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一十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鄭二王韋張
鄭畋,字台文,系出滎陽。父亞,字子佐。爽邁有文,舉進士、賢良方正、書 判拔萃,三中其科。李德裕為翰林學士,高其才,及守浙西,辟署幕府。擢監察御 史,李回任中丞,薦為刑部郎中知雜事,拜給事中。德裕罷宰相,出為桂管觀察使, 坐吳湘獄不能直冤,貶循州刺史,死於官。
畋舉進士,時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試自省,乃可。奏為宣武推 官,以書判拔萃擢渭南尉。父喪免。宣宗時,白敏中、令狐綯繼當國,皆怨德裕, 其賓客並廢斥,故畋不調幾十年,外更帥鎮幕府。綯去位,始為虞部員外郎。右丞 鄭薰誣畋罪,不可任郎官,出之。久乃入為刑部員外郎。劉瞻為宰相,薦授戶部郎 中,入翰林為學士,俄知制誥。會討徐州賊龐勛,書詔紛委,畋思不淹晷,成文粲 然,無不切機要,當時推之。勛平,以戶部侍郎進學士承旨。瞻以諫迕懿宗,賜罷, 畋草制書多褒言,韋保衡等怨之,以為附下罔上,貶梧州刺史。僖宗立,內徙郴、 絳二州,以右散騎常侍召還。故事,兩省轉對延英,獨常侍不與。畋建言宜備顧問, 詔可,遂著於令。以兵部侍郎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時,宰相騶哄聯數坊,呵止 行人。畋敕導者止百步,禁百官仆史不得擅至宰相府。交、廣、邕南兵,舊取嶺北 五道米往餉之,船多敗沒。畋請以嶺南鹽鐵委廣州節度使韋荷,歲煮海取鹽直四十 萬緡,市虔、吉米以贍安南,罷荊、洪等漕役,軍食遂饒。後以王師甫為嶺南供軍 副使,師甫請兼總兵,而歲加獻錢二十萬緡。畋曰:“荷且有功,而師甫以利啖朝 廷,謀奪其兵,不可。”罷之。再遷門下侍郎,封滎陽郡侯。以星變求去位,不許。
乾符六年,黃巢勢浸盛,據安南,騰書求天平節度使。帝令群臣議,鹹請假節 以紓難。畋欲因授嶺南節度使,而盧攜方倚高駢,使立功,乃曰:“駢才略無雙, 淮南天下勁兵,又諸道之師方至,蕞爾賊,奈何舍之,令四方解體邪?”畋曰: “不然。巢之亂本於飢,其眾以利合,故能興江、淮,根蔓天下。國家久平,士忘 戰,所在閉壘不敢出。如以恩釋罪,使及歲豐,其下思歸,眾一離,巢即機上肉耳, 法謂不戰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以謀,而怖以兵,恐天下憂未艾也。”僕射於琮言: “南海以寶產富天下,如與賊,國藏竭矣。”天子內亦屬駢,乃然攜議。畋曰: “安危屬吾等,而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所稅駕。”會駢奏:“南蠻方強,請如西 戎,以公主下嫁。”攜又議從之。畋以為損國威靈,不可,即抗論,至相詬嫚。攜 怒,拂衣去,裾衊於硯,因抵之。帝以大臣爭口語,無以示百官,乃俱罷,以畋為 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俄召拜吏部尚書。
明年,為鳳翔隴西節度使,募銳兵五百,號“疾雷將”;境中盜不敢發,發輒 得。會巢陷東都,遣兵戍京師,以家財勞行,妻自糹任戎衣給戰士。帝出梁、洋, 畋上謁斜谷,泣曰:“將相誤國,臣請死以懲無狀。”帝勞遣之,且曰:“公謹扼 賊沖,無令得西向。”畋曰:“方艱虞時,事有機急,不可中覆,請便宜從事,臣 當以死報國。”帝曰:“利社稷,無不可。”畋還,搜士卒,繕器械,浚城隍,使 於梁者道相屬。俄而賊使至,諸將皆欲附賊,畋開諭不可,即悉出金帛,請得脫身 去,復不聽。而使以偽赦令示軍中乃去。明日,詔使至,畋召監軍袁敬柔以逆順曉 諸將,乃聽命,刺血以盟。畋遣子凝績從帝,有詔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賊將又至, 畋斬于軍,餘黨數百人皆捕誅之。遷檢校尚書右僕射、西面行營都統。軍中承制除 拜。乃以前靈武節度使唐弘夫為行軍司馬。
中和元年,賊將王璠率眾三萬來攻,畋使弘夫設伏以待。璠內輕畋儒柔,縱步 騎鼓而前,畋以銳卒數千當賊,疏陣而多旗幟,乘高伐鼓,賊不測眾寡,陣未整, 伏發,眾皆囂。日暮,軍四合,鏖戰龍尾坡,殺賊二萬級,積屍數十里,多獲鎧仗, 璠遁去,禽璠子斬之,威動京師。時諸鎮兵在寰內尚數萬,無所歸,畋招來之,厚 加慰結。乃與涇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鄜延李孝恭、夏州拓拔思恭約盟,傳檄天 下。時王命不出劍門,四方謂王室微,不能復興;及畋檄至,遠近鹹聳,各治兵思 立功,奔問行在。巢大懼,不敢西謀。當此時,微畋,天子幾殆。帝聞捷曰:“朕 知畋不盡,儒者之勇乃爾!”
弘夫取鹹陽,以桴濟兵渭水。賊伏甲偽走,弘夫與宗楚乘勝入都門,為賊所覆。 畋數敕無輕進,二人不聽,果敗。以鄜、夏兵屯東渭橋。再進司空、兼門下侍郎、 京城四面行營都統,賜御袍犀帶。拜而不賀。
行軍司馬李昌言者屯興平,遣麾下求為南面都統,輒引兵趨府。畋不意見襲, 登城好語曰:“吾方入朝,公能戢兵愛人,為國滅賊乎?能,則守此矣。”遂委軍 去。昌言自為留後,衛畋出境。既半道,內慚負,即辭疾。詔授太子少傅,分司東 都,便醫於興元。
明年,召至行在,以王鐸將兵,復拜畋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軍務一以咨 決。興州戍將孫鄴坐贓抵死,畋奏言:“方關輔失守,鄴護褒斜有功,請免死。陳 秋兒保嵯峨山拒賊,農不廢耕,請以檢校散騎常侍隸奉天軍。”制皆可。舊制,使 府校書郎以上,滿三歲遷;監察御史里行至大夫、常侍,滿三十月遷。雖節度兼宰 相,亦不敢越。自軍興,有歲內數遷者,畋以為不可,請:“行營節度,繇里行至 大夫,許滿二十月遷;校書郎以上,滿二歲乃奏。非軍興者如故事。”從之。
時田令孜恃權有所乾請,畋不應。陳敬瑄欲以官品居宰相上,畋曰:“外宰相 安得論品乎?”卒不肯處其下。令孜、敬瑄內常銜之。賊平,帝將還,而李昌言自 以襲畋而奪之鎮,今畋當國,內不喜,故三人相結,而遣客上畋過咎。帝得其情, 不許。畋乃引疾去位,入見帝曰:“乘輿東還,繇大散關幸鳳翔,供張頓峙,一委 昌言,乃可安。臣若以宰相從,彼且猜阻,非所以靖反側也。請以散官養疾。或群 臣有疑,願出臣章示之,使知天子於臣無纖芥者。”帝以其誠,乃授檢校司徒、太 子太保,罷政事。以凝績為壁州刺史,留養。徙龍州,卒,年六十三,贈太尉。後 帝思畋忠力,又贈太傅。凝績數歲亦卒。始,李茂貞以博野裨將戍奉天,畋召隸麾 下,委以游邏,厚禮之。茂貞感其飾擢,及畋還葬鄭,表為請謚曰文昭。天復初, 與李思恭配饗僖宗廟廷,又贈宗楚、弘夫官。
畋為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與布衣交,至貴無少易。鄭縠者,薰子也。方畋 秉政,擢為給事中,至侍郎。其損怨類如此。巢之難,先諸軍破賊,雖功不終,而 還相天子,坐籌帷幄,終能復國雲。
王鐸,字昭范。宰相播昆弟子也。會昌初,擢進士第,累遷右補闕、集賢殿直 學士。白敏中辟署西川幕府。鹹通後,仕浸顯,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所取多才 實士,為世稱挹。拜御史中丞,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十二年,繇禮部尚書進同中書 門下平章事,加門下侍郎、尚書左僕射,超拜司徒。韋保衡緣恩幸輔政,始由鐸得 進士,故謹事之。雖竊政權,將大斥不附者,病鐸持其事,不得肆,搢紳賴焉。鐸 亦上疏祈解,乃以檢校左僕射出為宣武節度使。
僖宗初,以左僕射召。始,鐸當國,練制度,智慮周密,時論推允。會河南盜 起,天下跂鐸入輔,又鄭畋數言其賢,復拜門下侍郎、平章事。乾符六年,賊破江 陵,宋威無功,諸將觀望不進,天下大震。朝廷議置統帥,鐸因請自率諸將督群盜。 帝即以鐸為侍中、荊南節度使、諸道行營都統,封晉國公。綏納流冗,益募軍,完 器鎧,武備張設。李系者,西平王晟諸孫。敏辯善言兵,然中無有。鐸信之,舉為 將,分精兵使守湖南。俄而賊舍廣州,鼓而北,系望風未戰輒潰,鐸退營襄陽。於 是以高駢代之,貶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未幾,召拜太子少師,從天子入蜀,拜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加侍中。復 以太子太保平章事。是時,誅討大計悉屬駢,駢內幸多難,數偃蹇,而外逗撓。鐸 感慨王室,每入對,必噫嗚流涕,固請行。時中和二年也。乃以檢校司徒、中書令 為義成節度使,諸道行營都統,判延資、戶部、租庸等使。於是表崔安潛自副,鄭 昌圖、裴贄、裴樞、王摶等在幕府,以周岌、王重榮、諸葛爽、康實、安師儒、時 溥六節度為將佐,而中尉西門思恭為監軍,率衛兵洎梁、蜀師三萬壁盩厔,移檄天 下。先是,諸將雖環賊,莫肯先。及鐸檄至,號令殷然,士氣皆起,急欲破賊,故 巢戰數蹙。宦人田令孜策賊必破,欲使功出於己,乃構鐸於帝,罷為檢校司徒,以 義成節度還屯。鐸功危就,而讒見奪,然卒因其勢困賊。後數月,復京師,策勛居 關東諸鎮第一。四年,徙義昌節度使。
鐸世貴,出入裘馬鮮明,妾侍且眾。過魏,樂彥禎子從訓心利之。李山甫者, 數舉進士被黜,依魏幕府,內樂禍,且怨中朝大臣,導從訓以詭謀,使伏兵高雞泊 劫之,鐸及家屬吏佐三百餘人皆遇害。朝廷微弱,不能治其冤,天下痛之。
弟鐐,累官汝州刺史。乾符中,王仙芝來攻,鐐拒之,自督勇士與別將董漢勛 守南、北門。城陷,漢勛力戰死,鐐貶韶州司馬。終太子賓客。
王徽,字昭文,京兆人。第進士,授校書郎。沈詢判度支,徐商領鹽鐵,皆辟 署使府。始,宣宗詔宰相選可尚主者,或以徽聞。徽本澹聲利,聞不喜,往見宰相 劉彖曰:“徽年過四十,又多病,不應在選。”彖為言,乃罷。從令狐綯署宣 武、淮南掌書記,召授右拾遺。書二十餘上,言無回忌,公議浩然歸重。徐商罷政 事,守江陵,心欲表徽在幕府,恐其不樂外,忍不言。徽自往曰:“公知徽,安得 不從?”商大喜,表為殿中侍御史,署節度府判官。御史中丞高湜薦知雜事,進考 功員外郎。故事,考簿以硃註上下為殿最,歲久易漫,吏輒竄易為奸。徽始用墨, 遂絕妄欺。擢翰林學士。
廣明元年,盧攜罷宰相,以徽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黃巢入 關,僖宗西狩,冒夜出。徽與崔沆、豆盧彖、僕射於琮詰朝乃知,追帝不及,墮 崖樾間,為賊所執,迫還,將污以官。徽陽喑不答,以刃環脅,卒不動。賊令歸第, 使醫護視。久之,守者懈,乃奔河中,裂縑書章,遣人間走蜀。詔拜兵部尚書、京 城四面宣慰催陣使。
昭義高潯與賊戰石橋,敗績。其將劉廣擅還,據潞州。別將孟方立殺廣,因取 邢、洺、磁三州貳於己。昭義所隸,唯澤一州。帝以兵部侍郎鄭昌圖權守潞,士心 多附方立,昌圖不能制。朝議以大臣鎮撫,即授徽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 章事,領昭義節度使。是時,李克用亦爭澤、潞,徽商朝廷力未能以兵抗之,奉表 固辭,詔可。更為諸道租庸供軍使。因說行營都監楊復光,請赦沙陀罪,令赴難。 其夏,沙陀會諸軍,遂平京師,徽助為多,遷右僕射。
大亂之後,宮觀焚殘,園陵皆發掘,鞠為丘莽,乘輿未有東意,詔徽充大明宮 留守、京畿安撫制置脩奉使。徽外調兵食,內撫綏流亡,逾年,稍稍完聚,興復殿 寢,裁製有宜,即奉表請帝東還。又進檢校司空、御史大夫,仍權京兆尹。宦要家 爭遣人治第,侵冒齊民,訟訴滿前,徽不屈勢幸,一平以法,繇是為帝左右所憎, 以其黨薛杞為少尹,輕其權。杞方居喪,徽奏止不使到府。眾忿,共譖罷徽,令赴 行在。俄授太子少師。徽遂移疾河中,滿百日免。帝還京師,復申前授,稱疾不任 奉謁。宰相疾其怨望,貶集州刺史。會帝避沙陀,出次寶雞。帝念徽無罪,拜吏部 尚書,封琅邪郡侯。未行而嗣襄王熅作亂,帝進次漢中。熅逼召徽,以尪廢自言。 及熅僭號,迫群臣作誓牒,徽托手弱,卒不肯署。熅平,帝至鳳翔,召徽為御史大 夫,固辭足痹,復拜太子少師。
昭宗立,見便殿,進對詳洽,帝顧宰相曰:“徽神氣尚強,可用。”乃復授吏 部尚書。是時,銓選失序,吏肆為奸,補調重複不可檢。徽為手籍,一驗實之,遂 無奸滯。進右僕射。大順元年卒,贈司空,謚曰貞。
譜言其先本魏諸公子,秦滅魏,至漢徙關中霸陵,以其故王家,為王氏。十世 祖羆,仕周為同州刺史,死葬鹹陽鳳政原,子孫因家杜陵。曾祖擇從,昆弟四人, 曰易從、朋從、言從,皆擢進士第。至鳳閣舍人者三人,故號“鳳閣王氏”。自是 訖大中時,登進士者十八人,位台省牧守者三十餘人。徽有雅望,拜宰相一日而京 師亂,故其設施無可道者。
韋昭度,字正紀,京兆人。擢進士第,踐歷華近,累遷中書舍人。僖宗西狩, 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從。未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京,授司空。再狩山 南,還次鳳翔。李昌符亂興倉卒,昭度質家族于禁軍,誓共討賊,士感動,乃平昌 符。遷太保,兼侍中。昭宗即位,守中書令,封岐國公。
閬州刺史王建攻陳敬瑄於成都,以昭度為西川節度使。敬瑄不內,詔東川顧彥 朗與建合兵以討,拜昭度兼行營招撫使。乃建幢節行城下,諭其眾曰:“毋久閉壘。” 敬瑄遣人詈曰:“鐵券,先帝所命,若何違之?”淹半歲,始拔漢州。建紿昭度曰: “公暴師遠出,事蠻夷地,方山東兵連禍結,朝廷不能治,腹心疾也,宜亟還定之。 敬瑄小丑,當責建等可辦。”昭度信之,請還。未半道,建以重兵守劍門,急攻成 都。囚敬瑄,自稱留後。罷昭度為東都留守。
杜讓能既被害,以司徒、門下侍郎復為平章事,進太傅。王行瑜求為尚書令, 昭度建言:“太宗由是即位,後人臣無復拜者。郭子儀有大功,嘗授之,固辭免, 況行瑜乎?”乃更號尚父。行瑜怨。會用李磎輔政,而崔昭緯密語行瑜曰:“前公 已為尚書令,昭度持不可。今又引磎葉力,此奸人務立黨與,惑上聽,恐事復有如 杜太尉時。”行瑜乃與李茂貞數上書譏詆朝政。昭度懼,稱疾,罷為太傅,致仕。 行瑜、茂貞、韓建聯兵至闕下,言昭度伐蜀失謀,請貶之。未及報,而行瑜收昭度 於都亭驛殺之。天子不得已,下詔暴其罪。行瑜誅,乃追復官爵,許其家收葬,贈 太尉。
張浚,字禹川,本河間人。性通脫無檢,泛知書史,喜高論,士友擯薄之。不 得志,乃羸服屏居金鳳山,學從橫術,以捭闔乾時。樞密使楊復恭遇之,以處士薦 為太常博士,進度支員外郎。黃巢之亂,稱疾,挾其母走商山。僖宗西出,衛士食 不給,漢陰令李康獻糗餌數百馱,士皆厭給。帝異之,曰:“爾乃及是乎?”對曰: “臣安知為此,張浚教臣也。”乃急召浚至行在,再進諫議大夫。宰相王鐸任行營 都統,奏署都統判官。
時王敬武在平盧,軍最強,累召不肯應。浚往說之,而敬武已臣賊,不迎使者。 浚責之曰:“公為天子守籓,今使者齎詔至,不北面俯伏而敢侮慢,公乃未識君臣 大分,何以長吏民哉?”敬武愕眙愧謝。浚宣詔已,士按兵默默。浚召將佐至鞠場, 倡言:“忠義之士當審利害。黃巢,販鹽虜耳。舍天子而臣之,何利邪?今諸侯勤 王者踵相接,公等據一州以觀成敗,後賊平,將安往?誠能此時共誅大盜,迎天子, 功名富貴可反手而取。吾憐公等舍安而蹈危也。”諸將雜然曰:“諫議語是!”敬 武即引軍從浚西。擢浚為會軍使。賊平,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後再狩山南,拜同中 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
浚始繇復恭進,復恭中失權,更依田令孜,故復恭銜之。及為中尉,數被離間。 昭宗即位,復恭恃援立功,專任事,帝稍不平。當時多言浚有方略,善處大計,乃 復見委信,嘗問致治之要,對曰:“在強兵。兵強,天下服矣。”天子繇是甘心於 武功。後與論古今事,浚輒曰:“漢、晉之遠無可道,陛下春秋鼎富,天資英特, 內逼宦臣,外迫強臣,故不能安。此臣所以痛心而泣血也。”
是時,硃全忠威振關東,而安居受殺李克恭,以潞州歸全忠。全忠乃與幽州李 匡威、雲州赫連鐸上言:“先帝幸梁,繇李克用與硃玫連和,請舉兵誅之,願帥兵 為掎角。”帝詔文武四品以上議,皆言:“王室未寧,雖得太原,猶非所有。”浚 固爭:“先帝時,身播屯亂,蓋克用、全忠不相下也。請因其弱討之,斷兩雄勢。” 帝曰:“平巢,克用功第一。今乘危伐之,天下其謂我何?”久不決。孔緯曰: “浚言萬世之利,陛下所顧一時事爾。臣見師度河,賊必破。今軍中費尚足支數年, 幸聽勿疑。”既浚、緯相倡和,帝乃決出師,詔浚為河東行營兵馬招討制置使,京 兆尹孫揆為昭義節度使副之,韓建為供軍使;以全忠、匡威、鐸並為招討使,樞密 使駱全諲為行營都監,以汴甲三千為帳下;發五十二軍,邠、寧、鄜、夏雜虜合五 萬。帝置酒安喜樓臨餞,浚飲酣,泣下曰:“陛下逼於賊,臣願以死除之。”復恭 聞不懌,率中尉等餞長樂坂,以酒屬浚,浚不肯舉。是役也,浚外幸成功,而內制 復恭,故銜之。
先是,汴、華、邠、岐兵絕河會平陽。汴將硃崇節已戍潞,浚慮汴人遂據有之, 乃令揆分兵趨潞,以中人韓歸范持節護送至軍。會太原將李存孝方攻潞,揆至長子, 為存孝所禽,汴人亦棄城去。浚次陰地關,諸軍壁平陽。存孝擊之,皆大北,委仗 械去。浚斂眾夜遁,比明,軍失太半。存孝進掠晉、絳、慈、隰,其鋒甚盛。浚間 道出王屋,奔河清,桴而濟,麾下略盡。全諲飲藥死,建遁去。克用上書請罪,其 辭悖慢,因韓歸范以聞。朝廷震動,即日下詔罷浚為武昌軍節度使,三貶繡州司戶 參軍。全忠為申請,詔聽使便。浚乃至藍田依韓建。及韋昭度死,復用緯為宰相, 故浚亦拜兵部尚書,領天下租庸使。將復用,克用上言:“若朝以浚為相,暮請以 兵見。”乃止。
乾寧中,罷使,拜尚書右僕射。上疏乞骸骨,遷左僕射致仕,居洛長水墅。雖 自屏處,然朝廷得失,時時言之。劉季述亂,浚徒步入洛,泣諭張全義,並致書諸 籓,請謀王室之難。王師範起兵青州,欲取浚為謀主,不克。全忠脅帝東遷,浚聞 曰:“乘輿卜洛,則大事去矣。”蓋知其將篡也。全忠畏浚構它鎮兵,使全義遣牙 將如盜者夜圍墅殺之,屠其家百餘人,實天復二年十二月。
始,浚素厚永寧史葉彥,彥知其謀,以告浚子格。浚度不免,父子相持泣曰: “留則俱死,不如去以存吾嗣。”格拜而辭,彥率士三十人送之,溯漢入蜀,後事 王建。少子播,間道走淮南,依楊行密。時行密得承制除拜,播請每除吏,必紫極 宮玄宗像前致制誥於案,乃出之,示不忘朝廷,且欲雪家冤而不克。終廣陵。
贊曰:唐之季,嗣君暗庸,天穢其德久矣。纖人柄朝,靡謀不乖。如畋、鐸皆 社稷之才,當大過之世,為天下倡。扶支王室,幾致中興。俄而為逆豎亂宦所乘, 功業無所成就。浚以亂止亂,悖繆厥心,悲夫!
部分譯文
鄭畋的字叫台文,家族來自滎陽。
他父親鄭亞的字叫子佐。豪放有文才,考中了進士、賢良方正、書判拔萃,連中三科。李德裕任翰林學士,欣賞他的才能,到鎮守浙西時,就請他到府中任職。
後升任監察御史,李回任御史中丞,推薦他任刑部郎中知雜事,又升任給事中。
李德裕被罷免了宰相,他出朝任桂管觀察使,牽連吳湘案不能申冤,被貶為循州刺史,死在任上。
鄭畋考中了進士,當時年齡很小,有關部門上報錄取名冊,唐武宗疑心,把他的試卷要去自己看,才批准了。曾任宣武節度推官,後又考中了書判拔萃升任渭南縣尉。因給父親守喪免職。唐宣宗時,白敏中、令狐..相繼掌權,都恨李德裕,他的故舊都受排斥,因此鄭畋幾十年沒升官,在朝外各藩鎮府中任職。令狐..被免職,他才擔任了虞部員外郎。尚書右丞鄭薰誣告他有罪,不能擔任郎官,把他調出了朝廷。很久以後才調他進朝廷任刑部員外郎。劉瞻任宰相,推薦任命他為戶部郎中,又進入翰林院任學士,不久任知制誥官。遇上討伐徐州叛賊龐勛,詔書都需草擬,他構思不費時間,文章漂亮,全部說中了要害,當時人都推崇他。龐勛被討平後,他以戶部侍郎身份升任學士承旨官。劉瞻因勸諫得罪了唐懿宗,被罷相,鄭畋起草詔書寫了很多好話,韋保衡等人恨他,認為他討好劉瞻欺騙皇帝,貶他任梧州刺史。
唐僖宗即位,他調近任彬、絳兩州刺史,後召回朝廷任右散騎常侍。按舊例,兩省官員輪流在延英殿奏事,只有常侍官不參加。鄭畋建議應參加回答皇帝問題,有詔同意了,就成了制度。他後以兵部侍郎身份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過去,宰相開路的侍從要排幾條街,禁止行人通行。鄭畋命開路的只到前面一百步遠,對群臣及其僕人下令不能擅自到宰相府去。交州府、廣州、邕南地區的軍隊,過去運南嶺北面五道的糧食供應,很多船隻沉沒了。鄭畋請求將嶺南道鹽鐵專賣事務交給廣州節度使韋荷,每年煮海水產鹽價值四十萬貫錢,買虔、吉州的米來供應安南,免除了荊州、洪州等地的漕運,軍隊糧食也充足了。後來任命王師甫為嶺南供軍副使,王師甫請求兼管軍隊,每年增加進貢二十萬貫錢。鄭畋說“:韋荷立有功勞,但王師甫用好處引誘朝廷,想奪他的兵權,不行。”罷免了王師甫。鄭畋兩次升官後任門下侍郎,被封為滎陽郡侯。他因星象變化請求免職,沒批准。
乾符六年(879),黃巢勢力越來越大,占據了安南,送信要求任天平節度使。皇帝命百官討論,大家都請求借封官緩和災難。鄭畋想就近封為嶺南節度使,但盧攜正重用高駢,想讓他建功,就說“:高駢謀略獨一無二,所率淮南軍是全國的精兵,加上各地的軍隊快到了,小小毛賊,為什麼要放了他,使各地軍隊離心呢?”鄭畋說:“不對,黃巢反叛起於饑荒,他的軍隊靠錢財糾合,所以能從長江、淮河起兵,擾亂全國。國家長期太平,兵將不會作戰,各地閉關不敢出戰。
如果降恩免罪,等到豐年他的部下想回家,軍隊離散,黃巢就成了砧板上的肉,這是兵法所說的不用戰鬥就制服對方軍隊的謀略。現不靠計謀,而靠軍隊攻打,我擔心國家的擔憂不會了結。”左僕射於琮說:“嶺南因出產寶物比全國各地富裕,如果給了反賊,國家的財源就枯竭了。”皇帝心裡也指望高駢,就贊同盧攜的意見。鄭畋對盧攜說“:國家安危靠我們,但你指望淮南兵作戰,我不知道結局會怎樣。”遇上高駢上奏說“:南方盜賊力量正強,請求到西方異族去,將公主嫁給他們借兵。”盧攜又說要採納這意見。鄭畋認為這損害國家威望,不同意,就極力爭辯,以至於互相對罵。盧攜發怒了,一甩袖子要離開,衣服飄到硯台里,就向鄭畋甩過去。皇帝因宰相爭論辱罵,不能做群臣的表率,就把他們都罷了官,任命鄭畋為太子賓客,分管洛陽分署。不久又召回任命為吏部尚書。
第二年,他擔任鳳翔、隴西節度使,召募了五百精兵,號稱“迅雷兵”,轄境中盜賊不敢鬧事,鬧事就被抓住了。遇上黃巢攻占了洛陽,他派兵去守衛京城,用家中財產犒勞出徵士兵,他妻子親自做軍裝供應兵將。皇帝逃到梁州、洋州去,鄭畋在斜谷拜見皇帝,哭著說:“文武官員害了國家,我請求被處死來警告失職的。”皇帝慰勞打發了他,並說:“您守好反賊進兵的關口,不讓他們往西邊來。”
鄭畋說“:在這艱難的時候,碰到機會和緊急情況,不能請示,請求允許按方便處理事務,我將用生命報效國家。”皇帝說:“只要對國家有利,沒有不行的。”鄭畋回去後,召募士兵,修理兵器,修繕城池,派到梁州去的使者一個接一個。不久黃巢的使者來了,眾將都想投降黃巢,鄭畋勸告他們不能這樣,當下拿出所有財產,請求放他離開,他們也不同意。黃巢使者在軍中宣布他們的赦免命令後才離去。
第二天,皇帝的使臣來了,鄭畋召來監軍袁敬柔用君臣之義勸告眾將,他們才聽從了命令,一起取血宣誓。鄭畋派兒子鄭凝跟隨皇帝,皇帝下詔提升他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反賊的將領又來了,鄭畋在軍營中把他殺了,他的同夥幾百人都被抓獲處死了。後升任檢校尚書右僕射、西面行營都統。有詔允許他在軍中任命官員,他就任命過去的靈武節度使唐弘夫為行軍司馬。
中和元年(881),反賊將領王..率三萬軍隊來進攻,鄭畋派唐弘夫設埋伏等待他們。王..心裡輕視鄭畋文弱,放任步、騎兵擊鼓前進,鄭畋派幾千精銳士兵抵擋敵軍,稀疏列陣多樹旗幟,占據高處擊鼓,敵軍不知兵力多少,敵陣沒列好,伏兵殺出,敵軍都亂了。到傍晚,唐軍從四面合圍,在龍尾坡激戰,殺敵頭兩萬顆,屍體堆積了幾十里,繳獲了很多鎧甲器械。王..逃跑了,他把王..的兒子抓住殺了,軍威震動了京城。當時各地軍隊在關中還有幾萬人,沒人指揮,鄭畋把他們召去,慰勞優厚並和他們結交。於是和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秦州節度使仇公遇、..延節度使李孝恭、夏州節度使拓跋思恭約會盟誓,向全國發檄文。當時皇帝的命令沒從劍門發出,各地認為皇帝力量衰弱,不能再振作了,到鄭畋的檄文到了,遠近感到震動,都招兵想建功,派人到皇帝駐地問候。黃巢很害怕,不敢打西進的主意。在這時,沒有鄭畋,皇帝幾乎危險了。皇帝聽到捷報後說“:我對鄭畋了解不夠,儒生竟然這樣勇敢!”
唐弘夫攻占了鹹陽,乘筏子運兵渡過渭河。敵軍埋伏軍隊假裝逃跑,唐弘夫和程宗楚乘戰勝攻進京城城門,被敵軍消滅了。鄭畋多次下令不要輕率進兵,兩人不聽從,果然戰敗了。鄭畋命..延、夏州軍隊駐紮在東渭橋。他兩次升官後任司空、兼任門下侍郎、京城四面行營都統,被賜御袍犀帶。他任官後沒有慶賀。
行軍司馬李昌言駐紮在興平,派部下請求擔任南面都統,立刻率軍進逼鄭畋的官府。鄭畋沒提防被襲擊。登上城樓好好對他說:“我正要到朝廷去,您能夠鎮撫軍隊愛護人民,為國家消滅反賊嗎?如果能,就任這職務吧。”他於是將軍隊交出來離去了。李昌言自封留後,護送鄭畋離開防區。走到半路,鄭畋心裡慚愧,就稱病辭職。有詔任命他為太子少傅,分管洛陽分署,就便在興元治病。
第二年,把他召到皇帝駐地,命王鐸帶兵,又任命鄭畋為司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軍隊事務都聽他的。
興州守將孫鄴貪贓要被處死,鄭畋上奏說“:在關中失守時,孫鄴保衛褒斜有功勞,請求免於處死。陳秋兒保衛嵯峨山抵禦反賊,使農民能耕種,請求任命為檢校散騎常侍隸屬奉天軍。”有詔都同意了。過去的法令規定,使府校書郎以上的官,滿三年提升;監察御史里行到大夫、常侍官,滿三十個月提升。即使任節度使兼任宰相,也不敢越軌。自從為供軍用徵集財物以來,有一年間幾次提升的,鄭畋認為不行,請求說:“行營節度,從里行到大夫,準許滿二十個月提升;校書郎以上官,滿兩年才提升。不屬供軍用徵集財物的按舊制。”皇帝採納了。
當時田令孜依仗權力,有事拜託,鄭畋沒有理會。陳敬蠧想使自己的級別在其他宰相之上,鄭畋說:“朝外的宰相怎能講級別呢?”始終不肯比他級別低。田令孜、陳敬蠧心裡總恨他。黃巢平定後,皇帝要回京,李昌言因為自己是襲擊鄭畋奪了他的職務,現鄭畋在朝中掌權,內心不高興。因此三個人互相勾結,派使者告發鄭畋的過錯。皇帝知道事情的實情,沒理睬。鄭畋就稱病離職,進宮拜見皇帝說“:皇上東歸,從大散關到鳳翔,布置供應,全靠李昌言,才能平安。我如任宰相跟隨,他將猜疑阻攔,這不是使心中不踏實的人安心的辦法。我請求任閒官養病。如果百官疑心,希望將我的奏章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皇上和我沒有一點隔閡。”皇帝見他心誠,就任命他為檢校司徒、太子太保,罷免了宰相。任命鄭凝績為壁州刺史,留下侍奉他。鄭凝績調任龍州刺史,鄭畋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三歲,贈官太尉。後來皇帝思念他的忠心和功勞,又贈官為太傅。鄭凝績幾年後也去世了。當初,李茂貞任博野偏將守衛奉天,鄭畋把他召來隸屬帳下,命他管巡邏,對他禮節優厚。李茂貞感激他的恩遇和提拔,到他被送回鄭州安葬時,上奏為他請求賜諡號叫文昭。天復初年,他和李思恭被供到唐僖宗廟裡接受祭祀,又給程宗楚、唐弘夫贈了官。
有人說鄭畋生性仁愛寬大,姿態神采很帥。沒做官時結交的朋友,到當了大官態度一點不變。鄭谷是鄭薰的兒子。在鄭畋當權時,被提升為給事中,直到當了侍郎。他以德報怨都和這一樣。
黃巢攻占京城後,他在各軍中首先打敗反賊,雖然沒有完成大業,但回朝廷任皇帝宰相,在朝中籌劃,終於能夠收復了京城。
王徽的字叫昭文,是京兆人。他考中了進士,被任命為校書郎。沈詢任度支,徐商管鹽鐵,都任命他為幕僚。開始唐宣宗命宰相選可以娶公主的,有人提王徽。他從來不熱衷名聲錢財,知道後不高興,去見宰相劉王彖說:“我年齡已過了四十,又有很多病,不應該入選。”劉王彖幫他說話,才算了。他又跟隨令狐..任宣武、淮南掌書記,後被召到朝廷任命為右拾遺。呈上奏章二十多次,敢於說話,大家都推崇他。徐商罷相後,去鎮守江陵,心裡想任命他為幕僚,怕他不想出京任官,不忍心說,他自己登門說“:您賞識我,我怎會不去?”徐商很高興,呈表任命他為殿中侍御史、節度府判官,後御史中丞高..推薦他任知雜事,又升任考功員外郎。按慣例,考績簿用紅筆在旁邊註上下來分等級,時間長了容易看不清,官吏們就竄改謀私。他開始用墨書寫,就杜絕了竄改。後升任翰林學士。
廣明元年(880),盧攜被罷相,任命王徽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這天,黃巢攻進潼關,唐僖宗向西逃跑,夜裡出發了。他和崔沆、豆盧王彖和僕射於琮早晨才知道,追皇帝沒追上,摔倒在岩石樹林裡,被起義軍抓住,強迫回京,想任命他官職。他裝啞不答話,他們圍著用刀威脅,他始終不怕。他們叫他回家,派醫生給他看病。時間長了,看守的人懈怠了,他就逃到河中,用絹寫奏章,派人抄小路送到蜀地。有詔任命他為兵部尚書、京城四面宣慰催陣使。
昭義節度使高潯和起義軍在石橋作戰,戰敗了。他的將領劉廣擅自回師,占據了潞州。偏將孟方立殺死了劉廣,又命邢、洛、磁三州隸屬自己。昭義軍管轄的只有澤州一個州。皇帝派兵部侍郎鄭昌圖鎮守潞州,兵將多附和孟方立,鄭昌圖控制不了。朝廷建議派重臣去鎮守、安撫,就任命王徽為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義節度使。當時,李克用也爭奪澤州、潞州,王徽估計朝廷不能用軍隊和他們對抗,上奏堅持辭職,有詔同意了。改任諸道租庸供軍使。他向行營都監楊復光建議,請求赦免沙陀的罪,命他們救國難。這年夏天,沙陀會合各軍,收復了京城,王徽功勞最多,升任右僕射。
京城遭劫後,宮殿被燒殘破,皇陵都被挖掘開,弄成了亂土堆,皇帝沒有東歸的打算。下詔命他為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修奉使。他對外調動軍隊和糧草,對內安撫流亡百姓,過了一年,城牆修築、糧食積蓄逐漸好轉,又修復了宮殿,安排好了,就上表請皇帝東歸。後升任檢校司空、御史大夫,仍舊兼任京兆尹。達官要人家爭著派人修宅院,侵犯平民,大家都到他這裡來告狀,他不怕權貴,全按法律判決,為這被皇帝的親信們仇視,派他們的黨羽薛杞任京兆少尹,來削減他的權力。薛杞正在服喪,王徽上奏不要他上任。他們很生氣,都說王徽的壞話,並命他到皇帝駐地去。不久任命他為太子少師。他稱病到了河中,過了一百天被免職了。皇帝回到京城,又命他任太子少師,他稱病不能上朝。宰相們恨他心懷不滿,貶他任集州刺史。
遇到皇帝躲避沙陀,逃到寶雞。皇帝考慮他沒有過錯,任命他為吏部尚書,封為琅邪郡侯。他沒有上任嗣襄王李占就叛亂了,皇帝逃到漢中。李占強迫召見他,他自稱病癱了。到李占稱帝,強迫百官簽署誓詞,他藉口手無力,最終不肯簽署。李占被討平後,皇帝到了鳳翔,召王徽任御史大夫,他稱腿癱堅決推辭,又任命他任太子少師。
唐昭宗即位,在便殿召見他,他奏事詳細學識淵博,皇帝對宰相們說:“王徽精神還很好,可以任用。”就又任命為吏部尚書。那時候,選拔官吏不按成績,吏部官員隨意亂來,任命重複難以核查。
他編了本手冊,一查就清楚了,後再沒有取巧和出問題的了。又升任右僕射。大順元年(890)去世了,贈官司空,賜諡號叫貞。
家譜記載他的祖先是東周魏國的公子,秦滅了魏國後,到漢代遷到關中霸陵。因為他家原是王族,就姓王。他的十代祖王羆,在北周任同州刺史,死後埋葬在鹹陽鳳政原,後代因此就住在杜陵。
他的曾祖王擇從,兄弟共四人,還有易從、朋從、言從,都考中了進士,官當到鳳閣舍人的有三個,因此人稱“鳳閣王家”。
從那時到大中年,他家考中進士的有十八人,官當到朝廷部門和州郡首長的有三十多人。王徽有很高的威望,但任宰相一天后京城就被攻占了,所以治國措施沒有可說的。
張浚的字叫禹川,本來是河間人。
生性灑脫不檢點,博覽圖書史籍,喜歡高談闊論,士人、朋友們都排斥、看不起他。
他不能升官,就穿貧民衣服隱居金鳳山,學縱橫家的學說,用權術應變來希望得到重用。樞密使楊復恭遇到了他,從隱士推薦他任太常博士,又升任度支員外郎。黃巢造反,他稱病,帶著他母親逃到商山。唐僖宗西逃,衛兵沒有食物,漢陰縣令李康送來幾百馱乾糧,士兵都有糧食吃了。皇帝感到驚奇,說:“您怎么竟然想到這了呢?”他回答說“:我哪裡知道辦這事,是張浚教我的。”皇帝於是急忙召張浚到駐地去,兩次升官後任諫議大夫。宰相王鐸當行營都統,任命他為都統判官。
當時王敬武在平盧,軍隊最強大,皇帝多次徵召他都不肯派兵。張浚去勸說他,但他已經對黃巢稱臣,不迎接皇帝使臣。張浚責備他說“:你為皇上鎮守一塊地方,現使者帶著詔令來了,你不按禮節接詔卻敢不恭敬,不知道君臣大義,怎么能掌管官吏、百姓呢?”王敬武吃驚並慚愧地道了歉。張浚宣讀詔令後,將領們拿著武器都不說話。他把將領們都叫到球場,對他們號召說:“忠義的人應明辨利和害。黃巢是一個販賣私鹽的奴才,捨棄皇帝去臣屬他,有什麼好處呢?現各地保衛皇帝的軍隊源源不斷,你們占據一州觀望成敗,反賊平定後,你們怎么辦呢?如能這時一起平定反賊,迎回皇帝,得功名富貴易如反掌。我可憐你們放棄安寧而陷於危難。”眾將領紛紛說:“你說得對!”王敬武就率軍跟著他西進。
皇帝提升他任會軍使。反賊平定後,他以戶部侍郎身份管度支。皇帝後來又逃到山南,他被任命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舊任度支職。
張浚開始靠楊復恭升官,楊復恭中間一度喪失了權力,張浚又投靠了田令孜,所以楊復恭恨張浚。到他當了神策護軍中尉,多次離間張浚。唐昭宗登基,他仗著擁立皇帝的功勞,獨攬大權,皇帝逐漸不高興了。當時人多數說張浚有謀略,善於處理大事,他就又受重用了,皇帝曾問他治國的關鍵,他回答說:“在於使軍隊強大。軍隊強大,全國就服從了。”皇帝從此一心治理軍隊。後來皇帝和他談論古今政事,他就說:“漢朝和晉朝過去的事不必說,皇帝年紀不大,天賦很高,內受宦官欺負,外遭藩鎮威脅,所以不得安寧,這是我感到非常痛心的。”
那時候,朱全忠稱雄中原,安居受殺死了李克恭,率潞州投降了朱全忠。朱全忠就和幽州節度使李匡威、雲州節度使赫連鐸上奏說:“故世皇帝逃到梁地,是因為李克用和朱玫相勾結,請求派兵消滅李克用,我們願意率兵配合。”皇帝令四品以上的文武官討論,大家都說:“國家還不安寧,即使攻下了太原,也不能控制。”張浚堅持爭論說:“先帝在世時,外逃多難,就因為李克用、朱全忠互相爭鬥。請求乘李克用衰弱時討伐他,改變兩強爭雄的局面。”皇帝說“:討平黃巢,李克用的功勞最大,現趁他危難討伐他,全國人會怎么說我呢?”長時間沒做決斷。孫緯說“:張浚說的是能長期受益的事,皇上顧慮的是短時間的事。我認為軍隊渡過黃河後,敵軍一定會被消滅。
現軍隊的經費還能用幾年,希望聽張浚的不要懷疑。”張浚、孔緯互相呼應,皇帝才決定出兵,下詔命張浚任河東行營兵馬招討制置使,京兆尹孫揆任昭義節度使做他的副手,韓建任供軍使;命朱全忠、李匡威、赫連鐸同任招討使,樞密使駱全..任行營都監;用三千汴州軍隊做衛兵;調集五十二軍和..、寧、..、夏各異族兵總共五萬人馬。皇帝在安喜樓親臨餞行,張浚喝到興頭上流下眼淚說:“皇上被壞人威逼,我願拚死除掉他。”楊復恭聽了不高興,率領神策護軍中尉等人在長樂坂為他餞行,勸張浚喝酒,他不肯拿酒杯。這次出征,張浚希望在外面成功後,到朝內來制服楊復恭,所以不買他的賬。
此前,汴、華、..、岐的軍隊渡過了黃河聚集在平陽。汴州將領朱崇節已占領了潞州,張浚擔心他們占據在那裡,就命孫揆率領部分軍隊到潞州去,命宦官韓歸范出使護送他去。遇到太原將領李存孝正進攻潞州,孫揆走到長子,被李存孝抓住了,汴州軍隊也放棄州城離開了。
張浚抵達陰地關,眾軍在平陽紮營。李存孝進攻他們,他們都大敗,丟掉軍械逃跑。張浚召集軍隊夜晚逃跑,到天亮,軍隊丟了一大半。李存孝進軍擄掠晉、絳、慈、隰州,所向披靡。張浚從王屋山小路逃出來,逃到河清,扎木筏渡過了黃河,部隊差不多丟光了。駱全..服毒自殺了,韓建逃跑了。李克用上奏請求處分,語句傲慢,派韓歸范送來。朝廷感到震驚,當天下令貶張浚為武昌軍節度使,三次貶官後任繡州司戶參軍。朱全忠為他請求,有詔隨便他去哪裡,他就到藍田去投靠韓建。韋昭度去世後,又任用孔緯為宰相,所以張浚也被任命為兵部尚書、天下租庸使。皇帝還想再重用他,李克用上奏說:“如果早晨任命張浚為宰相,晚上我就派兵來。”這才算了。
乾寧年間,他被免去使職,任尚書右僕射。他上奏請求退休,升任左僕射後退休了。住在洛陽長水墅。雖然住在山野中,但朝政對錯,他不時上表議論。劉季述叛亂,他步行到洛陽,哭著勸張全義,又寫信各藩鎮,請求救國難。王師範在青州出兵,想請他去當主要謀劃者,沒成功。朱全忠脅迫皇帝遷到東邊去,張浚知道後說:“皇帝到了洛陽,國家就完了。”大概知道朱全忠要篡位。朱全忠怕他召喚別的藩鎮來討伐,命張全義派將領扮成強盜夜晚包圍他的住處把他殺害了,共殺死了他家一百多人。當時是天復三年(902)十二月。
當初,張浚一向和永寧縣官吏葉彥要好,葉彥知道了這陰謀,告訴了他的兒子張格。他估計自己跑不脫,父子倆拉著手哭著說:“留下都會死,不如逃走保存我家的後代。”張格跪拜後離去了,葉彥率二十名士兵送他,順漢水上游到了蜀地,後來在王建手下當官。張浚的小兒子張播,走小路逃到淮南,投靠楊行密。當時楊行密能稟承皇帝旨意任命官員,張播請求每次任命官員,一定要把皇帝詔令放到紫極宮唐玄宗像前的香案上,再拿出來宣布,表示不忘記朝廷,他還想洗雪家庭的冤屈但沒能如願。後來死在廣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