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門歸入惠山寺
明代:鄒迪光
勝游不惜屢,餘興尚淋漓。
竹路青相借,花宮翠亂披。
酒闌留月住,曲半受風吹。
為問梁溪夜,何如吳苑時。
廷對謝恩
宋代:繆蟾
清朝賜第綴群英,器淺如何向晚成。
細把愚衷攄騫諤,惟其聖德在高名。
桑榆奉對慚韋布,恩澤叼封冠姓名。
睿眷天隆何以報,敢將忠節誓平生。
六一居士傳
宋代:歐陽修
六一居士初謫滁山,自號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將退休於潁水之上,則又更號六一居士。
客有問曰:“六一,何謂也?”居士曰:“吾家藏書一萬卷,集錄三代以來金石遺文一千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客曰:“是為五一爾,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於此五物之間,是豈不為
六一居士初謫滁山,自號醉翁。既老而衰且病,將退休於潁水之上,則又更號六一居士。
客有問曰:“六一,何謂也?”居士曰:“吾家藏書一萬卷,集錄三代以來金石遺文一千卷,有琴一張,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壺。”客曰:“是為五一爾,奈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於此五物之間,是豈不為六一乎?”客笑曰:“子欲逃名者乎?而屢易其號。此莊生所誚畏影而走乎日中者也;余將見子疾走大喘渴死,而名不得逃也。”居士曰:“吾因知名之不可逃,然亦知夫不必逃也;吾為此名,聊以志吾之樂爾。”客曰:“其樂如何?”居士曰:“吾之樂可勝道哉!方其得意於五物也,泰山在前而不見,疾雷破柱而不驚;雖響九奏於洞庭之野,閱大戰於涿鹿之原,未足喻其樂且適也。然常患不得極吾樂於其間者,世事之為吾累者眾也。其大者有二焉,軒裳珪組勞吾形於外,憂患思慮勞吾心於內,使吾形不病而已悴,心未老而先衰,尚何暇於五物哉?雖然,吾自乞其身於朝者三年矣,一日天子惻然哀之,賜其骸骨,使得與此五物偕返于田廬,庶幾償其夙願焉。此吾之所以志也。”客復笑曰:“子知軒裳珪組之累其形,而不知五物之累其心乎?”居士曰:“不然。累於彼者已勞矣,又多憂;累於此者既佚矣,幸無患。吾其何擇哉?”於是與客俱起,握手大笑曰:“置之,區區不足較也。”
已而嘆曰:“夫士少而仕,老而休,蓋有不待七十者矣。吾素慕之,宜去一也。吾嘗用於時矣,而訖無稱焉,宜去二也。壯猶如此,今既老且病矣,乃以難強之筋骸,貪過分之榮祿,是將違其素志而自食其言,宜去三也。吾負三宜去,雖無五物,其去宜矣,復何道哉!”
熙寧三年九月七日,六一居士自傳。▲
醒心亭記
宋代:曾鞏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歐陽公作州之二年,構亭曰“豐樂”,自為記,以見其名義。既又直豐樂之東幾百步,得山之高,構亭曰“醒心”,使鞏記之。
凡公與州之賓客者游焉,則必即豐樂以飲。或醉且勞矣,則必即醒心而望,以見夫群山之相環,雲煙之相滋,曠野之無窮,草樹眾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
滁州之西南,泉水之涯,歐陽公作州之二年,構亭曰“豐樂”,自為記,以見其名義。既又直豐樂之東幾百步,得山之高,構亭曰“醒心”,使鞏記之。
凡公與州之賓客者游焉,則必即豐樂以飲。或醉且勞矣,則必即醒心而望,以見夫群山之相環,雲煙之相滋,曠野之無窮,草樹眾而泉石嘉,使目新乎其所睹,耳新乎其所聞,則其心洒然而醒,更欲久而忘歸也。故即其所以然而為名,取韓子退之《北湖》之詩云。噫!其可謂善取樂于山泉之間,而名之以見其實,又善者矣。
雖然,公之樂,吾能言之。吾君優遊而無為於上,吾民給足而無憾於下。天下之學者,皆為材且良;夷狄鳥獸草木之生者,皆得其宜,公樂也。一山之隅,一泉之旁,豈公樂哉?乃公所寄意於此也。
若公之賢,韓子歿數百年而始有之。今同游之賓客,尚未知公之難遇也。後百千年,有慕公之為人而覽公之跡,思欲見之,有不可及之嘆,然後知公之難遇也。則凡同游於此者,其可不喜且幸歟!而鞏也,又得以文詞託名於公文之次,其又不喜且幸歟!
慶曆七年八月十五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