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七十八
作者:李大師、李延壽
藝術下
周澹 李修 徐謇從孫之才 王顯 馬嗣明 姚僧垣 褚該 許智藏萬寶 常 蔣少游 何稠
周澹,京兆鄠人也。多方術,尤善醫藥,遂為太醫令。明元嘗苦風頭眩,淡療 得愈,由此位特進,賜爵成德侯。神瑞二年,京師飢,朝議遷都於鄴,淡與博士祭 酒崔浩進計,言不可。明元曰:“唯此二人,與朕意同。”詔賜淡、浩妾各一人。 卒,謚曰恭。
李修,字思祖,本陽平館陶人也。父亮,少學醫術,未能精究。太武時奔宋, 又就沙門僧坦,略盡其術。針灸授藥,罔不有效。徐、兗間,多所救恤。亮大為 事,以舍病人,死者則就而棺殯,親往吊視,其仁厚若此。累遷府參軍督護。本郡 士門、宿官,鹹相交昵,車馬金帛,酬賚無貲。修兄元孫隨畢眾敬赴平陽,亦遵父 業而不及,以功拜奉朝請。修略與兄同,晚入代京,歷位中散令,以功賜爵下蔡子, 遷給事中。太和中,常在禁內。文明太后時有不豫,修侍針藥多效,賞賜累加,車 服第宅,號為鮮麗。集諸學士及工書者百餘人,在東宮撰諸藥方百卷,皆行於世。 先是鹹陽公高允雖年且百歲,而氣力尚康,孝文、文明太后時令修診視之。一旦, 奏言允脈竭氣微,大命無逮,未幾果亡。後卒於太醫令,贈青州刺史。
徐謇,字成伯,丹陽人也,家本東莞。與兄文伯等皆善醫藥。謇因至青州,慕 容白曜平東陽,獲之,送京師。獻文欲驗其能,置病人於幕中,使謇隔而脈之,深 得病形,兼知色候,遂被寵遇。為中散,稍遷內行長。文明太后時問經方,而不及 李脩之見任用。謇合和藥劑攻療之驗,精妙於脩。而性秘忌。承奉不得其意,雖貴 為王公,不為措療也。
孝文遷洛,稍加眷待,體小不平,及所寵馮昭儀有病,皆令處療。又除中散大 夫,轉侍御師。謇欲為孝文合金丹,致延年法,乃入居嵩高,采營其物,歷歲無所 成,遂罷。二年,上幸縣瓠,有疾大漸,乃馳驛召謇,令水路赴行所,一日一夜行 數百里。至,診省有大驗。九月,車駕次於汝濱,乃大為謇設太官珍膳。因集百官, 特坐謇於上席,遍陳餚觴於前,命左右宣謇救攝危篤振濟之功,宜加酬齎。乃下詔 褒美,以謇為大鴻臚卿、金卿縣伯,又賜錢絹、雜物、奴婢、牛馬,事出豐厚,皆 經內呈。諸親王鹹陽王禧等各有別齎,並至千匹。從行至鄴,上猶自發動,謇日夕 左右。明年,從詣馬圈,上疾勢遂甚,蹙蹙不怡,每加切誚,又欲加之鞭捶,幸而 獲免。帝崩後,謇隨梓宮還洛。
謇常有將餌及吞服道,年垂八十,而鬢髮不白,力未多衰。正始元年,以老為 光祿大夫。卒,贈安東將軍、齊州刺史,謚曰靖。子踐,字景升,襲爵,位建興太 守。
文伯仕南齊,位東莞、太山、蘭陵三郡太守。
子雄,員外散騎侍郎,醫術為江左所稱,事並見《南史》。
雄子之才,幼而俊發,五歲誦《孝經》,八歲略通義旨。曾與從兄康造梁太子 詹事汝南周舍宅,聽《老子》。舍為設食,乃戲之曰:“徐郎不用心思義,而但事 食乎?”之才答曰:“蓋聞聖人虛其心而實其腹。”舍嗟賞之。年十三,召為太學 生,粗通《禮》、《易》。彭城劉孝綽、河東裴子野、吳郡張嵊等每共論《周易》 及《喪服》儀,酬應如響。鹹共嘆曰:“此神童也。”孝綽又云:“徐郎燕頷,有 班定遠之相。”陳郡袁昂丹陽尹,闢為主簿,人務事宜,皆被顧訪。郡廨遭火,之 才起望,夜中不著衣,披紅眠帕出房,映光為昂所見。功曹白請免職,昂重其才術, 仍特原之。
豫章王綜出鎮江都,復除豫章王國左常侍,又轉綜鎮北主簿。及綜入魏,三軍 散走,之才退至呂梁,橋斷路絕,遂為魏統軍石茂孫所止。綜入魏旬月,位至司空。 魏聽綜收斂僚屬,乃訪知之才在彭泗。啟魏帝,雲之才大善醫術,兼有機辯。詔征 之才。孝昌二年,至洛,敕居南館,禮遇甚優。謇子踐啟求之才還宅。之才藥石多 效,又窺涉經史,發言辨捷,朝賢競相耍引,為之延譽。武帝時,封昌安縣侯。天 平中,齊神武征赴晉陽,常在內館,禮遇稍厚。武定四年,自散騎常侍轉秘書監。 文宣作相,普加黜陟,楊愔以其南士,不堪典掌功程,且多陪從,全廢曹務,轉授 金紫光祿大夫,以魏收代。之才甚怏怏不平。
之才少解天文,兼圖讖之學,共館客宋景業參校吉凶,知午年必有革易。因高 德正啟之,文宣聞而大悅。時自婁太后及勛貴臣鹹云:“關西既是勍敵,恐其有挾 天子令諸侯之辭,不可先行禪代事。”之才獨云:“千人逐兔,一人得之,諸人鹹 息。須定大業,何容翻欲學人?”又援引證據,備有條目,帝從之。登阼後,彌見 親密。之才非惟醫術自進,亦為首唱禪代,又戲謔滑稽,言無不至,於是大被狎昵。 尋除侍中,封池陽縣伯。見文宣政令轉嚴,求出,除趙州刺史。竟不獲述職,猶為 弄臣。皇建二年,除西兗州刺史,未之官。武明皇太后不豫,之才療之,應手便愈, 孝昭賜彩帛千段、錦四百匹。之才既善醫術,雖有外授,頃即征還。既博識多聞, 由是於方術尤妙。
大寧二年春,武明太后又病,之才弟之范為尚藥典御,敕令診候。內史皆令呼 太后為石婆,蓋有欲忌,故改名以厭制之。之范出告之才曰:“童謠云:‘周里跂 求伽,豹祠嫁石婆,斬冢作媒人,唯得一量紫綖靴。’今太后忽改名,私所致怪。” 之才曰:“跂求伽,胡言去已,豹祠嫁石婆,豈有好事?斬冢作媒人,但令合葬, 自斬冢。唯得紫綖靴者,得至四月。何者?紫之為字,此下系,綖者熟,當在四月 之中。”之范問靴是何義。之才曰:“靴者革旁化,寧是久物?”至四月一日,後 果崩。有人患腳跟腫痛,諸醫莫能識。之才曰:“蛤精疾也,由乘船入海,垂腳水 中。”疾者曰:“實曾如此。”之才為剖,得蛤子二,大如榆莢。又有以骨為刀子 把者,五色斑斕。之才曰:“此人瘤也。”問得處,云:“於古冢見髑髏,額骨長 數寸,試削視,有文理,故用之。”其明悟多通如此。
天統四年,累遷尚書左僕射,俄除兗州刺史,特給鐃吹一部。之才醫術最高, 偏被命召。武成酒色過度,怳忽不恆。曾病發,自雲,初見空中有五色物,稍近, 變成一美婦人,去地數丈,亭亭而立。食頃,變為觀世音。之才云:“此色慾多, 大虛所致。”即處湯方,服一劑,便覺稍遠;又服,還變成五色物;數劑湯,疾竟 愈。帝每發動,暫遣騎追之,針藥所加,應時必效,故頻有端執之舉。入秋,武成 小定,更不發動。和士開欲依次轉進,以之才附籍兗州,即是本屬,遂奏附除刺史, 以胡長仁為左僕射,士開為右僕射。及十月,帝又病動,語士開云:“浪用之才外 任,使我辛苦。”其月八日,敕驛追之才。帝以十日崩,之才十一日方到。既無所 及,復還赴州。在職無所侵暴,但不甚閒法理,頗亦疏慢,用舍自由。
五年冬,後主征之才。尋左僕射闕,之才曰:“自可復禹之績。”武平元年, 重除尚書左僕射。之才於和士開、陸令萱母子曲盡卑狎,二家若疾,救護百端。由 是遷尚書令,封西陽郡王。祖珽執政,除之才侍中、太子太師。之才恨曰:“子野 沙汰我。”珽目疾,故以師曠比之。
之才聰辯強識,有兼人之敏。尤好劇談體語,公私言聚,多相嘲戲。鄭道育常 戲之才為師公,之才曰:“既為汝師,又為汝公,在三之義,頓居其兩。”又嘲王 昕姓云:“有言則訁王,近犬便狂,加頸足而為馬,施角尾而成羊。”盧元明因戲 之才云:“卿姓是未入人,名是子之誤,之當為之也。”即答云:“卿姓,在上為 虐,在丘為虛,生男則為虜,配馬則為驢。”又常與朝士出遊,遙望群犬競走,諸 人試令目之。之才即應聲云:“為是宋鵲?為是韓盧?為逐李斯東走?為負帝女南 徂?”李諧於廣坐因稱其父名曰:“卿嗜熊白生不?”之才曰:“平平耳。”又曰: “卿此言於理平不?”諧遽出避之,道逢其甥高德正。德正曰:“舅顏色何不悅?” 諧告之故。德正徑造坐席,連索熊白。之才謂坐者曰:“個人諱底?”眾莫之應。 之才曰:“生不為人所知,死不為人所諱,此何足問。”唐邕、白建方貴,時人言 云:“并州赫赫唐與白。”之才茂之。元日,對邕為諸令史祝曰:“卿等位當作唐、 白。”又以小史好嚼筆,故常執管就元文遙口曰:“借君齒。”其不遜如此。
歷事諸帝,以戲狎得寵。武成生齻牙,問諸醫,尚藥典御鄧宣文以實對,武成 怒而撻之。後以問之才,拜賀曰:“此是智牙,生智牙者,聰明長壽。”武成悅而 賞之。為僕射時,語人曰:“我在江東,見徐勉作僕射,朝士莫不佞之。今我亦是 徐僕射,無一人佞我,何由可活!”之才妻,魏廣陽王妹,之才從文襄求得為妻。 和士開知之,乃淫其妻。之才遇見而避之,退曰:“妨少年戲笑。”其縱之如此。 年八十,卒,贈司徒公、錄尚書事,謚曰文明。
長子林,字少卿,太尉司馬。次子同卿,太子庶子。之才以其無學術,每嘆曰: “終恐同《廣陵散》矣。”
弟之范亦醫術見知,位太常卿,特聽襲之才爵西陽王。入周,授儀同大將軍。 開皇中,卒。
王顯,字世榮,陽平樂平人也。自言本東海郯人,王朗之後也。父安上,少與 李亮同師,俱受醫藥,而不及亮。顯少曆本州從事,雖以醫術自通,而明敏有決斷 才用。初文昭太后之懷宣武,夢為日所逐,化而為龍而繞後,後寤而驚悸,遂成心 疾。文明太后敕徐謇及顯等為後診脈,謇雲是微風入藏,宜進湯加針。顯言案三部 脈,非有心疾,將是懷孕生男之象。果如顯言。久之,補待御師。
宣武自幼有微疾,顯攝療有效,因稍蒙眄識。又罷六輔之初,顯為領軍於烈間 通規策,頗有密功。累遷廷尉卿,仍在侍御,營進御藥,出入禁內。累遷御史中尉。 顯前後居職,所在著稱。糾折庶獄,究其奸回,出內惜慎,憂國如家。及領憲台, 多所彈劾,百僚肅然。又以中尉屬官不悉稱職,諷求改革。詔委改選,務盡才能。 而顯所舉,或有請屬,未皆得人,於是眾議喧譁,聲望致損。後宣武詔顯撰藥方三 十五卷,班布天下,以療諸疾。東宮建,以為太子詹事,委任甚厚。上每幸東宮, 顯常近侍,出入禁中,仍奉醫藥。賞賜累加,為立館宇,寵振當時。以營療功,封 衛國縣伯。
及宣武崩,明帝踐阼,顯參奉璽策,隨從臨哭,微為憂懼。顯既蒙任遇,兼為 法官,恃勢使威,為時所疾。朝宰托以侍療無效,執之禁中。詔削爵位,徙朔州。 臨執呼冤,直閣伊盆生以刀鐶撞其腋下,傷中吐血,至右衛府,一宿死。子曄,尚 書儀曹郎中,懼走,後被獲,拷掠百餘。宅沒於官。
初,顯構會元景,就刑南台。及顯之死,在右衛府,唯隔一巷,相去數十步。 世以為有報應之驗。始顯布衣為諸生,有沙門相顯,後當富貴,誡其勿為吏,為吏 必敗。由是宣武時,或欲令其兼攝吏部。每殷勤辭避。及宣武崩,帝夜即位,受璽 策,於儀須兼太尉及吏部,倉卒,百官不具,以顯兼吏部行事。又顯未敗之前,有 嫗卜相於市者,言人吉凶頗驗。時子曄已為郎,聞之,微服就嫗,問己終至何官。 嫗言:“君今既有位矣,不復更進,當受父冤。”並如其語。
馬嗣明,河內野王人也。少博綜經方,為人診脈,一年前知其生死。邢邵唯一 子大寶,甚聰慧,年十七八患傷寒。嗣明為其診脈,退告楊愔云:“邢公子傷寒不 療自差,然脈候不出一年便死。覺之少晚,不可復療。”數日後,楊、邢並侍宴內 殿。文宣云:“邢子才兒大不惡,我欲乞其隨近一郡。”楊以年少,未合剖符。宴 罷,奏云:“馬嗣明稱大寶脈惡,一年內恐死,若其出郡,醫藥難求。”遂寢。大 寶未期而卒。楊愔患背腫,嗣明以練石塗之,便差,因此大為楊愔所重。作練石法: 以粗黃色石如鵝鴨卵大,猛火燒令赤,內淳醋中,自有石屑落醋里,頻燒至石盡, 取石屑曝乾,搗下簁,和醋以塗腫上,無不愈。
武平中,為通直散騎常侍,針灸孔穴,往往與《明堂》不同。嘗有一家,二奴 俱患,身體遍青,漸虛嬴不能食。訪諸醫,無識者。嗣明為灸兩足趺上各三七壯, 便愈。武平末,從駕往晉陽,至遼陽山中,數處見榜,雲有人家女病,若能差之者, 購錢十萬。又諸名醫多尋榜至是人家,問疾狀,俱不下手。唯嗣明為之療。問其病 由,雲曾以手持一麥穗,即見一赤物長二尺許,似蛇,入其手指中,因驚倒地,即 覺手臂疼腫。月余日,漸及半身,肢節俱腫,痛不可忍,呻吟晝夜不絕。嗣明即為 處方,令馳馬往都市藥,示其節度,前後服十劑湯,一劑散。比嗣明明年從駕還, 此女平復如故。嗣明藝術精妙,多如是。
隋開皇中,卒於太子藥藏監。然性自矜大,輕諸醫人,自徐之才、崔叔鸞以還, 俱為其所輕。
姚僧垣,字法衛,吳興武康人,吳太常信之八世孫也。父菩提,梁高平令。嘗 嬰疾疹歷年,乃留心醫藥。梁武帝召與討論方術,言多會意,由是頗禮之。僧垣幼 通洽,居喪盡禮,年二十四,即傳家業。仕梁為太醫正,加文德主帥。梁武帝嘗因 發熱,服大黃。僧垣曰:“大黃快藥,至尊年高,不宜輕用。”帝弗從,遂至危篤。 太清元年,轉鎮西湘東王府中記室參軍。僧垣少好文史,為學者所稱。及梁簡文嗣 位,僧垣兼中書舍人。梁元帝平侯景,召僧垣赴荊州,改受晉安王府諮議。梁元帝 嘗有心腹病,諸醫皆請用平藥。僧垣曰:“脈洪實,宜用大黃。”元帝從之。進湯 訖,果下宿食,因而疾愈。時初鑄錢,一當十,乃賜十萬貫,實百萬也。及魏軍克 荊州,僧垣猶侍梁元,不離左右,為軍人所止,方泣涕而去。尋而周文遣使馳驛徽 僧垣。燕公于謹固留不遣,謂使人曰:“吾年衰暮,疾病嬰沉,今得此人,望與之 偕老。”周文以謹勛德隆重,乃止。明年,隨謹至長安。
武成元年,授小畿伯下大夫。金州刺史伊婁穆以疾還京,請僧垣省疾,乃雲自 腰至臍,似有三縛,兩腳緩縱,不復自持。僧垣即為處湯三劑,穆初服一劑,上縛 即解;次服一劑,中縛復解;又服一劑,三縛悉除。而兩腳疼痹,猶自攣弱。更為 合散一劑,稍得屈申。僧垣曰:“終待霜降,此患當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 大將軍、襄樂公賀蘭隆先有氣疾,加以水腫,喘息奔急,坐臥不安。或有勸其服決 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決,乃問僧垣。僧垣曰:“意謂此患,不與大散相當。”即 為處方,勸急使服,便即氣通。更服一劑,諸患悉愈。大將軍、樂平公竇集暴感風 疾,精神瞀亂,無所覺知。醫先視者,皆雲已不可救。僧垣後至曰:“困矣,終當 不死。”為合湯散,所患即療。大將軍、永世公叱伏列椿苦痢積時,而不損廢朝謁。 燕公謹嘗問僧垣曰:“樂平、永世,俱有痼疾,意永世差輕。”對曰:“夫患有深 淺,時有危殺,樂平雖困,終當保全;永世雖輕,必不免死。”謹曰:“當在何時?” 對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謹嘆異之。
天和六年,遷遂伯中大夫。建德三年,文宣太后寢疾,醫巫雜說,各有同異。 武帝引僧垣坐,問之。對曰:“臣準之常人,竊以憂懼。”帝泣曰:“公既決之矣, 知復何言!”尋而太后崩。其後復因召見,乃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敕停 朝謁,若非別敕,不勞入見。四年,帝親戎東討,至河陰遇疾,口不能言;瞼垂覆 目,不得視;一足短縮,又不得行。僧垣以為諸藏俱病,不可並療,軍中之要,莫 過於語,乃處方進藥,帝遂得言。次又療目,目疾便愈。未及足,足疾亦瘳。比至 華州,帝已痊復。即除華州刺史,仍詔隨駕入京,不令在鎮。宣政元年,表請致仕, 優詔許之。是歲,帝幸雲陽,遂寢疾,乃召僧垣赴行在所。內史柳昂私問曰:“至 尊脈候何如?”對曰:“天子上應天心,或當非愚所及。若凡庶如此,萬無一全。” 尋而帝崩。
宣帝初在東宮,常苦心痛,乃令僧垣療之,其疾即愈。及即位,恩禮彌隆。謂 曰:“嘗聞先帝呼公為姚公,有之?”對曰:“臣曲荷殊私,實如聖旨。”帝曰: “此是尚齒之辭,非為貴爵之號。朕當為公建國開家,為子孫永業。”乃封長壽縣 公。冊命之日,又賜以金帶及衣服等。大象二年,除太醫下大夫。帝尋有疾,至於 大漸,僧垣宿直侍疾。帝謂隋公曰:“今日性命,唯委此人。”僧垣知帝必不全濟, 乃對曰:“臣但恐庸短不逮,敢不盡心!”帝頷之。及靜帝嗣位,遷上開府儀同大 將軍。
隋開皇初,進爵北絳郡公。三年,卒,年八十五。遺誡衣帢入棺,朝服勿斂, 靈上唯置香奩,每日設清水而已。贈本官,加荊、湖二州刺史。
僧垣醫術高妙,為當時所推,前後效驗,不可勝紀。聲譽既盛,遠聞邊服,至 於諸蕃外域,鹹請託之。僧垣乃參校徵效者為《集驗方》十二卷,又撰《行記》三 卷,行於世。
長子察,《南史》有傳。
次子最,字士會。博通經史,尤好著述。年十九,隨僧垣入關。明帝盛聚學徒, 校書於麟趾殿,最亦預為學士。俄授齊王憲府水曹參軍,掌記室事,特為憲所禮接。 最幼在江左,迄於入關,未習醫術。天和中,齊王憲奏遣最習之。憲又謂最曰: “博學高才,何如王褒、庾信?王庾名重兩國,吾視之蔑如,接待資給,非爾家比 也。勿不存心。且天子有敕,彌須勉勵。”最於是始受家業,十許年中,略盡其妙。 每有人告請,效驗甚多。
隋文帝踐極,除太子門大夫。以父憂去官,哀毀骨立。既免喪,襲爵北絳郡公, 復為太子門大夫。俄轉蜀王秀友。秀鎮益州,遷秀府司馬。及平陳,察至,最自以 非嫡,讓封於察,隋文帝許之。秀後陰有異謀,隋文帝令公卿窮其事。開府慶整、 郝瑋等並推過於秀。最獨曰:“凡有不法,皆最所為,王實不知也。”榜訊數百, 卒無異辭,竟坐誅。論者義之。撰《梁後略》十卷,行於世。
褚該,字孝通,河南陽翟人也。父義昌,梁鄱陽王中記室。該幼而謹厚,尤善 醫術。仕梁,歷武陵王府參軍,隨府西上,後與蕭捴同歸周。自許奭死後,該稍為 時人所重,賓客迎候,亞於姚僧垣。天和初,位縣伯下大夫,進授車騎大將軍、儀 同三司。該性淹和,不自矜尚,但有請之者,皆為盡其藝術。時論稱其長者。後以 疾卒。子則,亦傳其家業。
許智藏,高陽人也。祖道幼,常以母疾,遂覽醫方,因而究極,時號名醫。誡 諸子曰:“為人子者,嘗膳視藥,不知方術,豈謂孝乎。”由是,遂世相傳授。仕 梁,位員外散騎侍郎。父景,武陵王諮議參軍。智藏少以醫術自達,仕陳,為散騎 常侍。陳滅,隋文帝以為員外散騎侍郎,使詣揚州。會秦王俊有疾,上馳召之。俊 夜夢其亡妃崔氏泣曰:“本來相迎,如聞許智藏將至。其人若到,當必相苦,為之 奈何?”明夜,俊又夢崔氏曰:“妾得計矣,當入靈府中以避之。”及智藏至,為 俊診脈曰:“疾已入心,即當發癇,不可救也。”果如言,俊數日而薨。上奇其妙, 齎物百段。煬帝即位,智藏時致仕。帝每有苦,輒令中使就宅詢訪,或以輦迎入殿, 扶登御床。智藏為方奏之,用無不效。卒於家,年八十。
宗人許澄,亦以醫術顯。澄父奭,仕梁,為中軍長史,隨柳仲禮入長安,與姚 僧垣齊名,拜上儀同三司。澄有學識,傳父業,尤盡其妙。歷位尚藥典御、諫議大 夫,封賀川縣伯。父子俱以藝術名重於周隋二代,史失其事,故附雲。
萬寶常,不知何許人也。父大通,從梁將王琳歸齊,後謀還江南,事泄伏誅。 由是寶常被配為樂戶,因妙達鐘律,遍工八音。與人方食,論及聲調。時無樂器, 寶常因取前食器及雜物,以箸扣之,品其高下,宮商畢備,諧於絲竹,大為時人所 賞。然歷周、隋,俱不得調。
開皇初,沛國公鄭譯等定樂,初為黃鐘調。寶常雖為伶人,譯等每召與議,然 言多不用。後譯樂成,奏之。上召寶常,問其可不。寶常曰:“此亡國之音,豈陛 下所宜聞!”上不悅。寶常因極言樂聲哀怨淫放,非雅正之音,請以水尺為律,以 調樂器,其聲率下鄭譯調二律。並撰《樂譜》六十四卷。且論八音鏇相為宮法,改 弦移柱之變,為八十四調,一百四十律,變化終於一千八百聲。時以《周禮》有鏇 宮之義,自漢已來,知音不能通,見寶常特創其事,皆哂之。至是,試令為之,應 手成曲,無所疑滯,見者莫不嗟異。於是損益樂器,不可勝紀。其聲雅淡,不為時 人所好。太常善聲者,多排毀之。又太子洗馬蘇夔以鐘律自命,尤忌寶常。夔父威 方用事,凡言樂者附之而短寶常。數詣公卿怨望,蘇威因詰寶常所為,何所傳受。 有一沙門謂寶常曰:“上雅好符瑞,有言征祥者,上皆悅之。先生當言徒胡僧受學, 雲是佛家菩薩所傳音律,則上必悅。先生當言,所為可以行矣。”寶常遂如其言以 答威。威怒曰:“胡僧所傳,乃四夷之樂,非中國宜行。”其事竟寢。寶常聽太常 所奏樂,泫然泣曰:“樂聲淫厲而哀,天下不久將盡。”時四海全盛,聞言者皆謂 不然。大業之末,其言卒驗。
寶常貧而無子,其妻因其臥疾,遂竊其資物而逃,寶常竟餓死。將死,取其所 著書焚之,曰:“何用此為?”見者於火中探得數卷,見行於世。
開皇中,鄭譯、何妥、盧賁、蘇夔、蕭吉並討論墳籍,撰著樂書,皆為當時所 用,至於天然識樂,不及寶常遠矣。安馬駒、曹妙達、王長通、郭令樂等能造曲, 為一時之妙,又習鄭聲,而寶常所為,皆歸於雅。此輩雖公議不附寶常,然皆心服, 謂以為神。時樂人王令言亦妙達音律。大業末,煬帝將幸江都,令言之子嘗於戶外 彈胡琵琶,作翻調《安公子曲》,令言時臥室中,聞之驚起,曰:“變!變!”急 呼其子曰:“此曲興自早晚?”其子曰:“頃來有之。”令言遂歔欷流涕,謂其子 曰:“汝慎無從行,帝必不反。”子問其故,令言曰:“此曲宮聲往而不反。宮, 君也,吾所以知之。”帝竟被弒於江都。
蔣少游,樂安博昌人也。魏慕容白曜之平東陽,見俘,入於平城,充平齊戶。 後配雲中為兵。性機巧,頗能畫刻,有文思,吟詠之際,時有短篇。遂留寄平城, 以傭寫書為業,而名猶在鎮。後被召為中書寫書生,與高聰俱依高允。允並薦之, 與聰俱補中書博士。自在中書,恆庇於李沖兄弟子侄之門。始北方不悉青州蔣族, 或謂少游本非人士,又少游微,因工藝自達,是以公私人望,不至相重,唯高允、 李沖,曲為體練。孝文、文明太后嘗因密宴謂百官曰:“本謂少游作師耳,高允老 公乃言其人士。”然猶驟被引命,以規矩刻繢為務,因此大蒙恩賜,而位亦不遷陟 也。
及詔尚書李沖與馮誕、游明根、高閭等議定衣冠于禁中,少游巧思,令主其事。 亦訪於劉昶。二意相乖,時致諍競,積六載乃成,始班賜百官。冠服之成,不游有 效焉。後於平城將營太廟太極殿,遣少游乘傳詣洛,量準魏、晉基趾。後為散騎侍 郎,副李彪使江南。孝文修船乘,以其多有思力,除都水使者。遷兼將作大匠,仍 領水池湖泛戲舟楫之具。及華林殿詔修舊增新,改作金墉門樓,皆所措意,號為妍 美。雖有文藻,而不得申其才用。恆以剞劂繩尺,碎據匆匆,徙倚園、湖、城、殿 之側,識者為之嘆慨。而乃坦爾為己任,不告疲恥。又兼太常少卿,都水如故。卒, 贈龍驤將軍、青州刺史,謚曰質。有文集十卷余。少游又為太極立模範,與董爾、 王遇等參建之,皆未成而卒。
初,文成時,郭善明甚機巧,北京宮殿,多其製作。孝文時,青州刺史侯文和 亦以巧聞,為要舟,水中立射。滑稽多智,辭說無端,尤善淺俗委巷之語,至可玩 笑。位樂陵、濟南二郡太守。宣武、明帝時,豫州人柳儉、殿中將軍關文備、郭安 興並機巧。洛中制永寧寺九層佛圖,安興為匠也。
始孝文時,有范寧兒者善圍棋,曾與李彪使齊。齊令江南上品王抗與寧兒,制 勝而還。又有浮陽高光宗善樗蒲。趙國李幼序、洛陽丘何奴並工握槊。此蓋胡戲, 近入中國。雲胡王有弟一人遇罪,將殺之,弟從獄中為此戲以上之,意言孤則易死 也。宣武以後,大盛於時。
何稠,字桂林,國子祭酒妥之兄子也。父通,善琢玉。稠年十餘,遇江陵平, 隨妥入長安。仕周,御飾下士。及隋文帝為丞相,召補參軍,並掌細作署。開皇中, 累遷太府丞。稠博覽古圖,多識舊物。波斯嘗獻金線錦袍,組織殊麗。上命稠為之。 稠錦成,逾所獻者,上甚悅。時中國久絕琉璃作,匠人無敢措意,稠以綠瓷為之, 與真不異。尋加員外散騎侍郎。
開皇末,桂州俚李光仕為亂,詔稠募討之。師次衡嶺,遣使招其渠帥,洞主莫 崇解兵降款,桂州長史王文同鎖崇詣稠所。稠詐宣言曰:“州縣不能綏養,非崇之 罪。”命釋之,引共坐,與從者四人,為設酒食遣之。大悅,歸洞不設備。稠至五 更,掩及其洞,悉發俚兵以臨余賊,象州逆帥杜條遼、羅州逆帥龐靖等相斷降款。 分遣建州開府梁昵討叛夷羅壽,羅州刺史馮暄討賊帥李大檀,並平之。承制署首領 為州縣官而還,眾皆悅服。有欽州刺史甯猛力帥眾迎軍。初,猛力欲圖為逆,至是 惶懼,請身入朝。稠以其疾篤,示無猜貳,放還州,與約八九月詣京師相見。稠還 奏狀,上意不懌。其年十月,猛力卒,上謂稠曰:“汝前不將猛力來,今竟死矣。” 稠曰:“猛力共臣約,假令身死,當遣子入侍。越人性直,其子必來。”初,猛力 臨終,誡其子長真曰:“我與大使期,不可失信於國士,汝葬我訖,即宜上路。” 長真如言入朝。上大悅曰:“何稠著信蠻夷,乃至於此!”以勛授開府。
仁壽初,文獻皇后崩,稠與宇文愷參典山陵制度。稠性少言,善候上旨,由是 漸見親昵。上疾篤,謂稠曰:“汝既曾葬皇后,今我方死,亦宜好安置。囑此何益? 但不能忘懷耳。魂而有知,當相見於地下。”上因攬太子頸曰:“何稠用心,我後 事動靜當共平章。”
大業初,煬帝將幸揚州,敕稠討閱圖籍,造輿服羽儀,送至江都。其日,拜太 府少卿。稠於是營黃麾三萬六千人仗,及車輿輦輅、皇后鹵簿、百官儀服,依期而 就,送於江都。所役工十萬餘人,用金銀錢物巨億計。帝使兵部侍郎胡雅、選部郎 薛邁等勾覆,數年方竟,毫釐無舛。
稠參會今古,多所改創。魏、晉以以來,皮弁有纓而無笄導。稠曰:“此古田 獵服也,今服以入朝,宜變其制。”故弁施象牙簪導,自稠始也。又從省之服,初 無佩綬。稠曰:“此乃晦朔小朝之服,安有人臣謁帝,而除去印綬,兼無佩玉之節 乎?”乃加獸頭小綬及佩一隻。舊制,五輅於轅上起箱,天子與參乘同在箱內。稠 曰:“君臣同所,過為相逼。”乃廣為盤輿,別構欄楯,侍臣立於其中。於內復起 須彌平坐,天子獨居其上。自余麾幢文物,增損極多。帝復令稠造戎車萬乘,鉤陳 八百連。帝善之,以稠守太府卿,後兼領少府監。
遼東之役,攝左屯衛將軍,領御營弩手三萬人。時工部尚書宇文愷造遼水橋不 成,師未得濟,左屯衛大將軍麥鐵杖因而遇害。帝遣稠造橋,二日而就。初,稠制 行殿及六合城,至是,帝於遼左與賊相對,夜中施之。其城,周回八里,城及女垣 合高十仞,上布甲士,立仗建旗,四隅置闕,面列一觀,觀下三門,比明而畢。高 麗望見,謂若神功。稍加至右光祿大夫。從幸江都,遇宇文化及亂,以為工部尚書。 及敗,陷於竇建德,復為工部尚書、舒國公。建德敗,歸於大唐,授少府監,卒。
又齊時有河間劉龍者,性強明,有巧思。齊後主令修三雀台稱旨,因而歷職通 顯。及隋文帝踐阼,大見親委,位右衛將軍,兼將作大匠。遷都之始,與高熲參掌 制度,世號為能。
大業中,有南郡公黃亘及弟兗,俱巧思絕人,煬帝每令其兄弟亘少府將作。於 時改創多務,亘、兗每參典其事。凡有所為,何稠先令亘、兗立樣,當時工人莫有 所損益。亘,位朝散大夫;兗,散騎侍郎。
論曰:陰陽卜祝之事,聖哲之教存焉,雖不可以專,亦不可得而廢也。徇於是 者不能無非,厚於利者必有其害。《詩》、《書》、《禮》、《樂》所失也淺,故 先王重其德;方術伎巧所失也深,故往哲輕其藝。夫能通方術而不詭於俗;習伎巧 而必蹈於禮者,幾於大雅君子。故昔之通賢,所以戒乎妄作。晁崇、張深、殷紹、 王早、耿玄、劉靈助、李順興、檀特師、由吾道榮、顏惡頭、王春、信都芳、宋景 業、許遵、吳遵世、趙輔和、皇甫玉、解法選、魏寧、綦母懷文、張子信、陸法和、 蔣升、強練、庾季才、盧太翼、耿詢、來和、蕭吉、楊伯醜、臨孝恭、劉祐、張胄 玄等,皆魏來術藝之士也。觀其占候卜筮,推步盈虛,通幽洞微,近知鬼神之情狀, 其間有不涉用於龜筴,而究人事之吉凶,如順興、檀特之徒,法和、強練之輩,將 別稟數術,詎可以智識知?及江陵失守,前巧盡棄,還吳無路,入周不可,因歸事 齊,厚蒙榮遇。雖竊之以叨濫,而守之以清虛,生靈所資,嗜欲鹹遣,斯亦得道家 之致矣。信都芳所明解者,乃是經國之用乎?周澹、李脩、徐謇、謇兄孫之才、王 顯、馬嗣明、姚僧垣、褚該、許智藏方藥特妙,各一時之美也。而僧垣診候精審, 名冠一代,其所全濟,固亦多焉。而弘茲義方,皆為令器,故能享眉壽,縻好爵。 老聃雲“天道無親,常與善人”,於是信矣!許氏之運針石,百載可稱。寶常聲律 之奇,足以追蹤牙、曠,各一時之妙也。蔣、何以剞劂見知,沒其學思,藝成為下, 其近是乎?
周時,有樂茂雅以陰陽顯,史元華以相術稱,並所闕也。
部分譯文
徐謇字成伯,丹陽人,家本住東莞,與兄長文伯等都擅長治病配藥。徐謇因到青州,慕容白曜平定東陽,被抓住送到京城。獻文帝想檢驗他的能力,把病人放在帷幕裡面,讓徐謇隔著帷幕把脈。非常清楚病狀,又知道病人面色症候,於是被寵幸。做了中散。不久升為內侍長。文明太后時常詢問醫藥方書,但比不上李修那樣被重用。徐謇配藥治病的方法,比李修精妙。但性情古怪,應接往往不合他意,即使貴為王公大人,也不去為他們治療。
孝文帝遷都洛陽後,稍得眷顧接待,身材矮小不如常人,皇帝寵愛的馮昭儀有病時,都讓他去治療。又任命為中散大夫,轉任侍御師。徐謇想替孝文帝配製金丹,得到延年益壽的方法,便到嵩山居住,採集物品,歷經一年沒有什麼成就,便告停止。太和二十二年(498),皇帝駕臨懸瓠,得了重病,就急速召引徐謇,讓他從水路到行宮,一天一夜走了幾百里。到行宮,診斷治療很有效果。九月,皇帝車駕駐汝水邊,於是替徐謇擺下太官珍膳。集合百官,特意讓徐謇坐在上席,把各種美餚名酒擺放在他面前,讓身邊侍衛宣講徐謇拯救病危周濟人倫的功勞,應該給予酬謝,便下達詔書褒揚讚美,讓徐謇做了大鴻臚卿、金鄉縣伯,又賞賜錢絹、各種物品、奴婢、牛馬,賞賜豐厚,都經內省呈報諸位親王,鹹陽王禧等人也各有酬贈,都達到千匹。隨皇上到鄴城,皇帝還不斷發病,徐謇早晚侍奉在身邊。第二年,跟隨皇上到馬圈,皇上病情加重,性情暴躁不和悅,常對他尖刻諷刺,還想用鞭捶懲罰,幸而得免。皇帝死後,徐謇隨著棺木回到洛陽。
徐謇有一種飲食調養吞服的方法,年近八十,但鬢髮不白,體力不減。正始元年(504),因年老,做了光祿大夫。下世後,追封安東將軍、齊州刺史,諡號靖。兒子徐踐,字景癉,襲承爵位,官職建興太守。
兄文伯在南齊做官,是東莞、太山、蘭陵三郡的太守。
兒子徐雄,是員外散騎侍郎,醫道在長江下游以東地區被人稱讚,事跡都見於《南史》。
姚僧垣字法衛,吳興武康人,是吳國太常姚信的八世孫。父親姚菩提,梁朝高平縣令。幼嬰患病一年多,於是留心醫術。梁武帝召見與他討論醫卜星相之術,言語多有領悟,由此比較禮遇他。
姚僧垣自幼博識,服喪期間曲盡禮義,年二十四歲,便繼承家業。仕宦梁朝時是太醫正,加授文德主帥。梁武帝曾因發熱,服用大黃。姚僧垣說:“大黃是利藥,天子年事已高,不應輕易服用。”皇帝不聽勸阻,於是導致病情加重。太清元年(547),遷職鎮西湘東王府中記室參軍。姚僧垣年輕時喜好文史,為學者稱道。梁簡文帝繼位後,姚僧垣任中書舍人。梁元帝平定侯景後,召請姚僧垣到荊州,改授晉安王府諮議。梁元帝曾患有心腹疼痛,許多醫生都請求皇上服用普通藥物。姚僧垣說:“脈搏有力充實,適宜服用大黃。”梁元帝聽從他的話,藥汁喝完,果然能吃下平素飯食,因而病疾得以痊癒。當時剛鑄造的錢,一頂十,於是賞賜錢十萬貫。實際上是百萬貫。
魏軍攻破荊州時,姚僧垣仍然侍奉梁元帝,被士兵所阻止,才哭著離開。不久周文派使臣馳馬急速徵召姚僧垣,燕公于謹堅決挽留不放行,對使臣說:“我年已衰老遲暮,疾病很重,現在得到這人,希望能與他相處到老。”周文因於謹功德隆重,便不再徵召。明年,隨於謹到長安。
武成元年(559),授官小畿伯下大夫。金州刺史伊婁穆因病回京,請姚僧垣去看病,說從腰間到肚臍,好像有三根繩索捆綁,兩腳痿痹,不能把持,姚僧垣就給他開三劑湯藥。伊婁穆剛服第一劑藥,上面繩索就解開了;再服第二劑藥,中間繩索又解開了;又服一劑藥,三根繩索全部解除,而兩腳痿痹,仍然..曲孱弱,又配一劑散藥,兩腳稍能伸展。姚僧垣說:“必須等到下霜,這種病才會好。”等到九月,伊婁穆能夠起來行走。大將軍、襄樂公賀蘭隆開始患有胸氣堵塞病,又加上水腫,喘息急促,坐臥不安。有勸他服用決命大散藥的,他的家人猶豫不能決定。於是請教姚僧垣。姚僧垣說:“我想這種病,不與大散藥相適應。”便給他開一藥方,讓他快速服下。隨即胸氣暢通,又服一劑藥,各種病都好了。大將軍、樂平公竇集突然受風得病,精神錯亂,沒有知覺。最初給他看病的醫生,都說已經不可救治。姚僧垣到後,說:“疲憊了,終不會死。”配製一盒湯散藥。所得病很快好了。大將軍、永世公叱伏列椿被痢病所苦有很久時間,但不影響他進朝中拜謁。燕公于謹曾對姚僧垣說:“樂平公、永世公都患有經久難愈的疾病,我覺得永世公的病情稍輕。”回答說:“病有深淺,時有危殺,樂平公雖然困窘,最終能夠保全;永世公雖然較輕,一定免不了死。”燕公于謹說:“應該在什麼時候。”回答說“:不出四月份。”結果正像他說的那樣,燕公謹很是嘆愕驚異。
天和六年(570),升職為遂伯中大夫。建德三年(574),文宣太后臥病,醫生巫師紛紛發表自己的意見,互有異同。武帝召請姚僧垣同坐,問他。回答說:“我以普通人衡量,私下很擔心憂慮。”皇帝哭著說:“您既然決定下來了,還能再說什麼呢?”不久太后死去。這之後又因被召見,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詔令他不再入朝拜謁,如果不是其他詔書,不煩勞入朝相見。建德四年(575),皇帝親自帶兵東征,到河陰時得病,口不能說話,眼下垂蓋住眼睛,不得看東西,一隻腳縮短,又不能行走。姚僧垣認為各內臟器官同時得病,不能同時治療,而軍中要務,莫過於語言,於是開處方逐次用藥。皇帝能夠說話;又治療眼睛,眼病很快痊癒;未治療到腳,腳病也好了。等到華州,皇帝已經完全康復。當即授職華州刺史。仍令他隨宮駕回京,不讓他在鎮府。宣政元年(578),上奏章請求辭官歸居,特別優待下詔準許。這一年,皇帝到雲陽去,臥病,便召請姚僧垣到行宮所在地。內史柳昂偷偷地問道“:天子脈象怎么樣?”回答說:“天子應和上天之心,恐怕不是我能做到的。如果一般人患病到這個樣子,萬人中無一保全。”不久皇帝下世。
宣帝最初在東宮當太子的時候,常為心痛所苦,就讓姚僧垣治療,病很快好了。即位後,對姚僧垣的恩惠禮遇更加豐厚。對他說“:曾經聽到先帝喊您為姚公,有這回事嗎?”回答說:“臣下如彎荷特受偏愛,確實如聖主所言。”皇帝說:“這是尊崇老人的話,不是顯貴爵位的稱號。我應為您建立封地開創家業,成為子孫的長久基業。”於是封為長壽縣公,冊封那天,又賞金帶以及衣服等物。大象二年(580),授職太醫下大夫。皇帝不久得病,後來加重,姚僧垣便在殿堂住宿,侍奉皇上。皇帝對隋公說:“今天我的性命,只有交付給這個人。”姚僧垣知道皇帝一定不會痊癒,就回答說:“臣子只擔心醫道平庸不及,豈敢不竭盡心力!”皇帝點頭稱是。靜帝即位後,升遷上開府儀同大將軍。
隋朝開皇初年,增封爵位為北絳郡公。開皇三年(583),下世,時年八十五歲。遺囑中告誡衣帽放入棺,朝服不要入殮,靈柩上只放香匣,每天擺放清水罷了。追贈本官,加授荊、湖二州刺史。
姚僧垣醫術高妙,為當時人所推重,前後驗證,不可一一記載。聲譽隆盛,遠聞邊境,以至於各蕃疆外域,都請求委託他。姚僧垣便參詳校正有徵驗的,編為《集驗方》十二卷,又撰寫《行記》三卷,流傳於世。
許智藏,高陽人。祖父許道幼,常常因母親患病,四處尋覓醫方,因而深究醫理,當時號稱名醫。告誡他的幾個孩子說“:做晚輩的,父母吃飯吃藥前,先嘗後進。不知醫術,能夠稱為孝順嗎?”因此,便世代相傳。出仕梁朝,官職員外散騎侍郎。父親許景,是武陵王諮議參軍。
許智藏年輕時以通曉醫術而得志,在陳朝做官,是散騎侍郎。陳朝滅亡後,隋文帝讓他做了員外散騎侍郎,派他到揚州去。恰巧秦王楊俊有病,皇上派人驅馬疾行召他。秦王俊夜間夢見已故妃子崔氏哭著說:“本應迎接你,但聽到許智藏將要來到。這個人如果到,勢必被他害苦,怎么辦呢?”第二天夜裡,秦王俊又夢見崔氏說:“我找到辦法了,可以入心中躲避。”等到許智藏到來,給他診脈說“:病已進入心中。很快就會發瘋。不能醫救。”果然如他所說,秦王俊幾天后死去。皇上驚奇他醫術奇妙,送給物品百段。煬帝即位後,許智藏辭官在家,皇帝每次有病,就令中使到他府中詢問請教,或者用皇帝車駕迎進宮中,扶到皇帝床上。許智藏開藥方呈奏,用後沒有不起作用的。死在家中。年八十歲。
何稠字桂林,國子祭酒何妥哥哥的兒子。父親何通,擅長雕琢玉石。何稠十多歲時,碰到江陵平定,隨何妥到長安。在周朝任職,任御飾下士。隋文帝為丞相時,召補為參軍,兼管細作署。開皇年間,連續升職為太府丞。何稠博覽古代圖表,認識多種古物。波斯國曾經進獻金線錦袍,織物相當美麗。皇上命令何稠織做一件。何稠織成後,超過波斯國進獻的那件。皇上非常高興。當時中原琉璃製作失傳很久,匠工不敢改變。何稠用綠瓷製作,與真品沒有什麼區別。不久,升為員外散騎侍郎。
開皇末年,桂州俚李光仕叛亂,皇上詔令何稠徵兵討伐,軍隊駐紮在衡嶺,派人招降叛軍首領。洞主莫崇解甲投降。桂州長史王文同捆縛莫崇到何稠處。何稠騙他道:“州縣不能撫養百姓,不是莫崇的罪過。”讓人釋放他,拉他同坐,加上隨從四個人,設酒宴款待後放他們回去。莫崇非常高興,回洞後不設防備。何稠到五更天,偷襲到洞口,發動全部俚兵包圍殘敵。象州賊帥杜條遼、羅州賊帥龐靖等相繼歸降。於是分遣建州開府梁昵討伐叛夷羅壽,羅州刺史馮暄討伐叛軍主帥檀,一併平定之,以承制署首領做州縣官後回師,眾人都心悅誠服。有個欽州刺史寧猛力帥部下對抗官軍。開始,寧猛力圖謀叛亂,到這個時候也恐懼起來,請求入朝請罪。何稠覺得他很厚道,不會猜忌有二心,放他回本州,與他相約八九月到京城相見。何稠還京上奏,皇上心裡不高興。這年十月,寧猛力死去,皇上對何稠說:“你以前不將寧猛力帶來,現在竟然死了。”何稠說:“猛力與臣相約,即使自身死去,也會讓兒子入京侍奉皇上。越地人性情剛直,他的兒子一定會來。”當初猛力臨死時,告誡他的兒子長真說:“我和皇上的大使有約,不可失信於國中賢人。你把我埋葬後,就要立即上路。”長真依言入京。皇上非常高興地說“:何稠施言於蠻夷,竟到了如此地步。”因功授職升府。
仁壽初年,文獻皇后死後,何稠與宇文愷參與主管山陵規章與規劃。何稠生性寡言少語,善於聽候皇上意圖,由此逐漸得到皇上寵幸。皇上重病,對何稠說:“你已經埋葬過皇后,現在我死去,也要好好安置。安排你這些有什麼益處呢?只是不能忘懷了。靈魂有知覺,應當在黃泉下相見。”皇上攬著太子的脖子說:“何稠的心意,從我後事的辦理情況上就可以明白。”
大業初年,煬帝準備到揚州,下令讓何稠查閱圖籍,製作車服羽飾,送到江都。那一天,授職太府少卿。何稠便造黃旗三萬六千面,以及車輿輦輅,皇后儀仗隊,百官禮服,按期完成,送到江都。役使的工匠十萬多人。花費的金銀錢物可以用億計。皇上派兵部侍郎明雅、選部郎薛邁等核查,幾年才結束。毫釐不差。
何稠檢校今古,多有改革創新。魏、晉以來,皮弁冠有纓帶而沒有笄導,何稠說“:這是古代田獵的服裝,現在穿戴入朝,應該改變樣式。”所以皮弁冠用象牙笄導,就是從何稠開始的。另外下屬各區官吏服裝,開始沒有佩帶的印授,何稠說“:這是早晚小朝時的服裝,怎么有臣子拜謁皇上而解去印授,又沒有佩玉之類的符節呢?”於是加上獸頭小印綬以及一支佩玉。過去規定,五種車子在車轅上建車箱,皇帝與侍從都在車箱中。何稠說:“君臣相處過於接近,有相逼之感。”於是增大車盤,另造欄桿,侍臣站在裡面。在裡面再造須彌平座,天子單獨居於上面。其他旗子車簾裝飾物品,增加改變不少。皇帝又命令何稠製造兵車一百乘,後宮八百連。皇帝覺得很好。讓何稠為太府卿。後監管少府監。
遼東之戰,輔助右屯衛將軍。統領御林軍弓箭手三萬人。當時工部尚書宇文愷造遼水橋沒有成功,軍隊不能渡河,右屯衛大將軍麥鐵杖因此被害。皇上派何稠建橋,兩日便成了。當初,何稠建造行宮與六合城,到這裡後,皇上在遼水東與賊相對峙。夜間建造城,周圍環繞八里。城與城牆上面的小牆高十仞。上面安排武裝士兵,樹杖建旗,四角立下缺口,對面建造一個台觀,觀下有三門,天亮建好。高麗人遠遠望見,稱作神功。不久升為右光祿大夫。
跟隨皇上到江都,碰上宇文化及叛亂,任命為工部尚書。兵敗後,被竇建德俘獲,又做工部尚書、舒國公。建德兵敗後,歸順大唐,授職少府監,下世。
何稠字桂林,國子祭酒何妥哥哥的兒子。父親何通,擅長雕琢玉石。何稠十多歲時,碰到江陵平定,隨何妥到長安。在周朝任職,任御飾下士。隋文帝為丞相時,召補為參軍,兼管細作署。開皇年間,連續升職為太府丞。何稠博覽古代圖表,認識多種古物。波斯國曾經進獻金線錦袍,織物相當美麗。皇上命令何稠織做一件。何稠織成後,超過波斯國進獻的那件。皇上非常高興。當時中原琉璃製作失傳很久,匠工不敢改變。何稠用綠瓷製作,與真品沒有什麼區別。不久,升為員外散騎侍郎。
開皇末年,桂州俚李光仕叛亂,皇上詔令何稠徵兵討伐,軍隊駐紮在衡嶺,派人招降叛軍首領。洞主莫崇解甲投降。桂州長史王文同捆縛莫崇到何稠處。何稠騙他道:“州縣不能撫養百姓,不是莫崇的罪過。”讓人釋放他,拉他同坐,加上隨從四個人,設酒宴款待後放他們回去。莫崇非常高興,回洞後不設防備。何稠到五更天,偷襲到洞口,發動全部俚兵包圍殘敵。象州賊帥杜條遼、羅州賊帥龐靖等相繼歸降。於是分遣建州開府梁昵討伐叛夷羅壽,羅州刺史馮暄討伐叛軍主帥檀,一併平定之,以承制署首領做州縣官後回師,眾人都心悅誠服。有個欽州刺史寧猛力帥部下對抗官軍。開始,寧猛力圖謀叛亂,到這個時候也恐懼起來,請求入朝請罪。何稠覺得他很厚道,不會猜忌有二心,放他回本州,與他相約八九月到京城相見。何稠還京上奏,皇上心裡不高興。這年十月,寧猛力死去,皇上對何稠說:“你以前不將寧猛力帶來,現在竟然死了。”何稠說:“猛力與臣相約,即使自身死去,也會讓兒子入京侍奉皇上。越地人性情剛直,他的兒子一定會來。”當初猛力臨死時,告誡他的兒子長真說:“我和皇上的大使有約,不可失信於國中賢人。你把我埋葬後,就要立即上路。”長真依言入京。皇上非常高興地說“:何稠施言於蠻夷,竟到了如此地步。”因功授職升府。
仁壽初年,文獻皇后死後,何稠與宇文愷參與主管山陵規章與規劃。何稠生性寡言少語,善於聽候皇上意圖,由此逐漸得到皇上寵幸。皇上重病,對何稠說:“你已經埋葬過皇后,現在我死去,也要好好安置。安排你這些有什麼益處呢?只是不能忘懷了。靈魂有知覺,應當在黃泉下相見。”皇上攬著太子的脖子說:“何稠的心意,從我後事的辦理情況上就可以明白。”
大業初年,煬帝準備到揚州,下令讓何稠查閱圖籍,製作車服羽飾,送到江都。那一天,授職太府少卿。何稠便造黃旗三萬六千面,以及車輿輦輅,皇后儀仗隊,百官禮服,按期完成,送到江都。役使的工匠十萬多人。花費的金銀錢物可以用億計。皇上派兵部侍郎明雅、選部郎薛邁等核查,幾年才結束。毫釐不差。
何稠檢校今古,多有改革創新。魏、晉以來,皮弁冠有纓帶而沒有笄導,何稠說“:這是古代田獵的服裝,現在穿戴入朝,應該改變樣式。”所以皮弁冠用象牙笄導,就是從何稠開始的。另外下屬各區官吏服裝,開始沒有佩帶的印授,何稠說“:這是早晚小朝時的服裝,怎么有臣子拜謁皇上而解去印授,又沒有佩玉之類的符節呢?”於是加上獸頭小印綬以及一支佩玉。過去規定,五種車子在車轅上建車箱,皇帝與侍從都在車箱中。何稠說:“君臣相處過於接近,有相逼之感。”於是增大車盤,另造欄桿,侍臣站在裡面。在裡面再造須彌平座,天子單獨居於上面。其他旗子車簾裝飾物品,增加改變不少。皇帝又命令何稠製造兵車一百乘,後宮八百連。皇帝覺得很好。讓何稠為太府卿。後監管少府監。
遼東之戰,輔助右屯衛將軍。統領御林軍弓箭手三萬人。當時工部尚書宇文愷造遼水橋沒有成功,軍隊不能渡河,右屯衛大將軍麥鐵杖因此被害。皇上派何稠建橋,兩日便成了。當初,何稠建造行宮與六合城,到這裡後,皇上在遼水東與賊相對峙。夜間建造城,周圍環繞八里。城與城牆上面的小牆高十仞。上面安排武裝士兵,樹杖建旗,四角立下缺口,對面建造一個台觀,觀下有三門,天亮建好。高麗人遠遠望見,稱作神功。不久升為右光祿大夫。
跟隨皇上到江都,碰上宇文化及叛亂,任命為工部尚書。兵敗後,被竇建德俘獲,又做工部尚書、舒國公。建德兵敗後,歸順大唐,授職少府監,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