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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七十七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張方平 王拱辰 張 趙概 胡宿(子宗炎 從子宗愈 宗回)

張方平,字安道,南京人。少穎悟絕倫,家貧無書,從人假三史,旬日即歸之,曰:"吾已得其詳矣。"凡書皆一閱不再讀,宋綬、蔡齊以為天下奇才。舉茂材異等,為校書郎、知崑山縣。又中賢良方正,選遷著作佐郎、通判睦州。

趙元昊且叛,為嫚書來,規得譴絕以激使其眾。方平請:"順適其意,使未有以發,得歲月之頃,以其間選將厲士,堅城除器,為不可勝以待之。雖終於必叛,而兵出無名,吏士不直其上,難以決勝。小國用兵三年,而不見勝負,不折則破;我以全制其後,必勝之道也。"時天下全盛,皆謂其論出姑息,決計用兵。方平上《平戎十策》,以為:"入寇當自延、渭,巢穴之守必虛。宜屯兵河東,卷甲而趨之,所謂攻其所必救,形格勢禁之道也。"宰相呂夷簡善其策而不果行。當召試館職,仁宗曰:"是非兩策制科者乎?何試也?"命直集賢院,俄知諫院。夏人寇邊,方平首乞合樞密之職於中書,以通謀議。帝然之,遂以宰相兼樞密使。時調諸道弓手,刺其壯者為宣毅、保捷,方平連疏爭之,弗聽。既而兩軍驕甚,合二十餘萬,皆市人不可用,如方平言。

夏竦節制陝西並護諸將,四路以稟復失事機,且詔使出師,逗遛不行。及豐州陷,劉平等覆師,主帥皆坐譴,竦獨不預,方平劾罷之,而請四路帥臣,各自任戰守。西師久未解,元昊亦困弊,方平言:"陛下猶天地父母也,豈與犬豕豺狼較乎?願因郊赦,引咎示信,開其自新之路。"帝喜曰:"是吾心也。"是歲,改慶曆赦書,敕邊吏通其善意,元昊竟降。既,以修起居注使契丹。契丹主顧左右曰:"有臣如此,佳哉"騎而擊球於前,酌玉卮飲之,且贈以所乘馬。還,知制誥,權知開封府。府事叢集,前尹率書板識之,方平獨默記決遣,無少差忘。進翰林學士。元昊既臣,而與契丹有隙,來請絕其使,議者不可。方平曰:"得新附之小羌,失久和之強敵,非計也。宜賜元昊詔,使之審處,但嫌隙朝除,則封冊暮下。如此,於西、北為兩得矣。"時韙其謀。拜御史中丞,改三司使。

初,王拱辰議榷河北鹽,方平見曰:"河北再榷鹽,何也?"帝曰:"始立法耳。"方平曰:"昔周世宗以鹽課均之稅中,今兩稅鹽錢是也。豈非再榷乎?"帝驚悟,方平請直降手詔罷之。河朔父老迎拜於澶州,為佛老會七日,以報上恩,事具《食貨志》。加端明殿學士、判太常寺。

禁中衛卒夜變,帝旦語二府,獎張貴妃扈蹕功。夏竦即倡言:"當求所以尊異之禮。"方平聞之,謂陳執中曰:"漢馮婕妤身當猛獸,不聞有所尊異;且皇后在而尊貴妃,古無是事。果行之,天下之責,將萃於公矣。"執中瞿然而罷。

帝以豐財省費訪群臣,方平既條對,又獨上數千言,大略以為:"祥符以來,務為姑息,漸失祖宗之舊。取士、任子、磨勘、遷補之法壞,命將養兵,皆非舊律。國用既窘,則政出多門;大商豪民乘隙射利,而茶鹽香礬之法亂。此治忽盛衰之本,不可以不急。"帝覽對甚悅,且大用,會判官楊儀得罪,坐與交,出知滁州。頃之,知江寧府,入判流內銓。

以侍講學士知滑州,徙益州。未至,或扇言儂智高在南詔,將入寇,攝守亟調兵築城,日夜不得息,民大驚擾。朝廷聞之,發陝西步騎兵仗,絡繹往戍蜀。詔趣方平行,許以便宜從事,方平曰:"此必妄也。"道遇戍卒,皆遣歸,他役盡罷。適上元張燈,城門三夕不閉,得邛部川譯人始造此語者,梟首境上,而流其餘黨,蜀人遂安。

復以三司使召。方西鄙用兵,兩蜀多所調發,方平為奏免橫賦四十萬,減鑄鐵錢十餘萬緡。又建言:"國家都陳留,當四通五達之道,非若雍、洛有山川足恃,特倚重兵以立國耳。兵恃食,食恃漕運,以汴為主,汴帶引淮、江,利盡南海。天聖已前,歲調民浚之,故水行地中。其後,淺妄者爭以裁減役費為功,汴日以塞,今仰而望焉,是利尺寸而喪丘山也。"乃畫上十四策。富弼讀其奏,漏盡十刻,帝稱善。弼曰:"此國計大本,非常奏也。"悉如其說行之。

遷尚書左丞、知南京。未幾,以工部尚書帥秦州。諜告夏人將壓境,方平料簡士馬,聲言出塞。已而寇不至,言者論其輕舉,曾公亮曰:"兵不出塞,何名輕舉?寇之不得至,有備故也。倘罪之,後之邊臣,將不敢為先事之備矣。"方平不自安,請知南京。

英宗立,遷禮部尚書,請知鄆州。還,為學士承旨。帝不豫,召至福寧殿,帝馮幾言,言不可辨。方平進筆請,乃書云:"明日降詔,立皇太子。"方平抗聲曰:"必潁王也,嫡長而賢,請書其名。"帝力疾書之,乃退草制。

神宗即位,召見,請約山陵費,帝曰:"奉先可損乎?"對曰:"遺制固雲,以先志行之,可謂孝矣。"又請差減錫賚,以乾興為準,費省什七八。方平進詔草,帝親批之,曰:"卿文章典雅,煥然有三代風,又善以豐為約,意博而辭寡,雖《書》之訓誥,殆無加也。"其見稱重如此。

拜參知政事。御史中丞司馬光疏其不當用,不聽。光解中丞,曾公亮議用王安石,方平以為不可。數日,遭父憂,服闋,以觀文殿學士留守西京。入覲,留判尚書都省,力請知陳州。安石行新法,方平陛辭,極論其害,曰:"民猶水也,可以載舟,亦可以覆舟;兵猶火也,弗戢必自焚。若新法卒行,必有覆舟、自焚之禍。"帝憮然。

韓絳主西師,慶卒亂,京西轉運使令一路各會兵於州,民大駭。方平持檄不下而奏之,帝曰:"守臣不當爾邪!"命罷諸郡兵。召為宣徽北院使,留京師。王安石深沮之,以為青州。未行,帝問祖宗御戎之要,對曰:"太祖不勤遠略,如靈夏、河西,皆因其酋豪,許之世襲;環州董遵誨、西山郭進、關南李漢超,皆優其祿賜,寬其文法。諸將財力豐而威令行,間諜精審,吏士用命,故能以十五萬人而獲百萬之用。及太宗謀取燕薊,又內徙李彝興、馮暉,於是朝廷始旰食矣。真宗澶淵之克,與契丹盟,至今人不識兵革。三朝之事如此。近歲疆埸之臣,乃欲試天下於一擲,事成徼利,不成詒患,不可聽也。"帝曰:"慶曆以來,卿知之乎?元昊初臣,何以待之?"對曰:"臣時為學士,誓詔封冊,皆出臣手。"帝曰:"卿時已為學士,可謂舊德矣。"

契丹泛使蕭禧來議疆事,臨當辭,臥驛中不起。方平謂樞密使吳充曰:"但令主者日致饋勿問,且使邊郡檄其國可也。"充啟從之,禧即行。除中太一宮使。

王安石弛銅禁,奸民日銷錢為器,邊關海舶不復譏錢出,錢日耗。方平極論其害,請詰安石:"舉累朝之令典,一旦削除之,其意安在?"帝頗采其言,而方平求去。進使南院,判應天府。帝曰:"朕欲卿與韓絳共事,而卿論政不同;欲置卿樞密,而卿論兵復異。卿受先帝末命,訖無以副朕意乎?"遂行。

高麗使過府,長吏當送迎,方平言:"臣班視二府,不可為陪臣屈。"詔但遣少尹。王師征安南,方平言:"舉西北壯士健馬,棄之炎荒,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若師老費財,無功而還,社稷之福也。"後皆如其言。

新法鬻河渡坊場,司農並及祠廟,宋閼伯、微子廟皆為賈區。方平言:"宋王業所基,閼伯封於商丘,以主大火;微子為始封之君,是二祠者,亦不得免乎?"帝震怒,批牘尾曰:"慢神辱國,無甚於斯!"於是天下祠廟皆得不鬻。數請老,以太子少師致仕。官制行,廢宣徽使,獨命領之如故。哲宗立,加太子太保。元祐六年,薨,年八十五。贈司空。遺令毋請謚,尚書右丞蘇轍為請,乃謚曰文定。

方平慷慨有氣節,既告老,論事益切,至於用兵、起獄,尤反覆言之。且曰:"臣且死,見先帝地下,有以藉口矣。"平居未嘗以言徇物、以色假人。守蜀日,得眉山蘇洵與其二子軾、轍,深器異之。嘗薦軾為諫官。軾下制獄,又抗章為請,故軾終身敬事之,敘其文,以比孔融、諸葛亮。晚,受知神宗。王安石方用事,嶷然不小屈,以是望高一時。守宋都日,富弼自亳移汝,過見之曰:"人固難知也。"方平曰:"謂王安石乎?亦豈難知者!方平頃知皇祐貢舉,或稱其文學,辟以考校。既入院,凡院中之事,皆欲紛更。方平惡其人,檄使出,自是未嘗與語也。"弼有愧色,蓋弼素亦善安石雲。

王拱辰,字君貺,開封鹹平人。元名拱壽,年十九,舉進士第一,仁宗賜以今名。通判懷州,入直集賢院,歷鹽鐵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誥。慶曆元年,為翰林學士。

契丹使劉六符嘗謂賈昌朝曰:"塘濼何為者?一葦可杭,投箠可平;不然,決其堤,十萬土囊,即可路矣。"仁宗以問拱辰,對曰:"兵事尚詭,彼誠有謀,不應以語我,此夸言爾。設險守國,先王不廢,而祖宗所以限敵人也。"至是,又使六符來,求關南十縣,斥太宗伐燕為無名,舉朝莫知所答。拱辰曰:"王師征河東,契丹既通使,而寇石嶺關以援賊。太宗怒,遂回軍伐之,豈謂無名?"乃作報書曰:"既交石嶺之鋒,遂有薊門之役。"契丹得報,遂繼好如初。帝喜,謂輔臣曰:"非拱辰深練故實,殆難答也。"

權知開封府,拜御史中丞。夏竦除樞密使,拱辰言:"竦經略西師,無功稱而歸。今置諸二府,何以厲世?"因對,極論之。帝未省,遽起,拱辰前引裾,乃納其說,竦遂罷。又言:"滕宗諒在慶州,所為不度,而但降秩守虢,懼邊臣則效,宜施重責。"未聽,即家居,求自貶。乃徙宗諒岳州,敕拱辰赴台。入見,帝曰:"言事官第自舉職,勿以朝廷未行為沮己,而輕去以沽名。自今有當言者,宜力陳毋避。"

僧紹宗以鑄佛像惑眾,都人競投金冶中,宮掖亦出貲佐之。拱辰言:"西師宿邊,而財費於不急,動士心,起民怨。"詔亟禁之。蘇舜欽會賓客於進奏院,王益柔醉作《傲歌》,拱辰風其僚魚周詢、劉元瑜舉劾之。兩人既竄廢,同席者俱逐。時杜衍、范促淹為政,多所更張,拱辰之黨不便。舜欽、益柔皆仲淹所薦,而舜欽,衍婿也,故因是傾之,由此為公議所薄。

復以翰林學士權三司使。坐舉富民鄭旭,出知鄭州,徙澶、瀛、並三州。數歲還,為學士承旨兼侍讀。帝於邇英閣置《太玄經》、蓍草,顧曰:"朕每閱此。卿亦知其說乎?"拱辰具以對,且曰:"願陛下垂意《六經》,旁采史策,此不足學也。"

至和三年,復拜三司使。聘契丹,見其主混同江,設宴垂釣,每得魚,必酌拱辰酒,親鼓琵琶以侑飲。謂其相曰:"此南朝少年狀元也,入翰林十五年,故吾厚待之。"使還,御史趙抃論其輒當非正之禮,"異時北使援此以請,將何辭拒之?"湖南轉運判官李章、知潭州任顓市死商真珠,事敗,具獄上,拱辰悉入珠掖庭。抃並劾之。除宣徽北院使,抃言:"宣徽之職,本以待勳勞者,唯前執政及節度使得為之,拱辰安得污此選?"乃以端明殿學士知永興軍,歷泰定二州、河南大名府,積官至吏部尚書。

神宗登極,恩當轉僕射,歐陽脩以為此宰相官,不應序進,但遷太子少保。熙寧元年,復以北院使召還。王安石參知政事,惡其異己,乘二相有故,出為應天府。八年,入朝,為中太一宮使。

元豐初,轉南院使,賜金方團帶。再判大名,改武安軍節度使。三路籍民為保甲,日聚而教之,禁令苛急,往往去為盜,郡縣不敢以聞。拱辰抗言其害曰:"非止困其財力,奪其農時,是以法驅之,使陷於罪罟也。浸淫為大盜,其兆已見。縱未能盡罷,願財損下戶以紓之。"主者指拱辰為沮法,拱辰曰:"此老臣所以報國也。"上章不已。帝悟,於是第五等戶得免。

哲宗立,徙節彰德,加檢校太師。是年薨,年七十四。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懿恪。

論曰:方平、拱辰之才,皆較然有過人者,而不免司馬光、趙抃之論。豈其英發之氣,勇於見得,一時趨鄉未能盡適於正與?及新法行,方平痛陳其弊,拱辰爭保甲,言尤剴切,皆諤諤不少貶,為國老成,望始重矣。若方平識王安石於辟校貢舉之時,而知其後必亂政,其先見之明,無忝呂誨雲。

張昪字杲卿,韓城人。舉進士,為楚邱主簿。南京留守王曾稱其有公輔器。累官度支員外郎。夏竦經略陝西,薦其才,換六宅使、涇原秦鳳安撫都監。未幾,以母老,求歸故官,得知絳州,改京西轉運使。知鄧州,又以母辭。或指為避事,范仲淹言於朝曰:"張昪豈避事者?"乃許歸養。歷戶部判官、開封府推官,至知雜御史。

張堯佐緣恩驟用,知開封府;內侍楊懷敏夜直禁中,而衛士為變,皆極論之。昪性質樸,不善擇言,至斥張貴妃為一婦人,謂懷敏得志,將不減劉季述。仁宗讀之不懌,以語陳昇之。升之曰:"此忠直之言,不激切,則聖意不可回矣。"帝乃解。以天章閣待制知慶州,改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

初,青唐蕃部藺氈,世居古渭,積與夏人有隙,懼而獻其地。攝帥范祥無遠慮,亟城之。諸族畏其逼,舉兵叛。昪至,請棄勿城。詔戶部副使傅求審視之,以為不可棄,與昪議殊。先是,副總管劉渙討叛羌,逗撓不時進,昪命他將郭恩代之,羌乃潰去。渙黜其功,讕訟恩多殺老稚,以撼昪。朝廷命張方平守秦,徙渙涇原,亦徙昪青州。將罪昪,方平辭曰:"渙、昪有階級,今互言而兩罷帥,不可為也。"昪乃復留。

至和二年,召兼侍讀,拜御史中丞。劉沆在相位,以御史范師道、趙抃嘗攻其惡,陰欲出之。昪曰:"天子耳目之官,奈何用宰相怒而斥?"上章力爭之,沆竟罷去。帝見昪指切時事無所避,謂曰:"卿孤立,乃能如是。"對曰:"臣仰托聖主,致位侍從,是為不孤。今陛下之臣,持祿養望者多,而赤心謀國者少,竊以為如陛下乃孤立爾。"帝為之感動。

契丹主宗真遣使齎其畫像來,求帝畫像,未報而死。子洪基立,以為請,詔昪報聘,諭使更致新主像。契丹欲先得之,昪曰:"昔文成以弟為兄屈,尚先致敬,況今為伯父哉!"遂無以奪,乃復以洪基像來。嘉祐三年,擢樞密副使,遷參知政事、樞密使。昪愛惜官資,凡內降所與,多持不下。見帝春秋高,前後屢進言儲嗣事,卒與韓琦同決策。

英宗立,請老,帝曰:"太尉勤勞王家,詎可遽去?"但命五日一至院,進見無蹈舞。司馬光上疏言:"近歲以來,大臣年高者皆不敢自安其位,言事者欲以為名,又從而攻之。使其人無可取,雖少壯何為?果有益於時,雖老何傷?昪為人忠謹清直,不可乾以私,若使且居其位,於事亦未有曠廢也。"昪請不已,始賜告,令養疾,遂以彰信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許州,改鎮河陽三城。拜太子太師致仕。熙寧十年薨,年八十六。贈司徒兼侍中,謚曰康節。

趙概,字叔平,南京虞城人。少篤學自力,器識宏遠,為一時名輩稱許。中進士第,通判海州,為集賢校理、開封府推官。奏事殿中,仁宗面賜銀緋。

出知洪州,州城西南薄章江,有泛溢之虞,概作石堤二百丈,高五丈,以障其沖,水不為患。僚吏鄭陶、饒奭挾持郡事,為不法,前守莫能制。州之歸化卒,皆故時群盜。奭造飛語曰:"卒得廩米陳惡,有怨言,不更給善米,且生變。"概不答。卒有自容州戍逃歸而犯夜者,斬之以徇,因收陶、奭抵罪,闔府股慄。

加直集賢院、知青州。坐失舉澠池令張誥免,久乃起,監密州酒。知滁州,山東有寇李二過境上,告人曰:"我東人也,公嘗為青州,民愛之如父母,我不忍犯。"率眾去。

召修起居注。歐陽修後至,朝廷欲驟用之,難於越次。概聞,請郡,除天章閣待制、糾察在京刑獄,修遂知制誥。逾歲,概始代之。郊祀,當任子、進階爵,乞回其恩,封母郡太君。宰相謂曰:"君即為學士,擬封不久矣。"概曰:"母年八十二,願及今拜君賜以為榮。"乃許之,後遂為例。

蘇舜欽等以群飲逐,概言:"預會者皆館閣名士,舉而棄之,觖士大夫望,非國之福也。"不報。求知蘇州,終母喪,入為翰林學士。聘契丹,契丹主會獵,請賦《信誓如山河詩》"詩成,親酌玉杯為概勸,且授侍臣劉六符素扇,寫之納袖中,其禮重如此。還,兼侍讀學士。諫官郭申錫論事忤旨,帝欲加罪,概曰:"陛下始面諭申錫毋面從,今黜之,何以示天下?"乃止。

以龍圖閣學士知鄆州、應天府,代韓絳為御史中丞。絳以論張茂實不宜典宿衛罷,概至,首言之,茂實竟去。御藥院內臣有寄資至團練使者,謂之暗轉。概請明限以年,詔俟出院優遷之,毋得累寄。擢樞密使、參知政事。數以老求去。熙寧初,拜觀文殿學士、知徐州。自左丞轉吏部尚書,前此,執政遷官,未有也。以太子少師致仕,退居十五年,嘗集古今諫爭事,為《諫林》百二十卷上之。神宗賜詔曰:"請老而去者,類以聲問不至朝廷為高。唯卿有志愛君,雖退處山林,未嘗一日忘也。當置於坐右,時用省閱。"元豐六年薨,年八十八。贈太子太師,謚曰康靖。

概秉心和平,與人無怨怒。雖在事如不言,然陰以利物者為不少,議者以比劉寬、婁師德。坐張誥貶六年,念之終不衰,誥死,恤其家備至。歐陽修遇概素薄,又躐知制誥,及修有獄,概獨抗章明其罪,言為仇者所中傷,不可以天下法為人報怨。修得解,始服其長者。為鄆州時,吏按前守馮浩侵公使錢三十萬,當以職田租償。概知其貧,為代以己奉。其平生所為類此。

概初名禋,嘗夢神人金書名簿有"趙概",遂更雲。

胡宿,字武平,常州晉陵人。登第,為揚子尉。縣大水,民被溺,令不能救,宿率公私船活數千人。以薦為館閣校勘,進集賢校理。通判宣州,囚有殺人者,將抵死,宿疑而訊之,囚憚箠楚不敢言。辟左右復問,久乃云:"旦將之田,縣吏縛以赴官,莫知其故。"宿取具獄繙閱,探其本辭,蓋婦人與所私者殺其夫,而執平民以告也。

知湖州,前守滕宗諒大興學校,費錢數十萬。宗諒去,通判、僚吏皆疑以為欺,不肯書歷。宿誚之曰:"君輩佐滕侯久矣,苟有過,盍不早正?乃陰拱以觀,俟其去而非之,豈昔人分謗之意乎?"坐者大慚謝。其後湖學為東南最,宿之力為多。築石塘百里,捍水患,民號曰胡公塘,而學者為立生祠。

久之,為兩浙轉運使。召修起居注、知制誥。入內都知楊懷敏坐衛士之變,斥為和州都監,未幾,召入復故職。宿封還詞頭,且言:"懷敏得不窮治誅死,已幸,豈宜復在左右?"命遂寢。

慶曆六年,京東、兩河地震,登、萊尤甚。宿兼通陰陽五行災異之學,乃上疏曰:"明年丁亥,歲之刑德,皆在北宮。陰生於午,而極於亥。然陰猶強而未即伏,陽猶微而不能勝,此所以震也。是謂龍戰之會,其位在乾。若西北二邊不動,恐有內盜起於河朔。又登、萊視京師,為東北少陽之位,今二州置金坑,多聚民鑿山谷,陽氣耗泄,故陰乘而動。宜即禁止,以寧地道。時以為迂闊。明年,王則果以貝州叛。皇祐五年正月,會靈宮災,是歲冬至,郊,以二帝並配。明年大旱,宿言:"五行,火,禮也。去歲火而今又旱,其應在禮,此殆郊丘並配之失也。"即建言並配非古,宜用迭配如初。時議者謂士大夫言,七十當致仕,其不知止者,請令有司按籍舉行之。宿以為非優老之義,當少緩其期法:武吏察其任事與否,勿斷以年;文吏使得自陳而全其節。及言皇祐新樂與舊樂難並用;禮部間歲一貢士不便,當用三年之制。皆如其言。

唐介貶嶺南,帝遣中使護以往。宿言:"事有不可測,介如不幸道死,陛下受殺直臣之名。"帝悟,追還使者。遷翰林學士,知審官、刑院。李仲昌開六塔河,民被害,詔獄薄其罪。宿請斬以謝河北,仲昌由是南竄。袞國公主下降,將行冊禮。宿諫曰:"陛下昔封兩長主,未嘗冊命,今施之愛女,殆非漢明帝所謂'我子豈得與先帝子等'之義也。"

涇州卒以折支不時給,出惡言,且欲相扇為亂。既置於法,乃命劾三司吏。三司使包拯護弗遣。宿曰:"涇卒固悖慢,然當給之物,越八十五日而不與,計吏安得為無罪?拯不知自省,公拒制命,紀綱益廢矣。"拯懼,立遣吏。韓琦守并州,請復其節鎮。宿言:"參、商為仇讎之星。國家受命於商丘,而參為晉地。今欲崇晉,非國之利也。宋興削平四方,並最後服,故太宗不使列於方鎮,八十年矣,宜如故便。"議遂止。後琦秉政,卒復之。

拜樞密副使。曾公亮任雄州,趙滋顓治界河事。宿言於英宗曰:"憂患之來,多藏於隱微,而生於所忽。自滋守邊,北人捕魚伐葦,一切禁絕,由此常與鬥爭。南北通好六十載,內外無患,近年邊遽來上,不過侵誣尺寸,此城砦之吏移文足以辨詰,何至於興甲兵哉?今搢紳中有恥燕薊外屬者,天時人事未至,而妄意難成之福。願守兩朝法度,以惠養元元,天下幸甚。"宿以老,數乞謝事。治平三年,罷為觀文殿學士、知杭州。明年,以太子少師致仕,未拜而薨,年七十二。贈太子太傅,謚曰文恭。

宿為人清謹忠實,內剛外和,群居不譁笑,與人言,必思而後對。故臨事重慎,不輒發,發亦不可回止。居母喪三年,不至私室。其當重任,尤顧惜大體。在審官、刑院,擇詳議官,有在選中者,嘗監征榷,以水災負課。同列謂小累不足白,宿竟白之,而薦其才足用,仁宗聽納。同列退而誚曰:"公固欲白上,倘緣是不用,奈何?"宿曰:"彼之得否,不過一詳議官。宿平生以誠事主,今白首矣,忍以毫髮欺乎?為之開陳,聽吾君自擇爾。"少與一僧善,僧有秘術,能化瓦石為黃金。且死,將以授宿,使葬之。宿曰:"後事當盡力,他非吾所冀也。"僧嘆曰:"子之志,未可量也。"其篤行自勵,至於貴達,常如布衣時。

子宗炎,從子宗愈、宗回。

宗炎字彥聖,由將作監主簿鎖廳登第。為國子大宗正丞、開封府推官、考功吏部郎中。舊制,選人改京官,舉將小絓吏議,輒尼不行。宗炎請先引見,俟舉者罪即追止,從之。

哲宗崩,遼使來弔祭,宗炎以鴻臚少卿迓境上。使者不易服,宗炎以禮折之,須其聽命,乃相見。暨還,升為卿。初,父宿使遼,遼人重之。其後宗炎婿鄧忠臣迓客,客問:"中外嘗有充使者否?"忠臣以宿告,且言:"前使鴻臚,其子也。"客嘆:"胡氏世不乏人。"俄以直龍圖閣知潁昌府,歷密州而卒。

宗炎善為詩,藻思清婉。歐陽修守亳,與客游郡圃,或誦其詩,修賞味不已,以為有鮑、謝風致。其重之如此。

宗愈字完夫,舉進士甲科,為光祿丞。宿得請杭州,英宗問:"子弟誰可繼者?"以宗愈對。召試學士院。

神宗立,以為集賢校理。久之,兼史館檢討,遂同知諫院。修內卒盜皇城器物,宗愈言:"唐長孫無忌不解佩刀入東上閣門,校尉論當死。今禁卒為盜,而入內都知不能覺察,願正其罪。"殿帥直廬在長慶門內,久而自置隸圉。宗愈曰:"嚴禁旅,所以杜奸宄也。奈何令私人得為之?萬一凶黠者竄名其間,將不可悔。請易募老卒。"

王安石用李定為御史,宗愈言:"御史當用學士及丞、雜論薦,又須官博士、員外郎。今定以幕職不因薦得之,是殆一出執政意,即大臣不法,誰復言之?"蘇頌、李大臨不草制,坐絀;宗愈又爭之,安石怒,出通判真州。歷提點河東刑獄、開封府推官、吏部右司郎中。

元祐初,進起居郎、中書舍人、給事中、御史中丞。時更定役法,書成,衙校募不足者,聽差入等戶。宗愈言:"法貴均一,若持兩端,則於文有害。是乃差法,非募法也。請刪之。"

哲宗嘗問朋黨之弊,對曰:"君子指小人為奸,則小人指君子為黨。君子,蓋義之與比者。陛下能擇中立之士而用之,則黨禍熄矣。"明日,具《君子無黨論》以進。拜尚書右丞。於是諫議大夫王覿論其不當,而劉安世、韓川、孫覺等合攻之,朝廷依違。逾年,出覿潤州,而言者愈力。乃罷為資政殿學士、知陳州,徙成都府,蜀人安其政。召為禮部尚書,遷吏部,卒,年六十六。贈左銀青光祿大夫。

宗回字醇夫,用蔭登第,為編修敕令官、司農寺幹當公事、京西轉運判官、提點刑獄、京東陝西轉運使、吏部郎中。紹聖初,以直龍圖閣知桂州,進寶文閣待制。坐系平民死,降集賢殿修撰、知隨州,改秦州、慶州,復為待制。

先是,熙河將王贍下邈川有功,帥孫路不樂贍,奪其兵與王愍。朝廷知之,以宗回代路,加直學士。時青唐瞎征內附,而心牟欽氈勒兵立別酋隴拶,還其地,勢復張。瞎征大懼,自髡為僧以祈免。王贍怨孫路,因言青唐不煩兵可下。至,則駐宗哥城不進。宗回怒,日夜檄趣之,且戒贍曰:"青唐兵甚弱,隴拶稚子,何能為,而怯懦逗遛,吾將以軍法從事。"又遣王愍復至邈川,聲言代贍。贍懼,乃率步騎掩青唐,據之,隴拶降。詔以青唐為鄯州,邈川為湟州。未幾,屬羌郎阿章叛,拒官軍。宗回遣將王吉、魏釗討之,皆敗死。又遣鈐轄種朴往。朴言:"賊鋒方銳,且盛寒,宜少緩師。"宗回不聽,督之急。朴不得已,行,亦敗死。於是轉運判官秦希甫言湟、鄯難守,以為棄之便。事下宗回,宗回持不可,希甫罷去。會徽宗棄鄯州,於是任伯雨再疏其罪,奪職知蘄州。

還,為待制。歷慶、渭、陳、延、澶州。兄宗愈入黨籍,宗回亦罷郡。居亡何,錄其堅守湟、鄯之議,起知秦州。進樞密直學士,徙永興、鄭州、成德軍,復坐事去。大觀中卒,贈銀青光祿大夫。

胡氏自宿始大,及宗愈仍世執政,其後子孫至侍從、九卿者十數,遂為晉陵名族。

論曰:張昪清忠諒直,趙概雅量過人,胡宿學通天人之奧,考其立朝大節,皆磊落為良執政。宗愈仍居右轄,而學術視宿則有間矣。宗回非邊將材,其守河湟之議,蓋以趣種朴於死,蘄合上意,以解其責爾。若胡氏之世大也,殆脫萬人於水死,而陰德之所致與?

部分譯文

張方平,字安道,南京人。少年時聰敏絕頂,家庭貧寒,買不起書,他就向別人借三史讀,十來天就歸還,說“:我已經讀完了。”他讀書只看一遍,不讀第二遍,宋綬、蔡齊認為他是天下奇才。考取茂才異等,任校書郎、知崑山縣。又考中賢良方正科,被選拔升任為著作郎,通判睦州。

西夏趙元昊準備叛亂,寫來了一封傲慢的信,想促使宋與他絕交,以便趁機激怒西夏人以擁戴他。張方平建議“:暫時忍讓,使元昊沒有理由公開叛亂,等待一年多時間,抓緊精選將士,秣馬厲兵,修築城池,形成不可戰勝之勢。雖然元昊最終必然反叛,但師出無名,官吏將士沒有同仇敵愾之心,這樣就難以同我們決戰。小國家用兵三年還分不出勝負,國內就會不攻自破,我們再乘機攻擊,這是必勝之道。”當時朝廷處於全盛之時,大家都認為張方平的建議太軟弱,是姑息養奸。於是朝廷決定出兵討伐。張方平又獻上《平戎十策》,認為:“西夏想來侵犯,必然從延、渭來,巢穴一定空虛。我方應該屯兵河東,輕裝直進,這就是攻其所必救,使敵處於被動的打法。”宰相呂夷簡贊同這一策略而沒有實際採用。皇上召試館職時,對他說:“你不是考中兩次科舉的人嗎?何必再考?”命他任直集賢院,不久知諫院。

西夏侵犯邊境,張方平第一個請求將樞密院的事務合併到中書省,以便共同策劃。皇上認為很對,於是讓宰相兼任樞密使。當時政府徵調各地的弓箭手,選其健勇者組成宣毅、保捷兩軍。張方平屢次上書反對,沒被採納。結果兩軍驕傲自大不堪,二十多萬人的部隊都像老百姓一樣不能打仗,正像張方平推測的那樣。

夏竦統率陝西並監領各路將領。四路將領因為往來請示匯報貽誤了戰機,加之皇上令他們進兵,他們卻逗留不前,以致豐州失陷,劉平等兵敗。各路主帥都遭譴責,夏竦像沒事人一般。張方平立即彈劾他,免了他的職,給四路將帥自主權。西北諸軍長久不得休整,西夏軍也疲憊不堪,張方平說:“皇上是天下人的父母,豈能同禽獸計較得失?希望皇上能趁著舉行郊祀之機,大赦天下罪人,自我檢討過失,取信於民,也給西夏人一條悔過自新之路。”皇上高興地說“:這正是我希望的。”這一年,修改了慶曆年間赦免邊寇的條件,讓邊境將士將皇上的好意轉告對方,西夏王元昊終於降服了。

隨即張方平以修起居的身份出使契丹。契丹王對左右說:“有這么好的大臣,多好!”陪他騎馬打..喝酒,並將坐騎送給了張方平。回來後,任知制誥,代理開封知府。府中瑣事繁雜,前任一律用書板記錄,張方平卻靠默記,沒有一點差錯。升為翰林學士。元昊降服後,因為曾同契丹不和,前來請宋同契丹斷交,大臣們以為不行。張方平說“:為了剛降附的小小羌人,丟了和平相處已久的強敵,划不來。應該告訴元昊,讓他慎重從事,假若清晨同契丹消除對立,我國的冊封書晚上就到。這樣,西部、北部兩方面都有利。”當時人同意這一觀點。又升為御史中丞,改任三司使。

當初,王拱辰提議河北的鹽由政府專營,張方平知道後就說:“河北的鹽業為什麼要統一管理呢?”皇上說“:剛剛立法決定的。”張方平說“:過去北周世宗將鹽稅均入其他稅收之中,現在的兩稅法中鹽錢項就是。這豈不是重複徵稅嗎?”皇帝驚醒過來,張方平請皇帝親筆發文,停止收此稅。河朔父老鄉親在澶州拜迎他,並舉行了七天佛老會,以報謝皇恩,這件事詳見《食貨志》。升任端明殿學士、判太常寺。

宮中衛士夜晚兵變失敗,皇帝次日晨令二府獎勵張貴妃保護皇上的功勞,夏竦就建議“:應該研究怎樣特別獎賞。”張方平聽說後就對陳執中說“:漢代妃子馮絰亻予親身抵擋猛獸,沒聽說有什麼特殊獎勵。而且既有皇后又尊崇貴妃,古來沒有這個道理。真要對貴妃實行了特殊的獎勵,那天下人的指責都會集中到你身上。”陳執中害怕,即作罷了。

皇帝徵求臣下的增收節支方案,方平同大夥一起提了意見後又單獨寫了幾千字,大意說:“祥符年以來,法制鬆弛,漸漸背離了祖先的傳統。科舉、任子、考核轉正、升遷補敘等法則都被破壞了,任命將領、操練戰士,都不是原先的規則。中央財政開支處境窘迫,必定導致政出多門;大商人、大貴族鑽空子獲取暴利,專營茶鹽香..的法律也被破壞。這是治亂興亡的關鍵所在,不可不認真對待。”皇上看了他的意見書非常高興,正要重用他,碰上判官楊儀犯罪,方平因為同他有交往,貶職出任滁州知州。不久知江寧府,又判流內銓。

又以侍講學士身份知滑州,徙任益州。還未赴任,有人造謠說,儂智高在南詔,將侵犯益州。益州代理知州急忙調兵築城,日夜不停,民間大受驚擾。朝廷聽說這一傳聞,也從陝西調集步騎部隊,絡繹不絕地開往蜀地。命令張方平儘快赴任,允許他相機行事。張方平說:“這必然是謠言。”路上遇到前往益州的兵士,他都遣返,其他勞役也都停止。正逢上元節燈會,城門三晚上不關,抓獲邛部川翻譯官造儂智高犯兵謠言的人,斬首於邊境,放逐餘黨,蜀民才安定下來。

又召回任三司使。西部邊境打仗,兩蜀是大後方。張方平上奏請免兩蜀橫賦四十萬,減鑄鐵錢十餘萬緡,又建議:“國家以陳留一帶為中心,處於四通八達的樞紐地位,不像雍、洛等地有山川險要地形可以依靠,而僅能依靠強大的武力。士兵要吃飯,糧食依賴漕運,漕運以汴河為主,汴河連線淮河、長江,直達南海。天聖年以前,每年調集百姓疏浚,因而水流通暢。其後,淺薄者爭著請求裁減役費以譁眾取寵,汴河日益堵塞。現在河在天上,必須仰望。這是得到了尺寸之利而喪失了丘山之利。”於是獻上十四項謀略。富弼讀他的奏章時,計時的更漏都過了十刻,也不知疲倦,皇帝亦稱好。富弼說“:這是關係到國家生死存亡的意見,不是普通奏章啊。”全部採納了他的意見。

升任尚書左丞、知南京。不久,以工部尚書身份統率秦州。諜報人員報告西夏將來侵擾,張方平精選兵馬,聲稱要出關討西夏。最後夏人沒有來侵犯,有人認為他輕舉妄動,曾公亮說:“我方的軍隊又沒有越過邊界,怎能說輕舉妄動?強寇不來,是因為知我方已有提防。倘若處罰張方平,以後守邊大臣都不敢在敵人入侵之前早做準備了。”張方平自己覺得處境不好,請求調任為南京知府。

英宗即位,張方平升任禮部尚書,經請求改任鄆州知州。回京後,任學士承旨。皇上生病,在福寧殿召見他。英宗伏在桌上談話,聲音模糊不清。張方平遞過筆,皇帝寫道:“明天正式下令冊封太子。”方平大聲疾呼“:必須立潁王為太子。他既是嫡長子,又賢明,請您寫下他的名字。”英宗費力地寫下了,方平於是告退回去草擬詔書。

神宗即位後召見張方平,請他估算英宗的安葬費用。神宗說“:孝敬父母可以節約嗎?”方平回答說“:英宗既然有安排,滿足他務行節儉的最後願望,也是孝順。”又請求按比例減省各種賞賜,實行乾興年間的標準,費用節約了十分之七八。張方平上奏章,神宗親自批覆說:“你文章典雅,有三代聖賢的風範,又善於綜合概括,言簡意賅,即使是《尚書》中的《訓》、《誥》,也不過如此了。”皇上就是這般推崇他的。

升任參知政事。御史中丞司馬光認為他不該受如此重用,皇上不聽。司馬光離中丞職,曾公亮建議起用王安石,張方平認為不行。幾天后,赴父親喪事。服喪期滿後,以觀文殿學士身份留守西京。入朝覲見時,留京任判尚書都省,他極力請求下任陳州知州。

王安石推行新法,張方平朝見皇上,極力證明新法的害處,說:“老百姓好比水,可以使船浮起,也可以把船淹沒。戰爭好比火,不停戰必然自焚。假若推行新法,必然會導致沉船、自焚。”皇帝很不高興。

韓絳主持西部邊防,慶州發生兵變,京西轉運使命令各路兵馬會集慶州平叛,居民大受騷擾。張方平拿著京西轉運使的文書向皇上申明其非,皇帝說:“守臣處置問題不該這樣啊!”命令停止徵調諸郡兵。召張方平任宣徽北院使,留京師。王安石很討厭他,派他知青州。臨行前,神宗向他請教祖宗對付外寇的辦法,回答說:“太祖不貪圖遠征,比如靈夏、河西一帶,都任命當地的首領統治,允許世襲。環州董遵海、西山郭進、關南李漢超,都享受高俸和賞賜,給予其寬鬆的環境。諸將軍需充足,威望就高,間諜精明強幹,官吏士兵服從號令,故能以十五萬人當一百萬人用。後來太宗策劃攻燕薊,內遷李彝興、馮暉,於是朝廷開始窮於應付邊境衝突了。真宗澶淵之戰勝利後,與契丹人講和,至今邊境太平。三代的情形就是這樣。近年來守邊將士,想將天下的命運拿來孤注一擲,成功了則他們獲利,失敗了則給別人留下禍患,不能聽他們的話呀!”神宗說“:仁宗慶曆以來的事你知道嗎?西夏元昊剛降服,是怎樣對待他的?”張方平回答說“:我當時任學士,誓詔封冊,都出自我的手筆。”神宗說“:您當時就已經是學士,可算得上德高望重了。”

契丹派使者蕭禧來討論邊界問題,應該告辭回國了,卻睡在館驛中不走。張方平對樞密使吳充說“:只給主管官員送食物,不問其他的,再讓邊境地方官通知他本國。”吳充請示皇帝後採納了這一建議,蕭禧於是立即回去了。任命張方平為中太一宮使。

王安石放鬆了對銅的專營管理,奸商即常常銷毀銅錢做器具賣,各關所徵收不到錢,錢漸漸毀損。張方平極力論證這一現象的危害性,請皇帝質問王安石“:將歷代的典章制度,一天之內全部廢除,居心何在?”皇帝採納了一些。張方平請求辭職,進使南院,任應天府通判。皇帝說:“想讓你同韓絳共事,而你的政見不同;想讓你去樞密院,而你的軍事策略也不同於他人。你受先帝的器重,我卻怎樣讓你幫我呢?”還是讓他離開了京師。

高麗使者路過應天府,地方官應送往迎來。張方平對皇上說“:我的級別相當於宰相,不能比屬國的使者還低。”皇帝下令允許只派少尹接待使者。王師征伐安南,方平說:“把西北的精兵猛將良馬,拋棄到炎熱的蠻荒之地,禍患不勝枚舉。假若最後部隊只是疲憊不堪、耗費些錢財,然後無功而還,就算是國家的大幸了。”後來形勢的發展證實了他的話。

王安石等推行新法,賣渡口碼頭為市場,土地廟及其他宗廟,甚至宋地先賢閼伯、微子廟都成了商賈活動之區。張方平說“:宋地是宋朝王業的發祥地,商朝時閼伯受封於商丘,主持祭祀大火星;微子是宋地的第一個國君。這兩座廟,難道也不能倖免嗎?”皇帝大怒,在奏章後面批示說“:侮慢神明,污辱國家,沒有比這更嚴重的了。”於是祠廟都得以保存。幾次請求退休,後以太子少師的身份退職。官制改革,廢宣徽使,只允許他仍領此銜。哲宗即位,加封為太子太保。元..六年(1091)死,享年八十五歲。追贈司空。遺言不要諡號,尚書右丞蘇轍替他請諡號,於是謚為“文定”。

張方平為人直率豪爽有骨氣,退休後評論時事仍很尖銳,尤其是對於用兵、判案等項,反覆辯論。還說:“我快去向先帝報到了,得有話說呀。”平時從不隨波逐流、不負責任。任蜀太守時,見到眉山蘇洵及其二子蘇軾、蘇轍,非常器重。曾推薦蘇軾為諫官。蘇軾受處分,又毅然上奏為他辯護,因而蘇軾終身都敬重他,為他的文章做序,以為他與孔融、諸葛亮相比肩。晚年受知於神宗。王安石正得勢,他巋然不屈服,因此威望高重一時。管理宋都時,富弼從亳到汝路過宋都,拜見他,說:“人心難測啊。”張方平說“:說的是王安石嗎?豈難知!方平我從前主持皇..年間的貢舉時,有人稱讚王安石的文章才華,向我推薦應考。入院後,舉凡院中之事,都想變更。我討厭這個人,下令驅逐了他,從此後就沒與他說過話。”富弼面有愧色,因為富弼一向同王安石關係很好。

王拱辰,字君貺,開封鹹平人。原名拱壽,十九歲時考取進士第一名,仁宗賜名“拱辰”。任懷州通判,直集賢院,歷任鹽鐵判官、修起居注、知制誥。慶曆元年(1041)為翰林學士。

契丹使者劉六符曾對賈昌朝說“:一條界河有什麼險要可言?乘一葉小舟就可以渡過來,將士們投下馬鞭就可以填平。或者,挖掉河堤,做十萬個裝滿沙土的袋子放在上游,隨時都可以打通道路。”仁宗將這一問題同拱辰討論,拱辰說“:打仗總是要搞陰謀的。對方果然能這么辦,不應該告訴我們,這必然是在說大話。設定險阻保衛國家,先王就是這樣乾的,祖宗也是利用險要地形抵禦敵人的。”不久,契丹又派劉六符來,要求宋割讓關南十縣,並指責當年太宗伐燕是無理取鬧,師出無名。全朝廷上下都不知該怎樣對答才好。拱辰說“:當年王師征河東,契丹既已同我們互通往來,卻又襲擊石嶺關以支援河東反賊。太宗生氣,於是回師伐契丹,怎能說沒有道理?”於是寫回書說:“先有石嶺關的交鋒,後來才有薊門之役。”契丹得到答覆後,恢復了和好。仁宗高興地對大臣們說“:若不是拱辰熟悉歷史,還真難答覆啊。”

拱辰又代理開封知府,任御史中丞。夏竦當上了樞密使,拱辰說:“夏竦主持西部邊務時,沒有什麼建樹,無功而還。現在讓他主持國家的兩大最高軍、政機構之一,怎樣表率天下?”因而同皇帝當面爭執,言辭激烈。皇帝沒有想通,陡然起身,拱辰上前牽住他的衣角。皇上最後聽了他的話,夏竦離職。又說:“滕宗諒在慶州所作所為違背了法度,而僅僅降級調任虢守,恐怕以後邊臣都會像他一樣了。應該施以重罰。”皇上沒有聽從,他就請假回家,請求降職降級。於是皇上將滕宗諒調到岳州,命令拱辰繼續負責原先的工作。拱辰拜見皇帝時,皇帝說“:你們這些參謀官,各陳己見就可以了,不要以為朝廷沒有採納你們的某一建議就是壓制你們,而輕易地離職,沽名釣譽。從今以後你們覺得應該說的,就儘量說出來,不要有所迴避。”

僧紹宗以鑄佛像為名欺騙老百姓,京城居民爭相將金子投入煉爐中,後宮也出錢幫助他。拱辰說“:西部連年派兵駐守,我們卻將財費用於不該用的地方,這會導致軍心動搖,引起民怨。”皇上就下令禁止了僧紹宗的這一活動。蘇舜欽在進奏院時宴請賓客,王益柔醉作《傲歌》,拱辰勸蘇的下屬魚周詢、劉元瑜舉報這件事。結果蘇、王被貶謫到遠方,一起宴會的人都被驅逐到地方上去了。當時執政大臣是杜衍、范仲淹,他們對傳統規章制度多有改革,拱辰的朋友感到不安。舜欽、益柔都是范仲淹推薦提拔上來的,舜欽又是杜衍的女婿,因此,拱辰借這個機會搞翻了這批人,當時輿論很是瞧不起拱辰的為人。

後又以翰林學士身份代理三司使。因為推舉富民鄭旭不當,出任鄭州知州,又先後遷任澶、瀛、並三州。幾年後歸來,任學士承旨兼侍讀。皇上在邇英閣存放《太玄經》和占卦用的蓍草,對拱辰說“:我常研讀這些。你也了解這些嗎?”拱辰作了回答,並說:“希望陛下注意儒家的經典《六經》,再以記錄歷代興衰盛亡的史書為輔助就夠了,這些雜書不足以為學。”

至和三年(1056),重新任三司使。出使契丹,與契丹主在混同江會面,一塊兒飲宴釣魚。契丹主每次釣到魚,必定替拱辰斟酒,親自彈奏琵琶助酒興。又對其丞相說:“這位是南朝的少年狀元,考取翰林十五年了,因此我要特別厚待他。”回來後,御史趙扌卞認為他的行為不合禮制“:他日契丹使者如果以此為例來要求我們,我們又怎樣拒絕呢?”湖南轉運判官李章、潭州知州任顓賤價強買死商人的珠寶,罪行敗露後被抓,拱辰將全部珠寶都賄賂給了後宮,趙扌卞也一併彈劾這件事。改任宣徽北院使,趙扌卞說:“宣徽之職位,本來是給有功勳的人的,只有前任執政大臣和節度使才能獲得此職位,拱辰怎么能污辱這一職務呢?”於是讓他以端明殿學士身份知永興軍,先後主管泰、定二州、河南大名府,累官至吏部尚書。

神宗即位後,照資格拱辰應轉任僕射,歐陽修以為僕射是宰相級別,不應按資排輩,只任命他為太子少保。熙寧元年(1068),又召他回來任北院使。王安石任參知政事,討厭他老同自己作對,趁兩位宰相有事之機,趕他去管應天府。八年(1075),入朝見皇帝,任中太一宮使。

元豐初年(1078),轉任南院使,賜給他金方團帶。再次判大名,改任武安軍節度使。三路長官編制老百姓的戶籍建立保甲制度,天天招集百姓訓導,禁令苛刻急躁,老百姓往往被逼去做盜匪。郡縣官隱瞞這些情況,不敢上報。拱辰毅然上書指責其弊端“:不僅僅老百姓的物質利益大受損害,而且耽誤他們的務農時間,這是在用法律來迫使他們犯罪。他們逐漸演化為大盜的徵兆已經可以看出來了。縱然不能全部廢除這些辦法,也應該讓那些最窮苦、承受能力最差的百姓免於受害,緩和一下形勢。”當權者指責拱辰抗拒新法,拱辰回答說:“這是老臣在盡忠報國啊。”接連上奏不停。皇帝醒悟了,於是第五等戶得以免受其害。

哲宗即位,遷任彰德節度,加封檢校太師。這年死去,終年七十四歲。追贈開府儀同三司,諡號“懿恪”。

胡宿,字武平,常州晉陵人。中舉後任揚子縣尉。縣境水災,老百姓死了不少,縣令不能拯救,胡宿率領公私船隻救活了數千人,被推薦任館閣校勘,升任集賢校理。任宣州通判。囚犯中有個殺人犯,應該抵命,胡宿懷疑判決有失誤,重新審訊。囚犯害怕受刑,不敢翻供。胡宿命令下屬追問,很久以後囚犯才說:“我早晨想下地種田去,縣吏把我綁來,我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胡宿取來有關記錄,仔細研究,才知道是一個婦女與別人通姦,共同殺死其丈夫,誣陷這個農民。

任湖州知州。前任長官滕宗諒大辦學校,耗費八十萬錢。宗諒離任後,其下屬官員懷疑宗諒有獨自貪污受賄之事,卻不肯如實給他指出。胡宿對他們說:“你們輔佐宗諒很久了,如果他有過失,你們為什麼不早點向他指出呢?現在卻背後指責他,等他走了就想看他的笑話,這符合下級替上級分擔罪責的傳統道德嗎?”這些人很感慚愧。後來,湖州的學術冠於東南,胡宿出力最多。修築石塘百里,防止水患,老百姓稱之為“胡公塘”,文人們為他修建了生祠。

後來任兩浙轉運使。又被召回任修起居注、知制誥。入內都知楊懷敏因為受衛士兵變牽連,被貶斥任和州都監,不久,又召回官復原職。胡宿封還任命狀,並說“:懷敏得以不被繼續追究、誅殺,已是萬幸了,豈能再在京城任職?”這道任命才未下。

慶曆六年(1046),京東、兩河發生地震,登、萊二州災情尤其重大。胡宿對陰陽五行災異之學頗有研究,於是上書說:“明年是丁亥年,一年的刑、德,都在北宮位。陰氣生於午,而終於是亥。但陰在亥時仍然強大,不會立即衰弱。陽氣還小,暫時還不能勝陰,所以就發生了地震。這就是龍戰之會,位置在乾位。假若西、北邊疆沒有動靜,就恐怕有內賊興起於河朔地區了。又登萊二州相對京城而言,處於東北少陽之位,現在這二州大挖金坑,大肆招集百姓開山,陽氣泄盡,故而陰氣趁虛而動。應該下令禁止,以便安寧地脈。”當時人認為這番議論是迂腐之見。次年,王則果然在貝州發動叛亂。

皇..五年(1053)正月,會靈宮失火。這年冬至,郊祀天地,以三帝配享天地神。第二年大旱,胡宿說:“五行之中,火是禮。去年火災今年旱災,原因在於失禮。大概是郊祀時不該配享三帝吧。”並申說三帝一起配享不合傳統,應該像當初一樣輪流配享。當時輿論認為,士大夫們七十以上應該退休,不主動辭職的,應命令有關部門查實。胡宿認為這一辦法不是優待老人之義,應當稍微緩和一下期限限制;武官就看他能否完成任務,不要以年齡為斷限;文官應該他們自己看著辦,以保全他們的晚節。後來都採用了。

唐介被貶逐到嶺南,皇帝派中使護送他去。胡宿說:“事情有不可預料之處,唐介如果不幸死在路上,陛下就要蒙受殺死耿直大臣的罪名。”皇帝醒悟,追回使者。遷任翰林學士,知審官、刑院。李仲昌開發六塔河,老百姓受害,皇帝命令刑獄官治他的罪。胡宿請求處死他,以謝河北,仲昌於是放逐到南邊。兗國公主下嫁,將舉行冊封禮。胡宿勸阻說:“陛下曾經封兩位長公主,不曾冊命,現在對愛女冊命,這就不是漢明帝所謂的‘我的兒子豈能有同先帝的兒子同等看待’的意思了。”

涇州士兵由於發餉不及時,有怨言,還想圖謀叛亂。對謀反的人繩之以法後,又下令彈劾管理財政的三司吏。三司使包拯保護三司吏。胡宿說“:涇州守卒固然大逆不道,但他們應該得到的物品,超過八十五天還不給,管理人員怎么能無罪呢?包拯不知自我反省,公然拒絕命令,法制的威嚴何在?”包拯害怕了,立即交出了三司吏。韓琦駐守并州,請求恢復并州的節鎮地位。胡宿說:“參、商是兩顆互相敵對的星。宋朝在商丘獲得天命,而參星是晉地的分野。現在尊崇晉地,對國家不利。宋朝興起後剷除割據政權,并州最後歸順,因此太宗不讓它列於方鎮之林已八十年了,還是照這樣下去吧。”於是作罷。後來韓琦執掌朝政,還是恢復了。

胡宿又擔任樞密副使。曾公亮掌管雄州,趙滋專門治理宋遼界河之事。胡宿對英宗說:“憂患將來臨時,多潛藏於隱晦之處,發生於人們疏忽的地方。從趙滋駐守邊防後,北人捕魚、砍葦草都被禁止,因而常鬧糾紛。南北通好六十年了,內外都安寧。近幾年邊界上的糾紛,不過是侵占尺寸土地,這都是城寨上的官吏們相互寫信就可以辨別是非曲直的,何至於大動干戈呢?現在士大夫中有些人,恥於燕薊被遼人占據,但機會沒來,萬難實現的收復之事豈可勉強去求。希望能堅守兩朝的法度,以使人民安居樂業,天下就幸運了。”胡宿因為年紀老,幾次想退休。治平三年(1066),退為觀文殿學士、杭州知府。次年,以太子少師身份退休,沒來得及向皇上謝恩就死了,年七十二歲。追贈太子太傅,諡號“文恭”。

胡宿為人清高、謹慎、忠厚、淳樸。性格剛強、固執,表面慈祥,與世無爭。與眾人群處時不放聲喧譁、不大笑,同人談話必然想好了才講。因此處事著重於“慎”,不輕易做,一做就不半途而廢。為母親服喪三年,沒有回過自己的小房間。擔當重任時,尤其顧全大局。在審官、刑院時,選拔詳議官,有一個候選人曾監專營物質,因為水災而欠了一些,同事們認為這點小過失不值一提,胡宿竟然也將這一問題提了出來,但又推薦說這人的才幹可用,仁宗聽了他的話。同僚們退朝後譏笑他說:“你本來是要推薦他的,如果因為說了他的問題而皇上不用他,怎么辦?”胡宿說“:皇上所要選拔的不過是一個詳議官。胡宿平生以誠心對待君主,現在頭髮都白了,還忍心欺騙皇上一絲一毫嗎?正該開誠布公地全面陳述,然後聽任明君自己主張。”小時同一和尚關係親密,和尚有秘術,能把瓦石化為黃金。快死時,想把這一法術傳給胡宿,使胡宿負責安葬他。胡宿說“:你的後事我自當盡力操辦,其他的不是我企望的。”和尚嘆道:“你的志氣,不可限量啊。”他誠篤以行,嚴於律己,當大官後還和平民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