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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紀·後漢紀三

作者:司馬光

起著雍涒 ∷灘三月,盡屠維作噩,凡一年有奇。

高祖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下

◎ 乾祐元年戊申,公元九四八年

三月,丙辰,史弘肇起復,加兼侍中。
侯益家富於財,厚賂執政及史弘肇等,由是大臣爭譽之。丙寅,以益兼中書令,行開封尹。
改廣晉府為大名府,晉昌軍為永興軍。
侯益盛毀王景崇於朝,言其恣橫。景崇聞益尹開封,知事已變,內不自安,且怨朝廷。會詔遣供奉官王益如鳳翔,征趙匡贊牙兵詣闕,趙思綰等甚懼,景崇因以言激之。思綰途中謂其黨常彥卿曰:“小太尉已落其手,吾屬至京師,並死矣,奈何?”彥卿曰:“臨機制變,子勿復言。”
癸酉,至長安,永興節度副使安友規、巡檢喬守溫出迎王益,置酒於客亭。思綰前白曰:“壕寨使已定舍館於城東。今將士家屬皆在城中,欲各入城挈家詣城東宿。”友規等然之。時思綰等皆無鎧仗,既入西門,有州校坐門側,思綰遽奪其劍斬之。其徒因大譟,持白梃,殺守門者十餘人,分遣其黨守諸門。思綰入府,開庫取鎧仗給之,友規等皆逃去。思綰遂據城,集城中少年,得四千餘人,繕城隍,葺樓堞,旬日間,戰守之具皆備。王景崇諷鳳翔吏民表景崇知軍府事,朝廷患之。甲戌,徙靜難節度使王守恩為永興節度使,徙保義節度使趙暉為鳳翔節度使,並同平章事。以景崇為邠州留後,令便道之官。虢州伶人靖邊庭殺團練使田令方,驅掠州民,奔趙思綰。至潼關,潼關守將出擊之,其眾皆潰。
初,契丹主北歸,至定州,以義武節度副使邪律忠為節度使,徙故節度使孫方簡為大同節度使。方簡怨恚,且懼入朝為契丹所留,遷延不受命,帥其黨三千人保狼山故寨,控守要害。契丹攻之,不克。未幾,遣使請降,帝復其舊官,以扞契丹。邪律忠聞鄴都既平,常懼華人為變。詔以成德留後劉在明為幽州道馬步都部署,使出兵經略定州。未行,忠與麻荅等焚掠定州,悉驅其人棄城北去。孫方簡自狼山帥其眾數百,還據定州,又奏以弟行友為易州刺史,方遇為泰州刺史。每契丹入寇,兄弟奔命,契丹頗畏之。於是晉末州縣陷契丹者,皆復為漢有矣。
丙子,以劉在明為成德節度使。
麻荅至其國,契丹主責以失守。麻荅服,曰:“因朝廷征漢官致亂耳。”契丹主鴆殺之。
蘇逢吉等為相,多遷補官吏。楊邠以為虛費國用,所奏多抑之,逢吉等不悅。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李濤上疏言:“今關西紛擾,外御為急。二樞密皆佐命功臣,官雖貴而家未富,宜授以要害大鎮。樞機之務在陛下目前,易以裁決,逢吉、禹珪自先帝時任事,皆可委也。”楊邠、郭威聞之,見太后泣訴。稱:“臣等從先帝起艱難中,今天子取人言,欲棄之於外。況關西方有事,臣等何忍自取安逸,不顧社稷。若臣等必不任職,乞留過山陵。”太后怒,以讓帝,曰:“國家勛舊之臣,奈何聽人言而逐之!”帝曰:“此宰相所言也。”因詰責宰相。濤曰:“此疏臣獨為之,他人無預。”丁丑,罷濤政事,勒歸私第。
是日,邠、涇、同、華四鎮俱上言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守貞與永興、鳳翔同反。
始,守貞聞杜重威死而懼,陰有異志,自以晉世嘗為上將,有戰功,素好施,得士卒心。漢室新造,天子年少初立,執政皆後進,有輕朝廷之志。乃招納亡命,養死士,治城塹,繕甲兵,晝夜不息。遣人間道齎蠟丸結契丹,屢為邊吏所獲。
浚儀人趙修己,素善術數,自守貞鎮滑州,署司戶參軍,累從移鎮,為守貞言:“時命不可,勿妄動!”前後切諫非一,守貞不聽,乃稱疾歸鄉里。僧總倫,以術媚守貞,言其必為天子,守貞信之。又嘗會將佐置酒,引弓指《舐掌虎圖》曰:“吾有非常之福,當中其舌。”一發中之,左右皆賀。守貞益自負。會趙思綰據長安,奉表獻御衣於守貞,守貞自謂天人協契,乃自稱秦王。遣其驍將平陸王繼勛將兵據潼關,以思綰為晉昌節度使。
同州距河中最近,匡國節度使張彥威,常詗守貞所為,奏請先為之備。詔滑州馬軍都指揮使羅金山將部兵戍同州。故守貞起兵,同州不為所並。金山,雲州人也。
定難節度使李彝殷發兵屯境上,奏稱:“去三載前羌族夜毋殺綏州刺史李仁裕叛去,請討之。”慶州上言:“請益兵為備。”詔以司天言,今歲不利先舉兵,諭止之。
夏,四月,辛巳,陝州都監王玉奏克復潼關。
帝與左右謀,以太后怒李濤離間,欲更進用二樞密,以明非帝意。左右亦疾二蘇之專,欲奪其權,共勸之。壬午,制以樞密使楊邠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樞密使如故,以副樞密使郭威為樞密使,又加三司使王章同平章事。凡中書除官,諸司奏事,帝皆委邠斟酌。自是三相拱手,政事盡決於邠。事有未更邠所可否者,莫敢施行,遂成凝滯。三相每進擬用人,苟不出邠意,雖簿、尉亦不之與。邠素不喜書生,常言:“國家府廩實,甲兵強,乃為急務。至於文章禮樂,何足介意!”既恨二蘇排己,又以其除官太濫,為眾所非,欲矯其弊,由是艱於除拜,士大夫往往有自漢興至亡不沾一命者。凡門廕及百司入仕者悉罷之。雖由邠之愚蔽,時人亦咎二蘇之不公所致雲。
以鎮寧節度使郭從義充永興行營都部署,將侍衛兵討趙思綰。戊子,以保義節度使白文珂為河中行營都部署,內客省使王峻為都監。辛卯,削奪李守貞官爵,命文珂等會兵討之。乙未,以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尚洪遷為西面行營都虞候。
王景崇遷延不之邠州,閱集鳳翔丁壯,詐言討趙思綰,仍牒邠州會兵。
契丹主如遼陽,故晉主與太后、皇后皆謁見。有禪奴利者,契丹主之妻兄也,聞晉主有女未嫁,詣晉主求之,晉主辭以幼。後數日,契丹主使人馳取其女而去,以賜禪奴。
王景崇遺蜀鳳州刺史徐彥書,求通互市。壬戌,蜀主使彥復書招之。
契丹主留晉翰林學士徐台符於幽州,台符逃歸。
五月,乙亥,滑州言河決魚池。
六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辛巳,以奉國左廂都虞候劉詞充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
乙酉,王景崇遣使請降於蜀,亦受李守貞官爵。高從誨既與漢絕,北方商旅不至,境內貧乏,乃遣使上表謝罪,乞修職貢。詔遣使尉撫之。
西面行營都虞候尚洪遷攻長安,傷重而卒。
秋,七月,以工部侍郎李谷充西南面行營都轉運使。
庚申,加樞密使郭威同平章事。
蜀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業,性豪侈,強市人田宅,藏匿亡命於私第,置獄,系負債者,或歷年至有瘐死者。其子檢校左僕射繼昭,好擊劍,嘗與僧歸信訪善劍者,右匡聖都指揮使孫漢韶與業有隙,密告業、繼昭謀反。翰林承旨李昊、奉聖控鶴馬步都指揮使安思謙復從而譖之。甲子,業入朝,蜀主命壯士就都堂擊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籍沒其家。
樞密使、保寧節度使兼侍中王處回,亦專權貪縱,賣官鬻獄,四方饋獻,皆先輸處回,次及內府,家貲巨萬。子德鈞,亦驕橫。張業既死,蜀主不忍殺處回,聽歸私第。處回惶恐辭位,以為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
蜀主欲以普豐庫使高延昭、茶酒庫使王昭遠為樞密使,以其名位素輕,乃授通奏使,知樞密院事。昭遠,成都人,幼以僧童從其師入府,蜀高祖愛其敏慧,令給事蜀主左右。至是,委以機務,府庫金帛,恣其取與,不復會計。
戊辰,以郭從義為永興節度使,白文珂兼知河中行府事。
蜀主以翰林承旨、尚書左丞李昊為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翰林學士、兵部侍郎徐光溥為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並同平章事。
蜀安思謙謀盡去舊將,又譖衛聖都指揮使兼中書令趙廷隱謀反,欲代其位,夜,發兵圍其第。會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廷珪入朝,極言廷隱無罪,乃得免。廷隱因稱疾,固請解軍職。甲戌,蜀主許之。
風翔節度使趙暉至長安。乙亥,錶王景崇反狀益明,請進兵擊之。
初,高祖鎮河東,皇弟崇為馬步都指揮使,與蕃漢都孔目官郭威爭權,有隙。及威執政,崇憂之。節度判官鄭珙,勸崇為自全計,崇然之。珙,青州人也。八月,庚辰,崇表募兵四指揮,自是選募勇士,招納亡命,繕甲兵,實府庫,罷上供財賦,皆以備契丹為名。朝廷詔令,多不稟承。
自河中、永興、鳳翔三鎮拒命以來,朝廷繼遣諸將討之。昭義節度使常思屯潼關,白文珂屯同州,趙暉屯鹹陽。惟郭從義、王峻置柵近長安,而二人相惡如水火,自春徂秋,皆相持莫肯攻戰。帝患之,欲遣重臣臨督。壬午,以郭威為西面軍前招慰安撫使,諸軍皆受威節度。威將行,問策於太師馮道。道曰:“守貞自謂舊將,為士卒所附,願公勿愛官物,以賜士卒,則奪其所恃矣。”威從之。由是眾心始附於威。
詔白文珂趣河中,趙暉趣風翔。
甲申,蜀主以趙廷隱為太傅,賜爵宋王,國有大事,就第問之。
戊子,蜀改鳳翔曰岐陽軍,己丑,以王景崇為岐陽節度使、同平章事。
乙未,以錢弘亻叔為東南兵馬都元帥、鎮海、鎮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國王。
郭威與諸將議攻討,諸將欲先取長安、鳳翔。鎮國節度使扈彥珂曰:“今三叛連衡,推守貞為主,守貞亡,則兩鎮自破矣。若舍近而攻遠,萬一王、趙拒吾前,守貞掎吾後,此危道也。”威善之。於是威自陝州,白文珂及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劉詞自同州,常思自潼關,三道攻河中。威撫養士卒,與同苦樂,小有功輒厚賞之,微有傷常親視之。士無賢不肖,有所陳啟,皆溫辭色而受之。違忤不怒,小過不責。由是將卒鹹歸心於威。
始,李守貞以禁軍皆嘗在麾下,受其恩施,又士卒素驕,苦漢法之嚴,謂其至則叩城奉迎,可坐而待之。既而士卒新受賜於郭威,皆忘守貞舊恩。己亥,至城下,揚旗伐鼓,踴躍詬譟,守貞視之失色。
白文珂克西關城,柵於河西,常思柵於城南,威柵於城西。未幾,威以常思無將領才,先遣歸鎮。諸將欲急攻城,威曰:“守貞前朝宿將,健斗好施,屢立戰功。況城臨大河,樓堞完固,未易輕也。且彼憑城而斗,吾仰而攻之,何異帥士卒投湯火乎!夫勇有盛衰,攻有緩急,時有可否,事有後先。不若且設長圍而守之,使飛走路絕。吾洗兵牧馬,坐食轉輸,溫飽有餘。俟城中無食,公帑家財皆竭,然後進梯衝以逼之,飛書檄以招之。彼之將士,脫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況烏合之眾乎!思綰、景崇,但分兵縻之,不足慮也。”乃發諸州民夫二萬餘人,使白文珂等帥之,刳長壕,築連城,列隊伍而圍之。威又謂諸將曰:“守貞曏畏高祖,不敢鴟張;以我輩崛起太原,事功未著,有輕我心,故敢反耳。正宜靜以制之。”乃偃旗臥鼓,但循河設火鋪,連延數十里,番步卒以守之。遣水軍檥舟於岸,寇有潛往來者,無不擒之。於是守貞如坐網中矣。
蜀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王處回請老,辛丑,以太子太傅致仕。
南漢主遣知制誥宣化鍾允章求婚於楚,楚王希廣不許。南漢主怒。問允章:“馬公復能經略南土乎?”對曰:“馬氏兄弟,方爭亡於不暇,安能害我!”南漢主曰:“然。希廣懦而吝嗇,其士卒忘戰日久,此乃吾進取之秋也。”
武平節度使馬希萼請與楚王希廣各修職貢,求朝廷別加官爵,希廣用天策府內都押牙歐弘練、進奏官張仲荀謀,厚賂執政,使拒其請。九月,壬子,賜希萼及楚王希廣詔書,諭以“兄弟宜相輯睦,凡希萼所貢,當附希廣以聞。”希萼不從。
蜀兵援王景崇,軍於散關,趙暉遣都監李彥從襲擊,破之,蜀兵遁去。
蜀主以張業、王處回執政,事多壅蔽,己未,始置匭函,後改為獻納函。
王景崇盡殺侯益家屬七十餘人,益子前天平行軍司馬仁矩先在外,得免。庚申,以仁矩為隰州刺史。仁矩子延廣,尚在襁褓,乳母劉氏以己子易之,抱延廣而逃,乞食至於大梁,歸於益家。
李守貞屢出兵欲突長圍,皆敗而返。遣人齎蠟丸求救於唐、蜀、契丹,皆為邏者所獲。城中食且盡,殍死者日眾。守貞憂形於色,召總倫詰之,總倫曰:“大王當為天子,人不能奪。但此分野有災,待磨滅將盡,只餘一人一騎,乃大王鵲起之時也。”守貞猶以為然。
冬,十月,王景崇遣其子德讓,趙思綰遣其子懷乂,見蜀主於成都。
戊寅,景崇遣兵出西門,趙暉擊破之,遂取西關城。景崇退守大城,暉塹而圍之,數挑戰,不出。暉潛遣千餘人擐甲執兵,效蜀旗幟,循南山而下,令諸軍聲言:“蜀兵至矣。”景崇果遣兵數千出迎之,暉設伏掩擊,盡殪之。自是景崇不復敢出。
蜀主遣山南西道節度使安思謙將兵救鳳翔,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上疏諫曰:“臣竊見莊宗皇帝志貪西顧,前蜀主意欲北行,凡在庭臣,皆貢諫疏,殊無聽納,有何所成!只此兩朝,可為鑑誡。”不聽,又遣雄武節度使韓保貞引兵出汧陽以分漢兵之勢。
王景崇遣前義成節度使酸棗李彥舜等逆蜀兵。丙申,安思謙屯右界,漢兵屯寶雞。思謙遣眉州刺史申貴將兵二千趣模壁,設伏於竹林。丁酉旦,貴以兵數百壓寶雞而陳,漢兵逐之,遇伏而敗,蜀兵逐北,破寶雞寨。蜀兵去,漢兵復入寶雞。己亥,思謙進屯謂水,漢益兵五千戍寶雞。思謙畏之,謂眾曰:“糧少敵強,宜更為後圖。”辛丑,退屯鳳州,尋歸興元,貴,潞州人也。
荊南節度使兼中書令、南平文獻王高從誨寢疾,以其子節度副使保融判內外兵馬事。癸卯,從誨卒,保融知留後。
彰武節度使高允權與定難節度使李彝殷有隙,李守貞密求援於彝殷,發兵屯延、丹境上,聞官軍圍河中,乃退。甲辰,允權以其狀聞,彝殷亦自訴,朝廷和解之。
初,高祖入大梁,太師馮道、太子太傅李崧皆在真定,高祖以道第賜蘇禹珪,崧第賜蘇逢吉。崧第中瘞藏之物及洛陽別業,逢吉盡有之。及崧歸朝,自以形跡孤危,事漢權臣,常惕惕謙謹,多稱疾杜門。而二弟嶼、{山義},與逢吉子弟俱為朝士,時乘酒出怨言,云:“奪我居第、家貲!”逢吉由是惡之。未幾,崧以兩京宅券獻於逢吉,逢吉愈不悅。翰林學士陶谷,先為崧所引用,復從而譖之。
漢法既嚴,而侍衛都指揮使史弘肇尤殘忍,寵任孔目官解暉,凡入軍獄者,使之隨意鍛鍊,無不自誣。及三叛連兵,群情震動,民間或訛言相驚駭。弘肇掌部禁兵,巡邏京城,得罪人,不問情輕重,於法何如,皆專殺不請。或決口斷舌,斫筋,折脛,無虛日。雖奸盜屏跡,而冤死者甚眾,莫敢辨訴。李嶼僕夫葛延遇,為嶼販鬻,多所欺匿,嶼抶之,督其負甚急,延遇與蘇逢吉之仆李澄謀上變告嶼謀反。逢吉聞而誘致之,因召崧至第,收送侍衛獄。嶼自誣云:“與兄崧、弟{山義}、甥王凝及家僮合二十人,謀因山陵發引,縱火焚京城作亂。又遣人以蠟書入河中城,結李守貞。又遣人召契丹兵。”及具獄上,逢吉取筆改“二十”為“五十”字。十一月,甲寅,下詔誅崧兄弟、家屬及辭所連及者,皆陳屍於市。仍厚賞葛延遇等,時人無不冤之。自是士民家皆畏憚仆隸,往往為所脅制。
他日,秘書郎真定李昉詣陶谷,谷曰:“君於李侍中近遠?”昉曰:“族叔父。”谷曰:“李氏之禍,谷有力焉。”昉聞之,汗出。谷,邠州人也,本姓唐,避晉高祖諱改焉。
史弘肇尤惡文士,常曰:“此屬輕人難耐,每謂吾輩為卒。”弘肇領歸德節度使,委親吏楊乙收屬府公利。乙依勢驕橫,合境畏之如弘肇,副使以下,望風展敬,乙皆下視之。月率錢萬緡以輸弘肇,部民不勝其苦。
初,沈丘人舒元,嵩山道士楊訥,俱以遊客乾李守貞。守貞為漢所攻,遣元更姓硃,訥更姓李,名平,間道奉表求救於唐。唐諫議大夫查文徽、兵部侍郎魏岑請出兵應之。
唐主命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金全將兵救河中,以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副之,文徽為監軍使,岑為沿淮巡檢使,軍於沂州之境。金全與諸將方會食,候騎白有漢兵數百在澗北,皆羸弱,請掩之。金全令曰:“敢言過澗者斬!”及暮,伏兵四起,金鼓聞十餘里,金全令曰:“曏可與之戰乎?”時唐士卒厭兵,莫有鬥志,又河中道遠,勢不相及。丙寅,唐兵退保海州。唐主遺帝書謝,請復通商旅,且請赦守貞,朝廷不報。
壬申,葬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於睿陵,廟號高祖。
十二月,丁丑,以高保融為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
辛巳,南漢主以內常侍吳懷恩為開府儀同三司、西北面招討使,將兵擊楚,攻賀州。楚王希廣遣決勝指揮使徐知新等將兵五千救之。未至,南漢人已拔賀州,鑿大阱於城外,覆以竹箔,加土,下施機軸,自塹中穿穴通阱中。知新等至,引兵攻城,南漢遣人自穴中發機,楚兵悉陷,南漢出兵從而擊之。楚兵死者以千數,知新等遁歸,希廣斬之。南漢兵復陷昭州。
王景崇累表告急於蜀,蜀主命安思謙再出兵救之。壬午,思謙自興元引兵屯鳳州,請先運糧四十萬斛,乃可出境。蜀主曰:“觀思謙之意,安肯為朕進取!”然亦發興州、興元米數萬斛以饋之。戊子,思謙進屯散關,遣馬步使高彥儔、眉州刺史申貴擊漢箭筈安都寨,破之。庚寅,思謙敗漢兵於玉女潭,漢兵退屯寶雞,思謙進屯模壁。韓保貞出新關,壬辰,軍於隴州神前,漢兵不出,保貞亦不敢進。
趙暉告急於郭威,威自往赴之。時李守貞遣副使周光遜、裨將王繼勛、聶知遇守城西,威戒白文珂、劉詞曰:“賊苟不能突圍,終為我禽;萬一得出,則吾不得復留於此。成敗之機,於是乎在。賊之驍銳,盡在城西,我去必來突圍,爾曹謹備之!”威至華州,聞蜀兵食盡引去,威乃還。韓保貞聞安思謙去,亦退保弓川寨。
蜀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徐光溥坐以艷辭挑前蜀安康長公主,丁酉,罷守本官。

隱皇帝上

◎ 乾祐二年己酉,公元九四九年

春,正月,乙巳朔,大赦。
郭威將至河中,白文珂出迎之。
戊申夜,李守貞遣王繼勛等引精兵千餘人,循河而南,襲漢柵,坎岸而登,遂入之,縱火大譟,軍中狼狽不知所為。劉詞神色自若,下令曰:“小盜不足驚也!”帥眾擊之。客省使閻晉卿曰:“賊甲皆黃紙,為火所照,易辨耳。奈眾無鬥志何!”裨將李韜曰:“安有無事食君祿,有急不死斗者邪!”援槊先進,眾從之。河中兵退走,死者七百人,繼勛重傷,僅以身免。己酉,郭威至,劉詞迎馬首請罪。威厚賞之,曰:“吾所憂正在於此。微兄健斗,幾為虜嗤。然虜伎殫於此矣。”晉卿,忻州人也。
守貞之欲攻河西柵也,先遣人出酤酒於村墅,或貰與,不責其直,邏騎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潛行入寨,幾至不守。郭威乃下令:“將士非犒宴,毋得私飲!”愛將李審,晨飲少酒,威怒曰:“汝為吾帳下,首違軍令,何以齊眾!”立斬以徇。
甲寅,蜀安思謙退屯鳳州,上表待罪,蜀主釋不問。詔以靜州隸定難軍,二月,辛未,李彝殷上表謝。彝殷以中原多故,有輕傲之志,每籓鎮有叛者,常陰助之,邀其重賂。朝廷知其事,亦以恩澤羈縻之。
淮北群盜多請命於唐,唐主遣神衛都虞候皇甫暉等將兵萬人出海、泗以招納之。蒙城鎮將鹹師朗等降於暉。徐州將成德欽敗唐兵於峒峿鎮,俘斬六百級,暉等引歸。
晉李太后詣契丹主,請依漢人城寨之側,給田以耕桑自贍。契丹主許之,並晉主遷於建州。未至,安太妃卒於路。遺令:“必焚我骨,南向揚之,庶幾魂魄歸達於漢。”既至建州,得田五十餘頃,晉主令從者耕其中以給食。頃之,述律王遣騎取晉主寵姬趙氏、聶氏而去。述律王者,契丹主德光之子也。
三月,己未,以歸德牙內指揮使史德珫領忠州刺史。德珫,弘肇之子也,頗讀書,常不樂父之所為。有舉人呼譟於貢院門,蘇逢吉命執送侍衛司,欲其痛棰而黥之。德珫言於父曰:“書生無禮,自有台府治之,非軍務也。此乃公卿欲彰大人之過耳。”弘肇大然之,即破械遣之。
楚將徐進敗蠻於風陽山,斬首五千級。
夏,四月,壬午,太白晝見,民有仰視之者,為邏卒所執,史弘肇腰斬之。
河中城中食且盡,民餓死者什五六。癸卯,李守貞出兵五千餘人,齎梯橋,分五道以攻長圍之西北隅。郭威遣都監吳虔裕引兵橫擊之,河中兵敗走,殺傷太半,奪其攻具。五月,丙午,守貞復出兵,又敗之,擒其將魏延朗、鄭賓。壬子,周光遜、王繼勛、聶知遇帥其眾千餘人來降。守貞將士降者相繼,威乘其離散,庚申,督諸軍百道攻之。
趙思綰好食人肝,嘗面剖而膾之。膾盡,人猶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膽,謂人曰:“吞此千枚,則膽無敵矣。”及長安城中食盡,取婦女、幼稚為軍糧,日計數而給之。每犒軍,輒屠數百人,如羊豕法。思綰計窮,不知所出。郭從義使人誘之。初,思綰少時,求為左驍衛上將軍致仕李肅仆,肅不納,曰:“是人目亂而語誕,他日必為叛臣。”肅妻張氏,全義之女也,曰:“君今拒之,後且為患。”乃厚以金帛遺之。及思綰據長安,肅閒居在城中,思綰數就見之,拜伏如故禮。肅曰:“是子亟來,且污我。”欲自殺。妻曰:“曷若勸之歸國!”會思綰問自全之計,肅乃與判官程讓能說思綰曰:“公本與國家無嫌,但懼罪耳。今國家三道用兵,俱未有功,若以此時翻然改圖,朝廷必喜,自可不失富貴。孰與坐而待斃乎!”思綰從之,遣使詣闕請降。乙丑,以思綰為華州留後,都指揮使常彥卿為虢州刺史,令便道之官。
吳越內牙都指揮使鈄滔,胡進思之黨也,或告其謀叛,辭連丞相弘億。吳越王弘亻叔不欲窮治,貶滔於處州。
六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甲辰,趙思綰釋甲出城受詔,郭從義以兵守其南門,復遣還城。思綰求其牙兵及鎧仗,從義亦給之。思綰遷延,收斂財賄,三改行期。從義等疑之,密白郭威,請圖之,威許之。壬子,從義與都監、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轡入城,處於府舍,召思綰酌別,因執之,並常彥卿及其父兄部曲三百人,皆斬於市。
甲寅,郭威攻河中,克其外郭。李守貞收餘眾,退保子城。諸將請急攻之,威曰:“夫鳥窮則啄,況一軍乎!涸水取魚,安用急為!”壬戌,李守貞與妻及子崇勛等自焚,威入城,獲其子崇玉等及所署宰相靖余、孫願、樞密使劉芮、國師總倫等,送大梁,磔於市。征趙修己為翰林天文。威閱守貞文書,得朝廷權臣及籓鎮與守貞交通書,詞意悖逆,欲奏之。秘書郎榆次王溥諫曰;“魑魅乘夜爭出,見日自消。願一切焚之,以安反仄。”威從之。
三叛既平,帝浸驕縱,與左右狎昵。飛龍使瑕丘後匡贊、茶酒使太原郭允明以諂媚得幸,帝好與之為廋辭、醜語,太后屢戒之,帝不以為意。癸亥,太常卿張昭上言:“宜親近儒臣,講習經訓。”不聽。昭,即昭遠,避高祖諱改之。
戊辰,加永興節度使郭從義同平章事,徙鎮國節度使扈彥珂為護國節度使,以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劉詞為鎮國節度使。
唐主復進用魏岑。吏部郎中會稽鍾謨、尚書員外郎李德明始以辯慧得幸,參預國政。二人皆恃恩輕躁,雖不與岑為黨,而國人皆惡之。戶部員外郎范沖敏,性狷介,乃教天威都虞候王建封上書,歷詆用事者,請進用正人。唐主謂建封武臣典兵,不當干預國政,大怒,流建封於池州,未至,殺之,沖敏棄市。唐主聞河中破,以硃元為駕部員外郎,待詔文理院李平為尚書員外郎。
吳越王弘亻叔以丞相弘億判明州。
西京留守、同平章事王守恩,性貪鄙,專事聚斂。喪車非輸錢不得出城,下至抒廁、行乞之人,不免課率,或縱麾下令盜人財。有富室娶婦,守恩與俳優數人往為賓客,得銀數鋌而返。
八月,甲申,郭威自河中還,過洛陽。守恩自恃位兼將相,肩輿出迎。威怒,以為慢己,辭以浴,不見,即以頭子命保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文珂代守恩為留守,文珂不敢違。守恩猶坐客次,吏白:“新留守已視事於府矣。”守恩大驚,狼狽而歸,見家屬數百已逐出府,在通衢矣。朝廷不之問,以文珂兼侍中,充西京留守。
歐陽修論曰:自古亂亡之國,必先壞其法制而後亂從之,此勢之然也,五代之際是已。文珂、守恩皆漢大臣,而周太祖以一樞密使頭子而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時太祖未有無君之志,而所為如此者,蓋習為常事,故文珂不敢違,守恩不敢拒。太祖既處之不疑,而漢廷君臣亦置而不問,豈非綱紀壞亂之極而至於此歟!是以善為天下慮者,不敢忽於微而常杜其漸也,可不戒哉!
守恩至大梁,恐獲罪,廣為貢獻,重賂權貴。朝廷亦以守恩首舉潞州歸漢,故宥之,但誅其用事者數人而已。
馬希萼悉調郎州丁壯為鄉兵,造號靜江軍,作戰艦七百艘,將攻潭州,其妻苑氏諫曰:“兄弟相攻,勝負皆為人笑。”不聽,引兵趣長沙。馬希廣聞之曰:“朗州,吾兄也,不可與爭,當以國讓之而已。”劉彥瑫、李弘皋等固爭以為不可,乃以岳州刺史王贇為都部署戰棹指揮使,以彥瑫監其軍。己丑,大破希萼於僕射洲,獲其戰艦三百艘。贇追希萼,將及之,希廣遣使召之曰:“勿傷吾兄!”贇引兵還。贇,環之子也。希萼自赤沙湖乘輕舟遁歸,苑氏泣曰:“禍將至矣,余不忍見也。”赴井而死。
戊戌,郭威至大梁,入見,帝勞之,賜金帛、衣服、玉帶、鞍馬,辭曰:“臣受命期年,僅克一城,何功之有!且臣將兵在外,凡鎮安京師、供億所須、使兵食不乏,皆諸大臣居中者之力也,臣安敢獨膺此賜!請遍賞之。”又議加領方鎮,辭曰:“楊邠位在臣上,未有茅土。且帷幄之臣,不可以弘肇為比。”九月,壬寅,遍賜宰相、樞密、宣徽、三司、侍衛使九人,與威如一。帝欲特賞威,辭曰;“運籌建畫,出於廟堂;發兵饋糧,資於籓鎮;暴露戰鬥,在於將士;而功獨歸臣,臣何以堪之!”
乙巳,加威兼侍中,史弘肇兼中書令。辛亥,加竇貞固司徒,蘇逢吉司空,蘇禹珪左僕射,楊邠右僕射。諸大臣議,以朝廷執政溥加恩,恐籓鎮觖望。乙卯,加天雄節度使高行周守太師,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琦守太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守太保,河東節度使劉崇兼中書令。己未,加忠武節度使劉信、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平盧節度使劉銖併兼侍中。辛酉,加朔方節度使馮暉、定難節度使李彝殷兼中書令。冬,十月,壬申,加義武節度使孫方簡、武寧節度使劉贇同平章事;壬午,加吳越王弘亻叔尚書令,楚王希廣太尉;丙戌,加荊南節度使高保融兼侍中。議者以為:“郭威不專有其功,推以分人,信為美矣。而國家爵位,以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不亦濫乎!”
吳越王弘亻叔募民能墾荒田者,勿收其稅,由是境內無棄田。或請糾民遺丁以增賦,仍自掌其事。弘亻叔杖之國門。國人皆悅。
楚靜江節度使馬希瞻以兄希萼、希廣交爭,屢遣使諫止,不從。知終覆族,疽發於背,丁亥,卒。
契丹寇河北,所過殺掠,節度使、刺史各嬰城自守。游騎至貝州及鄴都之北境,帝憂之。己丑,遣樞密使郭威督諸將御之,以宣徽使王峻監其軍。
十一月,契丹聞漢兵渡河,乃引去。辛亥,郭威軍至鄴都,令王峻分軍趣鎮、定。戊午,威至邢州。
唐兵渡淮,攻正陽。十二月,潁州將白福進擊敗之。
楊邠為政苛細。初,邢州人周璨為諸衛將軍,罷秩無依,從王景崇西征,景崇叛,遂為之謀主。邠奏:“諸前資官,喜搖動籓臣,宜悉遣詣京師。”既而四方雲集,日遮宰相馬求官。辛卯,邠復奏:“前資官宜分居兩京,以俟有闕而補之。”漂泊失所者甚眾。邠又奏:“行道往來者,皆給過所。”既而官司填咽,民情大擾,乃止。
趙暉急攻鳳翔,周璨謂王景崇曰:“公曏與蒲、雍相表里,今二鎮已平,蜀兒不足恃,不如降也。”景崇曰:“善,吾更思之。”後數日,外攻轉急。景崇謂其黨曰:“事窮矣,吾欲為急計。”乃謂其將公孫輦、張思練曰:“趙暉精兵,多在城北,來日五鼓前,爾二人燒城東門詐降,勿令寇入,吾與周璨以牙兵出北門突暉軍,縱無成而死,猶勝束手。”皆曰:“善。”癸巳,未明,輦、思練燒東門請降,府牙火亦發。二將遣人詗之,景崇已與家人自焚矣。璨亦降。
丁酉,密州刺史王萬敢擊唐海州獲水鎮,殘之。
是月,南漢主如英州。
是歲,唐泉州刺史留從效兄南州副使從願,鴆刺史董思安而代之。唐主不能制,置清源軍於泉州,以從效為節度使。

段譯

高祖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下乾元年(戊申、948)
後漢紀三後漢高祖乾元年(戊申,公元948年)
[1]三月,丙辰,史弘肇起復,加兼侍中。
[1]三月,丙辰(初七),史弘肇出仕復職,加官兼侍中。
[2]侯益家富於財,厚賂執政及史弘肇等,由是大臣爭譽之。丙寅,以益兼中書令,行開封尹。
[2]侯益家裡財產豐厚,送厚禮賄賂執掌政權的大臣和史弘肇等人,因此眾大臣交口稱讚。丙寅(十七日),任命侯益兼中書令,代理開封尹。
[3]改廣晉為大名府,晉昌軍為永興軍。
[3]改廣晉府為大名府,改晉昌軍為永興軍。
[4]侯益盛毀王景崇於朝,言其恣橫。景崇聞益尹開封,知事已變,內不自安,且怨朝廷。會詔遣供奉官王益如鳳翔,征趙匡贊牙兵詣闕,趙思綰等甚懼,景崇因以言激之。思綰途中謂其黨常彥卿曰:“小太尉已落其手,吾屬至京師,並死矣,奈何?”彥卿曰:“臨機制變,子勿復言!”
[4]侯益在朝中大肆詆毀王景崇,說他恣意橫行。王景崇聽說侯益為開封尹,明白事態已產生變化,內心忐忑不安,而且埋怨朝廷。正趕上詔令派供奉官王益到鳳翔,取趙匡贊的牙兵帶回京城,牙校趙思綰等人很害怕,王景崇乘機用話語相激。趙思綰在路上對他的黨羽常彥卿說:“小太尉趙匡贊已落入他們的手中,我們到達京城,都得死了,怎么辦?”常彥卿說:“見機行事,你不要再說!”
癸酉,至長安,永興節度副使安友規、巡檢喬守溫出迎王益,置酒於客亭。思綰前白曰:“壕寨使已定舍館於城東。今將士家屬皆在城中,欲各入城挈家詣城東宿。”友規等然之。時思綰等皆無鎧仗,既入西門,有州校坐門側,思綰遽奪其劍斬之。其徒因大噪,持白梃,殺守門者十餘人,分遣其黨守諸門。思綰入府,開庫取鎧仗給之,友規等皆逃去。思綰遂據城,集城中少年,得四千餘人,繕城隍,葺樓堞,旬日間,戰守之具皆備。
癸酉(二十四日),到達長安,永興節度副使安友規、巡檢喬守溫出城迎接王益,並在客亭設定酒宴款待。這時,趙思綰走上前來說:“壕寨使已經把舍館定在城東,現在將士的家屬都在城中,想各自進城把家屬帶到城東住宿。”安友規等人同意。當時趙思綰等人都沒有武器鎧甲,進了西門,見有該州軍校坐在門旁,趙思綰突然奪過他的劍把他殺死;趙思綰的黨羽乘勢大喊大叫,拿著棍子,打死十幾個守門兵士,派遣黨羽分別把守各個大門。趙思綰進入府衙,打開府庫取出武器鎧甲分給大家,安友規等人都逃跑離開。趙思綰於是占據了長安城,集中城內少年,約有四千多人,修繕護城壕溝,整治城樓矮牆,十天之內,作戰守衛的器械樣樣齊備。
王景崇諷鳳翔吏民表景崇知軍府事,朝廷患之,甲戌,徙靜難節度使王守恩為永興節度使,徙保義節度使趙暉為鳳翔節度使,並同平章事。以景崇為州留後,令便道之官。
王景崇示意鳳翔的官吏士民向朝廷上表,推舉自己主持軍府事務,朝廷對此深為擔憂。甲戌(二十五日),調靜難節度使王守恩為永興節度使,調保義節度使趙暉為鳳翔節度使,都為同平章事。命王景崇為州留後,讓他抄近路赴任。
虢州伶人靖邊庭殺團練使田令方,驅掠州民,奔趙思綰。至潼關,潼關守將出擊之,其眾皆潰。
虢州的藝人靖邊庭殺死團練使田令方,裹脅州中百姓,投奔趙思綰。到了潼關,潼關守將出關迎擊,他的一群人全都潰散了。
[5]初,契丹主北歸,至定州,以義武節度副使邪律忠為節度使,徙故節度使孫方簡為大同節度使。方簡怨恚,且懼入朝為契丹所留,遷延不受命,帥其黨三千人保狼山故寨,控守要害。契丹攻之,不克。未幾,遣使請降,帝復其舊官,以捍契丹。
[5]當初,契丹主北行回國,來到定州,命義武節度副使邪律忠為節度使,調原節度使孫方簡為大同節度使。孫方簡怨恨憤怒,又怕到了契丹朝廷被他們扣留,所以拖延時日不接受任命,率領他的黨羽三千多人守衛狼山原來的山寨,控制固守各處要害。契丹兵進攻,未能攻克。不久,他派使者見後漢高祖請求歸降,高祖恢復他的原官職,用他來抵禦契丹。
邪律忠聞鄴都既平,常懼華人為變。詔以成德留後劉在明為幽州道馬步都部署,使出兵經略定州。未行,忠與麻等焚掠定州,悉驅其人棄城北去。孫方簡自狼山帥其眾數百,還據定州,又奏以弟行友為易州刺史,方遇為泰州刺史。每契丹入寇,兄弟奔命,契丹頗畏之。於是晉末州縣陷契丹者,皆復為漢有矣。
邪律忠聽說鄴都已被平定,常常害怕漢人發動事變。後漢高祖詔令成德留後劉在明為幽州道馬步都部署,派他出兵整治定州。還沒出兵,邪律忠和麻等人已劫掠焚燒了定州,驅趕定州百姓棄城北去。孫方簡從狼山率領幾百名軍兵,回來占領定州,又上奏章請任命弟弟孫行友為易州刺史、孫方遇為泰州刺史。每當契丹人入侵,兄弟三人就奔走抵抗,契丹人很害怕他們,於是後晉末年州縣陷落到契丹人手中的,都又為後漢所有了。
丙子,以劉在明為成德節度使。
丙子(二十七日),後漢任命劉在明為成德節度使。
麻至其國,契丹主責以失守。麻不服,曰:“因朝廷征漢官致亂耳。”契丹主鴆殺之。

麻回到遼國,契丹主責備他失守,麻不服氣,說:“這是因為朝廷招收任用漢官,才導致今天的禍亂!”契丹主將他毒死。
[6]蘇逢吉等為相,多遷補官吏;楊以為虛費國用,所奏多抑之,逢吉等不悅。
[6]蘇逢吉等人作宰相,頻繁提升補充官員,楊認為白白耗費國家錢財,在奏章里多次貶抑這種作法,蘇逢吉等人不高興。
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李濤上疏言:“今關西紛擾,外御為急。二樞密皆佐命功臣,官雖貴而家未富,宜授以要害大鎮。樞機之務在陛下目前,易以裁決,逢吉、禹自先帝時任事,皆可委也。”楊、郭威聞之,見太后泣訴,稱:“臣等從先帝起艱難中,今天子取人言,欲棄之於外。況關西方有事,臣等何忍自取安逸,不顧社稷。若臣等必不任職,乞留過山陵。”太后怒,以讓帝,曰:“國家勛舊之臣,奈何聽人言而逐之!”帝曰:“此宰相所言也。”因詰責宰相。濤曰:“此疏臣獨為之,他人無預。”丁丑,罷濤政事,勒歸私第。
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李濤上疏說:“現在關西形勢紛亂,抵禦外寇入侵是當務之急。二位樞密使都是先朝輔佐創業的功臣,官階雖然顯貴但家資並不富裕,應該授予他們重要的大藩鎮。樞密機要的事務,在陛下眼前,容易裁決,況且蘇逢吉、蘇禹都是從先帝時就任職,都可以委託。”楊、郭威聽說,入宮向太后哭訴道:“我們跟隨先帝在艱難中起來,現在天子聽信人幾句話,要把我們棄置在外。況且關西正有事,我們怎忍自求安逸,不顧社稷的安危。如果我們一定不稱職,請求留我們過了先帝靈柩出殯。”太后大怒,責備後漢隱帝道:“國家元勛舊臣,怎么能聽人幾句話就放逐他們!”後漢隱帝說:“這是宰相說的。”於是又去責問宰相蘇逢吉等人,李濤說:“這篇疏文是臣獨自寫的,別人沒有參預。”丁丑(二十八日),罷免李濤官職,勒令回歸家中。
[7]是日,、涇、同、華四鎮俱上言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守貞與永興、鳳翔同反。
[7]當天,、涇、同、華四鎮都向朝廷上報:護國節度使兼中書令李守貞和永興、鳳翔二鎮同時反叛。
始,守貞聞杜重威死而懼,陰有異志。自以晉世嘗為上將,有戰功,素好施,得士卒心。漢室新造,天子年少初立,執政皆後進,有輕朝廷之志。乃招納亡命,養死士,治城塹,繕甲兵,晝夜不息。遣人間道齎蠟丸結契丹,屢為邊吏所獲。
開始,李守貞聽說杜重威被殺而心中害怕,暗中萌生反叛念頭。自以為後晉時曾為上將,有戰功,平常慷慨好施,所以頗得士兵之心。現在後漢新建,皇帝年輕剛剛繼位,執掌朝政都是後來進身的官員,所以有輕視朝廷看法。於是招納亡命之徒,豢養敢死之士,治理城牆壕塹,修繕武器鎧甲,日夜不停。又派人從小路帶著蠟丸密信去勾結契丹,多次被把守邊關的官吏所查獲。
浚儀人趙修己,素善術數,自守貞鎮滑州,署司戶參軍,累從移鎮,為守貞言:“時命不可,勿妄動!”前後切諫非一,守貞不聽,乃稱疾歸鄉里。僧總倫,以術媚守貞,言其必為天子,守貞信之。又嘗會將佐置酒,引弓指《舐掌虎圖》曰:“吾有非常之福,當中其舌。”一發中之,左右皆賀。守貞益自負。
浚儀人趙修己,素來擅長星象占卜之術,自從李守貞鎮守滑州,署理司戶參軍,屢次跟隨藩鎮調動,對李守貞說:“時運、天命不允許,不要輕舉妄動!”前後懇切勸諫不止一次,李守貞不聽,他於是聲稱有病回家鄉。僧人總倫,用他的法術討好李守貞,說他一定要作天子,李守貞信以為真。又曾和將佐聚會設定酒宴,彎弓搭箭指著《舐掌虎圖》說:“我如果有非常的福份,就當

射中它的舌頭。”一箭射中,周圍人都向他祝賀,李守貞更加自命不凡。
會趙思綰據長安,奉表獻御衣於守貞,守貞自謂天人協契,乃自稱秦王。遣其驍將平陸王繼勛據潼關,以思綰為晉昌節度使。
正趕上趙思綰占領了長安城,向李守貞奉上表章獻上御衣。李守貞自認為是天意、人心共同默契,於是自稱秦王,派他的驍將平陸人王繼勛占據潼關,任命趙思綰為晉昌節度使。
同州距河中最近,匡國節度使張彥威,常守貞所為,奏請先為之備,詔滑州馬軍都指揮使羅金山將部兵戍同州;故守貞起兵,同州不為所並。金山,雲州人也。
同州距離河中最近,匡國節度使張彥威常偵察李守貞的所作所為,並奏請朝廷早作防範,後漢隱帝頒詔令滑州馬軍都指揮使羅金山率所部守衛同州;所以李守貞起兵時,同州沒有被他吞併。羅金山是雲州人。
[8]定難節度使李彝殷發兵屯境上,奏稱:“去三載前羌族毋殺綏州刺史李仁裕叛去,請討之。”慶州上言:“請益兵為備。”詔以司天言,今歲不利先舉兵,諭止之。
[8]後漢定難節度使李彝殷起兵駐守境上,向朝廷上奏章,稱:“三年以前,羌族毋殺死綏州刺史李仁裕反叛逃走,請求發兵征討。”慶州上奏道:“請增加兵力作準備。”後漢隱帝頒詔書以司天官說,今年不利於先動兵戈,勸諭制止眾將行動。
[9]夏,四月,辛巳,陝州都監王玉奏克復潼關。
[9]夏季,四月,辛巳(初二),陝州都監王玉奏報收復潼關。
[10]帝與左右謀,以太后怒李濤離間,欲更進用二樞密,以明非帝意。左右亦疾二蘇之專,欲奪其權,共勸之。壬午,制以樞密使楊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樞密使如故;以副樞密使郭威為樞密使;又加三司使王章同平章事。
[10]後漢隱帝和身邊的大臣商量,因太后惱怒李濤的挑拔離間,現在想再進用兩位樞密使,以便表明前舉不是皇帝的意思。大臣們也憎恨二蘇專政,想奪他們的權,所以都勸勉皇帝這樣乾。壬午(初三),制令樞密使楊為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樞密使官職照舊;命副樞密使郭威為樞密使;又三司使王章加官同平章事。
凡中書除官,諸司奏事,帝皆委斟酌。自是三相拱手,政事盡決於。事有未更所可否者,莫敢施行,遂成凝滯。三相每進擬用人,苟不出意,雖簿、尉亦不之與。素不喜書生,常言:“國家府廩實,甲兵強,乃為急務。至於文章禮樂,何足介意!”既恨二蘇排己,又以其除官太濫,為眾所非,欲矯其弊,由是艱於除拜,士大夫往往有自漢興至亡不沾一命者;凡門蔭及百司入仕者悉罷之。雖由之愚蔽,時人亦咎二蘇之不公所致雲。
凡中書省任命官員、各司上奏公事,後漢隱帝全委任楊斟酌辦理。從此其它三位宰相全都拱手無事,一切政事都決定於楊。凡事有未經楊認可,沒有人敢施行,便形成梗塞。三位宰相每次所擬的進用人選,只要不出於楊之意,即使主簿、尉這樣的小官也不給,楊歷來不喜歡書生,常說:“國家的府庫倉廩要充實,兵力要強盛,這才是當務之急。至於文章禮樂,有什麼值得介意!”他既懷恨二蘇曾排斥自己,又因二蘇原來任命官員太濫,被眾人非議指責,想要矯正這一弊病,因此授予官職就很難了,士大夫里多有從後漢興到後漢亡不曾受過一次升遷;還規定:凡靠祖、父餘蔭得官的子弟以及從各個部門入仕的,全部罷免。這雖說由於楊的愚昧閉塞,但當時人們也歸咎於二蘇封官辦事不公所致。
[11]以鎮寧節度使郭從義充永興行營都部署,將侍衛兵討趙思綰。戊子,以保義節度使白文珂為河中行營都部署,內客省使王峻為都監。辛卯,削奪李守貞官爵,命文珂等會兵討之。乙未,以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尚洪遷為西面行營都虞侯。
[11]後漢隱帝命鎮寧節度使郭從義充任永興行營都部署,率領侍衛兵討伐趙思綰。戊子(初九),命保義節度使白文珂為河中行營都部署,內客省使王峻為都監。辛卯(十二日),削去李守貞的官職爵位,命白文珂等將領合兵討伐他。乙未(十六日),命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尚洪遷為西面行營都虞候。
[12]王景崇遷延不之州,閱集鳳翔丁壯,詐言討趙思綰,仍牒州會兵。
[12]王景崇拖延時日不去州上任,招集、檢閱鳳翔的壯丁,假稱要討伐趙思綰,並發牒文與州合兵。
[13]契丹主如遼陽,故晉主與太后、皇后皆謁見。有禪奴利者,契丹主之妻兄也,聞晉主有女未嫁,詣晉主求之;晉主辭以幼。後數日,契丹主使人馳取其女而去,以賜禪奴。
[13]契丹主到了遼陽,前後晉主和太后、皇后都拜見他。有個叫禪奴利的,是契丹主妻子的哥哥,他聽說後晉主有女兒尚未出嫁,就去見後晉主求婚,後晉主以女兒年齡幼小推辭。過了幾天,契丹主派人騎馬取走他女兒,賜給禪奴利。
[14]王景崇遺蜀鳳州刺史徐彥書,求通互市。壬戌,蜀主使彥復書招之。
[14]王景崇致信給後蜀鳳州刺史徐彥,要求互通貿易。壬戌(疑誤),後蜀主命徐彥回信招降他。
[15]契丹主留晉翰林學士徐台符於幽州,台符逃歸。
[15]契丹主扣留後晉翰林學士徐台符於幽州,徐台符逃回。
[16]五月,乙亥,滑州言河決魚池。
[16]五月,乙亥(二十七日),滑州上報,黃河在魚池決口。
[17]六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17]六月,戊寅朔(初一),出現日食。
[18]辛巳,以奉國左廂都虞候劉詞充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
[18]辛巳(初四),後漢隱帝命奉國左廂都虞候劉詞充任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
[19]乙酉,王景崇遣使請降於蜀,亦受李守貞官爵。
[19]乙酉(初八),王景崇派使者向後蜀請求歸降,同時接受李守貞給予的官爵。
[20]高從誨既與漢絕,北方商旅不至,境內貧乏,乃遣使上表謝罪,乞修職貢;詔遣使慰撫之。
[20]高從誨與後漢斷絕往來後,北方的商人不再來,境內貧困、物資缺乏,於是派使者向後漢上表章謝罪,並請允許履行交納貢品的職責;後漢隱帝詔令派使者前去安撫。
[21]西面行營都虞候尚洪遷攻長安,傷重而卒。
[21]西面行營都虞候尚洪遷攻打長安,身受重傷而去世。
[22]秋,七月,以工部侍郎李充西南面行營都轉運使。
[22]秋季,七月,後漢隱帝命工部侍郎李充任西南面行營都轉運使。
[23]庚申,加樞密使郭威同平章事。
[23]庚申(十三日),樞密使郭威加官任同平章事。
[24]蜀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業,性豪侈,強市人田宅,藏匿亡命於私第,置獄,系負債者,或歷年至有庾死者。其子檢校左僕射繼昭,好擊劍,嘗與僧歸信訪善劍者,右匡聖都指揮使孫漢韶與業有隙,密告業、繼昭謀反;翰林承旨李昊、奉聖控鶴馬步都指揮使安思謙復從而譖之。甲子,業入朝,蜀主命壯士就都堂擊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籍沒其家。
[24]後蜀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業,生性豪放、奢侈,強買別人的田地住宅,在自己的宅院裡藏匿亡命的罪犯;私設監獄,抓欠債的人,有時關押多年以至有病死的。他的兒子檢校左僕射張繼昭,喜好擊劍,曾和歸信和尚走訪善於擊劍的高手。右匡聖都指揮使孫漢韶和張業有讎隙,密告張業、張繼昭二人謀反;翰林承旨李昊、奉聖控鶴馬步都指揮使安思謙又趁機誣陷他們,甲子(十七日),張業上朝,後蜀主命令壯士在都堂里把他殺死,下詔書公布他的罪惡,抄沒他的家產。
樞密使、保寧節度使兼侍中王處回,亦專權貪縱,賣官鬻獄,四方饋獻,皆先輸處回,次及內府,家貲巨萬。子德鈞,亦驕橫。張業既死,蜀主不忍殺處回,聽歸私第;處回惶恐辭位,以為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
樞密使、保寧節度使兼侍中王處回,也擅權專橫,貪婪恣肆,出賣官職,收受罪犯的賄賂,各地贈送的貢物,都先送到王處回處,其次給皇帝內府,他家產巨萬,他的兒子王德鈞,也驕橫跋扈。張業被處死後,後蜀主不忍心殺王處回,讓他回家;王處回慌忙辭去官職,後蜀主任他為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
蜀主欲以普豐庫使高延昭、茶酒庫使王昭遠為樞密使,以其名位素輕,乃授通奏使,知樞密院事。昭遠,成都人,幼以僧童從其師入府,蜀高祖愛其敏慧,令給事蜀主左右;至是,委以機務,府庫金帛,恣其取與,不復會計。
後蜀主想讓普豐庫使高延昭、茶酒庫使王昭遠為樞密使,但因他們的名聲和地位向來輕微,就授予他們為通奏使,主持樞密院事務。王昭遠是成都人,年幼時做小和尚隨他的師傅進入都府,後蜀高祖喜愛他聰明敏捷,讓他在後蜀主身邊供事;到這時,委任他國家重要事務,府庫里的金銀財帛,任其隨意拿取,不再計算。
[25]戊辰,以郭從義為永興節度使,白文珂兼知河中行府事。
[25]戊辰(二十一日),後漢隱帝任命郭從義為永興節度使,白文珂兼理主持河中行府事務。
[26]蜀主以翰林承旨、尚書左丞李昊為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翰林學士、兵部侍郎徐光溥為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並同平章事。
[26]後蜀主命翰林承旨、尚書左丞李昊為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翰林學士、兵部侍郎徐光溥為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都為同平章事。
[27]蜀安思謙謀盡去舊將,又譖衛聖都指揮使兼中書令趙廷隱謀反,欲代其位,夜,發兵圍其第。會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廷入朝,極言廷隱無罪,乃得免。廷隱因稱疾,固請解軍職;甲戌,蜀主許之。
[27]後蜀安思謙謀劃把舊將全部除掉,又誣陷衛聖都指揮使兼中書令趙廷隱謀反,企圖取代他的權位,夜裡派兵包圍了他的住宅。正趕上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廷入朝,全力辯解趙廷隱沒有罪,才免罪。趙廷隱因此聲稱有病,堅持請求解除自己的軍權;甲戌(二十七日),後蜀主答應。
[28]鳳翔節度使趙暉至長安;乙亥,錶王景崇反狀益明,請進兵擊之。
[28]鳳翔節度使趙暉來到長安;乙亥(二十八日),上表章說王景崇反叛的情況日益明顯,請求發兵進攻。
[29]初,高祖鎮河東,皇弟崇為馬步都指揮使,與蕃漢都孔目官郭威爭權,有隙。及威執政,崇憂之。節度判官鄭珙,勸崇為自全計,崇從之。珙,青州人也。八月,庚辰,崇表募兵四指揮,自是選募勇士,招納亡命,繕甲兵,實府庫,罷上供財賦,皆以備契丹為名;朝廷詔令,多不稟承。
[29]當初,後漢高祖鎮守河東,皇弟劉崇是馬步都指揮使,與蕃漢都孔目官郭威爭奪權力,二人有讎隙。等到郭威執政,劉崇很擔擾。節度判官鄭珙勸劉崇安排保全自己之計,劉崇聽從了。鄭珙是青州人。八月庚辰(初四),劉崇上表招募四個指揮的士兵,從此他精選招募勇士,收納亡命的罪犯,修繕兵器裝備,充實官倉府庫,停止向朝廷上繳的賦稅財物,都以防禦契丹入侵為名;朝廷所下的詔令,大多不接受。
[30]自河中、永興、鳳翔三鎮拒命以來,朝廷繼遣諸將討之。昭義節度使常思屯潼關,白文珂屯同州,趙暉屯鹹陽。惟郭從義、王峻置柵近長安,而二人相惡如水火,自春徂秋,皆相仗莫肯攻戰。帝患之,欲遣重臣臨督,壬午,以郭威為西面軍前招慰安撫使,諸軍皆受威節度。
[30]自從河中、永興、鳳翔三個藩鎮抗拒朝廷命令以來,朝廷連續派眾將領討伐他們。昭義節度使常思屯兵潼關,白文珂屯兵同州,趙暉屯兵鹹陽。只有郭從義、王峻在靠近長安的地方設定柵欄,但是郭、王二人相互交惡,就像水火不能相容,所以從春到秋二人都對峙觀望不肯進攻作戰。後漢隱帝為此憂慮,想派一位朝廷重臣臨陣督戰,壬午(初六),命郭威為西面軍前招慰安撫使,各軍都受郭威的調度。
威將行,問策於太師馮道。道曰:“守貞自謂舊將,為士卒所附,願公勿愛官物,以賜士卒,則奪其所恃矣。”威從之。由是眾心始附於威。
郭威將要上路,向太師馮道請教良策。馮道說:“李守貞自認為是老將,士兵之心都歸附於他;望您不要吝惜官家的財物,要用以賞賜士兵,這樣就奪走了他所倚仗的優勢了。”郭威聽從了馮道的這條計策。從此眾人之心開始歸附郭威。
詔白文珂趣河中,趙暉趣鳳翔。
後漢隱帝詔令,白文珂趕赴河中,趙暉趕赴鳳翔。
[31]甲申,蜀主以趙廷隱為太傅,賜爵宋王,國有大事,就第問之。
[31]甲申(初八),後蜀主任命趙廷隱為太傅,封爵為宋王,凡有國家大事,親自到他家中詢問。
[32]戊子,蜀改鳳翔曰岐陽軍,己丑,以王景崇為岐陽節度使、同平章事。
[32]戊子(十二日),後蜀改鳳翔為岐陽軍;己丑(十三日),命王景崇為岐陽節度使、同平章事。
[33]乙未,以錢私為東南兵馬都元帥、鎮海·鎮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國王。
[33]乙未(十九日),後漢隱帝封吳越錢弘為東南兵馬都元帥,鎮海、鎮東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國王。
[34]郭威與諸將議攻討,諸將欲先取長安、鳳翔。鎮國節度使扈從珂曰:“今三叛連衡,推守貞為主,守貞亡,則兩鎮自破矣。若舍近而攻遠,萬一王、趙拒吾前,守貞掎吾後,此危道也。”威善之。於是威自陝州,白文珂及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劉詞自同州,常思自潼關,三道攻河中。威撫養士卒,與同苦樂,小有功輒賞之,微有傷常親視之;士無賢不肖,有所陳啟,皆溫辭色而受之;違忤不怒,小過不責。由是將卒鹹歸心於威。
[34]郭威與眾將領商議討伐進攻,眾將領想先奪取長安、鳳翔。鎮國節度使扈從珂說:“現在三個叛藩聯合,推舉李守貞為主,如果李守貞滅亡,那兩個藩鎮便不攻自破了。如果舍近攻遠,萬一王、趙在前面抵抗,李守貞在背後夾擊,這是危亡之道。”郭威認為很有道理。於是郭威從陝州,白文珂及寧江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劉詞從同州,常思從潼關,從三條路進攻河中。郭威撫養士兵,和他們同甘共苦,士兵們稍立軍功就受到賞賜,稍有傷就經常親自看望;謀士中無論是賢者還是不肖的,只要有事來陳述的,都和言悅色地接待他們;違背觸犯他不發怒,小的過錯不責罰。因此士兵、將領之心都歸附於郭威。
始,李守貞以禁軍皆嘗在麾下,受其恩施,又士卒素驕,苦漢法之嚴,謂其至則叩城奉迎,可以坐而待之。既而士卒新受賜於郭威,皆忘守貞舊恩,已亥,至城下,揚旗伐鼓,踴躍詬噪;守貞視之失色。
開始,李守貞以為禁軍都曾是自己的老部下,受過他的恩惠,而且士兵一貫驕橫,苦於後漢軍法的嚴格;認為禁軍一到就會前來敲城門奉迎他為君主,可以坐著等待。但是士兵們新近在郭威處受到賞賜,都忘了李守貞的舊恩;己亥(二十三日),兵至城下,揮揚軍旗,擂響戰鼓,踴躍辱罵呼喊,李守貞在城上看到,大驚失色。
白文珂克西關城,柵於河西,常思柵於城南,威柵於城西。未幾,威以常思無將領才,先遣歸鎮。
白文珂攻克西關城,在黃河西岸設營柵,常思在城南設營柵,郭威在城西設營柵。不久,郭威認為常思沒有將領之才,先把他派回原藩鎮。
諸將欲急攻城,威曰:“守貞前朝宿將,健斗好施,屢立戰功。況城臨大河,樓堞完固,未易輕也。且彼馮城而斗,吾仰而攻之,何異帥士卒投湯火乎!夫勇有盛衰,攻有緩急,時有可否,事有後先;不若且設長圍而守之,使飛走路絕。吾洗兵牧馬,坐食轉輸,溫飽有餘。俟城中無食,公帑家財皆竭,然後進梯衝以逼之,飛羽檄以招之。彼之將士,脫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況烏合之眾乎!思綰、景崇,但分兵縻之,不足慮也。”乃發諸州民夫二萬餘人,使白文珂等帥之,刳長壕,築連城,列隊伍而圍之,威又謂諸將曰:“守貞向畏高祖,不敢鴟張;以我輩崛起太原,事功未著,有輕我心,故敢反耳。正宜靜以制之。”乃偃旗臥鼓,但循河設火鋪,連延數十里,番步卒以守之。遣水軍艤舟於岸,寇有潛往來者,無不擒之。於是守貞如坐網中矣。
眾將領想趕快攻城,郭威說:“李守貞是前朝有經驗的老將,勇猛善斗,慷慨好施,多次建立戰功。況且城臨黃河,城樓護牆完好堅固,不容輕視。況且他憑藉高城而戰,我們仰面進攻,這和領著士兵去赴湯蹈火有什麼不同!勇氣有盛有衰,進攻有慢有急,時機有可有不可,辦事情有後有先;不如先設定長長的包圍圈困守他,使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而我們磨洗兵器,放牧戰馬,靜坐享用轉運來的糧食,做到溫飽有餘。等城中沒糧了,官家、私人的錢財全都枯竭,然後推進雲梯衝車來逼近他們,飛傳羽檄來招降他們。那邊的將領士兵,各自脫身逃亡,就是父子也難以互相保護,何況是些烏合之眾!趙思綰、王景崇二處,只要分兵牽制住,不值得憂慮。”於是徵發各州民夫二萬多人,讓白文珂等人率領他們,挖長溝,築連城,排列隊伍把河中城團團圍住。郭威又對眾將領說:“李守貞過去害怕高祖,所以不敢囂張;認為我們從太原崛起,事業功勳不顯赫,有輕視我們之心,所以敢於反叛。我們正應該用靜來制服他。”於是把軍旗、戰鼓都收起來,只沿黃河設定“火鋪”傳遞軍情,連綿幾十里,派步卒輪番守護;派水軍船隻停泊在岸邊,敵人有偷偷往來的,無不抓獲,於是李守貞就像坐在羅網中了。
[35]蜀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王處回請老,辛丑,以太子太傅致仕。
[35]後蜀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王處回請求告老退休,辛丑(二十五日),他以太子太傅退休。
[36]南漢主遣知制誥宣化鍾允章求婚於楚,楚王希廣不許。南漢主怒,問允章:“馬公復能經略南土乎?”對曰:“馬氏兄弟,方爭亡於不暇,安能害我!”南漢主曰:“然。希廣懦而吝嗇,其士卒忘戰日久,此乃吾進取之秋也。”
[36]南漢主派知制誥宣化人鍾允章到楚國求婚,楚王馬希廣不同意。南漢主大怒,問鍾允章:“馬希廣還能治理南方嗎?”答道:“馬氏兄弟正在爭鬥不暇,怎能傷害我們!”南漢主說:“好!馬希廣為人懦弱而且吝嗇,他的士兵很久都沒打過仗,這正是我們進取的大好時光啊!”
[37]武平節度使馬希萼請與楚王希廣各修職貢,求朝廷別加官爵,希廣用天策府內都押牙歐弘練、進奏官張仲荀謀,厚賂執政,使拒其請。九月,壬子,賜希萼及楚王希廣詔書,諭以“兄弟宜相輯睦,凡希萼所貢,當附希廣以聞。”希萼不從。
[37]楚國武平節度使馬希萼向後漢朝廷提出要與楚王馬希廣各自盡職進奉貢品,請求朝廷另加封官爵。馬希廣採用天策府內都押牙歐弘練、進奏官張仲荀的計策,用厚禮賄賂執政大臣,讓朝廷拒絕馬希萼的請求。九月,壬子(初七),後漢隱帝賜馬希萼及楚王馬希廣詔書,勸諭他們“兄弟應該和睦相處,凡是馬希萼的貢品,應當附於馬希廣貢品中上報”。馬希萼不聽從。
[38]蜀兵援王景崇,軍於散關,趙暉遣都監李彥從襲擊,破之,蜀兵遁去。
[38]後蜀支援王景崇的軍隊駐紮在散關,趙暉派都監李彥從前去襲擊,打敗了他們,蜀軍逃去。
[39]蜀主以張業、王處回執政,事多壅蔽,己未,始置匭函,後改為獻納函。
[39]後蜀主孟昶認為張業、王處回主持政務時,自己多受蒙蔽而視聽不清,己未(十四日),開始設定舉報箱,名叫匭函,後改為獻納函。
[40]王景崇盡殺侯益家屬七十餘人,益子前天平行軍司馬仁矩先在外,得免。庚申,以仁矩為隰州刺史。仁矩子延廣,尚在襁褓,乳母劉氏以己子易之,抱延廣而逃,乞食至於大梁,歸於益家。
[40]王景崇把侯益的家屬七十多人全部殺死,只有侯益的兒子前天平行軍司馬侯仁矩事前在外,才免於一死。庚申(十五日),後漢朝廷命侯仁矩為隰州刺史。侯仁矩的兒子侯延廣,還在襁褓之中,奶媽劉氏用自己的孩子和他調換了,抱著侯延廣逃走,靠要飯走到大梁城,回到侯益家裡。
[41]李守貞屢出兵欲突長圍,皆敗而返;遣人齎蠟丸求救於唐、蜀、契丹,皆為邏者所獲。城中食且盡,殍死者日眾。守貞憂形於色,召總倫詰之,總倫曰:“大王當為天子,人不能奪。但此分野有災,待磨滅將盡,只餘一人一騎,乃大王鵲起之時也。”守貞猶以為然。
[41]李守貞屢次出兵想突出長圍,都戰敗而回;派人帶上蠟丸密信向南唐、後蜀、契丹求救,全被巡邏士兵抓獲。城裡糧食將要吃完,餓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李守貞滿臉愁雲,召總倫和尚責問,總倫說:“大王應當為天子,別人不能奪走。但這分野有災,等磨難將盡,只剩一人一馬,就是大王鵲起的時候了。”李守貞仍然信以為真。
冬,十月,王景崇遣其子德讓,趙思綰遣其子懷,見蜀主於成都。
冬季,十月,王景崇派兒子王德讓,趙思綰派兒子趙懷,到成都朝見後蜀主。
戊寅,景崇遣兵出西門,趙暉擊破之,遂取西關城。景崇退守大城;塹而圍之,數挑戰,不出。暉潛遣千餘人擐甲執兵,效蜀旗幟,循南山而下,令諸軍聲言:“蜀兵至矣。”景崇果遣兵數千出迎之,暉設伏掩擊,盡殪之。自是景崇不復敢出。
戊寅(初三),王景崇派兵出西門,趙暉打敗他,於是奪取西關城。王景崇退守大城。趙暉挖起深溝包圍住他們,多次挑戰,王景崇軍隊也不出來了。趙暉就偷偷派出一千多人身披鎧甲手拿兵器,仿效後蜀軍隊的旗號,沿南山開下來,讓各軍叫道:“蜀兵到了!”王景崇果然派出幾千人馬出城迎接,趙暉設下埋伏突然出擊,出城軍隊全被殲滅。從此王景崇再也不敢出城了。
蜀主遣山南西道節度使安思謙將兵救鳳翔,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上疏諫曰:“臣竊見莊宗皇帝志貪西顧,前蜀主意欲北行,凡在庭臣,皆貢諫疏,殊無聽納,有何所成!只此兩朝,可為鑑誡。”不聽,又遣雄武節度使韓保貞引兵出陽以分漢兵之勢。
後蜀主派山南西道節度使安思謙領兵救援鳳翔,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上疏進諫道:“臣愚見,後唐莊宗皇帝貪於向西征伐,前蜀主意在向北進軍,凡是在朝的臣子,全都勸諫上疏,一點都不聽取採納,又能有什麼成就!只這兩朝的先例,就可作為誡鑒。”後蜀主不聽,又派出雄武節度使韓保貞從陽出兵來分散後漢軍隊的兵力。
王景崇遣前義成節度使酸棗李彥舜等逆蜀兵;丙申,安思謙屯右界,漢兵屯寶雞。思謙遣眉州刺史申貴將兵二千趣模壁,設伏於竹林;丁酉旦,貴以兵數百壓寶雞而陳,漢兵逐之,遇伏而敗,蜀兵逐北,破寶雞寨。蜀兵去,漢兵復入寶雞。己亥,思謙進屯渭水,漢益兵五千戍寶雞;思謙畏之,謂眾曰:“糧少敵強,宜更為後圖。”辛丑,退屯鳳州,尋歸興元。貴,潞州人也。
王景崇派前義成節度使酸棗人李彥舜等去迎後蜀援軍。丙申(二十一日),安思謙駐紮在寶雞以西,後漢軍駐紮在寶雞。安思謙派眉州刺史申貴率兵二千奔赴模壁,在竹林中設下伏兵;丁酉(二十二日)早晨,申貴用幾百名士兵逼近寶雞布陣,後漢兵驅逐他們,在竹林中了埋伏而失敗,後蜀兵乘勝追擊,攻破寶雞寨。後蜀兵離去,後漢兵又進入寶雞。己亥(二十四日),安思謙進兵駐紮在渭水之濱,後漢增兵五千人保衛寶雞;安思謙害怕了,對眾將領說:“軍糧少而敵人強大,應再為以後打算。”辛丑(二十六日),退兵駐紮鳳州,不久回到興元。申貴是潞州人。
[42]荊南節度使南平文獻王高從誨寢疾,以其子節度副使保融判內外兵馬事。癸卯,從誨卒;保融知留後。
[42]荊南節度使南平文獻王高從誨臥床病重,命他的兒子節度副使高保融兼領內外兵事務。癸卯(二十八日),高從誨去世,高保融主持留後事務。
[43]彰武節度使高允權與定難節度使李彝殷有隙,李守貞密求援於彝殷,發兵屯延、丹境上,聞官軍圍河中,乃退。甲辰,允權以狀聞,彝殷亦自訴,朝廷和解之。
[43]彰武節度使高允權與定難節度使李彝殷有讎隙,李守貞秘密向李彝殷求援,李彝殷發兵駐紮在延州、丹州邊境上,聽說官軍已圍住河中,就退兵了。甲辰(二十九日),高允權將此事上報朝廷,李彝殷也自己申訴,朝廷命二人和解。
[44]初,高祖入大梁,太師馮道、太子太傅李崧皆在真定,高祖以道第賜蘇禹,崧第賜蘇逢吉。崧第中瘞藏之物及洛陽別業,逢吉盡有之。及崧歸朝,自以形跡孤危,事漢權臣,常惕惕謙謹,多稱疾杜門。而二弟嶼、,與逢吉子弟俱為朝士,時乘酒出怨言,雲“奪我居第、家貲”。逢吉由是惡之。未幾,崧以兩京宅券獻於逢吉,逢吉愈不悅;翰林學士陶,先為崧所引用,復從而譖之。
[44]當初,後漢高祖入大梁城,太師馮道、太子太傅李崧都在真定,後漢高祖把馮道的住宅賜給蘇禹,李崧的住宅賜給蘇逢吉。李崧宅中埋藏的東西以及洛陽莊園,蘇逢吉全都占了。等李崧歸順後漢朝廷,自認為孤立而危險,事奉後漢權臣,經常小心謹慎,大多時間稱病關門在家。而兩個弟弟李嶼和李,與蘇逢吉子弟都是朝士,有時趁飲酒後口出怨言,說“奪我住房、家財”。蘇逢吉因此憎惡他們。不久,李崧又把兩京住宅的房契獻給蘇逢吉,蘇逢吉更加不高興;翰林學士陶,早先被李崧薦舉進用,又跟著說他的壞話。
漢汪既嚴,而侍衛都指揮使史弘肇尤殘忍,寵任孔目官解暉,凡入軍獄者,使之隨意鍛練,無不自誣。及三叛連兵,群情震動,民間或訛言相驚駭。弘肇掌部禁兵,巡邏京城,得罪人,不問輕重,於法何如,皆專殺不請,或決口,筋,折脛,無虛日;雖奸盜屏跡,而冤死者甚眾,莫敢辯訴。
後漢法律已經很嚴,而侍衛都指揮使史弘肇尤其殘忍,史弘肇寵信、重用孔目官解暉,凡抓到軍中監獄的人,任他隨意羅織罪名,最後沒有不屈打成招的。等到三鎮叛變連兵,朝野內群情震動,民間有人誤傳互相驚擾害怕。史弘肇握掌部分禁兵,在京城巡邏,凡抓到罪犯,不問罪行輕重,在法律中應如何處理,全都從不請求就砍頭,或者裂口斷舌,砍筋,斷腿骨,沒有一天不是這樣。雖然奸人盜賊沒了蹤跡,但冤死的人很多,沒人敢出來分辯申訴。
李嶼僕夫葛延遇,為嶼販鬻,多所欺匿,嶼之,督其負甚急,延遇與蘇逢吉之仆李澄,謀上變告嶼謀反。逢吉聞而誘致之,因召崧至第,收送侍衛獄。嶼自誣云:“與兄崧、弟、甥王凝及家僮合二十人,謀因山陵發引,縱火焚京城作亂;又遣人以蠟書入河中城,結李守貞;又遣人召契丹兵。”及具獄上,逢吉取筆改“二十”為“五十”字。十一月,甲寅,下詔誅崧兄弟、家屬及辭所連及者,皆陳屍於市,仍厚賞葛延遇等,時人無不冤之。自是士民家皆畏憚仆隸,往往為所脅制。
李嶼的僕人葛延遇為李嶼販賣東西,常常欺騙主人、藏匿錢財;李嶼鞭打他,催他交出虧欠逼得很急。葛延遇和蘇逢吉的僕人李澄,商量向上誣告李嶼謀反。蘇逢吉聽說後把他引誘過來,於是召李崧來到家中,抓起來送入侍衛獄。李嶼在獄中屈招說:“與兄李崧、弟李、外甥王凝及家僮共二十人,謀劃乘皇帝靈柩發運時,縱火焚燒京城作亂;又曾派人帶蠟丸密書到河中城,勾結李守貞;又派人去招契丹兵。”在結案上報時,蘇逢吉又取筆把“二十”改為“五十”。十一月,甲寅(初九),下詔誅殺李崧兄弟、家屬以及供詞涉及的人,都暴屍街頭。並重賞了葛延遇等人,當時人沒有不覺得李氏冤枉的。從此士民家裡都害怕僕人,往往被僕人所脅制。
他日,秘書郎真定李詣陶,曰:“君於李侍中近遠?”曰:“族叔父。”曰:“李氏之禍,谷有力焉。”聞之,汗出。谷,州人也,本姓唐,避晉高祖諱改焉。
有一天,秘書郎真定人李拜訪陶,陶問:“你和李侍中關係遠近?”李說:“他是同族叔父。”陶說:“李家之禍,我出了力。”李聽說,嚇得出汗。陶是州人,本姓唐,因避後晉高祖名諱而改。
史弘肇尤惡文士,常曰:“此屬輕人難耐,每謂吾輩為卒。”弘肇領歸德節度使,委親吏楊乙收屬府公利,乙依勢驕橫,合境畏之如弘肇;副使以下,望風展敬,乙皆下視之,月率錢萬緡以輸弘肇,士民不勝其苦。
史弘肇特別憎惡文人,常說:“這些傢伙輕蔑人讓人最難忍耐,常叫我們是兵卒。”史弘肇兼領歸德節度使,委派他親近的官吏楊乙征歸屬府的公利。楊乙依仗史弘肇的勢力驕橫跋扈,整個藩鎮怕他就象怕史弘肇,副使以下的官員,遠遠望見他都要展拜示敬,而楊乙都以下人看待他們,每月搜刮上萬緡錢財交給史弘肇,士民百姓都受不了這種苦。
[45]初,沈丘人舒元,嵩山道士楊訥,俱以遊客乾李守貞;守貞為漢所攻,遣元更姓朱,訥更姓李,名平,間道奉表求救於唐,唐諫議大夫查文徽、兵部侍郎魏岑請出兵應之。
[45]當初,沈丘人舒元、嵩山道士楊訥,都以遊客身份謁見李守貞;當李守貞被後漢圍攻,派舒元改姓朱,楊訥改姓李,名字叫平,抄小道奉表章向南唐求救。南唐諫議大夫查廣徽、兵部侍郎魏岑請求出兵救應。
唐主命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金全將兵救河中,以清淮節度使劉彥貞副之,文徽為監軍使,岑為沿淮巡檢使,軍於沂州之境。金全與諸將方會食,候騎白有漢兵數百在澗北,皆羸弱,請掩之,金全令曰:“敢言過澗者斬!”及暮,伏兵四起,金鼓聞十餘里,金全曰:“向可與之戰乎?”時唐士卒厭兵,莫有鬥志,又河中道遠,勢不相及,丙寅,唐兵退保海州。
南唐主命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金全率兵救河中,派清淮節度使劉彥貞為副手,查文徽為監軍使,魏岑為沿淮巡檢使,駐軍在沂州境內,李金全和眾將領正一起吃飯時,偵察兵報告有後漢兵幾百人在澗北,都是病弱;請求襲擊他們。李金全命令道:“誰敢說過澗斬首!”到了晚上,伏兵四起,鳴金擊鼓之聲傳出十幾里,李金全說:“剛才可以和他們打嗎?”當時南唐士兵厭戰,沒有鬥志;又因河中城路遠,地理上遙不相及,丙寅(二十一日),南唐兵退守海州。
唐主遺帝書謝,請復通商旅,且請赦守貞,朝廷不報。
南唐主致信後漢隱帝告罪,請求通商貿易,並請求赦免李守貞,朝廷不答覆。
[46]壬申,葬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於睿陵,廟號高祖。
[46]壬申(二十七日),後漢葬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劉於睿陵,廟號是高祖。
[47]十二月,丁丑,以高保融為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
[47]十二月,丁丑(初三),任命高保融為荊南節度使、同平章事。
[48]辛巳,南漢主以內常侍吳懷恩為開府儀同三司、西北面招討使,將兵擊楚,攻賀州,楚王希廣遣決勝指揮使徐知新等將兵五千救之。未至,南漢人已拔賀州,鑿大阱於城外,覆以竹箔,加土,下施機軸,自塹中穿穴通阱中。知新等至,引兵攻城,南漢遣人自穴中發機,楚兵悉陷,南漢出兵從而擊之,楚兵死者以千數;知新等遁歸,希廣斬之。南漢兵復陷昭州。
[48]辛巳(初七),南漢主任命內常侍吳懷恩為開府儀同三司、西北面招討使,率兵攻打楚國,進攻賀州;楚王馬希廣派決勝指揮使徐知新等人率兵五千人去援救賀州。援兵還沒到,南漢人已經攻占賀州,並在城外挖了大陷阱,覆蓋竹蓆,加上土,下面設定了機關,從壕溝中挖洞通到阱里。徐知新等到達,率兵攻城,南漢派人在洞中引發動機關,楚兵全都落入陷阱,南漢從城裡出兵從而反攻,楚兵死亡數以千計;徐知新等逃回楚國,被楚王馬希廣斬首。南漢兵又攻陷了昭州。
[49]王景崇累表告急於蜀,蜀主命安思謙再出兵救之。壬午,思謙自興元引兵屯鳳州,請先運糧四十萬斛,乃可出境,蜀主曰:“觀思謙之意,安肯為朕進取!”然亦發興州、興元米數萬斛以饋之。
[49]王景崇屢次向後蜀上表章告急求救。後蜀主命安思謙再次出兵去援救。壬午(初八),安思謙從興元領兵駐紮在鳳州,請求先運軍糧四十萬斛,才能出境。後蜀主說:“看安思謙的意思,他怎肯為朕進兵攻取!”但依然調集興州、興元的米幾萬斛傳送去。
戊子,思謙進屯散關,遣馬步使高彥儔、眉州刺史申貴擊漢箭安都寨,破之。庚寅,思謙敗漢兵於玉女潭,漢兵退屯寶雞,思謙進屯模壁。韓保貞出新關,壬辰,軍於隴州神前,漢兵不出,保貞亦不敢進。
戊子(十四日),安思謙進兵駐紮在散關,派馬步使高彥儔、眉州刺史申貴襲擊並攻克後漢箭安都寨。庚寅(十六日),安思謙在玉女潭又打敗了後漢軍隊,後漢兵馬退守寶雞,安思謙進軍駐紮模壁。後蜀將領韓保貞從新關出兵,壬辰(十八日),駐紮在隴州神前,後漢兵不出戰,韓保貞也不敢進攻。
趙暉告急於郭威,威自往赴之。時李守貞遣副使周光遜、裨將王繼勛、聶知遇守城西,威戒白文珂、劉詞曰:“賊苟不能突圍,終為我禽;萬一得出,則吾不得復留於此。成敗之機,於是乎在。賊之驍銳,盡在城西,我去必來突圍,爾曹謹備之!”威至華州,聞蜀兵食盡引去,威乃還。韓保貞聞安思謙去,亦退保弓川寨。
趙暉向郭威告急,郭威親自趕赴華州。這時李守貞派副使周光遜、副將王繼勛、聶知遇守衛城西。郭威告誡白文珂、劉詞說:“賊軍如果不能突圍,最終會被我抓獲;萬一衝出包圍,那我們就不能再留在這裡。成敗的關鍵,就在於此!賊軍的精銳部隊,都集中在城西,我一離去他們必然從此突圍,你們要謹慎防備!”郭威來到華州,聽說後蜀軍隊軍糧吃完已退走,郭威就返回河中。韓保貞聽說安思謙離去,他也退守到弓川寨。
[50]蜀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徐光溥坐以艷辭挑前蜀安康長公主,丁酉,罷守本官。
[50]後蜀中書侍朗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徐光溥因為用輕佻的話挑逗前蜀安康長公主,丁酉(二十三日),被罷免同平章事,任守原來官職。
隱皇帝上乾二年(己酉、949)
後漢隱帝乾二年(己酉,公元949年)
[1]春,正月,乙巳朔,大赦。
[1]春季,正月乙巳朔(初一),大赦天下。
[2]郭威將至河中,白文珂出迎之。
[2]郭威將到河中,白文珂從軍營出來迎接。
戊申夜,李守貞遣王繼勛等引精兵千餘人循河而南,襲漢柵,坎岸而登,遂入之,縱火大噪,軍中狼狽不知所為。劉詞神色自若,下令曰:“小盜不足驚也。”帥眾擊之。客省使閻晉卿曰:“賊甲皆黃紙,為火所照,易辨耳;奈眾無鬥志何!”裨將李韜曰;“安有無事食君祿,有急不死斗者邪!”援先進,眾從之。河中兵退走,死者七百人,繼勛重傷,僅以身免。己酉,郭威至,劉詞迎馬首請罪。威厚賞之,曰:“吾所憂正在於此。微兄健斗,幾為虜嗤。然虜伎殫於此矣。”晉卿,忻州人也。
戊申(初四)夜裡,李守貞派王繼勛等率領精銳部隊一千多人沿黃河南下,襲擊後漢軍隊的營柵。他們在堤岸上挖坑攀登而上,於是進入營柵,放火,大聲呼喊,軍營里狼狽不知所措。劉詞卻神色自如,下命令道:“小小盜賊不足驚慌。”率領眾將士反擊。客省使閻晉卿說:“賊軍鎧甲上都有黃紙,被火光一照,容易辨認;但眾兵沒有鬥志怎么辦!”副將李韜說:“哪有太平無事時吃君王俸祿,有危急卻不冒死搏鬥的!”舉起長矛帶頭衝鋒,眾兵將跟上。河中兵將退卻逃跑,死亡七百人,王繼勛受重傷,只撿了一條命。己酉(初五),郭威到達,劉詞出迎在馬頭前請罪。郭威給他重賞,說:“我所擔憂的正在這裡。沒有兄弟勇猛善戰,幾乎被敵人所嗤笑。然而敵人的伎倆也就到此為止了。”閻晉卿是忻州人。
守貞之欲攻河西柵也,先遣人出酤酒於村墅,或貰與,不責其直,邏騎多醉,由是河中兵得潛行入寨,幾至不守。郭威乃下令:“將士非犒宴,毋得私飲!”愛將李審,晨飲少酒,威怒曰:“汝為吾帳下,首違軍令,何以齊眾!”立斬以徇。
李守貞策劃偷襲河西營柵,先派人出去到村里賣酒,有的賒欠白給,不要付錢,後漢巡邏的騎兵大多喝醉,因此河中的士兵得以偷偷地進入營寨,營寨幾乎失守。於是郭威下命令:“將領士兵不是犒賞宴飲,不得私下喝酒!”郭威的愛將李審,早晨喝了點兒酒,郭威大怒道:“你在我帳下,帶頭違反軍令,怎么來統一大家!”立刻斬首示眾。
[3]甲寅,蜀安思謙退屯鳳州,上表待罪,蜀主釋不問。
[3]甲寅(初十),後蜀安思謙退守駐紮在鳳州,送上表章等待朝廷降罪,後蜀主放下此事不再過問。
[4]詔以靜州隸定難軍,二月,辛未,李彝殷上表謝,彝殷以中原多故,有輕傲之志,每藩鎮有叛者,常陰助之,邀其重賂。朝廷知其事,亦以恩澤羈縻之。
[4]後漢隱帝下詔書,命將靜州隸屬於定難軍。二月辛未(疑誤),李彝殷奉上表章告罪。李彝殷因為中原多事,有輕慢傲侮的想法,每當藩鎮有反叛的,常在暗處幫助、支持,以希望得到豐厚的賄賂。朝廷知道這些事,也用恩惠來攏絡他。
[5]淮北群盜多請命於唐,唐主遣神衛都虞候皇甫暉等將兵萬人出海、泗以招納之。蒙城鎮將鹹師朗等降於暉;徐州將成德欽敗唐兵於峒鎮,俘斬六百級,暉等引歸。
[5]淮北眾多盜賊大都請命於南唐,南唐主派神衛都虞候皇甫暉等領兵一萬人從海州、泗州出來招撫接納他們。蒙城守將鹹師朗等人向皇甫暉投降;徐州守將成德欽在峒鎮打敗南唐軍隊,俘獲、斬首六百人,皇甫暉等率兵退回。
[6]晉李太后詣契丹主,請依漢人城寨之側,給田以耕桑自贍,契丹主許之,並晉主遷於建州;未至,安太妃卒於路。遺令:“必焚我骨,南向揚之,庶幾魂魄歸達於漢。”既至建州,得田五十餘頃,晉主令從者耕其中以給食。傾之,述律王遣騎取晉主寵姬趙氏、聶氏而去。述律王者,契丹主德光之子也。
[6]後晉李太后去見契丹主,請求靠著漢人城寨的旁邊,給一塊田地用來耕種養蠶養活自己,契丹主準許並讓她和後晉出帝一起遷往建州。還沒到建州。安太妃死在途中,遺囑說:“一定要火化我的遺體,向南方揚去,使我的魂魄能回到漢地。”到建州後,得到田地五十多頃,後晉出帝命令跟隨的人都在田裡耕種來獲取食物。不久,述律王派人來取後晉出帝寵愛的姬妾趙氏、聶氏而去。述律王是契丹主耶律德光的兒子。
[7]三月,己未,以歸德牙內指揮使史德琉領忠州刺史。德琉,弘肇之子也,頗讀書,常不樂父之所為。有舉人呼噪於貢院門,蘇逢吉命執送侍衛司,欲其痛棰而黥之。德言於父曰:“書生無禮,自有台府治之,非軍務也。此乃公卿欲彰大人之過耳。”弘肇大然之,即破械遣之。
[7]三月己未(十六日),命歸德牙內指揮使史德琉兼任忠州刺史。史德琉是史弘肇的兒子,很愛讀書,常不喜歡父親的所作所為。有舉人在貢院門前高聲喧譁,蘇逢吉命人抓起來送往侍衛司,準備狠抽一頓鞭子再在臉上刺上字。史德琉對父親說:“書生無禮,自然有台府處置,這不軍務。這全是公卿大臣想要宣揚大人的過錯罷了。”史弘肇深以為然,立即打開刑具把書生送走。
[8]楚將徐進敗蠻於風陽山,斬首五千級。
[8]楚國將領徐進在風陽山打敗南蠻,斬首五千人。
[9]夏,四月,壬午,太白晝見;民有仰視之者,為邏卒所執,史弘肇腰斬之。
[9]夏季,四月壬午(初九),太白星白天出現,百姓中有仰面觀看的,被巡邏的士兵抓住,史弘肇命處以腰斬。
[10]河中城中食且盡,民餓死者什五六。癸卯,李守貞出兵五千餘人,齎梯橋,分五道以攻長圍之西北隅;郭威遣都監吳虔裕引兵橫擊之,河中兵敗走,殺傷太半,奪其攻具。五月,丙午,守貞復出兵,又敗之,擒其將魏延朗、鄭賓。壬子,周光遜、王繼勛、聶知遇帥其眾千餘人來降。守貞將士降者相繼,威乘其離散,庚申,督諸軍百道攻之。
[10]河中城裡糧食將要吃光,百姓餓死的有十分之五、六。癸卯(三十日),李守貞出兵五千多人,帶著梯子、造橋器械,分五路進攻長圍的西北角。郭威派都監吳虔裕率兵從旁攔擊,河中兵戰敗逃跑,被殺傷一大半,奪走了進攻器械。五月丙午(初三),李守貞又出兵,又被打敗,後漢生擒了他的將領魏延朗、鄭賓。壬子(初九),周光遜、王繼勛、聶知遇率領一千多人前來投降。李守貞將領、士兵投降的相繼不斷,郭威趁李守貞部下分崩離散,庚申(十七日),督率各軍分一百路進攻河中。
[11]趙思綰好食人肝,嘗面剖而膾之,膾盡,人猶未死。又好以酒吞人膽,謂人曰:“吞此千枚,則膽無敵矣。”及長安城中食盡,取婦女、幼稚為軍糧,日計數而給之,每犒軍,輒屠數百人,如羊豕法。思綰計窮,不知所出。郭從義使人誘之。
[11]趙思綰喜吃人肝,曾經當面剖開人腹取肝而切成細絲,切完了,人還沒死。又好用酒吞吃人膽,對人說:“吞這一千個,就膽大無敵了。”長安城中絕糧時,就靠吃婦女、小孩充當軍糧,每天有一定數量的供給,每次犒勞軍隊,就屠殺幾百個人吃,就像殺豬宰羊一樣。趙思綰計謀用盡,不知出路何在。郭從義派人引誘他。
初,思綰少時,求為左驍衛上將軍致仕李肅仆,肅不納,曰:“是人目亂而語誕,他日必為叛臣。”肅妻張氏,全義之女也,曰:“君今拒之,後且為患。”乃厚以金帛遺之。及思綰據長安,肅閒居在城中,思綰數就見之,拜伏如故禮。肅曰:“是子亟來,且污我。”欲自殺。妻曰:“曷若勸之歸國!”會思綰問自全之計,肅乃與判官程讓能說思綰曰:“公本與國家無嫌,但懼罪耳。今國家三道用兵,俱未有功,若以此時翻然改圖,朝廷必喜,自可不失富貴。孰與坐而待斃乎!”思綰從之,遣使詣闕請降。乙丑,以思綰為華州留後,都指揮使常彥卿為虢州刺史,令便道之官。
當初,趙思綰少年時,請求當已退休的左驍衛上將軍李肅的僕人,李肅不收納他,說:“這個人眼珠亂轉而且言語荒誕,來日一定是個叛臣。”李肅的妻子張氏,是張全義的女兒,說:“你現在這樣拒絕他,以後會成為你的禍患。”於是送贈許多金銀錢財把他打發走了。等趙思綰占據長安,李肅閒住在城中,趙思綰多次前往探望,向李肅叩拜伏地如同舊日禮節。李肅說:“這個人老是來我這兒,是玷污我的清白!”想要自殺。妻子說:“何不勸他歸附國家!”正趕上趙思綰前來請教能保全自己的辦法,李肅就和判官程讓能勸說他:“你本來和國家並無嫌隙,只不過是怕獲罪而已。現在國家三路用兵,都沒有成功。如果趁現在翻然悔過,改弦更張,朝廷一定高興,自然不會失掉富貴,這不比坐以待斃強多了!”趙思綰聽從了他們的勸告,派遣使者前往朝廷請求歸降。乙丑(二十二日),朝廷任命趙思綰為華州留後,都指揮使常彥卿為虢州刺史,讓他們走近道直接前往就任。
[12]吳越內牙都指揮使鈄滔,胡進思之黨也,或告其謀叛,辭連丞相弘億。吳越王弘不欲窮治,貶滔於處州。
[12]吳越的內牙都指揮使鈄滔,是胡進思的黨羽,有人告發他蓄謀反叛,告發牽連到丞相錢弘億,吳越王錢弘不想深入追查治罪,只把鈄滔貶到處州。
[13]六月,癸酉朔,日有食之。
[13]六月,癸酉朔(初一),出現日食。
[14]秋,七月,甲辰,趙思綰釋甲出城受詔,郭從義以兵守其南門,復遣還城。思綰求其牙兵及鎧仗,從義亦給之;思綰遷延,收斂財賄,三改行期。從義等疑之,密白郭威,請圖之,威許之。壬子,從義與都監、南院宣徽使王峻按轡入城,處於府舍,召思綰酌別,因執之,並常彥卿及其父兄部曲三百人,皆斬於市。
[14]秋季,七月,甲辰(初三),趙思綰脫下盔甲出城接受後漢隱帝的詔書,郭從義派兵把守南門,又把他接回城裡。趙思綰要他的衛隊和兵器,郭從義也都給了他;趙思綰拖延時間,在城中收斂錢財,三次改變行期。郭從義等人產生懷疑,密報郭威,請求採取果斷措施。郭威同意了。壬子(十一日),郭從義和都監、南院宣徽使王峻騎馬入城,來到府署館舍,召趙思綰錢行話別,就勢抓住了他,連同常彥卿及父親、兄弟、部下共三百個人,全部推到街市上斬首。
[15]甲寅,郭威攻河中,克其外郭。李守貞收餘眾,退保子城。諸將請急攻之,威曰:“夫鳥窮則啄,況一軍乎!涸水取魚,安用急為!”
[15]甲寅(十三日),郭威進攻河中城,攻克外城。李守貞收集餘部退守子城。各將領要求趕快進攻子城,郭威說:“那鳥沒處逃時還會啄人,何況是一支軍隊!把水慢慢舀幹了再抓魚,何必要這么性急!”
壬戌,李守貞與妻及子崇勛等自焚,威入城,獲其子崇玉等及所署丞相靖、孫願、樞密使劉芮、國師總倫等,送大梁,磔於市。征趙修己為翰林天文。
壬戌(二十一日),李守貞和妻子及兒子李崇勛等自焚而死,郭威軍隊入城,抓住了李守貞的兒子李崇玉等及所委任的宰相靖、孫願,樞密使劉芮,國師總倫等人,押解到大梁,全都殺掉並暴屍街頭。徵召趙修己為翰林天文。
威閱守貞文書,得朝廷權臣及藩鎮與守貞交通書,詞意悖逆,欲奏之,秘書郎榆次王溥諫曰:“魑魅乘夜爭出,見日自消。願一切焚之,以安反側。”威從之。
郭威查閱李守貞的公文書信,得到朝廷權臣及藩鎮大員和李守貞來往勾結的書信,言語大逆不道,郭威想上奏朝廷,但秘書郎榆次人王溥勸諫道:“鬼魅在夜裡才爭著出來,而見到太陽自然會消失。希望把這一切統統燒掉,來安定那些反覆無常的人。”郭威聽從此言。
[16]三叛既平,帝浸驕縱,與左右狎昵。飛龍使瑕丘後匡贊、茶酒使太原郭允明以諂媚得幸,帝好與之為辭、醜語,太后屢戒之,帝不以為意。癸亥,太常卿張昭上言:“宜親近儒臣,講習經訓。”不聽。昭,即昭遠,避高祖諱改之。
[16]三叛平息後,後漢隱帝逐漸驕奢放縱,和身邊的寵臣隨意玩耍。飛龍使瑕丘人後匡贊、茶酒使太原人郭允明都因諂媚而得到寵幸,後漢隱帝平時愛和他們說隱語、髒話。太后多次告誡他,他也不在意。癸亥(二十二日),太常卿張昭進言道:“應該親近儒臣,講習經典訓詁。”後漢隱帝不聽。張昭,就是張昭遠,為避高祖名諱而改名。
[17]戊辰,加永興節度使郭從義同平章事,徙鎮國節度使扈從珂為護國節度使,以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劉詞為鎮國節度使。
[17]戊辰(二十七日),永興節度使郭從義加任同平章事,調鎮國節度使扈從珂為護國節度使,命河中行營馬步都虞候劉詞為鎮國節度使。
[18]唐主復進用魏岑;吏部郎中會稽鍾謨、尚書員外郎李德明始以辯慧得幸,參預國政;二人皆恃恩輕躁,雖不與岑為黨,而國人皆惡之。戶部員外郎范沖敏,性狷介,乃教天威都虞候王建封上書,歷詆用事者,請進用正人;唐主謂建封武臣典兵,不當干預國政,大怒,流建封於池州,未至,殺之,沖敏棄市。
[18]南唐主再度起用魏岑;吏部郎中會稽人鍾謨、尚書員外郎李德明憑著能說善辯、聰明機警得到寵幸,參預國政。兩人都自恃恩寵而輕浮驕躁,雖然不與魏岑結黨,國人也都憎惡他們。戶部員外郎范沖敏,為人廉正耿直,於是讓天威都虞候王建封上書,一一指責當權人的錯誤,要求任用正人君子。南唐主認為王建封是武將,只掌管軍隊,不應干預國家政治,勃然大怒,把王建封流放到池州,沒有到達,在途中便被殺死;范沖敏在街頭被斬首示眾。
唐主聞河中破,以朱元為駕部員外郎,待詔文理院李平為尚書員外郎。
南唐主聽說河中城被攻破,就任命朱元為駕部員外郎,待詔文理院李平為尚書員外郎。
[19]吳越王弘以丞相弘億判明州。
[19]吳越王錢弘命丞相錢弘億出任明州地方官。
[20]西京留守、同平章事王守恩,性貪鄙,專事聚斂。喪車非輸錢不得出城,下至抒廁、行乞之人,不免課率,或縱麾下令盜人財。有富室娶婦,守恩與俳優數人往為賓客,得銀數鋌而返。
[20]西京留守、同平章事王守恩為人貪婪卑鄙,專門聚斂錢財。喪車不交錢不準出城,下至清掃廁所、作乞丐的,也不免交稅;有時還讓他手下的人去偷人家的錢財。有富人家娶媳婦,王守恩和幾個藝人前去作賓客,撈取幾錠銀子才回去。
八月,甲申,郭威自河中還,過洛陽;守恩自恃位兼將相,肩輿出迎。威怒,以為慢己,辭以浴,不見,即以頭子命保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文珂代守恩為留守,文珂不敢違。守恩猶坐客次,吏白:“新留守已視事於府矣。”守恩大驚,狼狽而歸,見家屬數百已逐出府,在通衢矣。朝廷不之問,以文珂兼侍中,充西京留守。
八月,甲申(十三日),郭威從河中返回,途經洛陽;王守恩倚仗自己位兼將相,坐在轎里出來迎接。郭威大怒,認為有意侮慢自己,用沐浴休假推辭,不見他,鏇即擬堂帖任命保義節度使、同平章事白文珂取代王守恩作留守,白文珂不敢違背他的意思。王守恩還在客座上,官吏告訴他:“新留守現已在西京府里辦公了。”王守恩大吃一驚,狼狽而歸,見幾百名家屬已經被趕出府外,站在大街上了,朝廷不過問此事,任命白文珂兼侍中,充任西京留守。
歐陽修論曰:“自古亂亡之國,必先壞其法制而後亂從之,此勢之然也,五代之際是已。文珂、守恩皆漢大臣,而周太祖以一樞密使頭子而易置之,如更戍卒。是時太祖未有無君之志,而所為如此者,蓋習為常事,故文珂不敢違,守恩不敢拒。太祖既處之不疑,而漢廷君臣亦置而不問,豈非綱紀壞亂之極而至於此歟!是以善為天下慮者,不敢忽於微而常杜其漸也,可不戒?
歐陽修論曰:自古動亂、滅亡的國家,一定是先破壞了它的法制,然後動亂才跟隨而起,這是勢所必然的,五代的時候正是這樣。白文珂、王守恩都是後漢的大臣,而周太祖郭威當時僅用一個樞密使的堂帖而更換,就像更換衛兵一樣。當時周太祖並沒有無視君主的異志,但所以能這樣乾,是因為習為常事,所以白文珂不敢違背,王守恩不敢抗拒。太祖既然不懷疑這種乾法,後漢朝廷的君臣也置之不問,這難道不是因朝納法紀敗壞混亂到了極點,而導致這種局面嗎!所以說,善於為國家著想的,不敢在小事上馬虎,而且經常杜微防漸,能不警惕嗎?
[21]守恩至大梁,恐獲罪,廣為貢獻,重賂權貴。朝廷亦以守恩首舉潞州歸漢,故宥之,但誅其用事數人而已。
[21]王守恩來到大梁,害怕獲罪,所以各處打點,用重禮賄賂權貴。朝廷也因為王守恩最先率潞州歸降後漢,所以寬恕了他,只懲罰了他手下當權的幾個人罷了。
[22]馬希萼悉調朗州丁壯為鄉兵,造號靜江軍,作戰艦七百艘,將攻潭州,其妻苑氏諫曰:“兄弟相攻,勝負皆為人笑。”不聽,引兵趣長沙。
[22]馬希萼徵調朗州所有的壯丁組成鄉兵,創立軍號為靜江軍;製造了七百艘戰船,準備攻打潭州。他的妻子苑氏勸諫道:“兄弟互相攻打,無論勝敗都將被外人嗤笑。”馬希萼不聽,率兵趕赴長沙。
馬希廣聞之曰:“朗州,吾兄也,不可與爭,當以國讓之而已。”劉彥、李弘固爭以為不可,乃以岳州刺史王為都部署戰棹指揮使,以彥監其軍。己丑,大破希萼於僕射洲,獲其戰艦三百艘。追希萼,將及之,希廣遣使召之曰:“勿傷吾兄!”引兵還。,環之子也。
馬希廣聽到朗州軍情後說:“朗州,那是我的哥哥,不能和他爭鬥,只應當把國家讓給他罷了。”劉彥、李弘極力抗爭認為不能這樣做,於是派岳州刺史王為都部署戰棹指揮使,派劉彥為監軍。己丑(十八日),在僕射洲把馬希萼的水軍打得落花流水,俘獲三百隻戰船。王追擊馬希萼,快追上時,馬希廣派使臣向他關照道:“不國傷害我哥哥!”王於是率兵返回。王是王環的兒子。
希萼自赤沙湖乘輕舟遁歸,苑氏泣曰:“禍將至矣,余不忍見也。”赴井而死。

馬希萼本人從赤沙湖乘小船逃回朗州。苑氏哭泣道:“大禍就要臨頭了,我不忍看見。”投井而死。
[23]戊戌,郭威至大梁,入見,帝勞之,賜金帛、衣服、玉帶、鞍馬,辭曰:“臣受命期年,僅克一城,何功之有!且臣將兵在外,凡鎮安京師、供億所須、使兵食不乏,皆諸大臣居中者之力也,臣安敢獨膺此賜!請遍賞之。”又議加方鎮,辭曰:“楊位在臣上,未有茅土;且帷幄之臣,不可以弘肇為比。”九月,壬寅,遍賜宰相、樞密、宣微、三司、侍衛使九人,與威如一。帝欲特賞威,辭曰:“運籌建畫,出於廟堂;發兵饋糧,資於藩鎮;暴露戰鬥,在於將士;而功獨歸臣,臣何以堪之!”
[23]戊戌(二十七日),郭威回到大梁,入朝拜見後漢隱帝,後漢隱帝慰勞他,賜給他金帛、衣服、玉帶、鞍馬。郭威推辭道:“臣接受命令一年,只攻克一座城,有什麼功勞!而且我率領兵馬在外,保衛、治理京城,供應軍需物品、使軍糧不缺,都是朝中眾位大臣的力量,我怎么敢獨自接受這些賞賜!請分賞給大家吧!”又建議加授他藩鎮,他推辭道:“楊位置在我之上,尚且沒有兼領藩鎮之地;況且帷幄近臣不可以與史弘肇相比。”九月,壬寅(初二),通賞宰相、樞密使、宣徽使、三司使、侍衛使九個人,與郭威一樣。後漢隱帝想特別賞賜郭威,郭威推辭道:“作戰的運籌策劃,出於朝廷;發兵運糧,依靠藩鎮;野外戰鬥,在於將士,而把功勞只歸我,為臣的怎能受得了!”
乙巳,加威兼侍中,史弘肇兼中書令。辛亥,加竇貞固司徒,蘇逢吉司空,蘇禹左僕射,楊右僕射。諸大臣議,以朝廷執政溥加恩,恐藩鎮觖望。乙卯,加天雄節度使高行周守太師,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琦守太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守太保,河東節度使劉崇兼中書令;己未,加忠武節度使劉信、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平盧節度使劉銖併兼侍中;辛酉,加朔方節度使馮暉、定難節度使李彝殷兼中書令;冬,十月,壬申,加義武節度使孫方簡、武寧節度使劉同平章事;壬午,加吳越王弘尚書令,楚王希廣太尉;丙戌,加荊南節度使高保融兼侍中。議者以為:“郭威不專有其功,推以分人,信為美矣;而國家爵位,以一人立功而覃及天下,不亦濫乎!”
乙巳(初五),郭威加任兼侍中,史弘肇加任兼中書令。辛亥(十一日)加任竇貞固為司徒、蘇逢吉為司空、蘇禹為左僕射、楊為右僕射。眾大臣議論,因為朝廷中執掌政權的大臣普遍加受恩遇,恐怕各地藩鎮埋怨失望。乙卯(十五日),加任天雄節度使高行周為守太師、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審琦為守太傅、泰寧節度使符彥卿為守太保,河東節度使劉崇兼中書令。己未(十九日),加任忠武節度使劉信、天平節度使慕容彥超、平盧節度使劉銖都兼侍中。辛酉(二十一日),加任朔方節度使馮暉、定難節度使李彝殷都兼中書令。冬季,十月,壬申(初三),加任義武節度使孫方簡、武寧節度使劉為同平章事。壬午(十三日),加任吳越王錢弘為尚書令、楚王馬希廣為太尉。丙戌(十七日),加任荊南節度使高保融兼侍中。議論的人認為:“郭威不獨占功勞,而是把功勞推讓分給別人,確實是高尚的行為;但是國家的爵位,因一個人立功而普及天下,不也太濫了嗎!”
[24]吳越王弘募民能墾荒田者,勿收其稅,由是境內無棄田。或請糾民遺丁以增賦,仍自掌其事;弘杖之國門。國人皆悅。
[24]吳越王招募農民能夠開墾荒地的人,不收賦稅,因此吳越境內沒有閒棄的田。有官員請求查糾百姓戶籍上遺漏的男丁來增加賦役,並申請自己掌管此事;錢弘命人在都城大門用杖打他。國人都很高興。
[25]楚靜江節度使馬希瞻以兄希萼、希文交爭,屢遣使諫止,不從;知終覆族,疽發於背,丁亥,卒。
[25]楚國的靜江節度使馬希瞻因為哥哥馬希萼、馬希廣二人交相爭鬥,屢次派使者向二人勸諫阻止,二人都沒有聽從;他知道最終會造成家族覆亡,因背上毒瘡暴發,丁亥(十八日),去世。
[26]契丹寇河北,所過殺掠;節度使、刺史各嬰城自守。游騎至貝州及鄴都之北境,帝憂之。己丑,遣樞密使郭威督諸將御之,以宣徽使王峻監其軍。
[26]契丹侵犯河北,所過之處殺人、搶掠。各節度使、刺史都只是自己繞城固守。契丹流動騎兵來到貝州及鄴都的北部邊境,後漢隱帝深感憂慮。已醜(二十日),派樞密使郭威督率眾將領抵禦來犯之敵,並派宣徽使王峻監督軍隊。
十一月,契丹聞漢兵渡河,乃引去。辛亥,郭威軍至鄴都,令王峻分軍趣鎮、定。戊午,威至邢州。
十一月,契丹兵聽說後漢軍隊渡過黃河,就後退離去。辛亥(十二日),郭威率軍隊來到鄴都,命令王峻分兵開赴鎮、定二州。戊午(十九日),郭威到達邢州。
[27]唐兵渡淮,攻正陽。十二月,潁州將白福進擊敗之。
[27]南唐軍隊渡過淮河,進攻正陽。十二月,潁州將領白福進出擊,打敗了南唐軍隊。
[28]楊為政苛細。初,邢州人周璨為諸衛將軍,罷秩無依,從王景崇西征,景崇叛,遂為之謀主;奏:“諸前資官,喜搖動藩臣,宜悉遣詣京師。”既而四方雲集,日遮宰相馬求官;辛卯,復奏:“前資官宜分居兩京,以俟有闕而補之。”漂泊失所者甚眾;又奏:“行道往來者,皆給過所。”既而官司填咽,民情大擾,乃止。
[28]楊主持政務苛刻瑣碎。當初,邢州人周璨為諸衛將軍,被罷黜官階而沒有依靠,就跟隨王景崇西征,王景崇叛變,於是他就成為謀主。楊上奏道:“各前朝所任命的官員,都喜歡煽動藩鎮大臣反叛,應該全部把他們送到京城。”不久,前朝官員從四方雲集到都城,每天擋攔宰相的馬請求封官;辛卯(二十二日),楊又上奏道:“前朝所授的官員應分住兩京,以便等有空缺而補官。”漂泊流離失去住所的官員很多;楊又上奏道:“在路上往來的前朝所授官員,都發給能通行證。”不久負責簽發證件的官司衙門擁擠不堪,民情大為騷動,於是作罷。
[29]趙暉急攻鳳翔,周璨謂王景崇曰:“公向與蒲、雍相表里;今二鎮已平,蜀兒不足恃,不如降也。”景崇曰:“善,吾更思之。”
[29]趙暉加緊進攻鳳翔,周璨對王景崇說:“你過去與李守貞、趙思綰二藩鎮互為表里,而現在兩個藩鎮已被平定,後蜀小兒也不可依仗,如投降。”王景崇說:“好,容我再想想。”
後數日,外攻轉急。景崇謂其黨曰:“事窮矣,吾欲為急計。”乃謂其將公孫輦、張思練曰:“趙暉精兵,多在城北,來日五鼓前,爾二人燒城東門詐降,勿令寇入,吾與周璨以牙兵出北門突暉軍。縱無成而死,猶勝束手。”皆曰:“善。”
過了九天,城外圍攻得更加緊急,王景崇對他的黨羽們說:“事情已經山窮水盡了,我想採取應急計策。”於是對他的將領公孫輦、張思練說:“趙暉的精銳部隊,大多布置在城北,明天五鼓以前,你二人燒城東門詐降,但不要讓敵軍進城;我和周璨率領衛隊親兵出北門衝擊趙暉的軍隊,縱然不成而死,也勝過束手就擒。”眾將領都說:“好!”
癸巳,未明,輦、思練燒東門請降,府牙火亦發;二將遣人之,景崇已與家人自焚矣。璨亦降。
癸巳(二十四日),天還沒明,公孫輦、張思練二人放火燒東城門,請求投降,府衙內也火光沖天而起;二位將領派人去偵察,原來王景崇已和家裡人自焚。周璨也投降了。
[30]丁酉,密州刺史王萬敢擊唐海州荻水鎮,殘之。
[30]丁酉(二十八日),密州刺史王萬敢進攻南唐海州的荻水鎮,消滅守軍。
[31]是月,南漢主如英州。
[31]這個月,南漢主前往英州。
[32]是歲,唐泉州刺史留從效兄南州副使從願,鴆刺史董思安而代之;唐主不能制,置清源軍於泉州,以從效為節度使。
[32]這一年,南唐泉州刺史留從效的哥哥南州副使留從願,毒死南州刺史董思安取代他;南唐主不能控制,在泉州設定清源軍,任命留從效為節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