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一十五
作者:張廷玉等
龐尚鵬 宋儀望 張岳 李材 陸樹德 蕭廩 賈三近 李頤 朱鴻謨蕭彥(弟雍 查鐸)孫維城 謝杰 郭惟賢 萬象春 鍾化民 吳達可
龐尚鵬,字少南,南海人。嘉靖三十二年進士。除江西樂平知縣。擢御史。偕給事中羅嘉賓出核南京、浙江軍餉,請罪參將戚繼光、張四維,而盡發胡宗憲失律、貪淫及軍興督撫侵軍需狀。還朝,出按河南。巡撫蔡汝楠欲會疏進白鹿,尚鵬不可。改按浙江。民苦徭役,為舉行一條鞭法。按治鄉官呂希周、嚴傑、茅坤、潘仲驂子弟僮奴,請奪希周等冠帶。詔盡黜為民。尚鵬介直無所倚。所至搏擊豪強,吏民震懾。已,督畿輔學政。隆慶元年,請帝時御便殿,延見大臣,恤建言得罪者馬從謙等。已,又申救給事中胡應嘉,論大學士郭朴無相臣體。擢大理右寺丞。
明年春,朝議興九邊屯、鹽。擢尚鵬右僉都御史,與副都御史鄒應龍、唐繼祿分理。尚鵬轄兩淮、長蘆、山東三運司,兼理畿輔、河南、山東、江北、遼東屯務。抵昌平,劾內侍張恩擅殺人,兩淮巡鹽孫以仁贓罪,皆獲譴。其秋,應龍等召還,命尚鵬兼領九邊屯務。疏列鹽政二十事,鹺利大興。乃自江北躬歷九邊,先後列上屯政便宜,江北者四,薊鎮者九,遼東、宣、大者各十一,寧夏者四,甘肅者七。奏輒報可。尚鵬權既重,自負經濟才,慷慨任事。諸御史督鹽政者以事權見奪,欲攻去之。河東巡鹽郜永春劾尚鵬行事乖違,吏部尚書楊博議留之。會中官惡博,激帝怒,譙讓,罷博而落尚鵬職,汰屯鹽都御史官。時三年十二月也。明年,復坐按浙時驗進宮幣不中程,斥為民。
神宗立,御史計坤亨等交薦,保定巡撫宋纁亦白其無罪。萬曆四年冬,始以故官撫福建。奏蠲逋餉銀,推行一條鞭法。劾罷總兵官胡守仁,屬吏鹹奉職。張居正奪情,重譴言者。尚鵬移書救,居正深銜之。會拜左副都御史,居正令吏科陳三謨以給由歲月有誤劾之,遂罷去。家居四年卒。浙江、福建暨其鄉廣東皆以徭輕故德尚鵬,立祠祀。天啟中,賜謚惠敏。
宋儀望,字望之,吉安永豐人。嘉靖二十六年進士。授吳縣知縣。民輸白糧京師,輒破家。儀望令諸區各出公田,計役授田贍之。禁火葬,創子游祠,建書院,惠績甚著。征授御史。劾大將軍仇鸞挾寇自重,疏留中。已,陳時務十二策。巡鹽河東,請開桑乾河通宣、大餉道,言:“河發源金龍池下瓮城驛古定橋,會眾水,東流千餘里,入盧溝橋。其間惟大同卜村有叢石,宣府黑龍灣石崖稍險,然不逾五十里,水淺者猶二三尺,疏鑿甚易。曩大同巡撫侯鉞嘗乘小艇赴懷來,歷卜村、黑龍灣,安行無虞。又自懷來溯流,載米三十石達之古定河,足利漕可徵。”時方行挖運,率三十石致一石。儀望疏至,下廷議。兵部尚書聶豹言:“河成便漕,兼制敵騎。”工部尚書歐陽必進言:“道遠役重。”遂報罷。
儀望尋省母歸。還朝,發胡宗憲、阮鶚奸貪狀,鶚被逮。二人皆嚴嵩私人,嵩由是不悅。及受命督三殿門工,嵩子世蕃私賈人金,屬必進俾與工事,儀望執不可。工竣,敘勞,擢大理右寺丞。世蕃以為德,儀望請急歸,無所謝,世蕃益怒。會災異考察京官,必進遷吏部,遂坐以浮躁,貶夷陵判官。嵩敗,擢霸州兵備僉事。請城涿州,除馬戶逋稅。進大名兵備副使,改福建。與總兵官戚繼光合兵破倭,因列海防善後事。詔從其請。隆慶二年,吏部尚書楊博欲黜儀望,考功郎劉一儒持之,乃鐫二秩,補四川僉事。四遷大理少卿。
萬曆二年,張居正當國,雅知儀望才,擢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諸府。奏減屬郡災賦。海警稍定,將吏諱言兵,儀望與副使王叔果修戰備。倭果至,御之黑水洋,斬獲多,進右副都御史。先有詔雪建文諸臣,儀望創表忠祠祀之南京。宋忠臣楊邦晙,儀望鄉人也,葬江寧,歲久漸湮,儀望為封其墓,載其祠祀典。故太常卿袁洪愈、祭酒姜寶皆不為居正所喜,儀望薦之朝,漸失居正意。四年,稍遷南京大理卿。逾年改北,被劾罷歸。
儀望少師聶豹,私淑王守仁,又從鄒守益、歐陽德、羅洪先游。守仁從祀,儀望有力焉。家居數年卒。
張岳,字汝宗,餘姚人。嘉靖三十八年進士。授行人。擢禮科給事中。巡視內府庫藏,奏行厘弊八事。已,又陳時政,極言講學者以富貴功名鼓動士大夫,談虛論寂,靡然成風。又今吏治方清,獨兵部無振刷,推用總兵黃印、韓承慶等,非庸即狡。曹司條例淆亂無章,胥吏朋奸,搏噬將校,其咎必有所歸。時徐階當國,為講學會,而楊博在兵部,意蓋指二人也。博奏辨乞罷,帝慰留之。博自是惡岳。及掌吏部,岳已遷工科左給事中,遂出為雲南參議。再遷河南參政。
萬曆初,張居正雅知岳,用為太僕少卿。再遷南京右僉都御史,督操江。甫到官,會居正父喪謀奪情,南京尚書潘晟及諸給事、御史,鹹上疏請留居正。岳獨馳疏請令馳驛奔喪,居正大怒。會大計京官,給事中傅作舟等承風劾岳,貶一秩調外,岳遂歸。久之,操江僉都御史呂藿、給事中吳綰知居正憾未釋,摭劾岳落職閒住。甫兩月,居正死,南京御史方萬山薦岳,劾作舟。作舟坐斥,起岳四川參議。鏇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南、贛。入為左僉都御史,獻時政四議。其一言宗藩宜以世次遞殺,親盡則停,俾習四民之業。其一言治河之策,夏鎮固當開,沽頭亦不可廢。並報寢。進左副都御史,上疏評議廷臣賢否,為給事中袁國臣等所論。時已遷刑部右侍郎,坐罷歸。
李材,字孟誠,豐城人,尚書遂子也。舉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授刑部主事。素從鄒守益講學。自以學未成,乞假歸。訪唐樞、王畿、錢德洪,與問難。隆慶中還朝。由兵部郎中稍遷廣東僉事。羅旁賊猖獗,材襲破之周高山,設屯以守。賊有三巢在新會境,調副總兵梁守愚由恩平,游擊王瑞由德慶入,身出肇慶中道,夜半斬賊五百級,毀廬舍千餘,空其地,募人田之。亡何,倭五千攻陷電白,大掠而去。材追破之石城,設伏海口,伺其遁而殲之,奪還婦女三千餘。會奸人引倭自黃山間道潰而東。材聲言大軍數道至以疑賊,而返故道迎擊,盡殺之。又追襲雷州倭至英利,皆遁去,降賊渠許恩於陽江。錄功,進副使。
萬曆初,張居正柄國,不悅材,遂引疾去。居正卒,起官山東。以才調遼東開原。尋遷雲南洱海參政,進按察使,備兵金騰。金騰地接緬甸,而孟養、蠻莫兩土司介其間,叛服不常。緬部目曰大曩長、曰散奪者,率數千人據其地。材謂不收兩土司無以制緬,遣人招兩土司來歸,而間討抗命夷阿坡。居頃之,緬遣兵爭蠻莫,材合兩土司兵敗緬眾,殺大曩長,逐散奪去。緬帥莽應里益兵至孟養,復擊沈其舟,斬其將一人,乃退。有猛密者,地在緬境,數為緬侵奪,舉族內徙,有司居之戶碗。至是,緬勢稍屈,材資遣還故土。亡何,緬人驅象陣大舉復仇,兩土司告急。材遣游擊劉天俸率把總寇崇德等出威緬,渡金沙江,與孟養兵會遮浪,迎擊之。賊大敗,生擒繡衣賊將三人。巡撫劉世曾、總兵官沐昌祚以大捷聞,詔令覆勘。未上,而材擢右僉都御史,撫治鄖陽。
材好講學,遣部卒供生徒役,卒多怨。又徇諸生請,改參將公署為學宮。參將米萬春諷門卒梅林等大噪,馳入城,縱囚毀諸生廬,直趨軍門,挾賞銀四千,洶洶不解。居二日,萬春脅材更軍中不便十二事,令上疏歸罪副使丁惟寧、知府沈鈇等,材隱忍從之。惟寧責數萬春,萬春欲殺惟寧,跳而免,材遂復劾惟寧激變。詔下鈇等吏,貶惟寧三官,材還籍候勘。時十五年十一月也。御史楊紹程勘萬春首亂,宜罪。大學士申時行庇之,置不問,鏇調天津善地去。而材又以雲南事被訐,遂獲重譴。初,有詔勘征緬功,巡按御史蘇贊阝言斬馘不及千,破城拓地皆無驗,猛密地尚為緬據,材、天俸等虛張功伐,副使陳嚴之與相附和,宜並罪。帝怒,削世曾籍,奪昌祚祿一年,材、嚴之、天俸俱逮下詔獄。刑部尚書李世達、左都御史吳時來、大理少卿李棟等,當材、天俸徒,嚴之鐫秩。帝不懌,奪郎中、御史、寺正諸臣俸,典詔獄李登雲等亦解官。於是改擬遣戍。特旨引紅牌說謊例,坐材、天俸斬,嚴之除名。大學士時行等數為解,給事中唐堯欽等亦言:“材以夷攻夷,功不可泯。奏報偶虛,坐以死,假令盡虛無實,掩罪為功,何以罪之?設不幸失城池,全軍不返,又何以罪之?”帝皆不聽。幽系五年,論救者五十餘疏。已,天俸以善用火器,釋令立功,時行等復為材申理,皆不省。
亡何,孟養使入貢,具言緬人侵軼,天朝救援,破敵有狀,聞典兵者在獄,眾皆流涕。而楚雄士民閻世祥等亦相率詣闕訟冤。帝意乃稍解,命再勘。勘至,材罪不掩功。大學士王錫爵等再疏為言,帝故遲之,至二十一年四月,始命戍鎮海衛。
材所至,輒聚徒講學,學者稱見羅先生。系獄時,就問者不絕。至戍所,學徒益眾。許孚遠方巡撫福建,日相過從,材以此忘羈旅。久之赦還。卒年七十九。
陸樹德,字與成,尚書樹聲弟也。嘉靖末進士。除嚴州推官。行取當授給事、御史,會樹聲拜侍郎,乃授刑部主事。隆慶四年,改禮科給事中。穆宗御朝講,不發一語。樹德言:“上下交為泰,今暌隔若此,何以劘君德,訓萬幾?”不報。屢遷都給事中。六年四月,詔輟東宮講讀,樹德言:“自四月迄八月,為時甚遙,請非盛暑,仍御講筵。”不聽。穆宗頗倦勤,樹德言:“日月交蝕,旱魃為災,當及時修省。”及帝不豫,又請謹藥餌,善保護,仲夏亢陽月,宜益慎起居。帝不悅,疏皆留中。內臣請祈福戒壇,已得旨,樹德言:“戒壇度僧,男女擾雜,導淫傷化。陛下欲保聖躬,宜法大禹之惡旨酒,成湯之不邇聲色,何必奉佛。”未幾,穆宗崩,神宗嗣位,中官馮保擠司禮孟沖而代之。樹德言:“先帝甫崩,忽傳馮保掌司禮監。果先帝意,何不傳示數日前,乃在彌留後?果陛下意,則哀痛方深,萬幾未御,何暇念中官?”疏入,保大恨。比議祧廟,樹德請毋祧宣宗,仍祀睿宗世室,格不行。已,極陳民運白糧之患,請領之漕臣,從之。
樹德居言職三年,疏數十上,率侃直。會樹聲掌禮部,乃量遷尚寶卿。歷太常少卿,南京太僕卿,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樹德素清嚴,約束僚吏,屏絕聲伎。山東民壯改民兵,戍薊門,隆慶末令歲輸銀二萬四千,罷其戍役。尋命增輸三萬,樹德請如河南例罷之。帝不從,而為免增輸之數。德府白雲湖故民田,為王所奪,後已還民,王復結中官謀復之。樹德爭不得,乞休歸。久之卒。
蕭廩,字可發,萬安人。祖乾元,以御史劾劉瑾,廷杖下獄,終雲南副使。廩舉嘉靖末進士,授行人。隆慶三年擢御史。因地震,請加禮中宮。已,出核陝西四鎮兵食。斥將吏隱佔卒數萬人歸伍。固原州海剌都之地,密邇松山,為楚府牧地。廩言楚府封武昌,牧地在塞下,與寇接,王所收四五百金,而奸宄窟穴,弊甚大,宜諭使獻之朝廷。詔可。已,改巡茶馬。七苑牧地,養馬八千七百餘匹,而占地五萬五千三百頃有奇。廩但給萬二千二百餘頃,歲益課二萬。萬曆元年,巡按浙江。請祀建文朝忠臣十二人,從祀王守仁於文廟。尋擢太僕少卿,再遷南京太僕卿。九年,由光祿卿改右僉都御史,巡撫陝西。時方核天下隱田,大吏爭希張居正指增賦,廩令如額而止。境內回回部常群行拾麥穗,間或草竊,耀州以變告。廩撫諭之,戮數人,變遂定;令拾麥毋帶兵器,儕偶不得至十人。進右副都御史,移撫浙江。先以賞貢使,歲增造彩幣二千。廩請均之福建及徽、寧諸府,從之。已,請減上供織造,不許。遷工部右侍郎,召改刑部。進兵部左侍郎,以官卒。贈尚書。
廩初從歐陽德、鄒守益游。制行醇謹,故所至有立。
賈三近,字德修,嶧縣人。隆慶二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吏科給事中。四年六月,疏言:“善治者守法以宜民,去其太甚而已。今廟堂之令不信於郡縣,郡縣之令不信於小民。蠲租矣而催科愈急,振濟矣而追逋自如,恤刑矣而冤死相望。正額之輸,上供之需,邊疆之費,雖欲損毫釐不可得。形格勢制,莫可如何。且監司考課,多取振作集事之人,而輕寬平和易之士,守令雖賢,安養之心漸移於苛察,撫字之念日奪於徵輸,民安得不困!乞戒有司務守法。而監司殿最毋但取旦夕功,失惇大之體。”已,復疏言:“撫按諸臣遇州縣長吏,率重甲科而輕鄉舉。同一寬也,在進士則為撫字,在舉人則為姑息。同一嚴也,在進士則為精明,在舉人則為苛戾。是以為舉人者,非華顛豁齒不就選;人或裹足毀裳,息心仕進。夫鄉舉豈乏才良,宜令勉就是途,因行激勸。”詔皆俞允。再遷左給事中,勘事貴州。中道罷遣,遂請急歸。
神宗嗣位,起戶科給事中。萬曆元年,平江伯陳王謨以太后家姻,夤緣得鎮湖廣。三近劾其垢穢,乃不遣。給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韓必顯劾譚綸被謫,三近率同列救之,詔增供用庫黃蠟歲二萬五千,三近等又諫,皆不從。時方行海運,多覆舟,以三近言罷其役。肅王縉貴,隆慶間用賄以輔國將軍襲封,至是又請復莊田,三近再疏爭,遂弗予。初,有令征賦以八分為率,不及者議罰。三近請地凋敝者減一分,詔從之。中官溫泰請盡輸關稅、鹽課於內庫,三近言課稅本餉邊,今屯田半蕪,開中法壞,塞下所資惟此,苟歸內帑,必誤邊計。議乃寢。頃之,擢太常少卿。再遷南京光祿卿,請假歸。十二年,召掌光祿,其秋,拜右僉都御史,巡撫保定。畿輔大飢,振貸有方。召拜大理卿。未上,以親老歸養。起兵部右侍郎,復以親老辭,不許。尋卒。
李頤,字惟貞,餘干人。隆慶二年進士。授中書舍人。博習典故,負才名。萬曆初,擢御史。同官胡涍、景嵩、韓必顯,給事中雒遵相繼獲譴,抗疏申救,不聽。清軍湖廣、廣西,請免士民遠戍,只充傍近衛所軍,制可。忤張居正,出為湖州知府。遷蘇松兵備副使、湖廣按察使。鄖陽兵變,知府沈鈇且得罪,頤為白其冤,而密殲首亂者。以母喪歸。
起故官,蒞陝西,進河南右布政使。擢右僉都御史,巡撫順天。進右副都御史。以定亂兵進兵部右侍郎。長昂桀驁,頤與總兵王保擒其心腹小郎兒等七人,賊遂軿。已,別部伯牙入寇,督將士敗之羅文峪,進左侍郎。久之,進右都御史。
時礦稅使四出。馬堂駐天津,王忠駐昌平,王虎駐保定,張曄駐通州。頤疏言:“燕京王氣所鍾,去陵寢近,開鑿必損靈氣。”又言:“畿輔地荒歲儉,而敕使誅求,不遺纖屑,恐臨清激變之慘,復見輦轂下。”已,遼東稅使高淮誣劾山海同知羅大器,頤復言:“內監外僚,初無統攝,且遼陽礦稅,何預薊門?若皆效淮所為,有司將無遺類。陛下奉天之權,制馭宇內,今盡落宦豎手,朝奏夕報,如回響聲。縱所劾當罪,尚非所以為名,何況無辜,暴加摧折。”皆不報。頤在鎮十年,威望大著。中使憚頤廉正,畿民少安。二十九年,以工部右侍郎代劉東星管理河道。議上築決口,下疏故道,為經久計。甫兩月,以勞卒。贈兵部尚書。
頤仕宦三十餘年,敝車羸馬,布衣蔬食。初為御史,首請祀胡居仁於文廟,寢未行。見居仁裔孫希祖幼且貧,字以女,養之於家。弟謙早卒,以己蔭畀其子。
朱鴻謨,字文甫,益都人。隆慶五年進士。授吉安推官。識鄒元標於諸生,厚禮之。擢南京御史。元標及吳中行等得罪,鴻謨疏救,語侵居正,斥為民。鴻謨歸,杜門講學,不入城市。居正卒,起故官,出按江西。奏蠲水災賦,請減饒州磁器,不報。又疏薦建言削籍者,忤旨,奪俸。擢光祿少卿。由大理少卿擢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改撫應天、蘇州十府。引二祖節儉之德,請裁上供織造,報聞。吳中徭役不均,令一以田為準,不及百畝者無役,縣為立籍,定等差。貴遊子弟恣里中,無賴者與共為非,遠近訛言謂有不軌謀。鴻謨盡捕之,上疏告變。朝議將用兵,兵部主事伍袁萃亟言於尚書石星,令覆勘,乃解。鴻謨尋入為刑部右侍郎,卒官。不能斂,僚屬醵金以辦。贈刑部尚書,謚恭介。蕭彥,字思學,涇縣人。隆慶五年進士。除杭州推官。萬曆三年,擢兵科給事中。自塞上多警,邊吏輒假招降幸賞。彥言:“議招逆黨,為中國逋亡設耳,乃欲以此招漠北敵人。夫李俊、滿四等休養百年,稱亂一旦,降人不可處內地明矣。宜一切報罷。”從之。以工科左給事中閱視陝西四鎮邊務。還奏訓兵、儲餉十事,並允行。
尋進戶科都給事中。初,行丈量法,延、寧二鎮益田萬八千餘頃。總督高文薦請三年征賦,彥言:“西北墾荒永免科稅,祖制也。況二鎮多沙磧,奈何定永額,使初集流庸懷去志。”遂除前令。詔購金珠,已,停市,而命以其直輸內庫。彥言不當虛外府以實內藏,不聽。尋上言:“察吏之道,不宜視催科為殿最。昨隆慶五年詔征賦不及八分者,停有司俸。至萬曆四年則又以九分為及格,仍令帶徵宿負二分,是民歲輸十分以上也。有司憚考成,必重以敲扑。民力不勝,則流亡隨之。臣以為九分與帶徵二議,不宜並行。所謂寬一分,民受一分之賜也。”部議允行。未幾,浙江巡撫張佳胤復以舊例請,部又從之。彥疏爭,乃詔如新令。詔取黃金三千二百兩,彥請納戶部言減其半,不從。
擢太常少卿,以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都勻答千岩苗叛,土官蒙詔不能制,彥檄副使楊寅秋破擒之。宣慰安國亨詭言獻大木,被賚。及征木無有,為彥所劾。國亨懼,誣商奪其木,訐彥於朝。帝怒,欲罪彥。大學士申時行等言國亨反噬,輕朝廷,帝乃止。
改撫雲南。時用師隴川,副將鄧子龍不善御軍,兵大噪,守備姜忻撫定之。而其兵素驕,給餉少緩,遂作亂。鼓行至永昌,趨大理,抵瀾滄,過會城。彥調土、漢兵夾攻之,斬首八十,脅從皆撫散。事聞,賚銀幣。自緬甸叛,孟養、車裡二宣慰久不貢。至是修貢,彥撫納之。
尋以副都御史撫治鄖陽。進兵部右侍郎,總制兩廣軍務。日本躪朝鮮。會暹羅入貢,其使請勤王,尚書石星因令發兵搗日本。彥言暹羅處極西,去日本萬里,安能飛越大海,請罷其議。星執不從。既而暹羅兵卒不出。召拜戶部右侍郎,尋卒。
彥從同縣查鐸學,有志行。服官明習天下事,所在見稱。後贈右都御史,謚定肅。
弟雍,廣東按察使。宦績亞於彥,而學過之。時稱“二蕭”。
查鐸,字子警,嘉靖四十五年進士。隆慶時,為刑科左給事中。忤大學士高拱,出為山西參議。萬曆初,官廣西副使,移疾歸。繕水西書院,講王畿、錢德洪之學,後進多歸之。
孫維城,字宗甫,丘縣人。隆慶五年進士。歷知浚、太康、任丘三縣。萬曆十年,擢南京御史。初,張居正不奔喪,寧國諸生吳仕期欲上書諫。未發,太平同知龍宗武告之操江胡檟,以聞於居正。會有偽為海瑞劾居正疏者,播之邸抄。宗武意仕期,遂置獄,榜掠七日而卒。居正死,仕期妻訟冤,維城疏言狀。檟已擢刑部侍郎,宗武湖廣參議,皆落職戍邊,天下快之。中官田玉提督太和山,請兼行分守事,帝許之,維城援祖制力陳不可。
俄以救言官范俊,奪俸一年。忤座主大學士許國,出為永平知府。遷赤城兵備副使。繕亭障二百六十所,招史、車二部千餘人。以功屢進按察使,兵備如故。部長安兔挾五千騎邀賞,維城請於督、撫,革其市賞而責之,戢不敢肆。尋以右布政使移守宣府,改廣東左布政使。二十九年,拜右僉都御史,巡撫延綏。河套常犯順,罷貢市十餘年。後復松山,築邊城,諸部長恐,益侵軼。至是,吉囊、卜莊等乞款。聞巡撫王見賓當去,請益切。在寧夏者曰著宰,亦請之巡撫楊時寧。兩鎮交奏,給事中桂有根請聽邊臣自主。維城方代見賓,時寧亦遷去,以黃嘉善代,二人並申約束。維城又條善後六事,款事復堅。
初,維城在宣府,與總兵官麻承恩不相能。會承恩亦移鎮延綏。一日,維城見城外積沙及城,命余丁除之。承恩紿其眾曰:“食不宿飽,且塞沙可盡乎?”卒遂噪。維城曉之曰:“除城沙,以防寇耳,非謂塞上沙也。”卒悟而散。維城因自劾,帝慰留維城,治嘩者。然維城竟坐是得疾,不數月卒。將吏入視其橐,僅俸數金,賻而歸其喪。
謝杰,字漢甫,長樂人。萬曆初進士。除行人。冊封琉球,卻其饋。其使入謝,仍以金饋,卒言於朝而返之。歷兩京太常少卿。南京歲祀懿文太子,以祠祭司官代,傑言:“祝版署御名,而遣賤者將事,於禮為褻。請如哀沖、莊敬二太子例,遣列侯。”帝是之,乃用南京五府僉書。累遷順天府尹。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南、贛。屬吏被薦者以賄謝,傑曰:“賄而後薦,干戈之盜;薦而後賄,衣冠之盜。”人以為名言。進南京刑部右侍郎。
二十五年春,傑以帝荒於政事,疏陳十規。言:“前此兩宮色養維一,今則定省久曠,慶賀亦疏。孝安太后發引,並不親送。前此太廟時饗皆躬親,今則皆遣代。前此經筵臨御,聖學日勤,今則講官徒設,講席久虛。前此披星視朝,今則高拱深居,累年不出。前此歲旱步禱郊壇,今則圜丘大報,久缺齋居;宸宮告災,亦忘修省。前此四方旱澇,多發帑金,今則採礦榷稅。前此用財有節,今則歲進月輸;而江右之磁,江南之紵,西蜀之扇,關中之絨,率取之逾額。前此樂聞讜言,今則封事甫陳,嚴綸隨降,但經廢棄,永不賜環。前此撫恤宗室,恩義有加,今則楚藩見誣,中榼鏇出,以市井奸宄,間骨肉懿親。前此官盛任使,下無曠鰥,今則大僚屢虛,庶官不補。是陛下孝親、尊祖,好學、勤政、敬天、愛民、節用、聽言、親親、賢賢,皆不克如初矣。”不報。召為刑部左侍郎,擢戶部尚書督倉場。時四方遇災,率請改折,傑請歲運必三百萬以上方許議折,從之。三十二年,卒官。
初,傑父教諭廷袞家居老矣,族人假其名逋賦。縣令劉禹龍言於御史逮之。傑代訊,幾斃。後撫贛,禹龍家居,未嘗修隙,時服其量。
郭惟賢,字哲卿,晉江人。萬曆二年進士。自清江知縣拜南京御史。張居正既死,吳中行、趙用賢等猶未錄。會皇長子生,詔赦天下,惟賢因請召諸臣。馮保惡其言,謫江山丞。保敗,還故官。劾左都御史陳炌希權臣指,論罷御史趙耀、趙應元,不可總憲紀。炌罷去。又薦王錫爵、賈三近、孫鑨、何源、孫丕揚、耿定向、曾同亨、詹仰庇,皆獲召。主事董基諫內操被謫,惟賢救之,忤旨,調南京大理評事。給事中阮子孝、御史潘惟岳等交章救。帝怒,奪俸有差。惟賢尋遷戶部主事,歷順天府丞。
二十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景王封德安,土田倍諸藩,國絕賦額猶存。及帝弟潞王之國衛輝,悉以景賦予王。王奏賦不及額,帝為奪監司以下俸,責撫按急奏報。惟賢言:“景府賦額皆奸民投獻,妄張其數。臣為王履畝,增賦二萬五千,非復如往者虛數,王反稱不足,何也?且潞去楚遠,莫若征之有司,轉輸潞府。《會典》皇莊及勛戚官莊,遇災蠲減視民田。今襄、漢水溢,王佃民流亡過半,請蠲如例。”又言:“長沙、寶慶、衡州三衛軍戍武岡,而永州、寧遠諸衛遠戍廣西,瘴癘死無數。請分番迭戍武岡,罷其戍廣西者。”帝悉報許。承天守備中官以征興邸舊賦,請罪潛江知縣及諸佃民,旨下撫按勾捕。惟賢言:“臣撫楚,事無不當問。今中官問,而臣等為勾捕,臣實不能。”帝直其言而止。尋請以太和山香稅充王府逋祿,免加派小民,又請以周敦頤父輔成從祀啟聖。詔皆從焉。
入為左僉都御史。言行取不宜久停,言官不宜久系,台員不宜久缺。已,復言天下多故,乃自大僚至監司率有缺不補,政日廢弛,且建言獲譴者不下百餘人,效忠者皆永棄。帝不納。尋遷左副都御史。請早建皇儲,慎簡輔弼,亟行考選,盡下推舉諸疏。俱不報。久之,以憂歸。起戶部左侍郎,未上卒。贈右都御史。天啟初,謚恭定。
萬象春,字仁甫,無錫人。萬曆五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工科給事中。皇女生,詔戶部、光祿寺各進銀十萬兩。象春力諫,不聽。屢遷禮科都給事中。鄭貴妃有盛寵,而帝耽於酒。象春因慈寧宮災疏諫,報聞。時宗室繁衍,歲祿不繼,象春議變通。會河南巡撫褚鈇亦奏其事,帝即命象春遍詣河南、山西、陝西諸王府,計畫以聞。象春抵河南,方集議,而周府諸宗人疑鈇疏出宗正睦〈木挈〉意,群毆睦〈木挈〉幾死。象春以狀聞,帝為奪諸人歲祿。象春復以次詣秦、晉諸藩,奏上便宜十五事,多著為令。真人張國祥乞三年一覲,象春言左道無民社寄,不當在述職之列。時詔許後父永年伯王偉乘肩輿,象春言:“勛戚不乘輿,祖制也。固安伯陳景行、武清伯李偉,太后父,衰白封,始賜肩輿。定國公徐文璧班首重臣,嗣爵久,故亦蒙殊典。今偉非三人比,乞寢前命。”皆不許。孟秋將享廟,帝齋宿宮中,象春言當在便殿,不當於內寢。帝怒,停俸三月。已,因災異,言:“外吏貪殘不當遣緹騎逮問,宮禁邃密不當宿重兵,廷臣建言貶黜當敘遷,內臣有犯當付外廷按治。”帝報聞。象春在諫垣久,前後七十十餘疏,多關軍國計。請復建文年號,加景帝廟謚,尤為時所稱。
出為山東參政。妖賊郭大通為亂,計擒之。歷山西左布政使。二十五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山東。倭躪朝鮮,濱海郡邑悉戒嚴。象春拊軍民,供饋運,應機立辦。中使陳增以礦稅至,象春疏論其害。福山知縣韋國賢忤增被侵辱,象春力保持之,增遂劾國賢沮撓,象春黨庇。詔逮國賢,奪象春俸,遂引疾歸。起南京工部右侍郎,未上卒。贈右都御史。
鍾化民,字維新,仁和人。萬曆八年進士。授惠安知縣,多異政。御史安九域薦於朝,以俸未及期,移知樂平,治復最。征授御史。與同官何卓、王慎德交章請建儲,不報。出視陝西茶馬,言:“邊塞土寒,獨畜馬為業。今慮其闌出為厲禁,於是民間孳息與境內貿易俱廢,公私緩急亦無所資。請聽逾境販鬻,特不得入番中。又曩寧夏乏餉,歲發萬金易米二萬七千石,後所司乾沒,濫征之民。請以墾田粟補之,永停徵派。”俱報可。巡按山東,歲旱,請蠲振先發後聞。坐寧夏時取官銀交際,為尚寶丞周弘禴所劾,調行人司正。累遷儀制郎中。沈王珵堯由支庶嗣,請封其庶子為郡王,化民持不可。帝傳諭曰:“第予虛名,令藉是婚娶耳。”化民奏曰:“沈王子與元子孰親?王子不即封,慮妨婚娶,元子不即立,不慮妨豫教乎?”帝怒,以化民辭直,無以難。帝命並封三王,化民與顧允成等面詰王錫爵於朝房。尋進光祿丞。二十二年,河南大飢,人相食,命化民兼河南道御史往振。荒政具舉,民大悅。既竣,繪圖以進。帝嘉之,褒諭者再。擢太常少卿。二十四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河南,討平南陽礦盜。夾河賊嘯聚數千人,復督兵破之。時方採礦,抗疏力諫。
化民短小精悍,多智計。居官勤厲,所至有聲。遍歷八府,延父老問疾苦。勞瘁卒官,士民相率頌於朝。詔贈右副都御史,賜祠曰忠惠。
吳達可,字安節,宜興人,尚書儼從孫也。萬曆五年進士。歷知會稽、上高、豐城,並有聲。選授御史。疏請御經筵勤學,時與大臣台諫面議政務,報聞。大學士趙志皋久疾乞休,未得請。達可力言志皋衰庸,宜罷,不納。二十八年正月,請因始和布令,舉皇長子冊立冠婚禮,簡輔臣補台諫,撤礦稅中使,不報。視鹽長蘆。歲侵,繪上饑民十四圖,力請振貸。稅使馬堂、張日華議加鹽稅,奸商妄稱嘉靖中大同用兵貸其貲三萬六千金,請於鹽課補給,戶部許之。達可皆抗爭,事得已。改按江西。稅使潘相毆折輔國將軍謀圮肢,並系宗人宗達,誣以劫課,劾上饒知縣李鴻主使。帝切責謀圮等,奪鴻官。達可言:“宗人無故受刑,又重之以詰責,將使天潢人人自危。鴻無辜,不當黜。願亟正相罪,復鴻官。”同官湯兆京亦極論相罪,且言遼東高淮、陝西梁永、山東陳增、廣東李鳳、雲南楊榮皆元惡,為民害,不可一日留。皆弗聽。鴻,吳人,大學士申時行之婿。萬曆十六年舉北闈鄉試,為吏部郎中高桂所攻。後七年成進士。至是,抗相,以強直稱。相又請開廣信銅塘山,採取大木,鑿泰和斌姥山石膏,達可復極諫不可,閣臣亦爭之,乃寢。還掌河南道事。佐溫純大計京官。尋陳新政要機,痛規首輔沈一貫。疏留中。擢太僕少卿,再遷南京太僕卿。召改光祿,進通政使。鎮撫史晉以罪罷,妄投封章詆朝貴。達可封其疏而劾之,晉尋得罪。奏請正疏式、屏讒邪、重駁正、懲奸宄數事,帝嘉納焉。尋上疏乞休去。卒,贈右副都御史。
贊曰:龐尚鵬諸人歷官中外,才諝乾局,鹹有可稱。賈三近陳時政,多長者之言,其言資格,深中積弊。謝杰卻屬吏饋,亦無愧楊震雲。
部分譯文
龐尚鵬,字少南,廣東南海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進士。授職江西樂平知縣,後升御史。與給事中羅嘉賓出去核查南京、浙江軍餉,請治參將戚繼光、張四維的罪,而全面揭發胡宗憲失律、貪淫及戰事興起以來督撫侵占軍需之事。回到朝廷,出任河南巡按。巡按蔡汝楠想一同上疏進獻白鹿,龐尚鵬認為不可以。改為浙江巡按。老百姓苦於徭役,為他們實行一條鞭法。整治鄉官呂希周、嚴傑、茅坤、潘仲馬參子弟奴僕,請求奪去呂希周的冠帶。皇上下詔將他們都貶為平民。
龐尚鵬耿直不依附任何權貴。到一個地方就懲治豪強,官吏、百姓受到震懾。不久,督察畿輔學政。隆慶元年(1567)請求皇上不時到便殿召見大臣,撫恤因進言皇上而被治罪的馬從龍等人。不久,又申救給事中胡應嘉,彈劾大學士郭朴沒有相臣體統。被提為大理右寺丞。
第二年春天,朝廷議論大興九邊的屯政、鹽政。提升尚鵬為右僉都御史,與副都御史鄒應龍、唐繼祿分區管理。尚鵬管轄兩淮、長廬、山東三運司,兼代管理畿輔、河南、山東、江北、遼東屯田事務。抵達昌平後,他彈劾內侍張恩亂殺人,兩淮巡撫鹽政的孫以仁貪污罪,張恩、孫以仁皆被貶官。秋天,鄒應龍等被召回京城,命令尚鵬兼領九邊屯政。上疏列出鹽政二十事,鹽利大興。於是,他又從江北巡歷九邊,先後陳上屯政事務,江北有四,薊鎮有九,遼東、宣府、大同各十一件,寧夏四件,甘肅有七件。奏疏一上,皇上就同意了。
龐尚鵬權力很大,又很為自己經世濟民之才自負,慷慨任事。諸督鹽政的御史見權力被奪去,想把他轟走。河東巡鹽郜永春彈劾龐尚鵬處事乖違,吏部尚書楊博建議讓他留任。恰好中官很討厭楊博,故意讓皇帝發怒,皇上責備了楊博,將楊博罷官,龐尚鵬去職,將屯鹽都御史官淘汰,時間為隆慶三年(1569)十二月。第二年又因為巡按浙江時檢驗進宮的錢幣不合規格,被貶為平民。
神宗登基,御史計坤亨等交相推薦他,保定巡撫宋糹熏也認為他沒有罪。萬曆四年(1570)冬天,才以原職巡撫福建。上奏請減免拖欠的餉銀,推行一條鞭法。彈劾罷免總兵官胡守仁,尚鵬手下的官吏都恪守職責。張居正不為父親服喪,極力貶退言官。尚鵬送信救援,張居正大為惱火。恰好征拜為左副都御史,張居正命令吏科陳三謨以他任職的年月有誤彈劾他,龐尚鵬於是被免職。在家居住了四年後死去。浙江、福建及其家鄉廣東因為徭役輕的緣故很崇敬尚鵬,修建祠堂祭祀他。天啟中,賜諡號惠敏。
宋儀望,字望之,江西吉安永豐人,嘉靖二十六年(1557)中進士。任命為吳縣知縣。老百姓運送白糧到京師,幾乎傾家蕩產。宋儀望命令縣內各區撥出公田,計算賦役撥給田地贍養他們。嚴禁火葬,創立子游祠,修建書院,惠民政績非常突出。
起用為御史,彈劾大將軍仇鸞以邊寇為要挾,擁兵自重,奏章被留在禁中,沒有批示。不久,他上陳關於時政的十二點對策。在河東一帶視察鹽務,請求開通桑乾河直達宣府、大同的運餉之道,說:“河流發源於金龍池下瓮橋驛古定橋,會合眾水,東流一千餘里,進入盧溝橋。其間只有大同卜村有聚集的石頭,宣府黑龍灣石崖稍險,然而沒有超過五十里,水淺的地方僅二、三尺,上疏認為開鑿非常容易。往日大同巡撫侯鉞曾經乘著小船到懷來,經過卜村、黑龍灣,安全行駛沒有什麼擔心的,又從懷來逆行,運載大米三十石到達古定河,足見便利漕運可以啟用。”當時正在風行開挖運河,大概三十石可致一石。宋儀望奏章到,皇上叫廷臣議論。兵部尚書聶豹說:“河成後可便利漕運,同時可以制服敵人的騎兵。”工部尚書歐陽必進說:“道路太偏遠徭役太繁重了。”於是下令不實行。
宋儀望不久問候母親回了家鄉。回到京城,揭發胡宗憲、阮鶚狼狽為奸,阮鶚被逮捕。這兩個人都是嚴嵩的私黨,嚴嵩由是大為不滿。等到受命督察三殿門工程,嚴嵩的兒子世蕃私下收納商人賄金,囑託歐陽必進將工程一事交給他。宋儀望堅決不允許。竣工後,論功行賞,提拔為大理寺右丞。嚴世蕃認為是自己的功德,宋儀望請求辭去官職,沒有表示謝意,嚴世蕃更加憤怒。正好災異考察京官,歐陽必進遷官吏部,宋儀望於是以輕浮急躁之罪名,貶為夷陵判官。嚴嵩倒台後,他被提拔為霸州兵備僉事。請求修築涿州城牆,免除馬戶所欠稅收。升為大名兵備副使,改派福建。與總兵官戚繼光合兵擊敗倭寇,列出完善海防的事宜。皇上下詔同意他的請求。
隆慶二年(1568),吏部尚書楊博想貶退宋儀望,考功郎劉一儒不同意。於是降了二級,補為四川僉事,四度調職後升為大理少卿。
萬曆二年(1574),張居正主持朝政,平素了解宋儀望的才幹,提拔他為右僉都御史,巡撫應天等府。宋儀望上奏建議減免所屬郡縣受災之地的賦稅。海防稍稍安定,將領官吏忌諱談論兵事,宋儀望與副使王叔果大修戰備。倭寇果然來了,在黑水洋抵禦,多有斬獲,升為右副都御史。先前皇上有詔為建文帝諸臣詔雪,宋儀望建表忠祠在南京祭奠他們。宋代忠臣楊邦翨,是宋儀望的同鄉,葬於江寧,因年代久遠,墓地漸漸湮廢,宋儀望為其整修墓地,裝飾其祠廟以祀典他。前太常卿袁洪愈、祭酒姜寶都不為張居正所喜歡,宋儀望大力推薦他們,逐漸失去了張居正的信任。四年升為南京大理卿。過了一年,改在北京任此職,被彈劾,免去官職,回到家鄉。
宋儀望少年時代師從聶豹,是王守仁的私淑弟子,又跟隨鄒守益、歐陽德、羅洪先交遊。王守仁能被從祀於孔廟,宋儀望出了大力。他在家鄉生活了數年後死去。
張岳,字汝宗,浙江餘姚人,嘉靖三十八年(1559)中進士。授予行人之官。提拔為禮科給事中,巡視內府庫藏,上奏建議實行革除弊端的八條措施。不久,又議論時政,極力指出講學的人用富貴功名鼓勵士大夫,空談時事,蔚然成風。又認為現在吏治清明,唯有兵部沒有整頓,任用的黃印、韓承慶等,不是平庸就是狡詐。曹司的條例混亂沒有章法,部屬結為朋黨,狼狽為奸,打擊將領小校,其罪過應該得到懲處。當時,徐階主持國政,建立講學會,而楊博在兵部,張岳暗指這兩個人。楊博上奏為自己辯白,懇求罷官,皇帝勸慰他,留任了他。楊博自此憎恨張岳。等到他掌管吏部,張岳已升遷為工科左給事中,於是,楊博將他逐出京城,任命為雲南參議,後升為河南參政。
萬曆初年,向來了解張岳的張居正起用他為太僕少卿。後任命為南京右僉都御史,督察江防。剛一上任,正好張居正父親死了,商量不循守喪之禮,繼續留職執掌政事,南京尚書潘晟及各位給事、御史,都上奏請求留下張居正。張岳一個人立即飛章上奏請求命令張居正兼程回鄉奔喪,張居正大為惱怒。正趕上考核京官,給事中傅作舟等乘機彈劾張岳,張岳被降一級調離京城,張岳於是回到家鄉。過了很久,操江僉都御史呂藿、給事中吳綰知道張居正余怒未消,再次彈劾張岳。他被罷免官職,在家閒住。
過了兩個月,張居正死,南京御史方萬山推薦張岳,彈劾傅作舟。傅作舟因罪被罷免,起用張岳為四川參議。不久提升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南、贛。入京師為左僉都御史,上奏關於時局的四項建議。其一說宗藩應當以世次順序遞減,直系親屬完了就停止,讓他們從事士農工商四民之業。其二說治理黃河的對策,夏鎮原本應當開鑿,沽頭也不可以廢棄。二條建議都被皇上擱置,升為左副都御史,上奏評定議論朝廷大臣賢明與否,被給事中袁國臣等疏論。當時,他已提為刑部右侍郎,因此被罷官回鄉。
李材,字孟誠,豐城人,尚書李遂的兒子。嘉靖四十一年(1562)中進士,任命為刑部主事。平素跟隨鄒守益講學,自以為學業未成,懇求告假回鄉,訪學於唐樞、王畿、錢德洪,相互解答疑難。
隆慶中回到朝廷。由兵部郎中逐漸升為廣東僉事。羅旁盜賊猖獗,李材大破其據點周高山,設兵防守。盜賊有三個據點在新會境內,調遣副總兵梁守遇由恩平、游擊王瑞由德慶進入,自己走肇慶中路,半夜殺死盜賊五百人,燒毀廬舍千餘,讓其地空出,僱人開墾為田。沒有多久,倭寇五千人攻陷電白,大肆搶掠而去。李材率軍追趕,在海口設下埋伏,等到倭寇逃跑時一舉殲滅,奪回婦女三千多人。正好有內奸引導倭寇從黃山小道向東潰逃。李材大張聲勢揚言大軍幾路將至,以此疑惑倭寇,卻返回故道迎擊,將倭寇全部殲滅,又追趕襲擊雷州的倭寇,倭寇都逃跑了。在陽江降服盜賊之首許恩。評論功績,晉升為副使。
萬曆初,張居正執掌國政,不欣賞李材,李材於是告病還鄉。張居正死後,在山東做官。以才幹調任遼東開原。不久,調任雲南洱海做參政,升為按察使,在金勝備兵。金勝地接緬甸,孟養、蠻莫兩土司居在其中的交接地帶,時而降服,時而反叛。緬甸部落大曩長、散奪率數千人占據其地。李材認為不收復兩土司就無法制服緬甸,派人招撫兩土司歸附。後發兵討伐抗命的阿坡。沒有多久,緬甸遣兵爭奪蠻莫,李材集合兩土司兵力擊敗緬甸人,斬殺大曩長,將散奪趕走。緬甸將領莽應裹增派兵力到孟養,李材再一次擊沉他們的船隻,殺死將領一人,緬甸軍於是撤退。有一個叫猛密的部落,住在緬甸境內,數次被緬甸人侵擾,舉族內遷,地方官員讓他們居住在戶碗。到這時,緬甸勢力稍為屈服,李材給予猛密一定資金讓他們回到故土。沒有多久,緬甸人驅趕象陣再次大舉入侵,兩土司告急。李材派遣游擊劉天俸率把總寇崇德等出威緬,渡過金沙江,與孟養兵匯合遮浪共同迎戰緬人。緬甸人大敗,三個將領被活捉。巡撫劉世曾、總兵官沐昌祚向朝廷奏報大捷,皇上下詔覆核功勞。還未上報,李材就被提升為右僉都御史,撫治鄖陽。
李材喜愛講學,派遣部下供學生役使,部下多有怨言。李材又依照學生的請求,將參將公署改為學宮。參將米萬春暗示部下梅林等大聲喧譁,騎馬入城,縱容囚犯毀掉學生屋室,直接跑到軍門,要挾賞銀四千,吵吵嚷嚷不肯退下。過了兩天,米萬春威脅李材更改軍中不便十二事,命令他上疏將罪行歸於副使丁惟寧、知府沈釒夫等,李材隱忍聽從了他。丁惟寧責罵數落米萬春,米萬春想殺丁惟寧,丁惟寧逃走。李材於是再一次彈劾丁惟寧激起事變。皇上下詔問沈釒夫等人的罪,將丁惟寧降職三等,李材回到原籍等候調查,時間是萬曆十五年(1587)十一月。
御史楊紹程調查認為米萬春是罪魁禍首,應該治罪。大學士申時行暗中庇護他,以致朝廷沒有問罪,頃刻調任到天津去了。而李材又因雲南的事被攻擊,於是被加重謫貶。起初,皇上有旨勘驗征討緬甸的功績,巡按御史蘇贊阝說斬首沒有超過一千,攻破城池,開拓疆土都沒有證實,猛密這塊地方還被緬甸占據,李材、劉天俸等誇大功績,副使陳嚴之和他相附和,應該一同治罪。皇帝大怒,剝奪劉世曾官職,停發沐昌祚俸祿一年,李材、陳嚴之、劉天俸都逮捕下獄。刑部尚書李世達、左都御史吳時來、大理少卿李棟等,認為李材、劉天俸當罰流放,陳嚴之當降級。皇帝不高興,停發郎中、御史、寺正諸臣的俸祿,典詔獄李登雲等也被解去官職。於是準備將他們改為戍邊。後特下旨援引紅牌說謊的例子,定罪李材、劉天俸斬首,陳嚴之除掉官籍。大學士申時行等數次為他們說情,給事中唐堯欽等也說:“李材以夷攻夷,功績不可埋沒。奏報偶爾有虛誇,就定為死罪,假使全是假的沒有實在的東西,掩飾罪過,夸為功績,又定什麼罪呢?假設不幸丟失城池,全軍沒有返回,又定什麼罪呢?”皇帝均不聽。被關押五年,救援他們的奏疏有五十多封。不久,劉天俸因為善於使用火器,皇上下令令他立功贖罪,申時行等再一次為李材申辯,皇帝置之不理。
沒有多久,孟養使者進貢,一一說起緬甸人侵略,明朝救援,擊破敵人的情狀。聽說帶兵的人在獄中,使者都痛哭流涕,楚雄的士民閻世祥等也相繼到官府為李材等伸冤。皇帝這才稍稍改變了一下態度,命令再做調查。調查的結果報了上來,李材的罪過掩埋不了他的功績。大學士王錫爵等又上疏替他講話。皇上故意推遲放人,到萬曆二十一年(1593)四月,才命令他戍守鎮海衛。
李材所到之處,就聚眾講學,學者們稱他為見羅先生。他在獄中時,向他求學的人絡繹不絕。到了戍所,學生更多。許孚遠正巡撫福建,每天與其交往,李材因此忘了羈旅之苦。很久之後,他遇赦還鄉,死時年七十九歲。
陸樹德,字與成,尚書陸樹聲的弟弟。嘉靖末年中進士,授職嚴州推官。按正常考核選官他當授給事中、御史職,正好樹聲做了侍郎,於是授職他刑部主事。
隆慶四年(1570)陸樹德改任禮科給事中。穆宗皇帝親臨朝廷商討大事,卻不發一語。陸樹德說:“上下應相互溝通,今天卻隔閡如此,怎么能磨礪君德規劃政事呢?”皇上不予回答。多次遷官後任都給事中。六年四月皇上下詔停東宮講讀,陸樹德說:“從四月到八月,為時尚遠,請求如不是盛暑,皇上還是親臨講座。”皇上不聽。穆宗頗厭倦辛勞,陸樹德說:“日月交蝕,鬼怪為災,應當及時修行反省。”皇帝患病了,又請皇上謹慎使用藥餌,妥善保養聖體。仲夏炎熱的日子,應該更加注意起居生活。皇帝不大高興,所奏上疏皆被留于禁中。宦官請求祈福戒壇,並已得到聖旨,陸樹德說:“戒壇度僧,男女擾雜,有傷風化。陛下想保重聖體,應當效法大禹討厭美酒,成湯不近聲色,為什麼一定要信佛呢?”
沒有多久,穆宗駕崩,神宗繼位,中官馮保擠掉司禮孟沖取而代之。陸樹德稱:“先帝剛剛死去,忽然聽說馮保執掌司禮監。如果是先帝的意思,為什麼數日之前不下命令,而在駕崩之後呢?果真是陛下的意思,則哀痛正深,政事未理,哪有空閒顧念到中官呢?”奏疏交上,馮保大為惱恨。等到議論宗廟時,陸樹德請求不要祧祭宣宗,應當祭祀睿宗於世室,其意見被阻止不得實行。不久,上書陳述老百姓運輸白糧的苦惱,請求交給漕臣負責,皇上同意了。
陸樹德任監察言官三年,上疏十數次,耿直無私。等到樹聲執掌禮部,於是他改任尚寶卿。歷任太常少卿、南京太僕卿,以右僉都御史巡撫山東。陸樹德一向清正、嚴明,約束部下甚嚴,摒棄聲色。山東民壯改為民兵,戍守薊門,隆慶末年朝廷命令每歲交銀二萬四千兩,免去他們戍守的勞役。不久,又命令增加到三萬兩,陸樹德請求像河南一樣,不交銀兩。皇上不聽從,只是免去增加的銀兩。德府白雲湖過去是老百姓的私田,為藩王侵占。後來已經還給了百姓,但藩王又勾結宦官謀議侵奪。陸樹德力爭不成,乞求回鄉。很久之後死去。
蕭廩,字可廢,江西萬安人。祖父乾元在御史任上彈劾劉瑾,被廷杖下獄,死在雲南副使任上。蕭廩嘉靖末年中進士,授職行人。隆慶三年(1569)提拔為御史。因為地震,請求待朝內的官厚於常禮。不久,出去考察陝西四鎮軍隊的食糧。斥責將吏偷偷地隱佔兵士數萬人回歸隊伍。固原州海剌都地方,緊靠松山,是楚王府的牧地。蕭廩以為楚王府在武昌,牧地卻在邊塞,與鄰境相接,楚王所收的四五百金,被為非作歹的小人所藏,弊病很大,應當下詔使他獻給朝廷。皇上下詔同意。不久,改為巡視茶馬交易。七苑的牧地,養馬八千七百多匹,占地五萬五千三百多頃。蕭廩只給予一萬二千二百餘頃,每歲增加收入二萬。
萬曆元年(1573)蕭廩巡視浙江。請求祭祀建文帝朝忠臣十二人,從祀王守仁在文廟。不久,提為太僕少卿,再提升為南京太僕卿。九年,由光祿卿改任右僉都御史,巡撫陝西。當時正普查天下隱漏的田地,大部分官吏爭著討好張居正增加賦稅,蕭廩命令只按額定的數量徵收。陝西境內回部常常成群結隊拾麥穗,偶爾就偷竊,耀州官吏以變亂上告。蕭廩下文撫恤,殺掉幾個人,變亂遂定;下令拾麥的人不帶兵器,一起不得超過十人。
他晉升為右副都御史,巡撫浙江。先前因賞賜進貢的使者,每歲增加造彩色織品錢二千。蕭廩請求均攤到福建、徽州和寧波等府,朝廷同意了他的意見。不久,請求減免上供的紡織物,皇上不允許。後升任工部右侍郎,下詔改任刑部官,又升為兵部左侍郎,死於任上,贈為尚書。
蕭廩起初隨同歐陽德、鄒守益遊學。行為淳正、謹慎,所以他所做官的地方都有好的政績。
賈三近,字德修,山東嶧縣人。隆慶二年(1568)進士,選為庶吉士,授職吏科給事中。四年六月上疏說:“善於治理的人遵守法律以讓百姓得到好處,不要讓他們太離譜了。現在郡縣不相信朝廷的法令,百姓不相信郡縣的命令。已減免了的租稅卻催交甚急,已經賑濟了的卻仍然追討如常,已經寬免了刑罰而冤死的人不斷。正額賦稅,進貢的物品,邊疆的費用,想減免一毫一厘都不可能。受到形勢的限制,毫無辦法。況且監司考察官員的成績,多錄用苛刻好事之人,而輕視寬大、平和的官員,守令雖然賢明,安撫養護百姓的心逐漸轉移為苛刻,撫恤百姓的念頭日日為徵稅的想法代替,百姓怎能不貧困呢?乞求告誡有關官吏務必要守成法,監司考核名次不可只看一朝一夕,失去了誠實、淳厚的大體。”不久,又上疏說:“撫按諸臣與州縣長吏相遇,都重甲科而輕視鄉舉。同是寬大,在進士則認為是撫恤,在舉人則是姑息。同樣嚴明,認為進士是精明,舉人則是苛刻。要是舉人,不到頭髮白了、牙齒掉了就不被征送。有的舉人裹足不前,斷了進仕途的念頭。鄉舉難道缺乏人才嗎?應該採取鼓勵辦法,讓他們盡力於仕途。”皇上下詔同意。再升為左給事中,去貴州考察。途中接到不去貴州的命令,於是,他請求立刻歸家。
神宗繼位,賈三近起用為戶科給事中。萬曆元年(1573),平江伯陳王謨因與太后家聯姻,攀附得以鎮守湖廣。賈三近彈劾他污穢,於是沒有派遣。給事中雒遵,御史景嵩、韓必顯彈劾譚綸被貶斥,賈三近率領同官援救他們。皇上下詔增加供用庫黃蠟每年二萬五千,賈三近等又勸諫,皇上都沒有聽從。當時正好實行海運,舟船多覆沒,因為賈三近的勸說罷掉了海運。肅王縉火貴,隆慶年間因為賄賂以輔國將軍襲封肅王,這時他又請求恢復莊田,賈三近再次上疏爭論,皇上於是沒有給他。起初,有命令徵收賦稅以八分為率,不及格的將被罰。賈三近請求貧瘠地方的官吏減去一分,皇上下詔聽從。中官溫泰請求將關稅、鹽課全部輸入內庫,賈三近說課稅本來是給邊疆的,現在屯田荒蕪了一半,開中法被破壞,邊疆能依靠的就是這了,如果歸入內庫,必定誤了邊防大計,此項建議於是被擱置。很快,賈三近提為太常少卿。再升南京光祿卿,請假歸家。
萬曆十二年(1585)徵召他執掌光祿寺,這年秋天拜為右僉都御史,巡撫保定。畿輔發生大饑荒,賈三近賑貸有方,徵召為大理寺卿。沒有上任,以親人年老歸家撫養。後起用為兵部右侍郎,又以親人年老推辭,皇上不答應。不久之後死去。
李頤,字惟貞,江西餘干人。隆慶二年(1568)中進士,授職中書舍人。博覽、熟悉典故,盛負才氣。萬曆初年,升為御史。同官胡氵孝、景嵩、韓必顯,給事中雒遵相繼遭到皇上指責,他上疏相救,可惜皇帝不聽。清理湖廣、廣西軍隊,請求免除士民遠戍之苦,只充軍鄰近的衛所,皇上予以批准。因違背張居正意願,他出任湖州知府。改任蘇松兵備副使、湖廣按察使。鄖陽發生兵變,知府沈釒夫被治罪,李頤為他申辯冤情,秘密殺死帶頭叛亂的人。後來因為母親去世回到故鄉。
服喪期滿,官復原職,到陝西上任,升為河南右布政使。提拔為右僉都御史,巡撫順天府。再升為右副都御史。因勘定兵變,提為兵部右侍郎。長昂驕橫,李頤與總兵王保將其心腹小郎兒等七人抓住,叛賊於是害怕。不久,其別部伯牙入寇,李頤率領將士將其擊敗於羅文峪,升左侍郎。過了很久,升右都御史。
其時,徵收礦稅的使者四出。馬堂駐於天津,王忠駐守昌平,王虎駐保定,張曄駐通州。李頤上疏道:“燕京是王氣所鍾之地,離陵寢也近,一開鑿必定損傷靈氣。”又說:“畿輔土地荒蕪,收成不高,而敕令使者索求不遺餘力,恐怕臨清變亂的慘劇,將會重新上演。”不久,遼東稅使高淮誣衊彈劾山海同知羅大器,李頤再一次上疏:“朝廷監官,外省的僚屬,起初並沒有統攝,況且遼陽的礦稅與薊門有何關係?假若都效法高淮的所作所為,有關官吏將無法歸類處理。皇上執掌天下的權力,統治海內外,現在卻盡落入宦官之手,早上上奏,下午回報,如同聲音的迴響。縱使所彈劾的人應當治罪,以什麼名義呢?更何況無辜之人,被暴虐的摧殘。”所上奏疏皆無下文。李頤在鎮任職十年,威望大增。宦官害怕李頤的廉正,故而畿輔的老百姓稍稍能過安寧的日子。萬曆二十九年(1601),以工部右侍郎之職代劉東星管理河道。建議上築決口,下疏故道,為長遠打算。兩個月後,以積勞成疾而死。贈為兵部尚書。
李頤任職三十多年,破車瘦馬,布衣蔬食。初為御史時,第一個請求在文廟祭祀胡居仁,未獲批准。看見胡居仁的孫子希祖幼小且貧窮,就將女兒許配給他,並收留在家中撫養。弟弟謙早亡,把自己的蔭庇特權給了他的兒子。
朱鴻謨,字文甫,山東益都人。隆慶五年(1571)中進士,授官吉安推官。在諸生中賞識鄒元標,待他很優厚,提為南京御史。鄒元標和吳中行被治罪,朱鴻謨上疏救援,言語觸怒張居正,被貶為平民。
朱鴻謨回到家鄉,閉門講學,不入城市。張居正死後,以原官起用,出使江西。上奏減免因水災造成減產的賦稅,請求減去饒州磁器,奏章沒有被上報給皇帝。又上疏推薦因諫議被削去官職的人,違背了聖旨,被停發俸祿。提拔為光祿少卿。由大理寺少卿升為右僉都御史、操江提督。後又改為巡撫應天、蘇州十府。徵引二位先皇帝節儉的美德,請求裁減上供的紡織品,報告給皇帝。蘇州一帶徭役不均,命令以占有的田地為標準,不足百畝的不服徭役,縣裡予以登記,定出差別、等級。紈絝子弟橫行鄉里,無賴之徒與他們為非作歹,遠近謠傳他們將圖謀不軌,朱鴻謨將他們一網打盡,上疏報告皇帝有叛亂。朝廷議論要出動部隊,兵部主事伍袁萃極力勸說尚書石星,命令再做勘察,於是調解。朱鴻謨不久提為刑部右侍郎,死於任上。不能下葬,同僚湊錢才辦理喪事。贈為刑部尚書,諡號恭介。
蕭彥,字思學,陝西涇縣人。隆慶五年(1571)中進士,任命為杭州推官。萬曆三年(1575)升為兵科給事中。邊塞上多有警報,守邊的官吏就假傳聖旨招降以邀賞。蕭彥道:“議定招降叛逆的黨徒,是為逮捕境內亡命之徒而設立的,想以此招降漠北的敵人。李俊、滿四等休養生息百餘年,一旦叛亂,後患無窮。招降之人不能讓他們居於內地是很明白的。應該一切廢止。”皇上聽從了。以工科左給事中巡視陝西四鎮的邊務。回來後,向皇上奏報訓練部隊、儲藏糧餉等十件事,皇上全部予以贊同。
不久,升為戶科都給事中。起初,實行丈量土地法,延、寧二鎮增加田地一萬八千餘頃。總督高文薦請求三年後徵收賦稅。蕭彥說:“西北墾荒永遠免除科差稅收,是祖宗的制度。何況二鎮多沙磧,為什麼要定永遠的額賦,使剛剛集中起來的流民有遠走他鄉的想法呢?”朝廷於是解去了從前的命令。皇帝下詔購買黃金和珠寶,不久,下令停止購買。命令直接輸送到內庫。蕭彥認為不應當讓外府空虛而充實內庫的收藏,皇上不聽。不久蕭彥說:“考察官吏的政績,不應該看他催科的多少為標準。從前隆慶五年(1571)下詔說徵收賦稅不到十分之八的,停發有關官吏的俸祿。到萬曆四年(1576)又以十分之九為及格線,仍然下令附帶徵收所欠的二分,則老百姓每歲輸稅十分以上。官吏害怕考核,必定敲詐勒索。老百姓不能負擔,便到處流亡。我認為九分與附帶徵收二條制度不應該同時實行。所謂放寬一分,老百姓受皇上一分的恩賜。”吏部討論後同意他的意見,不久,浙江巡撫張佳胤又請實行舊的方法,吏部又同意了。蕭彥上疏力爭,於是下詔還是實行新的辦法。皇帝下令調取黃金三千二百兩,蕭彥請求接納戶部意見,減免一半,皇上不聽從。
蕭彥升職為太常少卿,以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都勻答千岩苗族叛亂,土官蒙詔不能制服,蕭彥命令副使楊寅秋平定叛亂。宣慰安國亨詭稱要獻上大木,被賞賜。等到徵求大木時卻沒有,被蕭彥所彈劾。安國亨非常害怕,誣賴商人掠奪了他的大木,在朝廷上攻擊蕭彥。皇上大怒,準備治罪蕭彥。大學士申時行等說是安國亨反咬一口,輕視朝廷,皇上才作罷。
改為巡撫雲南,當時用兵隴川,副將鄧子龍不善統御部隊,士兵群起喧譁,守備姜忻安撫他們,但是,士兵平素就驕縱,兵餉給得稍慢,就犯上作亂。部隊很快走到永昌,直趨大理,抵瀾滄,過會城。蕭彥調動少數民族士兵和漢兵兩路夾攻,殺死八十餘人,其餘的或降或逃。事情傳到京城,朝廷賞賜大量的銀子。自從緬甸叛亂,孟養、車裡二宣慰已很久不上貢了。從這時起,才重新修好關係上貢,蕭彥撫慰並接納他們的貢品。
不久,以副都御史治理鄖陽。又提拔為兵部右侍郎,全權掌管兩廣的軍務。日本蹂躪朝鮮。恰好暹羅入貢,其使者請求幫助他們的國王,尚書石星因而命令發兵進攻日本。蕭彥說暹羅處於西面,離日本有萬里之遙,怎能飛越大海?請求停止石星的命令,石星執意不從。結果暹羅並未發一兵一卒。皇上召見蕭彥,任命為戶部右侍郎,不久,蕭彥就死了。
蕭彥跟從同縣的查鐸學習,有大志。當官後,關心天下的大事,凡他工作過的地方的老百姓都稱讚他。死後贈為右都御史,諡號為定肅。
孫維城,字宗甫,丘縣人。隆慶五年(1571)中進士,相繼擔任濬縣、太康、任丘三縣知縣。萬曆十年(1582)升為南京御史。當初,張居正不奔喪,寧國的儒生吳仕期想上書勸諫。未發,太平同知龍宗武報告給操江提督胡木賈,讓他告訴張居正。正好有偽稱海瑞彈劾張居正的人,將他的上書印在邸報上。龍宗武指為吳仕期所乾,於是將他逮捕下獄。嚴刑拷打七天,致使吳仕期死亡。張居正死後,吳仕期的妻子為他伸冤,孫維城將事情原原本本地上奏。時胡木賈已提升為刑部侍郎,龍宗武已是湖廣參議,都被撤職流放邊地,天下人稱為大快人心事。宦官田玉提督太和山並請求兼任地方防守事宜,皇帝答應了他。孫維城援引祖制極力認為不可以這樣做。
不久因為申救御史官員范亻焦,孫維城被停發俸祿一年。又因違背恩師大學士許國的意旨,被貶為永平知府。後改任赤城兵備副使,修理亭障二百六十所,招降史、車二部一千餘人。以功績升為按察使,兵備副使仍舊。部落首領安兔挾持五千騎兵邀功請賞,孫維城請求督、撫,免除賞賜而且責備他,於是安兔不敢放肆。不久以右布政使移守宣府,後改為廣東左布政使。
萬曆二十九年(1601)拜官右僉都御史,巡視撫察延綏。河套地區諸部落常常反叛,孫維城停止他們進貢、互市十餘年。後來,他又收復松山,修築邊境城市,各部落首領異常恐慌,便加緊襲擊。這時,吉囊、卜莊等乞求和議。聽說巡撫王見賓當離職,請求更為迫切。在寧夏的著宰,也向巡撫楊時寧請求。兩鎮都上了奏,給事中桂有根請讓邊臣自做主張。孫維城剛代替王見賓,楊時寧也升任走了,由黃嘉善代替,二人一起相互約束。孫維城又陳上有關善後事宜六件,修好之事重新鞏固下來。
起初,孫維城在宣府,與總兵官麻承恩關係處理不好。恰好麻承恩也移鎮在延綏。一天,孫維城看見城外的積沙幾與城高,命令兵丁除掉它。麻承恩哄騙眾人說:“連飯都吃不飽,還能除盡塞上的沙嗎?”士兵於是喧譁。孫維城明白地告訴他們說:“除掉城牆下的沙,是為了防止敵人,並不是說塞上的沙。”士兵醒悟散去了。孫維城因此彈劾自己,皇帝安慰、留任他,整治譁變的人。然而孫維城竟然因此而得病,不到幾個月就死了。將吏進入他的家看了他的口袋,裡面僅有俸祿數金,大家捐獻金錢將他的屍體送回到家鄉。
謝杰,字漢甫,長樂縣人。萬曆初年進士,授職行人,冊封琉球,謝杰推卻他們的饋送。琉球的使者入宮中辭謝,仍用黃金饋送,終於在朝廷說了讓他們返回。任兩京太常少卿。南京每年祭祀懿文太子,以祠祭司官代替,謝杰說:“祝版上署上皇帝的名字,結果派卑賤的人行事,褻瀆了禮節,請如哀沖、敬莊二位太子的事例一樣,派遣列侯祠祭。”皇上肯定了他的意見,於是任用南京五府僉書負責。謝杰逐漸升到順天府尹。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南、贛。屬吏被推薦的人以錢來謝他,謝杰說:“賄賂而後推薦,像是拿著戈矛的強盜。推薦而後接受賄賂,是披著衣冠的強盜。”人們把它當作名言。後晉升為南京刑部右侍郎。
萬曆二十五年(1597)春天,謝杰因為皇帝荒廢政事,上疏陳述十條告誡意見。說:“此前侍奉兩宮太后親熱恭敬出自一心,現在卻長久地未如期進宮請安,節日慶賀也少了。孝安太后出喪,皇上也不親自護送。以前太廟的歲時祭祀,陛下皆親自前往,現在都是派人代替。以前開講經筵,陛下親臨,日日勤於聖學,現在講官形同虛設。以前披星戴月上朝,現在卻深居宮中,常年累月不出來。以前如有旱災,陛下必步行到郊外祭壇祈禱,現在祭天的大禮,很久不見陛下素食齋戒;宮殿報告災情,陛下也忘記了反省。以前倘若四方發生旱澇,陛下大量發放幣金,現在則開採礦產徵收利稅。以前財用節省,現在每歲進貢每月輸入;而江西的磁,江南的..,四川的扇,關中的絨,都大大超過了定額。前段時間樂於接受直言勸諫,現在則剛上疏,嚴厲斥責的聖旨就隨之而降,一經免官,便永不再任用。以前撫恤宗室,恩義有加,現在藩王被誣賴,宦官四出,用市井奸詐之人離散骨肉親情。以前官吏人才濟濟任以使用,下面沒有空缺的職位,現在則大官屢屢虛設,眾官也不予補足。陛下在孝養尊親、尊敬祖先、致力於聖學、勤於政事、敬戴上天、愛恤民眾、節省財用、接受諫言、親近宗親、任用賢人等方面,皆不如以前。”皇上不予回答。徵召為刑部左侍郎,升為戶部尚書督管倉場。當時四方發生災亂,都請改折為銀,謝杰請求每歲運糧到三百萬以上的才許議論改折,皇上聽從了他。萬曆三十二年(1604)死於任上。
起初,謝杰的父親教諭謝廷袞在家居住死了,族人頂替他的名字逃避賦稅。縣令劉禹龍告訴了御史,將他逮捕。謝杰代替他被審問,幾乎死去。後來謝杰巡撫贛州,劉禹龍在家居住,謝杰沒找他一點麻煩,時人都折服他的雅量。
郭惟賢,字哲卿,晉江人。萬曆二年(1574)進士,從清江知縣征拜為南京御史。張居正已經死了,吳中行、趙用賢等還未被啟用。恰好皇長子出生,皇上下詔赦免天下,郭惟賢因此請求召回被貶的大臣。馮保很討厭這話,因此將他貶為江山縣丞。馮保因罪被處置後,郭惟賢官復原職。彈劾左都御史陳..看權貴眼色行事,將御史趙耀、趙應元彈劾罷職,因此不能再掌管監察事宜。陳..被免去職務。他又推薦王錫爵、賈三近、孫釒龍、何源、孫丕揚、耿定向、曾同亨、詹仰庇,這些人都被徵召。主事董基勸諫皇宮內操練之事被貶,郭惟賢援救他,違背聖旨,調任南京大理評事。給事中阮子孝、御史潘惟岳等相繼上疏救助,皇上發怒,不同程度地扣發了這些人的俸祿。郭惟賢不久升戶部主事,後擔任過順天府丞。
萬曆二十年(1592)以右僉都御史身份巡撫湖廣。景王分封在德安府,田土比別的藩王多一倍多,藩國絕滅後景王的賦額還在徵收。等到皇上弟弟潞王分封在衛輝,將景王的賦稅都給了他。潞王上奏說賦稅不到規定的數目,皇上停發監司以下官職的俸祿,下令巡按趕緊奏報。郭惟賢說:“景府的賦額都是奸民投獻的,亂說數目,我為潞王勘察田畝,增加賦稅二萬五千,不是像以前奏報的那個假數目,潞王反而說不足,為什麼?況且潞王府離湖北很遠,不如讓有關官吏徵收,轉送給潞王府。《會典》上說皇莊以及勛貴、外戚的官莊,遇到災荒與民田一樣蠲減。現在襄水漢江漲水,潞王府的佃民逃亡過半,請求按原例蠲減。”又說:“長沙、寶慶、衡州三衛軍戍守武岡,而永州、寧遠諸衛遠戍廣西,因太潮濕而死去的人無數。請求分別輪流戍守武岡,停止戍守廣西。”皇上都予以同意。承天府守備中官因為徵收興邸的舊賦,請求將潛江知縣及佃民治罪,皇上下詔讓撫按官逮捕。郭惟賢說:“我巡撫楚地,沒有不過問的事。現在中官責問,而我等去追捕,我實在不能幹。”皇上認為他的話直爽,於是停止實行命令。不久,他請求用太和山的香稅充潞王所欠下的俸祿,不要加派於百姓,又請求以周敦頤的父親輔成從祀啟聖。皇帝均下詔聽從他的意見。
入京師為左僉都御史。他說考核選用官員不應當長久停止,言官不應當長久被拘囚,御史官員不應久缺。爾後又說天下多有變故,是從大官至監司都有缺漏而沒有補上,政事日益廢弛,而且因勸諫被貶的人不下百餘人,效忠的人都被永遠貶斥而不任用。皇上不接受他的意見。不久升左副都御史,他請求儘早設立皇儲,謹慎地對待輔臣,趕緊實行考選,儘快將推薦人才的奏疏發下,皇上都不予回答。過了很久,因家人去世回鄉。後起用為戶部左侍郎,沒有上任就死了。贈為右都御史。天啟初年,追諡號為恭定。
萬象春,字仁甫,無錫人。萬曆五年(1577)進士,選為庶吉士,授職工科給事中。皇上生了女兒,下詔讓戶部、光祿寺各進獻銀子十萬兩。萬象春極力勸諫,皇上不接受。
萬象春幾次調職後任禮科都給事中。鄭貴妃極得寵幸,而皇上沉湎於飲酒。萬象春因慈寧宮發生災變上奏勸諫,皇帝答覆知道了。當時宗室繁衍,每發祿米不夠用,萬象春建議予以變通。恰好河南巡撫褚釒夫也奏明此事,皇上於是命令萬象春出使河南、山西、陝西,遍訪各王府,計畫周全以後奏上。萬象春抵達河南正準備集思廣議,而周府各位宗人懷疑褚釒夫的奏疏是出自宗正睦木挈的意思,群起毆打睦木挈,幾乎將他打死。萬象春將此事奏明皇上,皇上停發各宗人的每歲俸祿。萬象春又依次到達秦、晉諸藩王府,奏上方便施行的十五件事。皇上將他所奏大多頒發為命令。真人張國祥乞求三年一覲見,萬象春認為道教無國家社稷可寄託,不應當在述職的行列。當時皇上下詔允許皇后的父親永年伯王偉乘坐轎子,萬象春認為:“權貴、外戚不許乘轎子,是祖宗的制度。固安伯陳景行、武清伯李偉是皇太后的父親,鬢髮疏落花白被封,才賞賜坐轎。定國公徐文璧為重臣之首,繼承爵位良久,所以也獲得格外的恩典。現在王偉無法與三人相比,乞求停止前項的命令。”皇上都沒有同意。初秋時將祭祀祖廟,皇帝齋戒住宿在宮中。萬象春說應當住在便殿,不應當在內宮就寢。皇上發了脾氣,停發他三個月的俸祿。不久,因為發生災害,萬象春說:“京城之外官吏貪污、殘暴,不應當派遣緹騎逮捕審問,宮中禁地幽密不應當駐守重兵,朝廷大臣因建議被貶退的應當考慮依次調遷,內臣有犯王法者,應當送交外廷處理。”皇帝說知道了。萬象春在御史台很久,前後上了七十餘疏,多是關於軍事、國家的大計。他請求恢復建文年號,追加景帝廟的諡號,尤其為時人所稱道。
萬象春出使為山東參政。妖賊郭大通叛亂,萬象春設計抓住了他。他歷任山西左布政使。萬曆二十五年(1597)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山東。倭寇蹂躪朝鮮,濱海郡邑全部戒嚴。萬象春安撫軍民,供應糧米,看準時機立即辦理。中使陳增以礦稅使身份來到山東,萬象春上奏評論礦稅使的害處。福山知縣韋國賢違背陳增旨意被侮辱,萬象春極力保護他,陳增於是彈劾韋國賢攻擊阻撓徵稅之事,萬象春庇護他。皇上下詔逮捕韋國賢,停發萬象春的俸祿,萬象春於是稱病回家。後起用為南京工部右侍郎,沒有上任就去世了。贈為右都御史。
鍾化民,字維新,浙江仁和人。萬曆八年(1580)進士,授職惠安知縣,多有與眾不同的政績。御史安九域把他推薦給朝廷,以俸祿沒有到期限,轉到樂平任知縣,治績又為最好。
鍾化民被徵召至朝廷授職御史,與同官何卓、王慎德接二連三上奏請求建立儲君,皇上不予回答。他離京巡視陝西茶馬,說:“邊塞地方寒冷,僅以畜馬為業。現在考慮到擅自出入事,因而嚴厲禁止,於是民間的生息與境內貿易都廢除了,公私費用也無所依賴。請求聽任過境販賣,只是不得進入番中,又以前寧夏缺乏糧餉,每歲發銀萬兩換米二萬七千石,後被主管部門吞沒,向百姓濫征。請求以墾田的糧食補充,永遠停止征派。”皇上都予以同意。巡按山東,請求每年旱災時,地方官可以先蠲恤然後上報。在寧夏時取官銀做交往費用,被尚書丞周弘礻侖所彈劾,調為行人司正。
多次遷官後任儀制郎中。沈王王呈堯由旁支長子嗣位,請求分封他的庶子為郡王,鍾化民堅持認為不可以。皇上傳下命令說:“只管給予虛名,命令藉此成婚。”鍾化民上奏說:“沈王之子與嫡長子哪一個更親?王子不立即分封,擔心妨礙婚娶。嫡長子不立即立,不害怕妨礙禮教嗎?”皇上震怒,以鍾化民言辭率直沒有追究。皇上命令同時分封三王,鍾化民與顧允成等在朝房中當面責問王錫爵。不久,升光祿寺。
萬曆二十二年(1594),河南發生大饑荒,人們相互吞食,皇上命令鍾化民兼河南道御史前往賑恤。救荒之政均有振興,老百姓大為高興。鍾化民既已完成任務,便把有關情況繪上圖畫進獻給皇上。皇上予以嘉獎,一再下諭旨讚揚他。鍾化民提升為太常少卿。二十四年鍾化民以右僉都御史身份巡撫河南,討平南陽的礦盜。夾河的強盜聚集在一起有數千人,鍾化民又率兵大破他們。當時正值皇上派宦官開採礦產,鍾化民上疏極力勸諫。
鍾化民矮小精悍,多有智謀。居於官位勤勉政事,所到之處留有聲名。走遍了八府,延請父老,詢問疾苦。辛苦勞累死於任上。紳士、百姓相繼到朝廷頌揚他。皇上下詔贈為右副都御史,賜給祠名為忠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