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儲說左上原文原文
△經一
明主之道,如有若之應密子也。明主之聽言也,美其辯;其觀行也,賢其遠。故群臣士民之道言者迂弘,其行身也離世。其說在田鳩對荊王也。故墨子為木鳶,謳癸築武宮。夫藥酒忠言,明君聖主之以獨知也。
△經二
人主之聽言也,不以功用為的,則說者多「棘刺「、「白馬「之說;不以儀的為關,則射者皆如羿也。人主於說也,皆如燕王學道也;而長說者,皆如鄭人爭年也。是以言有纖察微難而非務也。故季、惠、宋、墨皆畫策也;論有迂深閎大,非用也。故畏震膽車言而拂難堅確,非功也,故務、卞、鮑、介、田仲皆堅瓠也。且虞慶詘匠也而屋壞,范且窮工而弓折。是故求其誠者,非歸餉也不可。
△經三
挾夫相為則責望,自為則事行。故父子或怨譙,取庸作者進美羹。說在文公之先宣言,與勾踐之稱如皇也。故桓公藏蔡怒而攻楚,吳起懷瘳實而吮傷。且先王之賦頌,鐘鼎之銘,皆播吾之跡,華山之博也。然先王所期者利也,所用者力也。築社之諺,自辭說也。請許學者而行宛曼於先王,或者不宜今乎?如是,不能更也。鄭縣人得車厄也,衛人佐弋也,卜子妻寫弊褲也,而其少者也。先王之言,有其所為小而世意之大者,有其所為大而世意之小者,未可必知也。說在宋人之解書,與梁人之讀記也。故先王有郢書,而後世多燕說。夫不適國事而謀先王,皆歸取度者也。
△經四
利之所在民歸之,名之所彰士死之。是以功外於法而賞加焉,則上不信得所利於下;名外於法而譽加焉,則士勸名而不畜之於君。故中章、胥己仕,而中牟之民棄田圃而隨文學者邑之半;平公腓痛足痹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托者國之錘。此三士者,言襲法則官府之籍也,行中事則如令之民也,二君之禮太甚。若言離法而行遠功,則繩外民也,二君有何禮之?禮之當亡。且居學之士,國無事不用力,有難不被甲,禮之則惰修耕戰之功;不禮則周主上之法。國安則尊顯,危則為屈公之威,人主奚得於居學之士哉?故明主論李疵視中山也。
△經五
《詩》曰:「不躬不親,庶民不信。」傅說之以「無衣紫「,緩之以鄭簡、宋襄,責之以尊厚耕戰。夫不明分,不責誠,而以躬親位下,且為「下走睡臥「,與去「掩弊微服「。孔丘不知,故稱猶盂;鄒君不知,故先自僇。明主之道,如叔向賦獵,與昭侯之奚聽也。
△經六
小信成則大信立,故明主積於信。賞罰不信,則禁令不行,說在文公之攻原與箕鄭救餓也。是以吳起須故人而食,文侯會虞人而獵。故明主表信,如曾子殺彘也。患在厲王擊警鼓,與李悝謾兩和也。
△說一
宓子賤治單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齊不肖,使治單父,官事急,心憂之,故#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弦、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也,治之而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益也。」
楚王謂田鳩曰:「墨子者,顯學也。其身體則可,其言多而不辯,何也?」曰:「昔秦伯嫁其女於晉公子,令晉為之飾裝,從衣文之媵七十人。至晉,晉人愛其妾而賤公女。此可謂善嫁妾而未可謂善嫁女也。楚人有賣其珠於鄭者,為木蘭之櫃,薰以桂椒,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翡翠。鄭人買其櫝而還其珠。此可謂善賣櫝矣,未可謂善鬻珠也。今世之談也,皆道辯說文辭之言,人主覽其文而忘有用。墨子之說,傳先王之道,論聖人之言,以宣告人。若辯其辭,則恐人懷其文,忘其直,以文害用也。此與楚人鬻珠、秦伯嫁女同類,故其言多不辯。」
墨子為木鳶,三年而成,蜚一日而敗。弟子曰:「先生之巧,至能使木鳶飛。」墨子曰:「吾不如為車輗者巧也。用咫尺之木,不費一朝之事,而引三十石之任,致遠力多,久於歲數。今我為鳶,三年成,蜚一日而敗。」惠子聞之曰:「墨子大巧,巧為輗,拙為鳶。」
宋王與齊仇也,築武宮,謳癸倡,行者止觀,築者不倦。王聞,召而賜之。對曰:「臣師射稽之謳又賢於癸。」王召射稽使之謳,行者不止,築者知倦。王曰:「行者不止,築者知倦,其謳不勝如癸美,何也?」對曰:「王試度其功。」癸四板,射稽八板;擿其堅,癸五寸,射稽二寸。
夫良藥苦於口,而智者勸而飲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忠言拂於耳,而明主聽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說二
宋人有請為燕王以棘刺之端為母猴者,必三月齋,然後能觀之。燕王因以三乘養之。右御冶工言王曰:「臣聞人主無十日不燕之齋。今知王不能久齋以觀無用之器也,故以三月為期。凡刻削者,以其所以削必小。今臣冶人也,無以為之削,此不然物也。王必察之。」王因囚而問之,果妄,乃殺之。冶人又謂王曰:「計無度量,言談之士多棘刺之說也。」
一曰:燕王征巧術之人,衛人諸以棘刺之端為母猴。燕王說之,養之以五乘之奉。王曰:「吾試觀客為棘刺之母猴。」客曰:「人主欲觀之,必半歲不入宮,不飲酒食肉,雨霽日出,視之晏陰之間,而棘刺之母猴乃可見也。」燕王因養衛人,不能觀其母猴。鄭有台下之冶者謂燕王曰:「臣為削者也。諸微物必以削削之,而所削必大於削。今棘刺之端不容削鋒,難以治棘刺之端。王試觀客之削,能與不能可知也。」王曰:「善。」謂衛人曰:「客為棘刺之?」曰:「以削。」王曰:「吾欲觀見之。」客曰:「臣請之舍取之。」因逃。
兒說,宋人,善辯者也,持「白馬非馬也「服齊稷下之辯者。乘白馬而過關,則顧白馬之賦。故籍之虛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於一人。
夫新砥礪殺矢,彀弩而射,雖冥而妄發,其端未嘗不中秋毫也,然而莫能復其處,不可謂善射,無常儀的也;設五寸之的,引十步之遠,非羿、逄蒙不能必全者,有常儀的也;有度難而無度易也。有常儀的,則羿、逄蒙以五寸為巧;無常儀的,則以妄發而中秋毫為拙。故無度而應之,則辯士繁說;設度而持之,雖知者猶畏失也,不敢妄言。今人主聽說不應之以度,而說其辯,不度以功,譽其行而不入關。此人主所以長欺,而說者所以長養也。
客有教燕王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學之,所使學者未及學而客死。王大怒,誅之。王不知客之欺己,而誅學者之晚也。夫信不然之物而誅無罪之臣,不察之患也。且人所急無如其身,不能自使其無死,安能使王長生哉?
鄭人有相與爭年者。一人曰:「吾與堯同年。」其一人曰:「我與黃帝之兄同年。」訟此而不決,以後息者為勝耳。
客有為周君畫筴者,三年而成。君觀之,與髹筴者同狀。周君大怒。畫筴者曰:「築十版之牆,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時加之其上而觀。」周君為之,望見其狀,盡成龍蛇禽獸車馬,萬物狀備具。周君大悅。此筴之功非不微難也,然其用與素髹筴同。
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最難。」「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於前,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者,不罄於前,故易之也。
齊有居士田仲者,宋人屈谷見之,曰:「谷聞先生之義,不恃仰人而食,今谷有巨瓠之道,堅如石,厚而無竅,獻之。」仲曰:「夫瓠所貴者,謂其可以盛也。今厚而無竅,則不可以剖以盛物;而任重如堅石,則不可以剖而以斟。吾無以瓠為也。」曰:「然,谷將棄之。」今田仲不恃仰人而食,亦無益人之國,亦堅瓠之類也。
虞慶為屋,謂匠人曰:「屋太尊。」匠人對曰:「此新屋也,塗濡而椽生。」虞慶曰:「不然。夫濡塗重而生椽撓,以撓椽任重塗,此宜卑。更日久,則塗乾而椽燥。塗乾則輕,椽燥則直,以直椽任輕塗,此益尊。」匠人詘,為之而屋壞。
一曰:虞慶將為屋,匠人曰:「材生而塗濡。夫材生則橈,塗濡則重,以橈任重,今雖成,久必壞。」虞慶曰:「材幹則直,塗乾則輕。今誠得乾,日以輕直,雖久必不壞。」匠人詘,作之成,有間,屋果壞。
范且曰:「弓之折,必於其盡也,不於其始也。夫工人張弓也,伏檠三旬而蹈弦,一日犯機,是節之其始而暴之其盡也,焉得無折?且張弓不然:伏檠一日而蹈弦,三旬而犯機,是暴之其始而節之其盡也。」工人窮也,為之,弓折。
范且、虞慶之言,皆文辯辭勝而反事之情。人主說而不禁,此所以敗也。夫不謀治強之功,而艷乎辯說文麗之聲,是卻有術之士而任「壞屋「、「折弓「也。故人主之於國事也,皆不達乎工匠之構屋張弓也。然而士窮乎范且、虞慶者,為虛辭,其無用而勝,實事,其無易而窮也。人主多無用之辯,而少無易之言,此所以亂也。今世之為范且、虞慶者不輟,而人主說之不止,是貴「敗「、「折「之類,而以知術之人為工匠也。工匠不得施其技巧,故壞屋折弓;知治之人不得行其方術,故國亂而主危。
夫嬰兒相與戲也,以塵為飯,以塗為羹,以木為胾,然至日晚必歸餉者,塵飯塗羹可以戲而不可食也。夫稱上古之傳頌,辯而不愨,道先王仁義而不能正國者,此亦可以戲而不可以為治也。夫慕仁義而弱亂者,三晉也;不慕而治強者,秦也,然而未帝者,治未畢也。
△說三
人為嬰兒也,父母養之簡,子長人怨。子盛壯成人,其供養薄,父母怒而誚之。子父至親也,而或譙或怨者,皆挾相為而不周於為己也。夫賣庸而播耕者,主人費家而美食,調布而求易錢者,非愛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盡巧而正畦陌畦畤者,非愛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錢布且易雲也。此其養功力,有父子之澤矣,而心調於用者,皆挾自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為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之為心,則父子離且怨。
文公伐宋,乃先宣言曰:「吾聞宋君無道,蔑侮長老,分財不中,教令不信,余來為民誅之。」
越伐吳,乃先宣言曰:「我聞吳王築如皇之台,掘淵泉之池,罷苦百姓,煎靡財貨,以盡民力,余來為民誅之。」
蔡女為桓公妻,桓公與之乘舟,夫人蕩舟,桓公大懼,禁之不止,怒而出之。乃且復召之,因復更嫁之。桓公大怒,將伐蔡。仲父諫曰:「夫以寢席之戲,不足以伐人之國,功業不可冀也,請無以此為稽也。」桓公不聽。仲父曰:「必不得已,楚之菁茅不貢於天子三年矣,君不如舉兵為天子伐楚。楚服,因還襲蔡,曰:'余為天子伐楚,而蔡不以兵聽從',遂滅之。此義於名而利於實,故必有為天子誅之名,而有報仇之實。」
吳起為魏將而攻中山,軍人有病疽者,吳起跪而自吮其膿。傷者之母立而泣,人問曰:「將軍於若子如是,尚何為而泣?」對曰:「吳起吮其父之創而父死,今是子又將死也,今吾是以泣。」
趙主父令工施鉤梯而緣播吾,刻疏人跡其上,廣三尺,長五尺,而勒之曰:「主父常游於此。」
秦昭王令工施鉤梯而上華山,以松柏之心為博,箭長八尺,棋長八寸,而勒之曰:「昭王嘗與天神博於此矣。」
文公反國至河,令籩豆捐之,席蓐捐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者後之。咎犯聞之而夜哭。公曰:「寡人出亡二十年,乃今得反國。咎犯聞之,不喜而哭,意不欲寡人反國耶?」犯對曰:「籩豆所以食也,而君捐之;席蓐所以臥也,而君棄之。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勞有功者也,而君後之。今臣有與在後,中不勝其哀。故哭。且臣為君行詐偽以反國者眾矣。臣尚自惡也,而況於君。」再拜而辭。文公止之曰:「諺曰:'築社者攐撅而置之,端冕而祀之。'今子與我取之,而不與我治之,與我置之,而不與我祀之焉。」乃解左驂而盟於河。
鄭縣人卜子使其妻為褲,其妻問曰:「今褲何如?」夫曰:「象吾故褲。」妻子因毀新令如故褲。
鄭縣人有得車軛者,而不知其名,問人曰:「此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俄又復得一,問人曰:「此何種也?」對曰:「此車軛也。」問者大怒曰:「曩者曰車軛,今又曰車軛,是何眾也?此女欺我也!「遂與之斗。
衛人有佐弋者,鳥至,因先以其裷麾之,鳥驚而不射也。
鄭縣人卜子妻之市,買鱉以歸。過潁水,以為渴也,因縱而飲之,遂亡其鱉。
夫少者侍長者飲,長者飲,亦自飲也。
一曰:魯人有自喜者,見長年飲酒不能釂則唾之,亦效唾之。一曰:宋人有少者亦欲效善,見長者飲無餘,非堪酒飲也,而欲盡之。
書曰:「紳之束之。」宋人有治者,因重帶自紳束也。人曰:「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
書曰:「既雕既琢,還歸其朴。」梁人有治者,動作言學,舉事於文,曰:「難之。」顧失其實。人曰:「是何也?」對曰:「書言之,固然。」
郢人有遺燕相國書者,夜書,火不明,因謂持燭者曰:「舉燭「而誤書「舉燭「。舉燭,非書意也。燕相國受書而說之,曰:「舉燭者,尚明也;尚明也者,舉賢而任之。」燕相白王,王大說,國以治。治則治矣,非書意也。今世學者,多似此類。
鄭人有且置履者,先自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之市而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歸取之。」及反,市罷,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試之以足?」曰:「寧信度,無自信也。」
△說四
王登為中牟令,上言於襄主曰:「中牟有士曰中章、胥己者,其身甚修,其學甚博,君何不舉之?」主曰:「子見之,我將為中大夫。」相室諫曰:「中大夫,晉重列也。今無功而受,非晉臣之意。君其耳而未之邪!「襄主曰:「我取登,既耳而目之矣,登之所取又耳而目之,是耳目人絕無已也。」王登一日而見二中大夫,予之田宅。中牟之人棄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者,邑之半。
叔向御坐平公請事,公腓痛足痹轉筋而不敢壞坐。晉國聞之,皆曰:「叔向賢者,平公禮之,轉筋而不敢壞坐。」晉國之辭仕托,慕叔向者國之錘矣。
鄭縣人有屈公者,聞敵,恐,因死;恐已,因生。
趙主父使李疵視中山可攻不也。還報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將後齊、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對曰:「其君見好岩穴之士,所傾蓋與車以見窮閭陋巷之士以十數,伉禮下布衣之士以百數矣。」君曰:「以子言論,是賢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顯岩穴之士而朝之,則戰士怠於行陣;上尊學者,下士居朝,則農夫惰于田。戰士怠於行陣者,則兵弱也;農夫惰于田者,則國貧也。兵弱於敵,國貧於內,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舉兵而伐中山,遂滅也。
△說五
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是時也,五素不得一紫。桓公患之,謂管仲曰:「寡人好服紫,紫貴甚,一國百姓好服紫不已,寡人奈何?」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試勿衣紫也?謂左右曰:'吾甚惡紫之臭。'於是左右適有衣紫而進者,公必曰:'少卻,吾惡紫臭。'「公曰:「諾。」於是日,郎中莫衣紫,其明日,國中莫衣紫;三日,境內莫衣紫也。
一曰:齊王好衣紫,齊人皆好也。齊國五素不得一紫。齊王患紫貴,傅說王曰:「《詩》云:'不躬不親,庶民不信。'今王欲民無衣紫者,王請自解紫衣而朝,群臣有紫衣進者,曰:'益遠!寡人惡臭。'「是日也,郎中莫衣紫;是月也,國中莫衣紫;是歲也,境內莫衣紫。
鄭簡公謂子產曰:「國小,迫於荊、晉之間。今城郭不完,兵甲不備,不可以待不虞。」子產曰:「臣閉其外也已遠矣,而守其內也已固矣,雖國小,猶不危之也。君其勿憂。」是以沒簡公身無患。
一曰:子產相鄭,簡公謂子產曰:「飲酒不樂也。俎豆不大,鐘鼓竽瑟不鳴,寡人之事不一,國家不定,百姓不治,耕戰不輯睦,亦子之罪。子有職,寡人亦有職,各守其職。」子產退而為政五年,國無盜賊,道不拾遺,桃棗廕於街者莫有援也,錐刀遺道三日可反。三年不變,民無飢也。
宋襄公與楚人戰於涿谷上,宋人既成列矣,楚人未及濟,右司馬購強趨而諫曰:「楚人眾而宋人寡,請使楚人半涉,未成列而擊之,必敗。」襄公曰:「寡人聞君子曰:'不重傷,不擒二毛,不推人於險,不迫人於厄。不鼓不成列。'今楚未濟而擊之,害義。請使楚人畢涉成陣而後鼓士進之。」右司馬曰:「君不愛宋民,腹心不完,特為義耳。」公曰:「不反列,且行法。」右司馬反列,楚人已成列撰陣矣,公乃鼓之。宋人大敗,公傷股,三日而死。此乃慕自親仁義之禍。夫必恃人主之自躬親而後民聽從,是則將令人主耕以為上,服戰雁行也民乃肯耕戰,則人主不泰危乎!而人臣不泰安乎!
齊景公游少海,傳騎從中來謁曰:「嬰疾甚,且死,恐公後之。」景公遽起,傳騎又至。景公曰:「趨駕煩且之乘,使騶子韓樞御之。」行數百步,以騶為不疾,奪轡代之御;可數百步,以馬為不進,盡釋車而走。以且煩之良而騶子韓樞之巧,而以為不如下走也。
魏昭王欲與官事,謂孟嘗君曰:「寡人慾與官事。」君曰:「王欲與官事,則何不試習讀法?」昭王讀法十餘簡而睡臥矣。王曰:「寡人不能讀此法。」夫不躬親其勢柄,而欲為人臣所宜為者也,睡不亦宜乎。
孔子曰:「為人君者猶盂也,民猶水也。盂方水方,盂圜水圜。」
鄒君好服長纓,左右皆服長纓,纓甚貴。鄒君患之,問左右,左右曰:「君好服,百姓亦多服,是以貴。」君因先自斷其纓而出,國中皆不服纓。君不能下令為百姓服度以禁之,乃斷纓出以示先民,是先戮以蒞民也。
叔向賦獵,功多者受多,功少者受少。
韓昭侯謂申子曰:「法度甚不易行也。」申子曰:「法者,見功而與賞,因能而受官。今君設法度而聽左右之請,此所以難行也。」昭侯曰:「吾自今以來,知行法矣,寡人奚聽矣。」一日,申子請仕其從兄官。昭侯曰:「非所學於子也。聽子之謁,敗子之道乎?亡其用子之謁。」申子辟舍請罪。
△說六
晉文公攻原,裹十日糧,遂與大夫期十日。至原十日,而原不下,擊金而退,罷兵而去。士有從原中出者,曰:「原三日即下矣。」群臣左右諫曰:「夫原之食竭力盡矣,君姑待之。」公曰:「吾與士期十日,不去,是亡吾信也。得原失信,吾不為也。」遂罷兵而去。原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歸乎?」乃降公。衛人聞曰:「有君如彼其信也,可無從乎?」乃降公。孔子聞而記之曰:「攻原得衛者,信也。」
文公問箕鄭曰:「救餓奈何?」對曰:「信。」公曰:「安信?」曰:「信名,信事,信義。信名則群臣守職,善惡不逾,百事不怠;信事則不失天時,百姓不逾;信義則近親勸勉,而遠者歸之矣。」
吳起出,遇故人而止之食。故人曰:「諾「期返而食。」吳子曰:「待公而食。」故人<至暮>不來,起不食而待之。明日早,令人求故人。故人來,方與之食。
魏文侯與虞人期獵。明日,會天疾風,左右止文侯,不聽,曰:「不可以風疾之故而失信,吾不為也。」遂自驅車往,犯風而罷虞人。
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隨之而泣,其母曰:「女還,顧反為女殺彘。」妻適市來,曾子欲捕彘殺之。妻止之曰:「特與嬰兒戲耳。」曾子曰:「嬰兒非與戲也。嬰兒非有知也,待父母而學者也,聽父母之教。今子欺之,是教子欺也。母欺子,子而不信其母,非以成教也。」遂烹彘也。
楚厲王有警鼓與百姓為戒,飲酒醉,過而擊之也。民大驚。使人止之曰:「吾醉而與左右戲擊之也。」民皆罷。居數月,有警,擊鼓而民不赴,乃更令明號而民信之。
李悝警其兩和,曰:「謹警敵人,旦暮且至擊汝。」如是者再三而敵不至,兩和懈怠,不信李悝。居數月,秦人來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患也。
一曰:李悝與秦人戰,謂左和曰:「速上!右和已上矣。」又馳而至右和曰:「左和已上矣。」左右和曰:「上矣。」於是皆爭上。其明年,與秦人戰。秦人襲之,至幾奪其軍。此不信之患。
有相與訟者。子產離之,而毋使通辭,到至其言以告而知也。
惠嗣公使人偽關市,關市呵難之,因事關市以金,關市乃合之。嗣公謂關市曰:「某時有客過而予汝金,因譴之。」關市大恐,以嗣公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