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寄河東苟侍御小川三首 其二
盧楠 〔明代〕
孤鳳棲椅桐,應龍游重淵。神物固有托,變化胡能詮。
為是討幽客,解組歸山田。石徑掃行跡,蘿衣拂紫煙。
目送羅浮雲,手揮龍門弦。道腴物固小,閒居心悠然。
茫茫下世士,大笑奚足賢。
盧楠
大名府濬縣人,字少楩,一字子木。國子監生。才高,好使酒罵座。工古文,不喜為八股,故屢試不利。負才忤知縣,被誣殺人,系獄數年。謝榛為奔走京師訴冤,及知縣易人,始獲平反。終以積習難改,落魄卒。有《蠛蠓集》。► 301篇詩文
感辛夷花曲
朱曰藩〔明代〕
昨日辛夷開,今朝辛夷落。
辛夷花房高刺天,卻共芙蓉亂紅萼。
小山桂樹猶連卷,五湖荷花空綽約。
連卷綽約宜秋日,端居獨養征君疾。
高枝朵朵艷木蓮,密葉層層賽盧橘。
山鬼已見駕香車,文人應是夢彩筆。
辛夷辛夷何離奇,照水偏宜姑射姿。
蕭晨東海霞光爛,玄夜西園露氣
昨日辛夷開,今朝辛夷落。
辛夷花房高刺天,卻共芙蓉亂紅萼。
小山桂樹猶連卷,五湖荷花空綽約。
連卷綽約宜秋日,端居獨養征君疾。
高枝朵朵艷木蓮,密葉層層賽盧橘。
山鬼已見駕香車,文人應是夢彩筆。
辛夷辛夷何離奇,照水偏宜姑射姿。
蕭晨東海霞光爛,玄夜西園露氣滋。
檀心倒卷情無限,玉面低回力不支。
見說東都便露坐,惟應御史沄風吹。
此花愛逐東風暖,故人逸韻嵇中散。
山陽聞有合歡齋,石湖亦築辛夷館。
裊裊岩櫳碧樹圓,紛紛澗戶香花滿。
塢里王孫舊路長,卷中裴迪新詩短。
新詩已舊不堪聞,江南荒館隔秋雲。
多情不改年年色,千古芳心持贈君。
▲又與焦弱侯
李贄〔明代〕
鄭子玄者,丘長孺父子之文會友也。文雖不如其父子,而質實有恥,不肯講學,亦可喜,故喜之。蓋彼全不曾親見顏、曾、思、孟,又不曾親見周、程、張、朱,但見今之講周、程、張、朱者,以為周、程、張、朱實實如是爾也,故恥而不肯講。不講雖是過,然使學者恥而不講,以為周、程、張、朱卒如是而止,則今之講周、程
鄭子玄者,丘長孺父子之文會友也。文雖不如其父子,而質實有恥,不肯講學,亦可喜,故喜之。蓋彼全不曾親見顏、曾、思、孟,又不曾親見周、程、張、朱,但見今之講周、程、張、朱者,以為周、程、張、朱實實如是爾也,故恥而不肯講。不講雖是過,然使學者恥而不講,以為周、程、張、朱卒如是而止,則今之講周、程、張、朱者可誅也。彼以為周、程、張、朱者皆口談道德而心存高官,志在巨富;既已得高官巨富矣,仍講道德,說仁義自若也;又從而嘵嘵然語人曰:“我欲厲俗而風世。”彼謂敗俗傷世者,莫甚於講周、程、張、朱者也,是以益不信。不信故不講。然則不講亦未為過矣。
黃生過此,聞其自京師往長蘆抽豐,復跟長蘆長官別赴新任。至九江,遇一顯者,乃舍舊從新,隨轉而北,衝風冒寒,不顧年老生死。既到麻城,見我言曰:“我欲游嵩少,彼顯者亦欲游嵩少,拉我同行,是以至此。然顯者俟我於城中,勢不能一宿。回日當復道此,道此則多聚三五日而別,茲卒卒誠難割捨雲。”其言如此,其情何如?我揣其中實為林汝寧好一口食難割捨耳。然林汝寧向者三任,彼無一任不往,往必滿載而歸,茲尚未厭足,如餓狗思想隔日屎,乃敢欺我以為游嵩少。夫以游嵩少藏林汝寧之抽豐來嗛我;又恐林汝寧之疑其為再尋己也,復以捨不得李卓老,當再來訪李卓老,以嗛林汝寧:名利兩得,身行俱全。我與林汝寧幾皆在其術中而不悟矣;可不謂巧乎!今之道學,何以異此!
由此觀之,今之所謂聖人者,其與今之所謂山人者一也,特有幸不幸之異耳。幸而能詩,則自稱曰山人;不幸而不能詩,則辭卻山人而以聖人名。幸而能講良知,則自稱曰聖人;不幸而不能講良知,則謝卻聖人而以山人稱。展轉反覆,以欺世獲利。名為山人而心同商賈,口談道德而志在穿窬。夫名山人而心商賈,既已可鄙矣,乃反掩抽豐而顯嵩少,謂人可得而欺焉,尤可鄙也!今之講道德性命者,皆游嵩少者也;今之患得患失,志於高官重祿,好田宅,美風水,以為子孫蔭者,皆其託名於林汝寧,以為捨不得李卓老者也。然則鄭子玄之不肯講學,信乎其不足怪矣。
且商賈亦何可鄙之有?挾數萬之貲,經風濤之險,受辱於關吏,忍詬於市易,辛勤萬狀,所挾者重,所得者末。然必交結於卿大夫之門,然後可以收其利而遠其害,安能傲然而坐於公卿大夫之上哉!今山人者,名之為商賈,則其實不持一文;稱之為山人,則非公卿之門不履,故可賤耳。雖然,我寧無有是乎?然安知我無商賈之行之心,而釋迦其衣以欺世而盜名也耶?有則幸為我加誅,我不護痛也。雖然,若其患得而又患失,買田宅,求風水等事,決知免矣。▲
滄浪亭記
歸有光〔明代〕
浮圖文瑛居大雲庵,環水,即蘇子美滄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滄浪亭記》,曰:“昔子美之記,記亭之勝也。請子記吾所以為亭者。”
余曰:昔吳越有國時,廣陵王鎮吳中,治南園於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孫承祐,亦治園於其偏。迨淮海納土,此園不廢。蘇子美始建滄浪亭,最後禪者居之:此滄浪亭為大
浮圖文瑛居大雲庵,環水,即蘇子美滄浪亭之地也。亟求余作《滄浪亭記》,曰:“昔子美之記,記亭之勝也。請子記吾所以為亭者。”
余曰:昔吳越有國時,廣陵王鎮吳中,治南園於子城之西南;其外戚孫承祐,亦治園於其偏。迨淮海納土,此園不廢。蘇子美始建滄浪亭,最後禪者居之:此滄浪亭為大雲庵也。有庵以來二百年,文瑛尋古遺事,復子美之構於荒殘滅沒之餘:此大雲庵為滄浪亭也。
夫古今之變,朝市改易。嘗登姑蘇之台,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蒼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闔閭、夫差之所爭,子胥、種、蠡之所經營,今皆無有矣。庵與亭何為者哉?雖然,錢鏐因亂攘竊,保有吳越,國富兵強,垂及四世。諸子姻戚,乘時奢僭,宮館苑囿,極一時之盛。而子美之亭,乃為釋子所欽重如此。可以見士之欲垂名於千載,不與其澌然而俱盡者,則有在矣。
文瑛讀書喜詩,與吾徒游,呼之為滄浪僧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