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及注釋
譯文
窗外綠槐陰陰,高高的柳樹隨風輕動,蟬鳴聲戛然而止,和風將初夏的清涼吹入屋內。綠色的紗窗下,沉水香的淡淡芬芳隨風飄散;愜意的晝眠,忽而被落棋之聲驚醒。
雨後的小荷,隨清風翻轉。石榴花襯著濕潤的綠葉,愈見得紅麗如燃。美麗女子正在清池邊用盆舀水嬉耍,清澈的泉水濺起就像晶瑩的珍珠,一會兒破碎一會兒又圓。
注釋
阮郎歸:詞牌名。此調名於《花草粹編》中注曰:“一名‘醉桃源’、‘碧桃春’。”雙調四十七字,前後片各四平韻。
薰風:南風,和暖的風,指初夏時的東南風。《呂氏春秋·有始》:“東南曰薰風。” 唐白居易 《首夏南池獨酌》詩:“薰風自南至,吹我池上林。”
水沈:即“水沉”,木質香料,又名沉水香。
然:同“燃”,形容花紅如火。
玉盆:指荷葉。縴手:女性嬌小柔嫩的手。
瓊珠:形容水的泡沫。
賞析
這首詞寫的是初夏時節的閨閣生活,採用從反面落筆的手法,用一幅幅無聲畫來展示大自然的生機。整首詞淡雅清新而又富於生活情趣。
上片寫初夏已悄悄來到一個少女的身邊。“綠槐高柳咽新蟬”,都是具有初夏特徵的景物:枝葉繁茂的槐樹,高大的柳樹,還有濃綠深處的新蟬鳴聲乍歇,一片陰涼幽靜的庭院環境。“薰風初入弦”,又是初夏的氣候特徵。薰風,就是暖和的南風。古人對這種助長萬物的風曾寫有《南風歌》大加讚頌:“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據《禮記·樂記》載:“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意即虞舜特製五弦琴為《南風》伴奏。這裡的“薰風初入弦”,是說《南風》之歌又要開始入管弦被人歌唱,以喻南風初起。由於以上所寫的景物分別訴諸於視覺(綠槐、高柳)、聽覺(咽新蟬)和觸覺(薰風),使初夏的到來具有一種立體感,鮮明而真切。“碧紗窗下水沉煙,棋聲驚晝眠”,進入室內描寫。碧紗窗下的香爐中升騰著沉香(即水沉)的裊裊輕煙。碧紗白煙相襯,不僅具有形象之美,且有異香可聞,顯得幽靜閒雅。這時傳來棋子著枰的響聲,把正在午睡的女主人公驚醒。蘇軾有《觀棋》四言詩,其序云:“獨游廬山白鶴觀,觀中人皆闔戶晝寢,獨聞棋聲於古松流水之間,意欣然喜之。”詩句有云:“不聞人聲,時聞落子。”這首詞和這首詩一樣,都是以棋聲烘托環境的幽靜。而棋聲能“驚”她的晝眠,讀者可以想像,在這么靜的環境中,她大概已經睡足,所以丁丁的落子聲便會把她驚醒。醒來不覺得余倦未消,心中沒有不快,可見首夏清和天氣之宜人。
下片寫這個少女夢醒來以後,盡情地領略和享受初夏時節的自然風光。歇拍二句,寫弄水葉面,瓊珠碎而復圓,更覺清新可愛。“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燃”,又是另一番園池夏景。小荷初長成,小而嬌嫩,一陣細雨過去,輕風把荷葉翻轉;石榴花色本鮮紅,經雨一洗,更是紅得像火焰。這生機,這秀色,大概使這位少女陶醉了,於是出現了又一個生動的場面:“玉盆縴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這位女主人公索性採摘荷葉後到清池邊玩水。水花散濺到荷葉上,像珍珠那樣圓潤晶亮。可以想見,此時此刻這位少女的心情也恰如這飛珠濺玉的水花一樣,喜悅,興奮,不能自持。
在蘇軾之前,寫女性的閨情詞,總離不開相思、孤悶、疏慵、倦怠、種種弱質愁情,可是蘇軾在這裡寫的閨情卻不是這樣。女主人公單純、天真、無憂無慮,不害單相思,困了就睡,醒了就去貪賞風景,撥弄清泉。她熱愛生活,熱愛自然,願把自已融化在大自然的美色之中。這是一種健康的女性美,與初夏的勃勃生機構成一種和諧的情調。蘇軾的此種詞作,無疑給詞壇,尤其是給閨情詞,注入了一股甜美的清泉。
描寫是這首詞的主要表現方法。它注意景物的描寫、環境描寫與人物描寫的交叉運用,從而獲得了很好的藝術效果。上片由綠槐、高柳、鳴蟬、南風等景物描寫與碧紗窗、香菸、棋聲等環境描寫,以及午夢初醒的人物描寫共同構成一幅有聲有色的初夏閨情圖。下片又以微雨、小荷、榴花等景物描寫與洗弄清泉的人物描寫結合,構成一幅活潑自然的庭園野趣圖,女主人公的形象卓立其間。同時他還注意了動態描寫,且不說“棋聲驚晝眠”、“玉盆縴手弄清泉”的人物活動,就是景物也呈現出某種動感。小荷為微雨而翻動,可以想見它的迎風搖曳之姿。榴花本是靜物,但用了一個“燃”字,又使它仿佛動了起來。這些動態描寫對活躍氣氛,豐富畫面無疑起了有益的作用。此詞景中含情,將眾多的景物以情緯之,故散而不亂,給人以整體感。作者善於抓住細微的心理感受並在無形中將客觀環境的細微變化加以對比,通過景物描寫、環境描寫,構成一幅活潑自然的庭園野趣,並在其中寄寓女主人公的單純、天真和對自然、對生活的熱愛。詞中的少女形象,與一般閨情詞中疏慵倦怠、孤悶愁苦的女性形象截然不同,充滿了美好清新的勃勃生機和青春氣息,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作品中活潑健康的少女形象,與初夏時節富有生氣的景物、環境,構成了一種和諧、清麗、靈動的情調,令人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