匏庵惠鶴
王鏊 〔明代〕
鴛鴦困雕籠,鸚鵡桎金索。人情雖甚憐,物性終不樂。
不如鶴性閒,近人殊不愕。雪中立伶俜,風前步略卻。
或俛啄蒼苔,或側睨冥漠。翛然物外情,自得彼此各。
所以亦樂園,一名為一鶴。歸來睇小園,欠此殊寂寞。
清晨坐茅齋,蘇帖宛如昨。人從玉延亭,致此小岝㟧。
應憐我家園,草樹頗荒落。青泥黃葉間,此物殊可著。
風清月夜時,相應如唯諾。鶴貌自孤高,公意尤不薄。
便當掃園亭,小池為汝鑿。鶴鶴來我前,今日與汝約。
汝本九皋禽,非人可籠絡。既為詩家玩,又受主翁托。
有木從汝棲,有泉從汝瀹。雖無乘軒貴,止此亦不惡。
切勿隘吾園,不足恣飛躍。一朝凌天風,萬里向寥廓。
王鏊
王鏊(1450—1524)明代名臣、文學家。字濟之,號守溪,晚號拙叟,學者稱震澤先生,漢族,吳縣(今江蘇蘇州)人。十六歲時國子監諸生即傳誦其文,成化十一年進士。授編修,弘治時歷侍講學士,充講官,擢吏部右侍郎,正德初進戶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博學有識鑒,有《姑蘇志》、《震澤集》、《震澤長語》。► 857篇詩文 ► 35條名句佳句
游岳陽樓記
袁中道〔明代〕
洞庭為沅湘等九水之委,當其涸時,如匹練耳;及春夏間,九水發而後有湖。然九水發,巴江之水亦發,九水方奔騰皓淼,以趨潯陽;而巴江之水,卷雪轟雷,自天上來。竭此水方張之勢,不足以當巴江旁溢之波。九水始若屏息斂衽,而不敢與之爭。九水愈退,巴江愈進,向來之坎竇,隘不能受,始漫衍為青草,為赤沙,為雲夢
洞庭為沅湘等九水之委,當其涸時,如匹練耳;及春夏間,九水發而後有湖。然九水發,巴江之水亦發,九水方奔騰皓淼,以趨潯陽;而巴江之水,卷雪轟雷,自天上來。竭此水方張之勢,不足以當巴江旁溢之波。九水始若屏息斂衽,而不敢與之爭。九水愈退,巴江愈進,向來之坎竇,隘不能受,始漫衍為青草,為赤沙,為雲夢,澄鮮宇宙,搖盪乾坤者八九百里。而岳陽樓峙於江湖交會之間,朝朝暮暮,以窮其吞吐之變態,此其所以奇也。樓之前,為君山,如一雀尾壚,排當水面,林木可數。蓋從君山酒香、朗吟亭上望,洞庭得水最多,故直以千里一壑,粘天沃日為奇。此樓得水稍詘,前見北岸,政須君山妖蒨,以文其陋。況江湖於此會,而無一山以屯蓄之,莽莽洪流,亦復何致。故樓之觀,得水而壯,得山而妍也。
游之日,風日清和,湖平於熨,時有小舫往來,如蠅頭細字,著鵝溪練上。取酒共酌,意致閒淡,亭午風漸勁,湖水汩汩有聲。千帆結陣而來,亦甚雄快。日暮,炮車雲生,猛風大起,湖浪奔騰,雪山洶湧,震撼城郭。予始四望慘澹,投箸而起,愀然以悲,泫然不能自已也。昔滕子京以慶帥左遷此地,鬱郁不得志,增城樓為岳陽樓。既成,賓僚請大合樂落之,子京曰:“直須憑欄大哭一番乃快!”范公“先憂後樂”之語,蓋亦有為而發。夫定州之役,子京增堞籍兵,慰死犒生,邊垂以安,而文法吏以耗國議其後。朝廷用人如此,誠不能無慨於心。第以束髮登朝,入為名諫議,出為名將帥,已稍稍展布其才;而又有范公為知已,不久報政最矣,有何可哭?至若予者,為毛錐子所窘,一往四十餘年,不得備國家一亭一障之用。玄鬢已皤,壯心日灰。近來又遭知己骨肉之變,寒雁一影,飄零天末,是則真可哭也,真可哭也!▲
諸門人送至龍里道中二首
王守仁〔明代〕
蹊路高低入亂山,諸賢相送愧間關。
溪雲壓帽兼愁重,風雪吹衣著鬢斑。
花燭夜堂還共語,桂枝秋殿聽躋攀。
相思不作勤書禮,別後吾言在訂頑。
雪滿山城入暮關,歸心別意兩茫然。
及門真愧從陳日,微服還思過宋年。
樽酒無因同歲晚,緘書有雁
蹊路高低入亂山,諸賢相送愧間關。
溪雲壓帽兼愁重,風雪吹衣著鬢斑。
花燭夜堂還共語,桂枝秋殿聽躋攀。
相思不作勤書禮,別後吾言在訂頑。
雪滿山城入暮關,歸心別意兩茫然。
及門真愧從陳日,微服還思過宋年。
樽酒無因同歲晚,緘書有雁寄春前。
莫辭秉燭通霄坐,明日相思隔隴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