社稷勛
洪亮吉 〔清代〕
炎精中燼赤帝死。祖龍西來作天子。大開明堂錫弓矢。
謀臣誰,裴與王。股肱誰,荀與羊。金符玉冊何琅琅。
策勛第一推平陽。當時曾殺高貴鄉。
洪亮吉
洪亮吉(1746~1809)清代經學家、文學家。初名蓮,又名禮吉,字君直,一字稚存,號北江,晚號更生居士。陽湖(今江蘇常州)人,籍貫安徽歙縣。乾隆五十五年科舉榜眼,授編修。嘉慶四年,上書軍機王大臣言事,極論時弊,免死戍伊犁。次年詔以“罪亮吉後,言事者日少”,釋還。居家十年而卒。文工駢體,與孔廣森並肩,學術長於輿地。洪亮吉論人口增長過速之害,實為近代人口學說之先驅。► 444篇詩文 ► 14條名句佳句
與妻書
林覺民〔清代〕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吾至愛汝,即此愛汝一念,使吾勇於就死也。吾自遇汝以來,常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然遍地腥雲,滿街狼犬,稱心快意,幾家能彀?司馬青衫,吾不能學太上之忘情也。語云:仁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愛汝之心,助天下人愛其所愛,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顧汝也。汝體吾此心,於啼泣之餘,亦以天下人為念,當亦樂犧牲吾身與 汝身之福利,為天下人謀永福也。汝其勿悲!
汝憶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嘗語曰:“與使吾先死也,無寧汝先我而死。”汝初聞言而怒,後經吾婉解,雖不謂吾言為是,而亦無詞相答。吾之意蓋謂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與汝,吾心不忍,故寧請汝先死,吾擔悲也。嗟夫!誰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憶后街之屋,入門穿廊,過前後廳,又三四折,有小廳,廳旁一室,為吾與汝雙棲之所。初婚三四個月,適冬之望日前後,窗外疏梅篩月影,依稀掩映;吾與並肩攜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語?何情不訴?及今思之,空餘淚痕。又回憶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復歸也,汝泣告我:“望今後有遠行,必以告妾,妾願隨君行。”吾亦既許汝矣。前十餘日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語汝,及與汝相對,又不能啟口,且以汝之有身也,更恐不勝悲,故惟日日呼酒買醉。嗟夫!當時余心之悲,蓋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吾誠願與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勢觀之,天災可以死,盜賊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輩處今日之中國,國中無地無時不可以死。到那時使吾眼睜睜看汝死,或使汝眼睜睜看吾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離散不相見,徒使兩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試問古來幾曾見破鏡能重圓?則較死為苦也,將奈之何?今日吾與汝幸雙健。天下人不當死而死與不願離而離者,不可數計,鍾情如我輩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不顧汝也。吾今死無餘憾,國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依新已五歲,轉眼成人,汝其善撫之,使之肖我。汝腹中之物,吾疑其女也,女必像汝,吾心甚慰。或又是男,則亦教其以父志為志,則吾死後尚有二意洞在也。幸甚,幸甚!吾家後日當甚貧,貧無所苦,清靜過日而已。
吾今與汝無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遙聞汝哭聲,當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則又望其真有。今是人又言心電感應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實,則吾之死,吾靈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無侶悲。
吾平生未嘗以吾所志語汝,是吾不是處;然語之,又恐汝日日為吾擔憂。吾犧牲百死而不辭,而使汝擔憂,的的非吾所忍。吾愛汝至,所以為汝謀者惟恐未盡。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中國!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國!卒不忍獨善其身。嗟夫!巾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汝可以模擬得之。吾今不能見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時時於夢中得我乎?一慟。辛未三月廿六夜四鼓,意洞手書。
家中諸母皆通文,有不解處,望請其指教,當盡吾意為幸。▲
登泰山記
姚鼐〔清代〕
泰山之陽,汶水西流;其陰,濟水東流。陽穀皆入汶,陰谷皆入濟。當其南北分者,古長城也。最高日觀峰,在長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師乘風雪,歷齊河、長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長城之限,至於泰安。是月丁未,與知府朱孝純子潁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為磴,其級七千
泰山之陽,汶水西流;其陰,濟水東流。陽穀皆入汶,陰谷皆入濟。當其南北分者,古長城也。最高日觀峰,在長城南十五里。
余以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師乘風雪,歷齊河、長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長城之限,至於泰安。是月丁未,與知府朱孝純子潁由南麓登。四十五里,道皆砌石為磴,其級七千有餘。泰山正南面有三谷。中谷繞泰安城下,酈道元所謂環水也。余始循以入,道少半,越中嶺,復循西谷,遂至其巔。古時登山,循東谷入,道有天門。東谷者,古謂之天門溪水,余所不至也。今所經中嶺及山巔,崖限當道者,世皆謂之天門雲。道中迷霧冰滑,磴幾不可登。及既上,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望晚日照城郭,汶水、徂徠如畫,而半山居霧若帶然。
戊申晦,五鼓,與子潁坐日觀亭,待日出。大風揚積雪擊面。亭東自足下皆雲漫。稍見雲中白若摴蒱數十立者,山也。極天雲一線異色,須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紅光動搖承之。或曰,此東海也。回視日觀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絳皓駁色,而皆若僂。
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宮在碧霞元君祠東。是日觀道中石刻,自唐顯慶以來;其遠古刻盡漫失。僻不當道者,皆不及往。
山多石,少土。石蒼黑色,多平方,少圜。少雜樹,多松,生石罅,皆平頂。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至日觀數里內無樹,而雪與人膝齊。
桐城姚鼐記。▲
齊天樂·上元
納蘭性德〔清代〕
闌珊火樹魚龍舞,望中寶釵樓遠。鞣鞠余紅,琉璃剩碧,待屬花歸緩緩。寒輕漏淺。正乍斂煙霏,隕星如箭。舊事驚心,一雙蓮影藕絲斷。
莫恨流年似水,恨消殘蝶粉,韶光忒淺。細語吹香,暗塵籠撰,都逐曉風零亂。闌乾敲遍。問簾底纖纖,甚時重見?不解相思,月華今夜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