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二百一十七
作者:張廷玉等
◎西域一
○哈密衛 柳城 火州 土魯番
哈密,東去嘉峪關一千六百里,漢伊吾盧地。明帝置宜禾都尉,領屯田。唐為伊州。宋入於回紇。元末以威武王納忽里鎮之,尋改為肅王,卒,弟安克帖木兒嗣。
洪武中,太祖既定畏兀兒地,置安定等衛,漸逼哈密。安克帖木兒懼,將納款。
成祖初,遣官招諭之,許其以馬市易,即遣使來朝,貢馬百九十匹。永樂元年十一月至京,帝喜,賜賚有加,命有司給直收其馬四千七百四十匹,擇良者十匹入內廄,余以給守邊騎士。
明年六月復貢,請封,乃封為忠順王,賜金印,復貢馬謝恩。已而迤北可汗鬼力赤毒死之,其國人以病卒聞。三年二月遣官賜祭,以其兄子脫脫為王,賜玉帶。脫脫自幼俘入中國,帝拔之奴隸中,俾列宿衛,欲令嗣爵。恐其國不從,遣官問之,不敢違,請還主其眾。因賜其祖母及母彩幣,鏇遣使貢馬謝恩。
四年春,甘肅總兵官宋晟奏,脫脫為祖母所逐。帝怒,敕責其頭目曰:“脫脫朝廷所立,即有過,不奏而擅逐之,是慢朝廷也。老人昏耄,頭目亦不知朝廷耶?即迎歸,善匡輔,俾孝事祖母。”由是脫脫得還,祖母及頭目各遣使謝罪。三月立哈密衛,以其頭目馬哈麻火者等為指揮、千百戶等官,又以周安為忠順王長史,劉行為紀善,輔導。冬,授頭目十九人為都指揮等官。
明年,宋晟奏,頭目陸十等作亂,已誅,慮他變,請兵防禦。帝命晟發兵應之,而以安克帖木兒妻子往依鬼力赤,恐誘賊侵哈密,敕晟謹備。晟卒,以何福代,又敕福開誠撫忠順。會頭目請設把總一人理國政,帝敕福曰:“置把總,是增一王也;政令不一,下安適從。”寢其議。自是,比歲朝貢,悉加優賜,其使臣皆增秩授官。
帝眷脫脫特厚,而脫脫顧凌侮朝使,沈湎昏聵,不恤國事,其下買柱等交諫不從。帝聞之怒,八年十一月遣官賜敕戒諭之。未至,而脫脫以暴疾卒。訃聞,遣官賜祭。擢都指揮同知哈剌哈納為都督僉事,鎮守其地,賜敕及白金、彩幣。且封脫脫從弟兔力帖木兒為忠義王,賜印誥、玉帶,世守哈密。十年,貢馬謝恩,自是修貢惟謹,故王祖母亦數奉貢。
十七年,帝以朝使往來西域者,忠義王致禮延接,命中官齎綺帛勞之,賜其母妻金珠冠服、彩幣,及其部下頭目。其使臣及境內回回尋貢馬三千五百餘匹及貂皮諸物,詔賜鈔三萬二千錠、綺百、帛一千。二十一年貢駝三百三十、馬千匹。
仁宗踐阼,詔諭其國。洪熙元年再入貢,賀即位。仁宗崩,宣宗繼統,其王兔力帖木兒亦卒,使來告哀。
宣德元年遣官賜祭,命故王脫脫子卜答失里嗣忠順王,且以登極肆赦,命其國中亦赦,復貢馬謝恩。明年遣弟北斗奴等來朝,貢駝馬方物。授北斗奴都督僉事,因命中官諭王,遣故忠義王弟脫歡帖木兒赴京。三年以卜答失里年幼,命脫歡帖木兒嗣忠義王,同理國事。自是,二王並貢,歲或三四至,奏求婚娶禮幣,命悉予之。
正統二年,脫歡帖木兒卒,封其子脫脫塔木兒為忠義王,未幾卒。已而忠順王亦卒,封其子倒瓦答失里為忠順王。五年遣使三貢,廷議以為煩,定令每年一貢。
初,成祖之封忠順王也,以哈密為西域要道,欲其迎護朝使,統領諸番,為西陲禁止。而其王率庸懦,又其地種落雜居。一曰回回,一曰畏兀兒,一曰哈剌灰,其頭目不相統屬,王莫能節制。眾心離渙,國勢漸衰。及倒瓦答失里立,都督皮剌納潛通瓦剌猛可卜花等謀殺王,不克。王父在時,納沙州叛亡百餘家,屢敕王令還,止遣其半,其貢使又數辱驛吏卒,呵叱通事,當四方貢使大宴日,惡言詬詈,天子不加罪,但令慎擇使臣,以是益無忌。其地,北瓦剌,西土魯番,東沙州、罕東、赤斤諸衛,悉與構怨。由是鄰國交侵。罕東兵抵城外,掠人畜去。沙州、赤斤先後兵侵,皆大獲。瓦剌酋也先,王母弩溫答失里弟也,亦遣兵圍哈密城,殺頭目,俘男婦,掠牛馬駝不可勝計,取王母及妻北還,脅王往見,王懼不敢往,數遣使告難。敕令諸部修好,迄不從,惟王母妻獲還。
十年,也先復取王母妻及弟,並撒馬兒罕貢使百餘人掠之,又數趣王往見。王外順朝命,實懼也先。十三年夏,親詣瓦剌,居數月方還;而遣使誑天子,謂守朝命不敢往。天子為賜敕褒嘉。已,知其詐,嚴旨詰責,然其王迄不能自振。會也先方東犯,不復還故土,以是哈密獲少安。
景泰三年遣其臣捏列沙朝貢,請授官。先是,使臣至京必加恩命。是時于謙掌中樞,言哈密世受國恩,乃敢交通瓦剌。今雖歸款,心猶譎詐。若加官秩,賞出無名。乃止。終景泰世,使臣無授官者。
天順元年,倒瓦答失里卒,弟卜列革遣使告哀,即封為忠順王。時都指揮馬雲使西域,聞迤北酋癿加思蘭梗道,不敢進。會哈蜜王報導已通,雲乃行,至哈密。而賊兵實未退,且謀劫朝使。帝疑王與賊通,遣使切責。
四年,王卒,無子,母弩溫答失里主國事。初,也先被誅,其弟伯都王及從子兀忽納走居哈密。王母為上書乞恩,授伯都王都督僉事,兀忽納指揮僉事。自卜列革之亡,親屬無可繼,命國人議當襲者。頭目阿只等言脫歡帖木兒外孫把塔木兒官都督同知,可繼。王母謂臣不可繼君,而安定王阿兒察與忠順王同祖,為請襲封。七年冬,奏上,禮官言:“癿加思蘭見哈密無主,謀據其地,勢危急,乞從其請。”帝命都指揮賀玉往。至西寧逗遛不進,哈密使臣苦兒魯海牙請先行,又不許。帝逮玉下吏,改命都指揮李珍,而敕安定、罕東護使臣偕往。阿兒察以哈密多難,力辭不行,珍乃返。
哈密素衰微,又婦人主國,眾益離散。癿加思蘭乘隙襲破其城,大肆殺掠,王母率親屬部落走苦峪,猶數遣使朝貢,且告難。朝廷不能援,但敕其國人速議當繼者而已。其國殘以破故,來者日眾。
成化元年,禮官姚夔等言:“哈密貢馬二百匹,而使人乃二百六十人。以中國有限之財,供外蕃無益之費,非策。”帝下廷臣議,定歲一入貢,不得過二百人,制可。
明年,兵部言王母避苦峪久,今賊兵已退,宜令還故土,從之。已而貢使言其地饑寒,男婦二百餘人隨來丐食,不能歸國。命人給米六斗、布二疋,遣之。
初,國人請立把塔木兒,以王母不肯,無王者八年。至是頭目交章請,詞極哀。乃擢把塔木兒為右都督,攝行國王事,賜之誥印。五年,王母陳老病乞藥物,帝即賜之。尋與瓦刺、土魯番遣使三百餘人來貢,邊臣以聞。廷議貢有定期,今前使未回後使又至,且瓦剌強寇,今乃與哈密偕;非哈密挾其勢以邀利,即瓦剌假其事以窺邊。帝乃卻其獻,令邊臣宴賚,遣還。貢使堅不受賜,必欲親詣闕下,乃命遣十之一赴京。
八年,把塔木兒子罕慎以父卒請嗣職。帝許之,而不命其主國事,國中政令無所出。土魯番速檀阿力乘機襲破其城,執王母,奪金印,以忠順王孫女為妾,據守其地。九年四月,事聞,命邊臣謹戒備,敕罕東、赤斤諸衛協力戰守。尋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劉文赴甘肅經略。抵肅州,遣錦衣千戶馬俊奉敕往諭。時阿力留其妹婿牙蘭守哈密,而己攜王母、金印已返土魯番。俊至,諭以朝命,抗詞不遜,羈俊月余。一日,牙蘭忽至,言大兵三萬即日西來,阿力乃宴勞俊等,舁王母出見。王母懼不敢言,夜潛遣人來云:“為我奏天子,速發兵救哈密。”文等以聞,遂檄都督罕慎及赤斤、罕東、乜克力諸部集兵進討。十年冬,兵至卜隆吉兒川,諜報阿力集眾抗拒,且結別部謀掠罕東、赤斤二衛。文等不敢進,令二衛還守本土,罕慎及乜克力、畏兀兒之眾退居苦峪,文等亦引還肅州。帝乃命罕慎權主國事,因其請給米布,且賜以谷種。文等無功而還。
土魯番久據哈密,朝命邊臣築苦峪城,移哈密衛於其地。十八年春,罕慎糾罕東、赤斤二衛,得兵一千三百人,與己所部共萬人,夜襲哈密城破之,牙蘭遁走;乘勢連復八城,遂還居故土。巡撫王朝遠以聞,帝喜,賜敕獎勵,並獎二衛。朝遠請封罕慎為王,且言土魯番亦革心向化,與罕慎議和,宜乘時安撫,取還王孫女及金印,俾隨王母共掌國事,哈密國人亦乞封罕慎。廷議不從,乃進左都督,賚白金百兩、彩幣十表里,特敕獎勞,將士升賞有差。
弘治元年從其國人請,封罕慎為忠順王。土魯番阿力已死,而其子阿黑麻嗣為速檀,偽與罕慎結婚,誘而殺之,仍令牙蘭據其地。哈密都指揮阿木郎來奔求救,廷臣請諭土魯番貢使,令復還侵地,並敕赤斤、罕東,共圖興復。明年,哈密舊部綽卜都等率眾攻牙蘭,殺其弟,奪其叛臣者盼卜等人畜以歸。事聞,進秩加賞。先是,罕慎遣使來貢,未還而遘難,其弟奄克孛剌率部眾逃之邊方,朝命以賜罕慎者還賜其弟。阿黑麻之去哈密也,止留六十人佐牙蘭。阿木郎覘其單弱,請邊臣調赤斤、罕東兵,夜襲破其城,牙蘭遁去,斬獲甚多,有詔獎賚。
當是時,阿黑麻桀傲甚,自以地遠中國,屢抗天子命。及破哈密,貢使頻至,朝廷仍善待之,由是益輕中國。帝乃薄其賜賚,或拘留使臣,卻其貢物,敕責令悔罪。己,訪獲惠順王族孫陝巴,將輔立之。阿黑麻漸警懼,三年遣使叩關,願獻還哈密及金印,釋其拘留使臣。天子納其貢,仍留前使者。明年,果以城印來歸,乃從馬文升言,還其所拘使臣。文升又言:“番人重種類,且素服蒙古,哈密故有回回、畏兀兒、哈剌灰三種,北山又有小列禿、乜克力相侵逼,非得蒙古後裔鎮之不可。今安定王族人陝巴,乃故忠義王脫脫近屬從孫,可主哈密。”天子以為然,而諸番亦共奏陝巴當立。五年春立陝巴為忠順王,賜印誥、冠服及守城戎器,擢阿木郎都督僉事,與都督同知奄克孛剌共輔之。
已而諸番索陝巴犒賜不得,皆怨。阿木郎又引乜克力人掠土魯番牛馬,阿黑麻怒,六年春潛兵夜襲哈密,殺其人百餘,逃及降者各半。陝巴與阿木郎據大土剌以守。大土剌,華言大土台也。圍三日不下。阿木郎急調乜克力、瓦剌二部兵來援,俱敗去。乃執陝巴,擒阿木郎支解之。牙蘭復據守,並移書邊臣訴阿木郎罪。時土魯番先後貢使皆未還。邊臣以其書不遜,且僣稱可汗,乞命將遣兵先剿除牙蘭,然後直抵土魯番,馘阿黑麻之首,取還陝巴。否則降敕嚴責,令還陝巴,乃宥其罪。廷議從後策,令守臣拘貢使,縱數人還,齎敕曉示禍福。帝如其請,命廷推大臣赴甘肅經略。
初,哈密變聞,丘浚謂馬文升曰:“西陲事重,須公一行。”文升曰:“國家有事,臣子義不辭難。然番人嗜利,不善騎射,自古未有西域能為中國患者,徐當靖之。”浚復以為言,文升請行。廷臣僉言北寇強,本兵未可遠出,乃推兵部右侍郎張海、都督同知緱謙二人。帝賜敕指授二人,而二人皆庸才,但遣土魯番人歸諭其主,令獻還侵地,駐甘州待之。明年,阿黑麻遣使叩關求貢,詭言願還陝巴及哈密,乞朝廷亦還其使者。海等以聞,請再降敕宣諭。廷議言,先已降敕,今若再降,有傷國體,宜令海等自遣人往諭。不從命,則仍留前使,且盡驅新使出關,永不許貢,仍與守臣檄罕東、赤斤諸部兵,直搗哈密,襲斬牙蘭。如無機可乘,則封嘉峪關,毋納其使。陝巴雖封王,其還與否,於中國無損益,宜別擇賢者代之。帝以陝巴既與中國無損益,則哈密城池已破,如獻還,當若何處之。廷臣復言陝巴乃安定王千奔之侄,忠順王之孫,向之封王,欲令鎮撫一方爾。今被虜,孱弱可知,即使復還,勢難復立。宜革其王爵,居之甘州,犒賚安定王,諭以不復立之故。令都督奄克孛剌總理哈密事,與回回都督寫亦虎仙,哈剌灰都督拜迭力迷失等分領三種番人以輔之。且修浚苦峪城塹,凡番人散處甘、涼者,令悉還其地,給以牛具口糧。若陝巴未還,不必索取,我不急陝巴,彼將自還也。帝悉如其言,敕諭海等。海等見敕書將棄陝巴,甚喜,即逐其貢使,閉嘉峪關,繕修苦峪城,令流寓番人歸其地,拜疏還朝。八年正月至京,言官交章劾其經略無功,並下吏貶秩,而哈密終不還。
文升銳意謀興復,用許進巡撫甘肅以圖之。進偕大將劉寧等潛師夜襲,牙蘭逸去,斬其遺卒,撫降餘眾而還。自明初以來,官軍無涉其地者,諸番始知畏,阿黑麻亦欲還陝巴。然哈密屢破,遺民入居者旦暮虞寇。阿黑麻果復來攻,固守不下,訖散去。諸人自以窮窘難守,盡焚室廬,走肅州求濟。邊臣以聞,詔賜牛具、谷種,並發流寓三種番人及哈密之寄居赤斤者,盡赴苦峪及瓜、沙州,俾自耕牧,以圖興復。
時哈密無王,奄克孛剌為之長。十年遣其黨寫亦虎仙等來貢,給幣帛五千酬其直,使臣猶久留,大肆咆{休灬}。禮官徐瓊等極論其罪,乃驅之去。時諸番以朝廷閉關絕貢不得入,鹹怨阿黑麻,阿黑麻悔,送還陝巴及哈密之眾,乞通貢如故。廷議謂無番文不可驟許,必令具文乃從其請。陝巴前議廢,今使暫居甘州,俟眾頭目俱歸心,然後修復哈密城塹,令復舊業。帝悉從之。冬,起王越總制三邊軍務兼經理哈密。十一年秋,越言哈密不可棄,陝巴亦不可廢,宜仍其舊封,令先還哈密,量給修城、築室之費,犒賜三種番人及赤斤、罕東、小列禿、乜克力諸部,以獎前勞,且責後效。帝亦報可。自是哈密復安,土魯番亦修貢惟謹。
奄克孛剌者,罕慎弟也,與陝巴不相能。當事患之,令陝巴娶罕慎女,與之結好。陝巴嗜酒掊克,失眾心,部下阿孛剌等鹹怨。十七年春,陰構阿黑麻迎其幼子真帖木兒主哈密。陝巴懼,挈家走苦峪。奄克孛剌與寫亦虎仙在肅州,邊臣以二人為番眾所服,令還輔陝巴,與百戶董傑偕行。傑有膽略。既抵哈密,阿孛剌與其黨五人約夜以兵來劫。傑知之,與奄克孛剌等謀,召阿孛剌等計事,立斬之,其下遂不敢叛。乃令陝巴還哈密,真帖木兒還土魯番。真帖木兒年十三,其母即罕慎女也,聞父已死,兄滿速兒嗣為速檀與諸弟相仇殺,懼不敢歸,願倚奄克孛剌,曰:“吾外祖也。”邊臣慮與陝巴隙,居之甘州。十八年冬,陝巴卒,其子拜牙即自稱速檀,命封為忠順王。
正德三年,寫亦虎仙入貢,不與通事偕行,自攜邊臣文牒投進。大通事王永怒,疏請究治,寫酋亦奏永需求。永供奉豹房,恃寵恣橫。詔勿究治,兩戒諭之。寫酋自是益輕朝廷,潛懷異志。
初,拜牙即嗣職,滿速兒與通和,且遣使求真帖木兒,邊臣言與之便。樞臣謂土魯番稔惡久,今見我扶植哈密,聲勢漸張,乃卑詞求貢,以還弟為名。我留其弟,正合古人質其親愛之意,不可遽遣。帝從之。六年始命寫亦虎仙偕都督滿哈剌三送之西還,至哈密,奄克孛剌欲止之,二人不可。護至土魯番,遂以國情輸滿速兒,且誘拜牙即叛。拜牙即素昏愚,性又淫暴,心怵屬部害已,而滿速兒又甘言誘之,即欲偕奄克孛剌同往,不從,奔肅州。八年秋,拜牙即棄城叛入土魯番。滿速兒遣火者他只丁據哈密,又遣火者馬黑木赴甘肅言拜牙即不能守國,滿速兒遣將代守,乞犒賜。
九年四月,事聞,命都御史彭澤往經略。澤未至,賊遣兵分掠苦峪、沙州,聲言予我金幣萬,即歸城印。澤抵甘州,謂番人嗜利,可因而款也。遣通事馬驥諭令還侵地及王,當予重賞。滿速兒偽許之,澤即畀幣帛二千及白金酒器一具。十一年五月,拜疏言:“臣遣通事往宣國威,要以重賞,其酋悔過效順,即以金印及哈密城付之。滿哈剌三、寫亦虎仙二人召還他只丁,並還所奪赤斤衛印。惟忠順王在他所,未還。請錄效勞人役功,賜臣骸骨歸田裡。”帝即令還朝。忠順王迄不返,他只丁亦不肯退,復要重賞,始以城來歸。
明年五月,甘肅巡撫李昆上言:“得滿速兒牒,謂拜牙即不可復位,即還故土,已失人心,乞別立安定王千奔後裔。此言良然。如必欲其復國,乞敕滿速兒兄弟送還,仍厚賜繒帛,冀其效順。”廷議:“經略西陲已逾三載,而忠順迄無還期,宜興師絕貢,不可遂其要求,損我威重。但城印歸,國體具在,宜敕責滿速兒背負國恩,求取無厭。仍量賜其兄弟,令其速歸忠順。不從,則閉關絕貢,嚴兵為備。”從之。
初,寫亦虎仙與滿速兒深相結,故首倡逆謀。已而有隙,滿速兒欲殺之,大懼,求他只丁為解,許賂幣千五百匹,期至肅州畀之,且啖之入寇,曰肅州可得也。滿速兒喜,令與其婿馬黑木俱入貢,以覘虛實,且徵其賂。邊臣以同來火者撒者兒,乃火者他只丁弟,懼為變,並其黨虎都寫亦羈之甘州,而督寫亦虎仙出關,懼不肯去。他只丁聞其弟被拘,怒,復又奪哈密城,請滿速兒移居之,分兵脅據沙州,擁眾入寇,至兔兒壩,游擊芮寧與參將蔣存禮,都指揮黃榮、王琮各率兵往御。寧先抵娑子壩,遇賊。賊悉眾圍寧,而分兵綴諸將,寧所部七百人皆戰沒。賊薄肅州城,索所許幣。副使陳九疇固守,且先絕其內應,賊知事泄,慮援兵至,大掠而去。
十二年正月,羽書聞,廷議復命彭澤總制軍務,偕中官張永、都督郤永率師西征。賊還至瓜州,副總兵鄭廉合奄克孛剌兵擊敗之,斬七十九級。賊乃遁去,又與瓦剌相攻,力不敵,移書求款,澤等乃罷行。
先是,寫亦虎仙與子米兒馬黑木、婿火者馬黑木及其黨失拜煙答俱以內應系獄,失拜煙答被捶死。及事平,械寫亦虎仙赴京,下刑部獄,其子仍系甘州。失拜煙答子米兒馬黑麻者,寫亦虎仙侄婿他,以入貢在京,探知王瓊欲傾彭澤,突入長安門訟父冤,下錦衣獄。會兵部、法司請行甘肅訊報,瓊欲因此興大獄,奏遣科道二人往勘。明年,勘至,於澤無所坐。瓊怒,劾澤欺罔辱國,斥為民。坐昆、九疇激變,逮下吏,並獲重譴。明年,寫亦虎仙亦減死,遂夤緣錢寧,與其婿得侍帝左右。帝悅之,賜國姓,授錦衣指揮,扈駕南征。
滿速兒犯邊後,屢求通貢,不得。十五年歸先所掠將卒及忠順王家屬,復求貢。廷議許之,而王迄不還。巡按御史潘仿力言貢不當許,不聽。明年,世宗嗣位,楊廷和以寫亦虎仙稔中國情實,歸必為邊患,於遺詔中數其罪,並其子婿伏誅,而用陳九疇為甘肅巡撫。
時滿速兒比歲來貢,朝廷待之若故,亦不復問忠順王事。嘉靖三年秋,擁二萬騎圍肅州,分兵犯甘州。九疇及總兵官姜奭等力戰敗之,斬他只丁,賊乃卻去。事聞,命兵部尚書金獻民西討,抵蘭州,賊已久退,乃引還。九疇因力言賊不可撫,乞閉關絕貢,專固邊防,可之。明年秋,賊復犯肅州,分兵圍參將雲冒,而以大眾抵南山。九疇時已解職,他將援兵至,賊始遁。
當是時,番屢犯邊城,當局者無能振國威,為邊疆復仇雪恥,而一二新進用事者反藉以修怨。由是,封疆之獄起。百戶王邦奇者,素憾楊廷和、彭澤,六年春,上言:“今哈密失國,番賊內侵,由澤賂番求和,廷和論殺寫亦虎仙所致。誅此兩人,庶哈密可復,邊境無虞。”桂萼、張璁輩欲藉此興大獄,斥廷和、澤為民,盡置其子弟親黨於理,有自殺者。復遣給事、錦衣官往按。番酋牙蘭言非敢獲罪天朝,所以犯邊,由冤殺寫亦虎仙、失拜煙答二人故。今願獻還城印贖前罪。事下兵部,尚書王時中等言:“番酋乞貢數四,先已下總制尚書王憲,因其貢使鐫責。所請當不妄,第其詞出牙蘭,非真求貢之文,或詐以款我。若果悔罪,必先歸城印及所掠人畜,械送首惡,稽首關門,方可聽許。”帝納之。萼以前獄未竟,必欲重興大獄,請留質牙蘭,遣譯者諭其主還侵地。而與禮、兵二部尚書方獻夫、王時中等協定,為挑激之詞,言番人上書者四輩,皆委咎前吏,雖詞多詆飾,亦事發有因。宜遣官嚴核激變虛實,用服其心,其他具如前議。九疇報捷時,言滿速兒、牙蘭已斃炮石下,二人實未死。帝固疑之。覽萼等議,益疑邊臣欺罔,手詔數百言,切責九疇,欲置之死,而戒首輔楊一清勿黨庇,遂遣官逮九疇。尚書金獻民、侍郎李昆以下,坐累者四十餘人。
七年正月,九疇逮至下獄。萼等必欲殺之,並株連廷和、澤。刑部尚書胡世寧力救,帝稍悟,免死戍邊,澤、獻民等皆落職。番酋氣益驕,而萼又薦王瓊督三邊,盡釋還九疇所系番使,許之通貢。番酋迄不悔罪,侮玩如故。時以牙蘭獲罪其主,率部帳來歸,邊臣受之。滿速兒怒,其部下虎力納咱兒引瓦剌二千餘騎犯肅州,至老鸛堡,值撒馬兒罕貢使在堡中,賊呼與語,游擊彭浚急引兵擊之。賊言欲問信通和,浚不聽,進戰,破之。賊遁走赤斤,使人持番文求貢,委罪瓦剌,詞多悖謾。瓊希時貴指,必欲議撫,因言番人且悔,宜原情赦罪,以罷兵息民,並上浚及副使趙載功狀。章下兵部。
初,胡世寧之救陳九疇也,欲棄哈密不守,言:“拜牙即久歸土魯番,即還故土,亦其臣屬,其他族裔無可繼者。回回一種,早已歸之。哈剌灰、畏兀兒二族逃附肅州已久,不可驅之出關。然則哈密將安興復哉?縱得忠順嫡派,畀之金印,助之兵食,誰與為守?不過一二年,復為所奪,益彼富強,辱我皇命,徒使再得城印,為後日要挾之地。乞聖明熟籌,如先朝和寧交址故事,置哈密勿間。如其不侵擾,則許之通貢。否則,閉關絕之,庶不以外番疲中國。”詹事霍韜力駁其非。至是,世寧改掌兵部,上言:“番酋變詐多端,欲取我肅州,則漸置奸回於內地。事覺,則多縱反間,傾我輔臣。乃者許之朝貢,使方入關,而賊兵已至,河西幾危。此閉關與通貢,利害較然。今瓊等既言賊薄我城堡,縛我士卒,聲言大舉,以恐嚇天朝,而又言賊方懼悔,宜仍許通貢,何自相牴牾。霍韜又以賊無印信番文為疑,臣謂即有印信,亦安足據。第毋墮其術中,以間我忠臣,弛我邊備,斯可矣。牙蘭本我屬番,為彼掠去,今束身來歸,事屬反正,宜即撫而用之。招彼攜貳,益我藩籬。至於興復哈密,臣等竊以為非中國所急也。夫哈密三立三絕,今其王已為賊用,民盡流亡。借使更立他種,彼強則入寇,弱則從賊,難保為不侵不叛之臣。故臣以為立之無益,適令番酋挾為奸利耳。乞賜瓊璽書,令會同甘肅守臣,遣番使歸諭滿速兒,詰以入寇狀。倘委為不知,則令械送虎力納咱兒。或事出瓦剌,則縛其人以自贖。否則羈其使臣,發兵往討,庶威信並行,賊知斂戢。更敕瓊為國忠謀,力求善後之策,以通番納貢為權宜,足食固圉為久計,封疆幸甚。”疏入,帝深然之,命瓊熟計詳處,毋輕信番言。
至明年,甘肅巡撫唐澤亦以哈密未易興復,請專圖自治之策。瓊善之,據以上聞,帝報可。自是置哈密不問,土魯番許之通貢,西陲藉以息肩。而哈密後為失拜煙答子米兒馬黑木所有,服屬土魯番。朝廷猶令其比歲一貢,異於諸番,迄隆慶、萬曆朝猶入貢不絕,然非忠順王苗裔矣。
柳城,一名魯陳,又名柳陳城,即後漢柳中地,西域長史所治。唐置柳中縣。西去火州七十里,東去哈密千里。經一大川,道旁多骸骨,相傳有鬼魅,行旅早暮失侶多迷死。出大川,渡流沙,在火山下,有城屹然廣二三里,即柳城也。四面皆田園,流不環繞,樹木陰翳。土宜穄麥豆麻,有桃李棗瓜胡蘆之屬。而葡萄最多,小而甘,無核,名鎖子葡萄。畜有牛羊馬駝。節候常和。土人純樸,男子椎結,婦人蒙皂布,其語音類畏兀兒。
永樂四年,劉帖木兒使別失八里,因命齎彩幣賜柳城酋長。明年,其萬戶瓦赤剌即遣使來貢。七年,傅安自西域還,其酋復遣使隨入貢。帝即命安齎綺帛報之。十一年夏,遣使隨白阿兒忻台入貢。冬,萬戶觀音奴再遣使隨安入貢。二十年與哈密共貢羊二千。
宣德五年,頭目阿黑把失來貢。正統五年、十三年併入貢。自後不復至。
柳城密爾火州、土魯番,凡天朝遣使及其酋長入貢,多與之偕。后土魯番強,二國並為所滅。
火州,又名哈剌,在柳城西七十里,土魯番東三十里,即漢車師前王地。隋時為高昌國。唐太宗滅高昌,以其地為西州。宋時回鶻居之,嘗入貢。元名火州,與安定、曲先諸衛統號畏兀兒,置達魯花赤監治之。
永樂四年五月命鴻臚丞劉帖木兒護別失八里使者歸,因齎彩幣賜其王子哈散。明年遣使貢玉璞方物。使臣言,回回行賈京師者,甘、涼軍士多私送出境,泄漏邊務。帝命御史往按,且敕總兵官宋晟嚴束之。七年遣使偕哈烈、撒馬兒罕來貢。十一年夏,都指揮白阿兒忻台遣使偕俺的乾、失剌思等九國來貢。秋,命陳誠、李暹等以璽書、文綺、紗羅、布帛往勞。十三年冬,遣使隨誠來貢。自是久不至。正統十三年復貢,後遂絕。
其地多山,青紅若火,故名火州。氣候熱。五穀、畜產與柳城同。城方十餘里,僧寺多於民居。東有荒城,即高昌國都,漢戊己校尉所治。西北連別失八里。國小,不能自立,後為土魯番所並。
土魯番,在火州西百里,去哈密千餘里,嘉峪關二千六百里。漢車師前王地。隋高昌國。唐滅高昌,置西州及交河縣,此則交河縣安樂城也。宋復名高昌,為回鶻所據,嘗入貢。元設萬戶府。
永樂四年遣官使別失八里,道其地,以彩幣賜之。其萬戶賽因帖木兒遣使貢玉璞,明年達京師。六年,其國番僧清來率徒法泉等朝貢。天子欲令化導番俗,即授為灌頂慈慧圓智普通國師,徒七人並為土魯番僧綱司官,賜賚甚厚。由是其徒來者不絕,貢名馬、海青及他物。天子亦數遣官獎勞之。
二十年,其酋尹吉兒察與哈密共貢馬千三百匹,賜賚有加。已而尹吉兒察為別失八里酋歪思所逐,走歸京師。天子憫之,命為都督僉事,遣還故土。尹吉兒察德中國,洪熙元年躬率部落來朝。宣德元年亦如之。天子待之甚厚,還國病卒。三年,其子滿哥帖木兒來朝。正統六年,朝議土魯番久失貢,因米昔兒使臣還,令齎鈔幣賜其酋巴剌麻兒。明年遣使入貢。
初,其地介于闐、別失八里諸大國間,勢甚微弱。後侵掠火州、柳城,皆為所並,國日強,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僣稱王。以景泰三年,偕其妻及部下頭目各遣使入貢。天順三年復貢,其使臣進秩者二十有四人。先後命指揮白全、都指揮桑斌等使其國。
成化元年,禮官姚夔等定議,土魯番三年或五年一貢,貢不得過十人。五年遣使來貢,其酋阿力自稱速檀,奏求海青、鞍馬、蟒服、彩幣、器用。禮官言物多違禁,不可盡從,命賜彩幣、布帛。明年復貢,奏求忽撥思箏、鼓羅、〈革占〉鐙、高麗布諸物。廷議不許。
時土魯番愈強,而哈密以無主削弱,阿力欲並之。九年春,襲破其城,執王母,奪金印,分兵守之而去。朝廷命李文等經略,無功而還。阿力修貢如故,一歲中,使來者三,朝廷仍善待之,未嘗一語嚴詰。貢使益傲,求馴象。兵部言象以備儀衛,禮有進獻,無求索,乃卻其請。使臣復言已得哈密城池及瓦剌奄檀王人馬一萬,又收捕曲先並亦思渴頭目倒刺火只,乞朝廷遣使通道,往來和好。帝曰:“迤西道無阻,不須遣官。阿力果誠心修貢,朝廷不計前愆,仍以禮待。”使臣復言赤斤諸衛素與有仇,乞遣將士護行,且謂阿力雖得哈密,止以物產充貢,願質使臣家屬於邊,賜敕歸諭其王,獻還城印。帝從其護行之請,而賜敕諭阿力獻王母及城印,即和好如初。使臣還,復遣他使再入貢,而不還哈密。
十二年八月,甘州守臣言,番使謂王母已死,城印俱存,俟朝廷往諭即獻還。帝已卻其貢使,復俾入京。時大臣專務姑息,致遐方小丑無顧忌。
十四年,阿力死,其子阿黑麻嗣為速檀,遣使來貢。十八年,哈密都督罕慎潛師搗哈密,克之。賊將牙蘭遁走。阿黑麻頗懼。朝議罕慎有功,將立為王。阿黑麻聞之,怒曰:“罕慎非忠順族,安得立!”乃偽與結婚。
弘治元年躬至哈密城下,誘罕慎盟,執殺之,復據其城,而遣使入貢;稱與罕慎締姻,乞賜蟒服及九龍渾金膝襴諸物。使至甘州,而罕慎之變已聞,朝廷亦不罪,但令還諭其主,歸我侵地。番賊知中國易與,不奉命,復遣使來貢。禮官議薄其賞,拘使臣,番賊稍懼。
三年春,偕撒馬兒罕貢獅子,願獻還城印,朝廷亦還其使臣。禮官請卻勿納,帝不從。及使還,命內官張芾護行,諭內閣草敕。閣臣劉吉等言:“阿黑麻背負天恩,殺我所立罕慎,宜遣大將直搗巢穴,滅其種類,始足雪中國之憤。或不即討,亦當如古帝王封玉門關,絕其貢使,猶不失大體。今寵其使臣,厚加優待,又遣中使伴送,此何理哉!陛下事遵成憲,乃無故召番人入大內看戲獅子,大賚御品,誇耀而出。都下聞之,鹹為駭嘆,謂祖宗以來,從無此事。奈何屈萬乘之尊,為奇獸之玩,俾異言異服之人,雜遝清嚴之地。況使臣滿剌土兒即罕慎外舅,忘主事仇,逆天無道。而阿黑麻聚集人馬,謀犯肅州,名雖奉貢,意實叵測。兵部議羈其使臣,正合事宜。若不停張芾之行,彼使臣還國,阿黑麻必謂中土帝王可通情希寵,大臣謀國,天子不聽,其奈我何。長番賊之志,損天朝之威,莫甚於此。”疏入,帝止芾行,而問閣臣興師、絕貢二事。吉等以時勢未能,但請薄其賜賚。因言飼獅日用二羊,十歲則七千二百羊矣,守獅日役校尉五十人,一歲則一萬八千人矣。若絕其餧養,聽其自斃,傳之千載,實為美談。帝不能用。
秋,又遣使從海道貢獅子,朝命卻之,其使乃潛詣京師。禮官請治沿途有司罪,仍卻其使,從之。當是時,中外乂安,大臣馬文升、耿裕輩,鹹知國體,於貢使多所裁損,阿黑麻稍知中國有人。四年秋,遣使再貢獅子,願還金印,及所據十一城。邊臣以聞,許之,果以城印來歸。明年封陝巴為忠順王,納之哈密,厚賜阿黑麻使臣,先所拘者盡釋還。
六年春,其前使二十七人還,未出境,後使三十九人猶在京師,阿黑麻復襲陷哈密,執陝巴以去。帝命侍郎張海等經略,優待其使,俾得進見。禮官耿裕等諫曰:“朝廷馭外番,宜惜大體。番使自去年入都,久不宣召,今春三月以來,宣召至再,且賜幣帛羊酒,正當謾書投入之時,小人何知,將謂朝廷恩禮視昔有加,乃畏我而然。事乾國體,不可不慎。況此賊倔強無禮,久蓄不庭之心。所遣使臣,必其親信腹心,乃令出入禁掖,略無防閒。萬一奸宄窺伺,潛逞逆謀,雖悔何及。今其使寫亦滿速兒等宴賚已竣,猶不肯行,曰恐朝廷復宣召。夫不寶遠物,則遠人格。獅本野獸,不足為奇,何至上煩鑾輿,屢加臨視,致荒徼小丑,得覲聖顏,藉為口實。”疏入,帝即遣還。張海等抵甘肅,遵朝議,卻其貢物,羈前後使臣一百七十二人於邊,閉嘉峪關,永絕貢道。而巡撫許進等,又潛兵直搗哈密,走牙蘭,阿黑麻漸懼。其鄰邦不獲貢,胥怨阿黑麻。十年冬,送還陝巴,款關求貢,廷議許之。十二年,其使再求,命前使安置廣東者悉釋還。
十七年,阿黑麻死,諸子爭立,相仇殺。已而長子滿速兒嗣為速檀,修貢如故。明年,忠順王陝巴卒,子拜牙即襲,昏愚失道,國內益亂。而滿速兒桀點變詐逾於父,復有吞哈密之志。
正德四年,其弟真帖木兒在甘州,貢使乞放還。朝議不許,乃以甘州守臣奏送還。還即以邊情告其兄,共謀為逆。九年誘拜牙即叛,復據哈密。朝廷遣彭澤經略,贖還城印。其部下他只丁復據之,且導滿速兒犯肅州。自是,哈密不可復得,而患且中於甘肅。會中朝大臣自相傾陷,番酋覘知之,益肆讒構,賊腹心得侍天子,中國體大虧,賊氣焰益盛。
十五年復許通貢。甘肅巡按潘仿言:“番賊犯順,殺戮摽掠,慘不可勝言。今雖悔罪,果足贖前日萬一乎?數年以來,雖嘗閉關,未能問罪。今彼以困憊求通,且將窺我意向,探我虛實,緩我後圖,誘我重利。不於此時稍正其罪,將益啟輕慢之心,招反覆之釁,非所以尊中國馭外番也。況彼番文執難從之詞,示敢拒之狀,當悔罪求通之日,為侮慢不恭之語,其變詐已見。若曰來者不拒,馭戎之常,盡略彼事之非,納求和之使,必將叨冒恩禮,飽饜賞餼,和市私販,滿載而歸。所欲既足,驕志復萌,少不慊心,動則藉口,反覆之釁,且在目前。叛則未嘗加罪,而反獲鈔掠之利,來則未必見拒,而更有賜賚之榮,何憚不為。臣謂宜乘窘迫之時,聊為懾伏之計,雖納其悔過之詞,姑阻其來貢之使,降敕責其犯順,仍索歸還未盡之人。其番文可疑者,詳加詰問,使彼知中國尊嚴,天威難犯,庶幾反側不萌,歸服可久。”時王瓊力主款議,不納其言。
明年,世宗立,賊腹心寫亦虎仙伏誅,失所恃,再謀犯邊。嘉靖三年寇肅州,掠甘州,四年復寇肅州,皆失利去,於是卑詞求貢。會璁、萼等起封疆之獄,遂陰庇滿速兒再許之貢,議已定。賊黨牙蘭者,本曲先人,幼為番掠,長而黠健,阿力以妹妻之,握兵用事,久為西陲患,至是獲罪其主,七年夏,率所部二千人來降。有帖木兒哥、土巴者,俱沙州番族,土魯番役屬之,歲徵婦女牛馬,不勝侵暴,亦率其族屬數千帳來歸。邊臣悉處之內地。
滿速兒怒,使其部下虎力納咱兒引瓦剌寇肅州,不勝,則復遣使求貢。總督王瓊請許之,詹事霍韜言:“番人攻陷哈密以來,議者或請通貢,或請絕貢,聖諭必有悔罪番文然後許。今王瓊譯進之文,皆其部下小丑之語,無印信足憑。我遽許之,恐戎心益驕,後難駕馭。可虞者一。哈密城池雖稱獻還,然無實據,何以興復。或者遂有棄置不問之議,彼愈得志,必且劫我罕東,誘我赤斤,掠我瓜、沙,外連瓦剌,內擾河西,而邊警無時息矣。可虞者二。牙蘭為番酋腹心,擁眾來奔,而彼雲不知所向,安知非詐降以誘我。他日犯邊,曰納我叛臣也。我不歸彼叛臣,彼不歸我哈密。自是西陲益多事,而哈密終無興復之期。可虞者三。牙半之來,日給廩餼,所費實多,猶曰羈縻之策不獲已也。倘番酋擁眾叩關,索彼叛人,將予之耶,抑拒之耶?又或牙蘭包藏禍心,構變於內,內外協應,何以御之?可虞者四。或曰今陝西飢困,甘肅孤危,哈密可棄也。臣則曰,保哈密所以保甘、陝也,保甘肅所以保陝西也。若以哈密難守即棄哈密,然則甘肅難守亦棄甘肅乎?昔文皇之立哈密也,因元遺孽力能自立,因而立之。彼假其名,我享其利。今忠順之嗣三絕矣,天之所廢,孰能興之?今於諸夷中,求其雄傑能守哈密者,即畀金印,俾和輯諸番,為我藩蔽,斯可矣,必求忠順之裔而立焉,多見其固也。”疏入,帝嘉其留心邊計,下兵部確議。尚書胡世寧等力言牙蘭不可棄,哈密不必興復,請專圖自治之策,帝深納其言。自是番酋許通貢,而哈密城印及忠順王存亡置不復問,河西稍獲休息,而滿速兒桀傲益甚矣。
十二年遣臣奏三事。一,請追治巡撫陳九疇罪。一,請遣官議和。一,請還叛人牙蘭。詞多悖慢,朝廷不能罪,但戒以修職貢無妄言。然自寫亦虎仙誅,他只丁陣歿,牙蘭又降,失其所倚賴,勢亦漸孤,部下各自雄長,稱王入貢者多至十五人,政權亦不一。
十五年,甘肅巡撫趙載陳邊事,言:“番酋屢服屢叛,我撫之太厚,信之太深,愈長其奸狡。今後入犯,宜戮其使臣,徙其從人於兩粵,閉關拒絕。即彼悔罪,亦但許奉貢,不得輒還從人。彼內有所牽,外有所畏,自不敢輕犯。”帝頗采其言。
二十四年,滿速兒死,長子沙嗣為速檀,其弟馬黑麻亦稱速檀,分據哈密。已而兄弟仇殺,馬黑麻乃結婚瓦剌以抗其兄,且墾田沙州,謀入犯。其部下來告,馬黑麻乃叩關求貢,復求內地安置。邊臣諭止之,乃還故土,與兄同處。總督張珩以聞,詔許其入貢。二十六年定令五歲一貢。其後貢期如令,而來使益多。逮世宗末年,番文至二百四十八道。朝廷重違其情,鹹為給賜。
隆慶四年,馬黑麻嗣兄職,遣使謝恩。其弟瑣非等三人,亦各稱速檀,遣使來貢。禮官請裁其犒賜,許附馬黑麻隨從之數,可之。迄萬曆朝,奉貢不絕。
部分譯文
哈密,東邊離嘉峪關一千六百里,漢代伊吾盧所在地。漢代明帝時期在此設定宜禾都尉,統領屯田軍。唐代此地為伊州。宋代該地併入回紇。元朝末年,威武王納忽里鎮守該地,不久改由肅王鎮守。肅王去世後,由其弟安克帖木兒繼承王位並統治這個地方。
洪武年間,明太祖已經平定了畏兀兒地區,設定了安定等衛所,便漸漸逼近哈密。安克帖木兒感到威脅,便想向明朝廷投誠。明成祖初年,朝廷派官員前去招諭安克帖木兒,答應允許他們以馬與中原地區交易貨物,安克帖木兒即派使者來京城朝貢,獻貢馬一百九十匹。永樂元年(1403)十一月安克帖木兒的使者到達京都,皇帝甚為喜悅,對他們加以賞賜,讓有關官府按其價值收購他們帶來的四千七百四十匹馬,挑選出其中十匹優良者充入宮廷內廄,其餘的交給守衛邊疆的騎兵。
第二年六月安克帖木兒又派人向朝廷獻貢,請求朝廷給予冊封。朝廷便封他為忠順王,給他頒賜金印。安克帖木兒又派人向朝廷獻貢馬表示謝恩。不久哈密以北的可汗鬼力赤將忠順王安克帖木兒毒死,其國人向朝廷謊稱安克帖木兒病逝。三年(1405)二月朝廷派官前去賜祭,封安克帖木兒的兄長的兒子脫脫為王,給脫脫頒賜玉帶。脫脫自幼被中國俘虜,皇帝將他從奴隸中選拔出來,充當宿衛,想讓他繼承哈密的王位,但怕其國人不服從,便派官員前去詢問。其國人不敢違抗朝廷的旨意,請求脫脫回去主持政務。朝廷便給脫脫的祖母和母親賞賜彩幣,不久脫脫使派使者向朝廷獻貢馬表示謝恩。
四年(1406)春,甘肅的總兵官宋晟上奏朝廷,說脫脫被其祖母所驅逐。皇帝聽到此訊息後很憤怒,下敕令責備哈密的頭目說:“脫脫是朝廷所立的王,即使有過錯,你們不上奏朝廷而擅自將其驅逐出去,這是怠慢朝廷的表現。老人年紀大了頭腦發昏,難道作為頭目的也不知上面還有朝廷嗎?你們立刻把脫脫迎接回去,好好地匡輔他,讓他給其祖母行孝。”這樣,脫脫回到哈密,脫脫的祖母和哈密的頭目也各派人向朝廷謝罪。三月,朝廷設定哈密衛,任命哈密的頭目馬哈麻火等人分別為指揮、千戶長、百戶長等官職,又任命周安為忠順王脫脫的長史,劉行為紀善,輔佐和引導他。該年冬天,朝廷又給十九位頭目授予都指揮等官職。
第二年,宋晟上奏朝廷,說頭目陸十等人作亂,已被誅殺,但怕引起其他變故,請求朝廷增兵防備。皇帝派宋晟增兵應變,又因安克帖木兒的妻和兒子已投奔鬼力赤,怕他們引誘鬼力赤入侵哈密,便敕令宋晟小心防備。宋晟去世,皇帝派何福代行宋晟職務,同時又敕令何福開誠布公地安撫忠順王。此時有的頭目請求朝廷在哈密增一名把總以治理哈密的政務,皇帝敕諭何福說:“設定把總,就等於增設了一個王;這會造成政令不一,下面的人會無所適從的。”便將這個提議擱置一邊。從此以後,哈密連年向朝廷獻貢,朝廷對他們也都優加賞賜,並給哈密派來的使臣增授官秩。
皇帝特別厚待脫脫,對他寄予厚望,而脫脫卻凌侮朝廷的使者,整天沉湎於酒色,昏聵不體恤國事民情,其手下買住等人交相進諫,他也不聽。皇帝聽說這種情況後,於八年(1410)十一月派官員頒賜敕令去戒諭脫脫。所派的官員還未到哈密,脫脫便得暴病去世。訃告傳到朝廷後,皇帝派官員前去弔祭。接著朝廷便提升都指揮同知哈剌哈納為都督僉事,讓他鎮守哈密,並給他頒發敕令和賞賜白金、彩幣。皇帝又封脫脫的堂弟兔力帖木兒為忠義王,給他頒賜印有璽章的誥命和玉帶,讓他世代守衛哈密。十年(1412),忠義王向朝廷貢獻馬匹表示謝恩,從此以後他們對朝廷都小心修貢,忠順王的祖母也數次向朝廷獻貢。
十七年(1419),皇帝因為朝廷的使者在西域地區往來時,忠義王都致禮迎接,便派宦官帶綺帛前去慰勞,給忠義王的母親、妻子賞賜金珠冠服和彩幣,對忠義王部下的頭目也加以賞賜。忠義王的使臣以及哈密境內的回回人不久便向朝廷獻貢馬三千五百多匹及貂皮等物,皇帝下詔給他們賞賜錢鈔三萬二千錠、綺一百匹、帛一千匹。二十一年(1423),他們又向朝廷貢獻駱駝三百三十峰、馬一千匹。
仁宗登皇帝位時,下詔令諭告哈密。洪熙元年(1425)他們再次向朝廷進貢,祝賀新皇帝登位。仁宗去世,宣宗即皇帝位,哈密的忠義王兔力帖木兒也去世,派使者前來朝廷告哀。
宣德元年(1426)朝廷派官前去弔祭,任命前忠順王脫脫的兒子卜答失里繼承忠順王位,並因新皇帝登位實行大赦,朝廷也命令哈密在國內實行大赦。哈密又向朝廷獻貢馬表示謝恩。第二年忠順王派他的弟弟北斗奴等人前來朝貢,向朝廷進獻駱駝和馬等特產。朝廷給北斗奴授以都督僉事之職,並命令宦官前去諭告忠順王,將前忠義王的弟弟脫歡帖木兒遣送到京城來。三年(1428)朝廷因卜答失里年幼,任命脫歡帖木兒繼承忠義王位,與忠順王一起同理國事。從此,兩個王一起向朝廷獻貢,一年甚至朝貢三四次,並請求朝廷賜婚娶用的禮幣,皇帝都下令給予他們。
正統二年(1437),脫歡帖木兒去世,朝廷封他的兒子脫脫塔木兒為忠義王,不久脫脫塔木兒也去世。接著不久,忠順王亦謝世,朝廷便封他的兒子倒瓦答失里為忠順王。五年(1440)倒瓦答失里派使者向朝廷獻貢三次,朝廷大臣覺得這樣太煩瑣,給他們規定一年獻貢一次。
當初,明成祖之所以分封忠順王,是因為哈密是西域的要道,想讓他迎送保護朝廷的使臣,讓他統領西域諸番國,作為保衛西部邊陲的屏障。但是忠順王手下的人多是庸碌懦怯之輩,其地方又是種落雜居之處,有回回人,有畏兀兒人,有哈剌灰人,其頭目互相沒有統屬關係,忠順王也無法節制他們。加上哈密眾心離散,於是國勢漸衰。等到倒瓦答失里繼任為王時,都督皮剌納便暗地裡勾結瓦剌的猛可卜花等人謀殺忠順王,結果沒有成功。忠順王的父親在位時,曾接納了沙州叛逃過來的一百餘戶人家,朝廷屢次敕令忠順王將這些人遣還回沙州,忠順王只遣送回去一半。忠順王的獻貢使者又數次侮辱驛亭的吏卒,呵叱責罵通事。當朝廷設宴宴請四方來的獻貢使者時,忠順王的使者竟然惡言詬罵。皇帝對此也不加罪,只命令忠順王以後要謹慎地挑選使臣,於是他們益發無所顧忌。哈密的北面是瓦剌,西面是土魯番,東面是沙州、罕東、赤斤等衛所,四面都與哈密構怨不和,於是其鄰國交相入侵。罕東的軍隊抵達城外,將人畜擄掠而去。沙州、赤斤也先後發兵入侵,都大獲而歸。瓦剌的酋長也先,是忠順王的母親駑溫答失里的弟弟,也派軍隊包圍哈密城,殺死哈密的頭目,俘獲男女眾人和搶去牛馬駱駝不可勝數。也先還把忠順王的母親和妻子帶到瓦剌,威脅忠順王自己去瓦剌相見,忠順王害怕不敢去,數次派使者向明朝廷告難。朝廷敕令各部相互修好,但各部都不服從,只有忠順王的母親和妻子獲準回哈密。
十年(1445),也先又將忠順王的母親、妻子和弟弟,以及撒馬兒罕獻貢使者等一百多人擄掠到瓦剌,數次逼忠順王去瓦剌相見。忠順王表面上順從朝廷的安排,實際上很懼怕也先。十三年(1448)夏,忠順王親自到瓦剌拜訪也先,居住了數月才回哈密,卻派遣使者欺騙天子,聲稱自己遵守朝廷的命令不敢私自前往瓦剌。天子曾為此頒賜敕令對他加以褒獎。不久,天子知道了他的欺詐行為,嚴厲下旨前去詰責,但忠順王已經無法振作起來了。此時正好碰上也先向東進犯,不回故土,於是哈密獲得少許的安息。
景泰三年(1452)忠順王派其臣下捏列沙向朝廷獻貢,請求給其使者授以官秩。此前,哈密的使者到京城必然受到朝廷的任命。此時是于謙掌管中樞權力,上奏說哈密世代都受到朝廷的恩寵,這才敢於與瓦剌交通。現今他們雖然歸順朝廷,但其心還是詭詐莫測。如果給其使者加封官秩,則是賞出無名。於是朝廷便沒有給哈密使者授官加秩。在景泰皇帝在位期間,哈密的使臣都沒一人授官。
天順元年(1457),倒瓦答失里去世,其弟弟卜列革派使者到朝廷告哀,朝廷當即封卜列革為忠順王。此時都指揮馬雲出使西域,聽說北邊的酋長扎加思蘭擋道,便不敢前進。等哈密的忠順王前來報告說道路已通,馬雲才前進,到達哈密。其實賊軍並沒有退去,還謀劃劫持朝廷使者。皇帝懷疑忠順王與扎加思蘭相互勾結,便派使者前去深切責問。
土魯番,地處火州西部一百里,離哈密有一千多里,離嘉峪關有二千六百里遠。漢代該地是車師前王的地盤。隋代該地是高昌國。唐代滅了高昌國,設定西州和交河縣,該地就是交河縣的安樂城所在地。宋代該地又稱為高昌,被回鶻人所占領,曾向朝廷進過貢。元代在此設定了萬戶府。
永樂四年(1406)明朝廷派官員出使別失八里,路過土魯番,便將彩幣賜給他們。其萬戶長賽因帖木兒便派使者向明朝廷貢獻玉璞,第二年抵達京城。六年(1408),土魯番的僧人清來率領自己的徒弟法泉等人向朝廷獻貢。皇帝想通過他們來轉化和引導番族人的習俗,便授予清來灌頂慈慧圓智普通國師的稱號,讓他的徒弟七人都做土魯番僧界的司官,給予他們優厚的賞賜。自此以後,清來的徒弟來京城向朝廷獻貢的不絕,向朝廷貢獻的多是名馬、海青和其他物品,天子亦數次派遣官員前去獎賞慰勞他們。
二十年(1422),土魯番的首領尹吉兒察和哈密首領一起共向朝廷貢獻馬一千三百匹,皇帝給他們加以賞賜。不久尹吉兒察被別失八里的首領歪思所驅逐,逃到京城來。天子憐憫他,任命他為都督僉事,派人將他遣送回故鄉。尹吉兒察感激中國,於洪熙元年(1425)親自率部落里的人前來朝貢。宣德元年(1426)也如此。天子對他們禮遇甚厚,尹吉兒察回國後病逝。三年(1428),他的兒子滿哥帖木兒前來朝貢。不久都督鎖恪的弟弟猛哥帖木兒也來京城朝貢,朝廷任命他為指揮僉事。五年(1430),都指揮僉事也先帖木兒前來朝貢。正統六年(1441),朝廷大臣說土魯番已經長期未來獻貢了,正好碰上米昔兒的使臣要回去,皇帝便讓該使臣帶上鈔幣順便替朝廷賞賜給土魯番的首領巴剌麻兒。第二年土魯番就派使者向朝廷獻貢品了。
當初之時,因土魯番介于于闐、別失八里等大國之間,勢力甚為微弱。後來他們侵奪了火州和柳城,將這兩個地方併入自己的版圖內,於是土魯番的勢力一日強於一日,其首領也密力火者也私自稱王了。景泰三年(1452),土魯番的首領偕同他的妻子和其部下的頭目都各派使者向朝廷獻貢品。天順三年(1459)他們又來獻貢物,朝廷給他們的二十四名使臣封官進秩。朝廷還先後派指揮白全、都指揮桑斌等人出使過土魯番。
成化元年(1465),禮部大臣姚夔等人提議規定,土魯番三年或五年獻貢一次,獻貢的使者不能超過十人。五年(1469)土魯番派使者來獻貢,其首領阿力自稱為速檀,上奏請求朝廷給他們賜予海青、馬鞍、繡有蟒紋的官服、彩幣和其他器物。禮部大臣說他們所要求的東西大多違反禁令,不能全部答應他們,只給他們賜予彩幣和布帛。第二年他們又來獻貢,上奏要求朝廷賜予忽撥思箏、鼓鑼、革占鐙和高麗布等物。朝廷大臣們商量後沒有答應。
此時的土魯番日益強盛,而哈密因沒有王主持政務勢力得到削弱,阿力就想吞併哈密。九年(1473)春天,阿力率兵攻破哈密城,綁架了哈密忠順王的母親,搶走金印,安置了守衛的軍隊之後才離開哈密。朝廷任命李文等人前去經略哈密事務,結果是無功而返。阿力依然對朝廷修貢如故,一年之中派使者向朝廷獻貢三次,朝廷仍然善待他們,未曾對他們說過一句嚴厲的話。這樣土魯番的使者更加傲慢,要求朝廷給他們賜馴象。兵部大臣說象是為禮儀和戰備做準備的,按禮制規定只有進獻沒有向朝廷求索的,於是拒絕了他們的請求。他們又說土魯番已奪得了哈密的城池,擁有瓦剌部落奄檀王的一萬人馬,又收捕了曲先和亦思渴的頭目倒剌火只,請求朝廷派使者打通道路,以便土魯番與中國之間和好往來。皇帝說:“往西的道路暢通無阻,不需要派遣官員去打通。阿力如果誠心向朝廷獻貢,朝廷不計較他此前所犯的過失,仍會禮待他。”土魯番的使者又說赤斤等衛所,素來與土魯番有仇,請求朝廷派將士護送他們回去,並說阿力雖然奪得哈密,只是拿哈密的物產來充當貢品,他們願意把自己的家屬作為人質抵押在邊境,讓朝廷給他們頒賜敕令,好讓他們回去後諭告他們的王,讓其向朝廷獻運哈密城的官印。皇帝同意派將士護送他們回去,頒敕令給他們帶回去諭告阿力,讓阿力把哈密城的官印和忠順王的母親獻出來,立刻就與他和好如初。這批使臣回去後,土魯番又派遣另外的使臣再次到京城向朝廷獻貢,就是不歸還所占領的哈密。
十二年(1476)八月,甘州的守衛大臣上奏說土魯番的使者聲稱忠順王的母親已去世,哈密城的印信都保存著,一旦得到朝廷的敕諭即送還給朝廷。皇帝此前已拒絕土魯番的獻貢使者進入中國,一聽到這個訊息後便又讓他們進入京城。此時朝廷的大臣對土魯番一意姑息,致使遠方的小丑無所顧忌。
十四年(1478),阿力去世,他的兒子阿黑麻承襲了速檀的職位,派使者向朝廷獻貢。十八年(1482),哈密的都督罕慎悄悄地帶兵直搗哈密,戰勝了土魯番的守軍。賊將牙蘭逃走。阿黑麻對此頗為驚懼。朝廷大臣提議罕慎有功,可立他為哈密的忠順王。阿黑麻聽說後,憤怒地說:“罕慎又不是忠順王的族人,怎么能立他為忠順王!”於是便假裝與罕慎聯姻結親。
弘治元年(1488)阿黑麻親自到哈密城下,引誘罕慎出來與他結盟,罕慎中計被阿黑麻抓住殺死,哈密又被土魯番占據。阿黑麻派使者向朝廷獻貢,聲稱自己已與罕慎聯姻結親,請求朝廷賜予蟒紋官服和九龍渾金膝衤闌等物。他所派遣的使者到甘州時,罕慎被殺的訊息已經傳到朝廷,朝廷也沒怪罪他們,只讓其使者回去諭告阿黑麻,將所侵占的地方歸還給中國。土魯番的賊人知道中國容易對付,並不遵奉朝廷的命令,又派使者前來獻貢。禮部大臣建議減少給他們的賜予,拘留他們的使臣,這樣番賊才稍為有所忌懼。
三年(1490)春,土魯番偕同撒馬兒罕向朝廷貢獻獅子,表示願意將哈密城的官印獻還給朝廷,朝廷也即釋放了所拘留的使臣。禮部大臣請求不要接納他們的貢品,皇帝不聽。等到他們的使臣回去時,皇帝命令宦官張芾護送他們,並諭告內閣草擬一份敕文。內閣大臣劉吉等人上奏說:“阿黑麻辜負和背叛了朝廷所給予他的恩澤,竟然殺死朝廷所立的罕慎,應派大將率軍直搗他的巢穴,消滅他們的種族,這樣才足以洗泄中國的怨憤。或者即使不馬上征討他們,亦應當像古代帝王所做的那樣封閉玉門關,拒絕他們的獻貢使臣進入國內,這也還不失大體。可是現在皇上既寵幸他們的使臣,對他們待以厚禮,還派宦官為使者伴送他們回去,這是什麼道理啊?陛下做事都應遵守制定的憲法,現卻無緣無故地把番族人召進宮殿看戲獅子,對他們大加賞賜宮廷用品,讓他們誇耀著出去。眾人聽說此事後都大為驚駭嘆息,說祖宗以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不知皇上為何委屈自己作為萬乘之主的尊嚴,去玩奇獸,讓異言異服之人,雜沓清靜莊嚴的地方。況且土魯番的使臣滿剌土兒是罕慎的妻舅,竟然忘卻主人服侍仇人,這是違反天道之人所做的事。而且阿黑麻現在正聚集人馬,圖謀侵犯肅州,名義上打著向朝廷獻貢的旗號,其意圖實在是無法預測。兵部大臣提議將其使臣拘留起來,正合事宜。如果皇上不停止張芾的使命,那么土魯番的使臣回國後,阿黑麻必然認為中國的皇帝是可以用希罕的寵物來打動的。大臣們為國家出謀劃策,而天子則不聽,這使我們又有什麼辦法!長番賊的志氣,損我們天朝威風的事,莫過於此了。”這份疏章送到皇帝手上後,皇帝制止了張芾的使命,並向內閣大臣詢問興兵征討和封關絕貢之事。劉吉等人認為現在興兵征討和封關絕貢都還不到時候,只請求皇上減少對他們的賞賜。並說飼養獅子每天要用二隻羊,十年下來就要用去七千二百隻羊;守衛獅子一天要用五十名校尉,一年就要花去一萬八千個人工。如果能停止餵養,聽任獅子自己倒斃而亡,這可作為傳之千載的美談。皇帝沒有採納這個意見。
同年秋天,土魯番又派遣使者從海路向朝廷貢獻獅子,朝廷命令地方官員拒絕,其使者卻偷偷地到達京城。禮部大臣請求皇帝追究沿途有關官員的罪責,同時拒絕接見其使者,皇帝同意。正當此時,中外都太平無事,大臣馬文升、耿裕等人,了解本國情況,多次裁減土魯番獻貢使者的進京人數和給予他們的賞賜品,阿黑麻這才稍為了解中國還是有人的。四年(1491)秋天,土魯番派使者再次向朝廷貢獻獅子,並表示願意歸還所掠去的金印和十一座城市。邊防大臣將此上報朝廷,朝廷答應讓他們獻貢,他們果然歸還了哈密城的金印。第二年朝廷冊封陝巴為忠順王,把陝巴安置在哈密,對阿黑麻的使臣給予優厚的賞賜,先前所留的土魯番使者也全部予以釋放。
六年(1493)春天,土魯番所派的前一批使臣二十七人回去,還未出國境,後一批使者三十九人還留在京城,阿黑麻就又襲擊並攻陷了哈密,把陝巴綁架走了。皇帝任命侍郎張海等人去經略西域事務,優待土魯番的使臣,讓他們到京城來進見皇帝。禮部大臣耿裕等人進諫道:“朝廷駕馭外番之國,應當珍惜大體。土魯番使臣去年就已經進入京都,皇上卻久不宣召他們進見,而今年三月以來,皇上卻一再宣召他們進宮,給他們賜予幣帛羊酒,而這正是他們的輕視謾罵文書投進朝廷之時,這些小人們不知內情,將會認為朝廷此時對待他們比往昔更加優待,是怕他們的緣故。此事關係到國體,不可不慎重處理。況且阿黑麻倔強無禮,早已蓄謀了與朝廷的對抗之心。所派遣的使臣,一定是他的親信心腹,現在讓他們在宮殿進出,對他們毫無防備。萬一奸宄之徒窺探時機,使其逆謀得逞,則後悔也來不及了。現在招待其使臣寫亦滿速兒等人的宴席和賞賜都已完畢,他們還不肯離去,說是怕朝廷又宣召他們進宮,若不以遠方之物為寶,則遠方之人自會有分寸。獅子原本是野獸,不足為奇,何至於麻煩陛下您屢次視察,致使荒僻之地的小人得以覲見您的聖顏,藉為自己的口實。”該疏章傳到皇帝手上後,皇帝即把土魯番使者遣送回去。張海等人抵達甘肅,遵照朝廷的決定,拒絕他們的貢品,將他們前任所派的使臣一百七十二人拘留在邊境,封閉了嘉峪關,永遠斷絕這條進貢的道路。同時巡撫許進等人又悄悄地出兵直搗哈密,趕走了牙蘭,這樣阿黑麻才漸漸有所畏懼。他們的鄰邦無法向朝廷獻貢,也全埋怨阿黑麻。十年(1497)冬天,土魯番將陝巴送還朝廷,叩關請求通貢,朝廷決定答應他們。十二年(1499),因土魯番使臣再次請求,朝廷下令將已安置到廣東的前土魯番使者全部釋放回國。
十七年(1504),阿黑麻去世,他的各位兒子爭權互相仇殺。不久,他的長子滿速兒承襲速檀職位,向朝廷修貢如故。第二年,忠順王陝巴去世,他的兒子拜牙即繼承王位。但是拜牙即昏愚失道,哈密國內更加動亂。而滿速兒的桀黠狡詐比他的父親阿黑麻有過之而無不及,於是又有吞併哈密之心。
正德四年(1509),滿速兒的弟弟真帖木兒居住在甘州。土魯番的獻貢使臣請求把真帖木兒還給土魯番,朝廷決定不答應他們,後來因甘州的守衛大臣也上奏請求,才把真帖木兒送還給土魯番。真帖木兒一回去就把我國的邊境情況告訴其兄,與其兄滿速兒一起共謀違逆朝廷。九年(1514)他們誘使科牙即叛變朝廷,又占領了哈密。朝廷派彭澤去經略哈密事務,彭澤用財物將哈密城和金印贖了回來。不久滿速兒的部下他只丁又占領了哈密,並引導滿速兒進犯肅州。從此,哈密便沒有再回到中國,而且其禍患還延到甘肅中部。此時朝廷大臣內部又互相傾軋,番族首領窺探到這種內情後,更加放肆地進讒言挑撥離間,使得賊人的心腹得以服侍天子,於是中國的國體大為損傷,賊人的氣焰更加熾盛。
十五年(1520)朝廷又允許土魯番前來進貢。甘肅巡按潘仿說:“番賊違犯朝廷成命,殺戮百姓,剽掠財物,其造成的悲慘之狀不可勝言。現在他們雖然表示悔罪,但這能贖回他們前段時間所犯罪行的萬分之一嗎?數年來,我們雖然對他們封閉了關隘,但沒有對他們追究罪責。現今他們因國內物資困憊請求與我們通貢,並想窺探我們的意向,打探我們的虛實情況,延緩我們的計畫,以重利引誘我們。如果我們不在此時稍追究一下他們的罪責,將會更加招致他們對我們的輕視怠慢之心,致使他們反覆向我們挑釁,這不是使中國為尊以便駕馭外番之國的良策。況且他們的番族文書中用的是難以順從之詞,表達的是敢於抗拒朝廷的情狀。現在正是他們悔罪請求通貢之日,就有如此侮辱、怠慢、不恭敬之語,其中的權變奸詐已經顯而易見。如果說來者不拒,是駕馭番國的常理,那么將他們所乾的壞事全部略去不談,而接納他們的求和使臣,必將會使他們的使臣貪冒朝廷的恩禮,飽受朝廷的賞賜,再到市場上私自販賣,滿載而歸。他們的欲望已經滿足之後,其驕橫之志必然又會萌發,稍不順心,動輒尋找藉口,反覆向我們挑釁,這就是在目前將會發生的事。他們背叛朝廷,沒被朝廷加罪,反而獲得了擄掠之利;他們向朝廷獻貢,未必會遭朝廷的拒絕,又能得到皇帝賞賜的榮耀,這種事他們有何懼怕而不去做呢?我認為現在應乘他們處於窘迫之機,暫設讓他們有所畏懼而屈服的計策。雖然我們接受他們的悔過之詞,但暫時拒絕他們的使者前來獻貢,降赦令譴責他們違反朝廷成命的行為,仍向他們索討未交還過來的人質。對其番族文書中有疑問的地方,詳加究問,讓他們了解中國的尊嚴,朝廷的天威不容冒犯,這樣或許其背反之志不萌發,向朝廷的歸順服從可能長久。”此時王瓊竭力主張與土魯番通和,沒有接納潘仿的意見。
第二年,世宗登上皇帝位,賊人的心腹寫亦虎仙被朝廷誅殺,賊人失去依靠後,再次圖謀侵犯邊境地區。嘉靖三年(1524)賊人進犯肅州,劫掠甘州;四年(1525)又侵犯肅州,但這二次都失敗而歸。於是他們又卑詞向朝廷請求通貢。此時正碰上張璁、桂萼等人興封疆之獄,於是他們暗地裡庇護滿速兒,允許他們向朝廷獻貢。賊人的同黨牙蘭,本是曲先人氏,年幼時被番人擄掠而去,長大後既狡黠又健壯,阿力便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他,讓他掌握兵權,長期以來一直成為西部邊境地區的禍患。到此時他得罪了其主人滿速兒,便於七年(1528)夏天率魯番,土魯番每年從他那裡徵調婦女和牛馬,他因不勝土魯番的侵暴,也率領自己的族屬數千帳人前來歸附朝廷,邊關大臣全將他們安置在內地。
滿速兒為此很憤怒,讓他的部下虎力納咱兒勾引瓦剌部落侵犯肅州,結果沒有獲勝,他便又派使臣前來請求獻貢。總督王瓊請求朝廷答應他們,而詹事霍韜則說:“番人自從攻陷哈密以來,朝廷大臣中有提議允許他們獻貢的,也有提議拒絕他們獻貢的,皇帝的聖諭是必須要有他們用番文書寫的悔罪文書交上來才答應他們的要求。現在王瓊翻譯後送上來的土魯番文書,都是滿速兒部下小人們的話語,沒有印信可作憑據。如果我們匆匆忙忙地答應他們的要求,恐怕他們會更加驕橫,以後就更難駕馭他們了。這是值得擔憂的第一件事情。哈密的城池雖然已經在口頭上獻還出來了,但沒有真實憑據可以相信,怎么能夠興復哈密國?有的大臣提議對哈密棄置不問算了,這樣,他們就愈益得志,必定會再劫掠我們的罕東衛所,引誘我們的赤斤衛所,擄掠我們的瓜州、沙州,對外他們與瓦剌聯結在一起,對內則騷擾我們的河西地區,如此一來,邊疆地區的警報便永遠不會停息了。這是值得擔憂的第二件事情。牙蘭是土魯番滿速兒的心腹,率領眾人前來投奔我們,而土魯番那邊則說不知他的去向,我們怎么知道他不是假裝投降來誘騙我們呢?日后土魯番侵犯我們的邊境,理由是我們接納了他們的叛臣。如果我們不把他們的叛臣交還給他們,他們就不歸還我們的哈密。從此以後西部邊境多戰事,而哈密則永無興復的日子了。這是值得擔憂的第三件事情。牙蘭到來後,每天要供給他們糧食,所花的費用實在不少,還說這是羈縻政策收不到的效果。倘若土魯番的首領率人來叩關,索討他們的叛徒,我們是交給他們呢還是拒絕他們呢?或者要是牙蘭包藏禍心,在邊境內發動變亂,與邊境外的賊人協調呼應,我們如何抵禦他們?這是值得擔憂的第四件事。有的大臣說現在陝西被饑饉所困,甘肅孤懸在邊境很危險,哈密可以放棄了。我則認為保哈密就可以保甘肅和陝西,保甘肅也就是保陝西了。如果認為哈密難以守衛就放棄哈密,那么甘肅難守也將放棄甘肅嗎?昔日文皇之所以扶立哈密,是因為元朝留在哈密的殘餘力量能夠自立,這才扶立他們的。他們假借其名,我們朝廷則分享其利。現在忠順王的王位已經三次無人繼承了,這是上天廢除他們,誰又能興復呢?為今之計還是在諸夷族人之中,尋求那自身雄傑能夠守衛哈密的人,把金印託付給他,讓他與諸番族人和睦相處,帶領他們作為我們中國的藩蔽,這樣就可以了。如果一定要尋求到忠順王的後裔才扶立為王,這就顯得太頑固了。”
霍韜的疏章呈送給皇帝後,皇帝很欣賞他如此留心邊境事務,便交給兵部去確切討論。尚書胡世寧等人竭力主張不能拋棄牙蘭,也不必再去興復哈密,請求朝廷一心一意考慮自治之策,皇帝便接受了他們的建議。從此朝廷允許土魯番的首領前來進貢,而對哈密城和金印以及忠順王的存亡等不再過問,這樣河西地區就稍為獲得一些安寧,百姓得到一些休息,而滿速兒則更加桀驁不馴了。
十二年(1533)滿速兒派使臣向朝廷上奏三件事:其一,請求追究巡撫陳九疇的罪行;其二,請求朝廷派官前去議和;其三,請求朝廷將叛徒牙蘭交還給他們。該奏章中的語言大多是悖逆傲慢之詞,朝廷無法治他們的罪,只好告誡他們修職獻貢時不能說狂妄之言。但自從寫亦虎仙被殺,他只丁陣亡,牙蘭又投降朝廷之後,滿速兒也喪失了他所依靠的力量,其勢力也漸漸孤單,手下的各部也各為雄長,自己稱王向朝廷獻貢的竟多達十五人,其政權也不統一了。
十五年(1536),甘肅巡撫趙載陳述邊境事務時說:“土魯番屢次順服又屢次反叛,朝廷對他們安撫太多,太信任他們,這更助長了他們的奸詐狡猾。今後他們一旦前來侵犯,應殺死他們所派來的使臣,把使臣的隨從遷徙到兩粵,封關拒絕與他們往來。即使他們悔改自己的罪過,也只允許他們向朝廷獻貢,不可一動就將所拘留的隨從交還給他們。讓他們內部有所牽掛,對外有所畏懼,這樣就不敢輕易侵犯我們邊境了。”皇帝採納了他的意見。
二十四年(1545),滿速兒去世,他的長子沙繼嗣為速檀,他的弟弟馬黑麻也自稱速檀,占據了哈密。不久兄弟倆相互仇殺,馬黑麻為了與其兄抗衡便與瓦剌部落聯姻結親,並在沙州墾荒種田,圖謀進犯中國。他的部下前來向邊關的守衛大臣報告,馬黑麻便到邊境叩關請求向朝廷獻貢,並要求朝廷在邊境以內的地區安置他。邊關守衛大臣勸諭並制止了他的圖謀,他便回到自己的故鄉,與其兄長一起生活。總督張珩將此情況上報朝廷,皇帝下詔允許他們向朝廷獻貢。二十六年(1547)規定讓他們每五年獻一次貢。後來他們按規定日期獻貢,只是獻貢的使者人數越來越多。到世宗末年時,他們所呈送給朝廷的番字文書已有二百四十八道之多。朝廷難違他們的盛情,全給他們有所賞賜。
隆慶四年(1570)馬黑麻繼承了其兄的職位,派遣使臣向朝廷謝恩。馬黑麻的弟弟瑣非等三人,亦各自自稱為速檀,各派使者向朝廷獻貢。禮部大臣請求裁減給他們的犒勞和賞賜,讓他們的使者附在馬黑麻使臣群中一起獻貢,皇帝同意。一直到萬曆朝時,他們都向朝廷奉貢不絕。
四年(1460),忠順王去世,沒有子嗣,由其母親弩溫答失里主持哈密政事。當初,也先被殺時,也先的弟弟伯都王和侄子兀忽納逃到哈密居住。忠順王的母親為他們上書朝廷,請求朝廷對他們加恩,任命伯都王為都督僉事、兀忽納為指揮僉事。自卜列革死後,其親屬中無人可繼承王位,於是朝廷命令哈密的國人推薦出可繼承王位之人來。頭目阿只等人上奏,說脫歡帖木兒的外孫把塔木兒官至都督同知,可繼承王位。忠順王的母親聲稱臣子不能繼承君王之位,說安定王阿爾察與忠順王是同一祖先,請求朝廷封阿兒察為忠順王。七年(1463)冬天,忠順王母親的奏章上報朝廷後,禮部大臣說“:扎加思蘭見哈密無主,圖謀占領哈密。現在形勢危急,請朝廷同意她的請求。”皇帝派都指揮賀玉前往哈密冊封。賀玉到西寧後便逗留不前,哈密的使臣苦兒魯海牙請求賀玉允許自己先行一步,賀玉又不答應。於是皇帝便將賀玉逮捕交有關官吏處理,改派都指揮李珍代替賀玉的職務,同時敕令安定、罕東兩地保護使臣李珍前往哈密。阿兒察認為哈密多難,對朝廷的冊封力辭不行,李珍便返回京城。
哈密素來就國力衰微,加上又是由女人主持國政,眾人之心便更加離散。扎加思蘭便乘機攻破哈密的城池,大肆殺掠,忠順王的母親率領親屬和手下人逃到苦峪,不過對朝廷還數次派使者朝貢,並向朝廷告難。朝廷也無法救援他們,只敕令哈密的國人迅速推薦出可繼承忠順王位的人而已。其國因被外敵殘破的緣故,逃到中原來的人一日比一日多。
成化元年(1465),禮部大臣姚夔等人說“:哈密向朝廷獻貢馬二百匹,而派來的使者卻有二百六十人,以我們中國有限的財力,提供給外蕃之國做無益的花費,不是良策。”皇帝把姚夔等人的奏章交給朝廷大臣們商議,大臣們規定讓哈密一年獻一次貢品,獻貢使者人數不得超過二百人,皇帝同意。
第二年,兵部上奏說忠順王的母親到苦峪避難時間不短了,現在賊兵已經退走了,應讓她回到哈密故土去了,皇帝同意。不久哈密的朝貢使者說其地饑寒交迫,有男女二百多人隨他一起到中國來乞食,現無法回國。朝廷命令給他們每人米六斗、布二匹,把他們遣送回去。
當初,哈密的國人請求朝廷立把塔木兒為王,因忠順王的母親不肯,致使哈密八年時間內無王。到現在這個地步時哈密的頭目交相上奏章請求朝廷封把塔木兒為王,其言詞極為哀傷。朝廷於是將把塔木兒提升為右都督,讓他代行國王的職事,給他頒賜誥印。五年(1469),忠順王的母親陳述自己年老有病,請求皇帝賜予藥物,皇帝立即賞賜給她。不久哈密與瓦剌、土魯番一起派遣使者三百人向朝廷獻貢,邊防大臣將此上報朝廷。朝廷大臣說獻貢有時間規定,現在哈密前次來獻貢的使者還未回去,後一批的使者又來獻貢,而且瓦剌是西域的強寇,現與哈密一起派使者前來,如果不是哈密挾瓦剌的勢力以邀取利益,即是瓦剌假借獻貢之名來窺探我邊境的虛實。於是皇帝拒絕了他們的貢品,命令邊防大臣在當地設宴款待他們,然後把他們遣送回去。但朝貢的使者卻堅持不肯接受邊防大臣的宴賜,非要親自到朝廷朝覲皇帝,於是皇帝便讓其中十分之一的使者赴京。
八年(1472),把塔木兒的兒子罕慎向朝廷報告其父去世的訊息,請求朝廷讓他繼承其父的職位。皇帝答應了他,但不讓他主持國事,於是哈密的政令沒有人出。土魯番的速檀阿力乘機襲擊並攻破了哈密城,俘虜忠順王的母親,奪取了忠順王的金印,把忠順王的孫女娶為妾,占領了哈密。九年(1473)四月,此事傳到朝廷後,皇帝命令邊防大臣小心戒備,敕令罕東、赤斤等衛所與邊防大臣協力守衛。不久,朝廷派遣都督同知李文、右通政劉文到甘肅去經略邊防事務。他們到達甘肅,便派錦衣千戶馬俊奉敕令去諭告阿力退兵。此時阿力只留下他的妹夫牙蘭守衛哈密,自己則攜帶忠順王的母親和擄來的金印已回到土魯番。馬俊到達後,將朝廷的命令告訴阿力,而阿力極力抗辯,其言詞極不謙遜,還把馬俊羈留了一個多月。一天,牙蘭忽然到土魯番,說有大軍三萬即日從西邊過來,阿力這才設宴慰勞馬俊等人,把忠順王的母親抬出來與馬俊等人相見。忠順王的母親因害怕不敢出聲,在夜裡偷偷派人過來傳話說:“替我上奏給天子,快速出兵救哈密。”李文等人將此上報朝廷,朝廷便傳檄文給都督罕慎和赤斤、罕東、乜克力等衛所,要他們集結軍隊進兵哈密討伐阿力。十年(1474)冬天,大軍到達卜隆吉兒川,有諜報說阿力已集結眾人準備抗拒朝廷軍隊,並勾結別的部落圖謀劫掠罕東、赤斤二個衛所。李文等人便不敢進兵,讓罕東、赤斤二個衛所的軍隊回去守衛自己的本土,罕慎和乜克力、畏兀兒的軍隊便退居到苦峪,李文等人也引兵回肅州。皇帝於是命令罕慎暫時主持國政,因罕慎向朝廷請求給予米和布,朝廷便給他賞賜谷種。李文等人就這樣無功而回了。
土魯番長期占據哈密後,朝廷命令邊防大臣修築苦峪城,將哈密衛所移到苦峪城。十八年(1482)春天,罕慎糾集罕東和赤斤二個衛所的軍隊一千三百人,與自己手下的軍隊合起來共一萬人,乘夜襲擊哈密城,牙蘭逃跑而去,罕慎乘勢接連收復八個城,於是回到故土居住。巡撫王朝遠將此訊息上報朝廷,皇帝很高興,頒賜敕令對罕慎予以獎勵,對罕東、赤斤二個衛所也予以嘉獎。王朝遠請求朝廷封罕慎為王,並說吐魯番也洗心革面向化朝廷,現與罕慎議和,朝廷應乘機對吐魯番予以安撫,取回忠順王的孫女和金印,讓她與忠順王的母親一起共同掌管國事,而且哈密國的人也請求封罕慎為王。朝廷大臣商議後不同意王朝遠的請求,皇帝便提升罕慎為左都督,給他賞賜白金一百兩、彩幣十表里,特地敕令獎賞犒勞,對他手下的將士也都按等差給予提升和獎賞。
弘治元年(1488)朝廷順從哈密國人的請求,封罕慎為忠順王。土魯番的阿力此時已死,他的兒子阿黑麻繼承其父的速檀職務,假裝與罕慎聯姻結婚,將罕慎誘騙到手後殺死,仍派牙蘭占據哈密。哈密的都指揮阿木郎逃奔到中國求救,朝廷大臣請求皇帝諭告土魯番的獻貢使者,讓他們回去轉告其首領退還所占領的哈密領土,同時敕令赤斤、罕東二個衛所,共同謀劃收復哈密。第二年,哈密原來罕慎的舊部綽卜都等人率領眾人攻打牙蘭,殺死牙蘭的弟弟,從叛變的大臣者盼卜等人那裡奪取了人和牲畜後凱鏇而歸。此事傳到朝廷後,朝廷給綽卜都等人加官獎賞。先前,罕慎派遣使者向朝廷獻貢,其使者還未回去罕慎就蒙難而亡了。罕慎的弟弟奄克勃剌便率領部下眾人逃到邊疆地區避難,朝廷命令將原打算賜給罕慎的東西賜給奄克孛剌。阿黑麻離開哈密時,只留下六十人輔佐牙蘭。阿木郎探聽到牙蘭的力量很單薄微弱時,便請求邊防大臣調集赤斤、罕東的軍隊,在夜間襲擊並攻破哈密城的防守,牙蘭逃走,其手下被官兵斬殺和俘虜甚多,皇帝下詔令予以獎賞。
值此之時,阿黑麻甚為桀傲不馴,自以為土魯番離中國甚遠,屢次違抗天子的命令。等到官軍攻破哈密城趕走牙蘭後,土魯番的使者頻頻到朝廷獻貢,朝廷仍善待他們,於是阿黑麻更加輕視中國。皇帝便減少對他們的賞賜,或拘留他們的使臣,或拒絕收納他們的貢品,敕令責成他們悔罪。不久,朝廷尋訪到忠順王的族孫陝巴,想輔立陝巴為王。阿黑麻逐漸感到驚懼,三年(1490)派使者叩見邊關大臣,願意歸還哈密之地和擄去的金印,希望朝廷釋放所拘留的土魯番使臣。天子收納了他的貢品,但仍不釋放前次所扣留的土魯番使者。第二年,阿黑麻果然把哈密城和金印獻出來歸順朝廷,朝廷便聽從馬文升的建議,放還所拘留的土魯番使臣。馬文升又說“:番人很看重種族,而且素來對蒙古人很服帖。哈密以前有回回、畏兀兒、哈剌灰三個種族,其北部山區又遭小列禿、乜克力人的侵逼,所以這個地方非得有蒙古人的後裔來鎮守不可。現在安定王的族人陝巴,是前忠義王脫脫的近親從孫,可以主持哈密的政務。”天子認為馬文升的話有理,而各番國也共同上奏說陝巴可立為王。五年(1492)春,朝廷便立陝巴為忠順王,給他頒賜印誥、冠服和守衛城池的武器,提升阿木郎為都督僉事,與都督同知奄克孛剌一起共同輔佐陝巴。
不久諸番國向陝巴索討犒賜之物而不得,皆有怨憤。阿木郎又勾引乜克力人搶劫土魯番的牛馬,阿黑麻甚為憤怒,於六年(1493)春天偷偷地派兵在夜間襲擊哈密,殺死哈密一百多人,逃跑的和投降的也各占一半。陝巴和阿木郎便占據大土剌堅守。大土剌,按華語就是大土台的意思。阿黑麻的軍隊將大土剌包圍了三天也沒攻下來。阿木郎也急忙調遣乜克力和瓦剌二地的軍隊前來救援,但都失敗而回。於是阿黑麻俘虜了陝巴,活捉阿木郎後將他肢解而死。這樣,牙蘭便又據守哈密,並移文書邊關大臣,向邊關大臣訴說阿木郎的罪行。此時土魯番先後派來向朝廷獻貢的使者都還沒有回去。邊關大臣認為牙蘭的文書中言詞不謙遜,並擅自稱可汗,請求朝廷派遣將領帶兵先剿滅牙蘭,然後再直達土魯番,割下阿黑麻的首級,把陝巴奪回來。或者請朝廷降敕令給阿黑麻,對他嚴加責備,讓他送還陝巴,這樣才寬恕他的罪行。朝廷大臣商議後認為後面這一條建議可行,讓邊關大臣拘留土魯番的獻貢使者,故意放他們幾個人回去,讓他們把敕令交給阿黑麻,向他明示如何做才是福如何做會招禍。皇帝同意大臣們的請求,命朝廷大臣推薦一位大臣前往甘肅經略此事。
當初,哈密事變傳到朝廷時,丘浚就對馬文升說“:西部邊陲所發生的事很重要,您必須親自去一趟。”馬文升說:“國家有事,面對困難做臣子的有義不容辭的責任。但是番族人貪利,不善於騎馬射箭,自古以來沒有哪一個西域之國能對中國構成威脅的,所以對西部邊陲的事變可慢慢地清除。”現在丘浚又對馬文升提起舊話,馬文升便向皇帝請求親自到甘肅去經略此事。但是朝廷大臣都說北部的敵寇很強大,本朝的兵部尚書不可遠離朝廷,於是便推薦兵部右侍郎張海和都督同知緱謙二人前往甘肅。皇帝頒賜敕令授予二人,但該二人都是庸才,只派土魯番的人回去諭告阿黑麻,讓他將所侵之地獻出來,而自己駐紮在甘州等待訊息。第二年,阿黑麻派使者叩見邊關大臣請求向朝廷獻貢,詭稱自己願意歸還陝巴和哈密,請朝廷也歸還所扣留的土魯番使者。張海等人上報朝廷,請求皇帝再降敕令宣諭阿黑麻。朝廷大臣議論時說,先前已經降過敕令,現在若再降敕令,有傷國體,應讓張海等人自己派人前去宣諭阿黑麻。如果阿黑麻不服從命令,則仍扣留土魯番前次派來的使者,把新來的使者全部驅趕到邊關之外,永遠不許他們再來獻貢,同時讓張海等人與當地守衛大臣一起傳檄文給罕東、赤斤等部的軍隊,讓他們直搗哈密,襲擊並斬殺牙蘭。如果無機可乘,則封閉嘉峪關,不接納土魯番的使者。陝巴雖然被封為忠順王,但他回與不回,對我們中國並沒有損害或好處,我們可以再挑選賢者代替他。皇帝認為既然陝巴對中國沒有損害或好處,而哈密的城池已經殘破,如果土魯番將哈密城池和陝巴獻還給朝廷,應當如何處置?朝廷大臣又說陝巴是安定王千奔的侄子,是忠順王的孫子,以前封他為忠順王是想讓他鎮守安撫一方罷了。現今他被俘虜,可知其自身孱弱,即使回來,也很難立為王了。
應當將其忠順王的爵位革除,讓他到甘州居住,再犒勞和獎賞安定王,將不再立陝巴為王的原因告訴安定王。再命令都督奄克孛剌總理哈密的政務,讓他與回回族都督寫亦虎仙、哈剌灰族都督拜迭力迷失等人分別統領三種番族人以輔衛中國。然後再修築苦峪的城壕,凡是散居在甘州、涼州的番族人,都讓他們回到自己的故土去,發給他們耕牛、農具和口糧。如果陝巴沒回來,也不必去索取,我們不急著要陝巴,他將會自己回來的。皇帝全部按照朝廷大臣所說的去做,並將此意敕令給張海等人。張海等人看到敕令書上說將放棄陝巴,很高興,馬上驅逐土魯番的獻貢使者,封閉嘉峪關,修築苦峪的城壕,讓流居的番族人全遷回故鄉,便給朝廷上疏回京交差。八年(1495)正月張海等人回到京城,朝廷的言官交相上奏彈劾他們在甘肅無功而返,將張海等人交給司法官員貶斥官秩,但哈密最終還是沒還回來。
馬文升則銳意圖謀收復哈密,他派許進做甘肅巡撫以圖謀此事。許進和大將劉寧等人在夜間偷偷出兵襲擊,牙蘭逃走,官軍便斬殺牙蘭留下的守軍,安撫好投降的眾人後才回軍。自從明朝建立以來,官軍從來沒有到過西域,至此諸番族人才開始知道畏懼,阿黑麻也想把陝巴送還過來。但是哈密城屢遭破壞,其間的居民早晚都擔心有敵寇入侵。阿黑麻又來攻打,由於哈密的軍民堅守,阿黑麻攻打不下,最終散去。哈密的各種人都認為該地窮困窘迫難以堅守,便把房舍全部焚燒掉,逃到肅州來請求幫助。邊關大臣將此上奏朝廷,皇帝下詔給他們賜予牛、農具和谷種,同時也將這些東西分發給流浪出來的三種番族人和寄居在赤斤的哈密人,讓他們全部到苦峪和瓜州、沙州,讓他們自己從事耕种放牧,以圖興復故國。
此時哈密沒有王,奄克孛剌充當哈密的長官。十年(1497)奄克孛剌派其黨徒寫亦虎仙等人前來朝貢,朝廷賜予他們幣帛五千,以抵償其貢品的價值。但奄克孛剌的使臣還是久留在京城不回去,常常對別人發怒咆哮。禮部官員徐瓊等人極力主張治他們的罪,於是朝廷便將他們趕出京城讓他們回去。此時各番國因為朝廷封閉了嘉峪關而無法進入中國,便全都怨恨阿黑麻,阿黑麻感到後悔,把陝巴和擄搶去的哈密人送了回來,請求朝廷允許他們像以前那樣獻貢。朝廷大臣商議後認為他們沒有送番國的文書來,不可貿然答應他們,一定要讓他們送文書來後才同意他們的請求。對於陝巴,前次大家商議時決定廢除他的王位,現在讓他暫時居住在甘州,等眾頭目都歸順朝廷時,再修好哈密的城塹,讓他重複舊業。皇帝同意這些提議。冬天,朝廷起用王越來總制三邊的軍務,併兼任哈密的經理事務。十一年(1498)秋,王越上奏說哈密不能棄,陝巴也不能廢,應讓他仍當哈密的王,讓他先回哈密,按實際撥給他們修城塹、建房舍的費用,犒賞三種番族人和赤斤、罕東、小列禿、乜克力等部落,以獎勵他們前次的功勞,責成他們再接再厲。皇帝也同意王越的提議。從此,哈密又安定下來,土魯番也向朝廷小心恭順地獻貢。
奄克孛剌,是罕慎的弟弟,與陝巴不和。主持西域事務的朝廷官員對此頗為擔心,讓陝巴娶罕慎的女兒,以便與奄克孛剌結好。陝巴既嗜酒如命又聚斂貪狠,失去了眾人的擁護,其部下阿孛剌等人也都有怨言。十七年(1504)春,阿孛剌等人暗地裡與阿黑麻勾結,迎接阿黑麻的幼子真帖木兒到哈密為王。陝巴感到畏懼,帶領全家逃到苦峪。此時奄克孛剌與寫亦虎仙都在肅州,邊關大臣認為番族百姓對奄克孛剌和寫亦虎仙頗信服,便讓他們二人回去輔佐陝巴,讓百戶董傑與他們同行。董傑此人頗有膽略。他們抵達哈密時,阿孛剌約了五位同黨準備乘夜帶兵劫持他們。董傑了解這一情況後,與奄克孛剌等人商量後,將阿孛剌等人召來商量事情,乘機將阿孛剌擒拿住斬殺,阿孛剌的手下人於是便不敢反叛了。董傑等人便讓陝巴回到哈密,讓真帖木兒回土魯番。真帖木兒年紀只有十三歲,他的母親就是罕慎的女兒。真帖木兒聽到父親阿黑麻已死,其兄滿速兒繼承了速檀的職位,與各位兄弟正互相仇殺,於是有點害怕不敢回去,願意投靠奄克孛剌,說:“這是我的外祖父。”邊關大臣考慮到真帖木兒與陝巴有仇,便讓他居住在甘州。十八年(1505)冬,陝巴去世,陝巴的兒子拜牙即自稱為速檀,朝廷下令封他為忠順王。
正德三年(1508),寫亦虎仙到京城朝貢時,不和通事官員同行,而是自帶邊關大臣所發給的文牒逕自投奔京城而去。大通事王永很憤怒,上疏給朝廷請求治寫亦虎仙的罪,寫亦虎仙也上奏朝廷,講了王永的需求。王永在豹房手下供職,常常恃寵恣意行事、橫行霸道。皇帝下詔不給他們治罪,只戒諭他們而已。寫亦虎仙從此更加輕視朝廷,偷偷地心懷異志。
當初,拜牙即在哈密承繼為忠順王時,滿速兒便與哈密通和,並派使者來索討真帖木兒,邊關大臣上奏朝廷說還是將真帖木兒交給土魯番為好。中樞大臣說土魯番醞釀作惡已經很久了,現今看朝廷扶植哈密,朝廷的聲勢漸漸擴張開來,於是滿速兒以要求歸還弟弟為名,卑詞請求向朝廷獻貢。我們把他的弟弟留下來,正好符合古人所說的以其親愛之人為人質的治理辦法,因此不能馬上把真帖木兒遣送回去。皇帝同意。六年(1511)朝廷才讓寫亦虎仙與都督滿哈剌三二人把真帖木兒送回西邊的土魯番去。他們一行到達哈密時,奄克孛剌想制止他們這么做,而寫亦虎仙和滿哈剌三不答應。他們二人把真帖木兒護送到土魯番後,便把哈密的真實情況告訴給了滿速兒,並引誘拜牙即背叛朝廷投奔土魯番。拜牙即素來昏庸愚鈍,性情又很淫暴,心裡害怕部下傷害自己,而滿速兒又以好言好語引誘他,他便想和奄克孛剌立刻同往土魯番,奄克孛剌不肯去,他便逃到肅州。八年(1513)秋,拜牙即棄城叛逃到土魯番。滿速兒派火者他只丁占據哈密,又派火者馬黑木到甘肅上書給邊關大臣,說拜牙即沒有能力守衛自己的國家,現由滿速兒派遣將領代為看守,請朝廷予以犒賞。
九年(1514)四月,此事傳到朝廷,皇帝派都御史彭澤前去經略此地區的事務。彭澤還未到達,賊人就已分兵搶掠了苦峪和沙州,聲稱朝廷必須給他們一萬金幣,他們就把這兩個城的官印交出來。彭澤抵達甘州後,認為番人貪利,可以藉此招撫他們,於是派通事馬驥去土魯番,說只要他們歸還所侵占的土地,交還哈密的忠順王,就給他們重賞。滿速兒假裝答應,彭澤即刻付予他們幣帛二千和白金酒器一套。十一年(1516)五月,彭澤上疏說:“我派通事到土魯番去宣揚朝廷的威風,答應給他們重賞,土魯番的酋長表示悔過,要效順朝廷,當即把金印和哈密城交還出來。滿哈剌三、寫亦虎仙二人也召回了他只丁,並歸還了他們搶奪去的赤斤衛所的大印。現在只有忠順王還在土魯番未回來。請求朝廷記下為之效勞的人員的功勞,容許我辭官還鄉。”皇帝當即讓彭澤回朝。忠順王最終沒有放回來,他只丁也不肯撤退,要挾朝廷再給以重賞,才把哈密城交出來。
第二年五月,甘肅巡撫李昆上奏說:“得到滿速兒的一封文牒,他說拜牙即不能復位了,即使讓他回到哈密,也已喪失了人心,還是請求朝廷另外封立安定王千奔的後裔為好。我認為他的這番話很對。如果一定要由拜牙即來復國,請求朝廷敕令滿速兒兄弟把他送回來,仍然給他賞賜優厚的繒帛等物,希望他能效順朝廷。”朝廷大臣商議時說“:派官員專門經略西部邊疆的事務已有三年之多,而忠順王至今還沒有歸期,應動兵斷絕與他們通貢,不能滿足他們所提的要求,以免大損我們朝廷的威風。只要城印歸還過來了,那么國體就存在,朝廷應該敕令譴責滿速兒背叛朝廷、忘恩負義,向朝廷索求無厭。同時也適量賞賜一些禮物給滿速兒兄弟,讓他們儘快歸還忠順王。如果他們不聽從朝廷的命令,就封閉關隘,斷絕通貢,整頓軍隊做好戰備。”皇帝同意。
原先,寫亦虎仙與滿速兒互相勾結得很深,所以他首先倡導哈密背叛朝廷,併入土魯番。不久兩人之間有了間隙,滿速兒想殺寫亦虎仙,寫亦虎仙大為恐懼,求他只丁前去調解,答應賄賂滿速兒幣一千五百匹,約定寫亦虎仙到肅州時就交付,並引誘滿速兒入侵,說肅州唾手可得。滿速兒頗為高興,讓寫亦虎仙和自己的女婿馬黑木一起向朝廷進貢,一邊窺探中國的虛實,一邊向寫亦虎仙索取所答應的賄賂。邊防大臣看到與他們同來的火者撒者兒,是火者他只丁的弟弟,怕發生變故,便把撒者兒和他的同黨虎都寫一起拘留在甘州,督促寫亦虎仙出關,寫亦虎仙由於害怕而不肯離去。他只丁聽說他的弟弟已被拘留,很憤怒,又奪回哈密城,請滿速兒移居到哈密,派兵占領沙州,率眾入侵邊關,到達兔兒壩。游擊芮寧和參將蔣存禮,以及都指揮黃榮、王琮各率兵前去防守。芮寧首先抵達沙子壩,與賊人遭遇。賊人將芮寧全部包圍起來,又派軍隊去阻滯各位將領的進軍,芮寧的部隊七百人全部戰死。賊人進逼到肅州城,索討亦虎仙所欠的一千五百匹帛。肅州副使陳九疇全力堅守,而且首先除掉城內的接應內線,賊人知道事情已經泄露,怕朝廷的援兵到達,在大肆掠奪之後便離去了。
十二年(1517)正月,插有鳥羽的文書將此事傳到朝廷,朝廷大臣討論後又任命彭澤來總制軍務,讓他和宦官張永、都督卻永率軍征討西域。賊人回到瓜州,副總兵鄭廉會合奄克孛剌的軍隊將賊人擊敗,斬獲賊人的首級七十九個。賊人於是逃走,又與瓦剌部互相攻打,因力量不敵瓦剌,便移文書給邊關大臣向朝廷求和,彭澤等人便停止西征。
此前,寫亦虎仙和他充當米兒的兒子馬黑木、充當火者的女婿馬黑木以及同黨失拜煙答都作為內應被投入監獄,失拜煙答遭捶打而死。等該事件平定以後,寫亦虎仙被戴上枷鎖押赴京城,交給刑部監獄,他的兒子仍關在甘州。失拜煙答的兒子馬黑麻,在當地是米兒,他是寫亦虎仙的侄女婿,因向朝廷獻貢便暫時留在京城。探知王瓊想扳倒彭澤,便突然闖進長安門訴訟他的父親有冤,把彭澤投進了錦衣衛的監獄裡。此時兵部和法司請求朝廷傳布甘肅來的訊報,王瓊想藉此構成一個大獄,便上奏請朝廷派遣科道中的兩個人前去核實。第二年,審核報告送到朝廷,沒有證明彭澤有罪。王瓊很憤怒,便彈劾彭澤欺罔朝廷使國家受到損辱,將彭澤貶斥為普通百姓。李昆、陳九疇被認為犯有激變土魯番人的罪行,遭逮捕後交給法官審理,並遭深重的譴責。又過了一年,寫亦虎仙被減免死罪,他便攀附錢寧,和他女婿一起得以服侍在皇帝的左右。皇帝喜歡他們,賜給他們國姓,授予他們錦衣指揮的官銜,讓他們侍候皇帝南征。
滿速兒自侵犯邊關以後,屢次請求向朝廷通貢,朝廷不答應。十五年(1520),滿速兒將先前所劫掠去的將領和士兵以及忠順王的家屬全部歸還過來,並且又請求向朝廷獻貢。朝廷大臣討論後決定答應他的請求,而忠順王最終沒有還回來。巡按御史潘仿極力上奏說不應答應滿速兒的請求,而皇帝不聽。第二年,世宗接皇帝位,楊廷和認為寫亦虎仙熟悉中國的實情,放他回去必然成為邊境的大患,便在正德皇帝的遺詔中書數了他的罪行。世宗皇帝便將寫亦虎仙和他的兒子、女婿一起誅殺了,並起用陳九疇擔任甘肅巡撫。
此時滿速兒連年來向朝廷獻貢,朝廷仍像以前那樣禮待他們,亦不過問忠順王的事。嘉靖三年(1524)秋天,滿速兒率二萬騎兵包圍肅州,又分兵侵犯甘州。陳九疇和總兵官姜..等人經過力戰打敗了入侵的賊人,斬殺了他只丁,賊人才退走。此事上報到朝廷時,皇帝命令兵部尚書金獻民率兵西征,到達蘭州時,因賊人已經退走很久了,便帶兵回到京城。陳九疇藉機極力陳說賊人不能招撫,請求朝廷封閉關隘,斷絕通貢,一心鞏固邊防,皇帝同意。第二年秋天,賊人又侵犯肅州,分兵將參將雲冒包圍起來,以大隊兵力進抵南山。此時陳九疇已經解職,其他的將領率援兵趕來,賊人才開始逃走。
當此之時,番人屢次侵犯邊關城市,有關官員沒有能力振奮國威,替邊疆報仇雪恥,有幾個新上任的官員反而藉此構怨積憤。於是,封疆的大獄由此而興。百戶王邦奇,對楊廷和、彭澤素有仇恨,便於六年(1527)春上書說:“現今哈密國已經喪失,番賊侵略到內地,都是因為彭澤賄賂番人以求和和楊廷和治寫亦虎仙的罪並殺死他而造成的。將此二人誅殺掉,哈密國就可得到興復,邊境地區就會安寧無事。”桂萼、張璁等也想藉此事大興牢獄,便把楊廷和、彭澤貶斥為平民,把他們自己的子弟、親戚、黨徒安排做獄官,致使有些人自殺身亡。他們又派給事和錦衣官前去哈密巡按。番族首領牙蘭說並不是想得罪明朝廷,之所以侵犯邊境,是由於朝廷冤枉殺死寫亦虎仙和失拜煙答兩個人的緣故。現在願意將哈密城的官印交還出來以贖前番侵犯邊境之罪。此事皇帝交給兵部處理,尚書王時中等人說“:番族首領請求向朝廷獻貢已有四次之多,先前已經交給總制尚書王憲處理,王憲讓其貢使回去轉達朝廷的譴責之意。現在牙蘭的請求應當不會是虛妄的。考慮到這些話是從牙蘭嘴裡出來的,大概不是想真正向朝廷獻貢,而是欺騙我們以求得和平。如果他果真有悔罪之意,一定會先將哈密城的印和所擄掠的人畜交還回來,把首惡分子戴上枷鎖送過來,然後在嘉峪關門口向朝廷大臣稽首,才能答應他們的請求。”皇帝採納了這個建議。桂萼因前次的大獄沒有興成,想重興大獄,便請求朝廷留下牙蘭的人質,再派遣譯者去諭告牙蘭,讓他歸還所侵之地。同時,桂萼等人又與禮部、兵部的尚書方獻夫、王時中等人協商,向皇帝呈上帶有挑撥性的言詞,說番族人向朝廷上書已有四輩,他們都將罪責推諉在前任官員身上,雖然他們的言語多是詆毀矯飾之詞,但事出亦必有原因。朝廷應派官員對前任官員有無激變番族人之事嚴加核查,以使番族人心服,至於其他方面可按上次的提議辦。陳九疇當初向朝廷報捷時,聲稱滿速兒、牙蘭二人都已死在炮石之下,而實際上二人並未死。皇帝本來對此就懷疑過陳九疇,現在看了桂萼等人的提議之後,更加懷疑邊防大臣欺罔朝廷,於是手書詔書數百字,嚴厲責備陳九疇,想置他於死地,同時告誡首輔楊一清不要庇護陳九疇,於是派官將陳九疇逮捕起來。尚書金獻民、侍郎李昆以下的四十多人都因此受牽連。
七年(1528)正月,陳九疇被逮到京城投入監獄,桂萼等人一定要殺他,並株連楊廷和和彭澤。刑部尚書胡世寧奮力挽救,皇帝稍有醒悟,免除了陳九疇的死罪,發配去守邊疆,彭澤、金獻民等人都被削奪了官職。這樣一來,番族首領氣焰更為囂張、驕橫,而桂萼又舉薦王瓊監督三邊事務,將陳九疇所拘留的番族使者全部釋放回去,並允許他們向朝廷通貢。番族首領卻並不悔改自己的罪過,仍像以前一樣侮辱和玩弄中國。這時因牙蘭得罪了其主人,便率領自己的部下來歸附朝廷,邊防大臣接納了他。滿速兒為此很憤怒,其部下虎力納咱兒勾引瓦剌的二千多騎兵侵犯肅州,到老鸛堡時,正好撒馬兒罕的獻貢使者在該堡中,賊人便呼叫該使者,與他講話。游擊彭浚急忙帶兵襲擊賊軍。賊人聲稱自己是想問信通和的,彭浚不理,進兵戰鬥,打敗了賊軍。賊人逃到赤斤,派人持番族文書前來求貢,並將罪過推諉到瓦剌頭上,其言詞頗多狂忤謾罵之句。王瓊抓住這個機會,一心想招撫他們,便上書給朝廷說番族人已經悔悟自己的罪過,應該原諒他們並赦免他們的罪行,以便我們停止戰爭使百姓得到休息,同時為彭浚和副使趙載請功。他的這個奏章被皇帝轉到兵部。
當初,胡世寧救陳九疇時,就想放棄哈密,他說:“拜牙即長期居住在土魯番,即使讓他回到哈密,他也會臣屬於土魯番,而哈密的其他族人沒有可繼承王位的。回回族早已歸順土魯番,哈剌灰和畏兀兒二個族逃到肅州依附朝廷已很久,不能將他們趕到關外去。這樣一來哈密怎么能夠興復呢?縱然尋找到忠順王的嫡系親屬,將金印交給他,給他提供軍糧,誰來替他守衛?不到一二年,又會被土魯番奪走,使土魯番更加富強,辱沒我們朝廷的成命,使土魯番再得哈密城的大印,成為日後要挾朝廷之地。請求皇上聖明深思熟慮,像先朝皇帝處理交..問題一樣,不去過問哈密的事務。如果他們不侵擾邊關,就答應與他們通貢。否則就封閉關隘,斷絕與他們的往來,不讓外部的番國來拖累中國。”詹事霍韜則竭力辯駁胡世寧之言不對。現在,胡世寧改為掌管兵部事務,便上疏說:“番族首領狡詐多端,想奪取我們的肅州,在內地逐漸安插了一些奸細。一旦被發覺後,他們大多施行反間計,扳倒朝廷所派的邊關大臣。假如我們答應讓他們進京朝貢,其使臣剛剛進關,賊兵亦已到達,河西地區幾度陷於危急之中。在此情況下,是閉關還是通貢,兩者相比較孰利孰害是很明白的。現今王瓊等人既然說賊人已逼近我們的城堡,綁架我們的士兵,聲稱賊人要大舉進攻,這恐怕是威嚇朝廷,另一方面又說賊人懾於朝廷的威力正在悔罪,應仍答應與他們通貢,他們的言詞是多么自相矛盾。霍韜又對賊人沒有蓋印信的番文產生懷疑,而依我看即使賊人的番文蓋有印信,亦不足為憑。只要不墮入他們的圈套,使他們無法達到離間我們忠臣之間的關係,廢弛我們邊疆地區防衛的目的,就可以了。牙蘭本是我們朝廷所屬的番臣,被土魯番人擄掠而去,現今束身前來歸附,其事屬於反正,應馬上安撫並任用他。招撫對他們攜有二心的人,會使我們的藩籬屏障更為堅固。至於是否去興復哈密,我們認為不用我們中國著急。哈密國已是三立三滅,現在其王也已被賊人所利用,百姓也全部流亡了。假如在哈密另立其他族為王,則他們強大時便會入侵中國,而弱小時則會服從賊人,難保他們不做侵叛之臣。所以我認為興復哈密對中國無益,只會給番族首領向朝廷要挾提供便利。故請求皇上給王瓊賜蓋有玉璽的文書,讓他會同甘肅的守衛大臣,把番國使者遣送回去,讓其使者告訴滿速兒,詰問他為何入侵中國。假如他推諉說自己不知此事,則讓他把虎力納咱兒戴上枷鎖解送到中國來。如果這次入侵是出自瓦剌,則讓他把瓦剌綁縛起來替自己贖罪。否則就拘留他們的使臣,發兵征討他們。只有威力和信用二者並行,賊人才會知道收斂自己。同時再敕令王瓊要為國家盡忠盡謀,力求好的善後計畫,以通番納貢為臨時之計,充實糧庫加強保衛為長久之策,這就是邊疆地區的大幸了。”該疏章遞到皇帝手上時,皇帝深以為然,命令王瓊深思熟慮周詳地處理問題,不可輕信番人之言。
到第二年,甘肅巡撫唐澤也認為哈密無法輕易地興復,請求朝廷一心考慮自治之策。王瓊對他的提議稱善,將他的提議上報給皇帝,皇帝認為可行。從此朝廷便不再過問哈密的興復之事,答應土魯番的通貢請求,這樣西部邊疆地區的百姓便免除了勞役之苦。後來哈密被失拜煙答充當米兒的兒子馬黑木所占有,臣屬於土魯番。朝廷對哈密還是讓他們每年獻一次貢品,與對待諸番國的做法有異,到隆慶、萬曆皇帝當政時,哈密還向朝廷不絕地進貢,只不過統治哈密的已不是忠順王的後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