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
出自清代納蘭性德的《蝶戀花·辛苦最憐天上月》
無那塵緣容易絕,燕子依然,軟踏簾鉤說。唱罷秋墳愁未歇,春叢認取雙棲蝶。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最辛苦和最讓人憐愛的是天上的明月,它在一月之中只有一夜是像玉環一樣的滿月,其它時候都像是不完整的玉玦。如果能像月輪那樣終身皎潔,我會放棄自身像冰雪般的清涼為你發熱。無奈的是人的塵緣容易結束,燕子還是那樣,輕盈的踏上簾鉤。我在秋日,面對你的墳塋,高歌一曲,然而愁緒絲毫沒有削減。我是多么希望能和你像春天裡雙飛雙宿的蝴蝶那樣在草叢裡嬉戲啊。
注釋
一昔句:昔,同“夕”,見《左傳·哀公四年》:“為一昔之期。”玦(jué)玉玦,半環形之玉,借喻不滿的月亮。這句是說,一月之中,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夜是圓滿的,其他的夜晚就都是有虧缺的。
不辭句:引用一則典故。荀粲之妻冬天高燒病重,全身發熱難受。荀粲為了給妻子降溫,脫光衣服站在大雪中,等身體冰冷時回屋給妻子降溫。卿,“你”的愛稱。《世說新語?惑溺》謂:“荀奉倩(粲)與婦至篤,冬月婦病熱,乃出中庭,自取冷還,以身熨之。”
無那:無奈,無可奈何。
軟踏句:意思是說燕子依然輕輕地踏在簾鉤上,呢喃絮語。
唱罷句:唐李賀《秋來》:“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這裡借用此典表示總是哀悼過了亡靈,但是滿懷愁情仍不能消解。
春叢句:認取,注視著。取,語助詞。此句意思是說,花叢中的蝴蝶可以成雙成對,人卻生死分離,不能團聚,故願自己死後同亡妻一起化作雙飛雙宿的蝴蝶。李商隱《偶題二首》:“春叢定是雙棲夜,飲罷莫持紅燭行。”
賞析
這是一首悼亡詞。作者在《沁園春》一詞的小序中曾寫道:"丁巳重陽前三日,夢亡婦澹妝素服,執手哽咽,語多不復能記,但臨別有云:'銜恨願為天上月,年年猶得向郎圓。'此詞即先從"天上月"寫起。上片三句借月亮為喻,寫愛情的歡樂轉瞬即逝,恨多樂少。後兩句,寫假如愛情能象月亮那樣皎潔圓滿,付出再大的代價都願意。 “一昔如環,昔昔長如玦",包蘊了無限的哀傷與懷念,表達了對亡妻的真摯愛戀。下片寫傷逝中的悲痛,用燕子在簾間呢喃,反襯人去樓空,未亡人的孤寂。結語化用"雙棲蝶"的典故,表達了他與亡妻的愛情生死不渝,抒發了無窮盡的哀悼,把永恆的愛寄托在化蝶的理想中。
容若這闋《蝶戀花》悽美,卻不減清靈。"辛苦最憐天上月,一夕如環,夕夕都成玦。""環"和"玦"皆為美玉製成的飾物,古人佩在身上。"環"似滿月,"玦"似缺月。物理相通,容若以尋常佩物解自然之物,可見其格物,常懷世事難圓的隱恨,此句比之蘇子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深情勝之,豁達減之,各得其所。
謂辛苦最憐,算是天上月。一輪端正,懸掛天中。一昔如環,曾有最光輝的時刻,那么圓滿皎潔。但一朝別去,永遠留下遺憾。如果能夠像天上的圓月,長盈不虧,那么,我作為冰雪,將不惜為你融化。這是上片,以月喻人,亦以人喻月,為布景。下片說情,謂十分無奈,塵世因緣竟然那么容易斷絕。但是,簾幕間的燕子就不一樣,年復一年,辛苦奔波,不是和往常一樣,仍舊踏在簾鉤上,輕輕地呢喃。鬼唱秋墳,縱使能夠另恨血化碧,只是輓歌(鮑詩)唱罷,心上的愁和恨,仍舊不能消解。而今,算是已經認定,死後化作花叢雙蝶,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這是下片,用另外兩個物象作比,燕子和雙棲蝶,以表達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