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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八十五

作者:魏收

島夷桓玄 海夷馮跋 島夷劉裕

島夷桓玄,字敬道,本譙國龍亢楚也。僭晉大司馬溫之子,溫愛之,臨終命以 為後。年七歲,襲封南郡公。登國五年,為司馬昌明太子洗馬。玄志氣不倫,欲以 雄豪自許。朝議以溫有陵虐之跡,故抑玄兄弟,出為義興太守,不得志。少時去職。

皇始初,司馬德宗立,其會稽王道子擅權,信任尚書僕射王國寶,為時所疾。 玄說荊州刺史殷仲堪,令推德宗兗州刺史王恭為盟主,以討國寶,仲堪從之。會恭 使亦上,相逢於中路,約同大舉,並抗表起兵。尋平王國寶等。天興初,德宗以玄 為使持節、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將軍、一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後王恭復與德宗豫州刺史庾楷共起兵,以討其江州刺史王愉、司馬尚之兄弟。 玄及龍驤將軍揚佺期、荊州刺史殷仲堪等率軍應恭。玄等造於石頭。於時德宗征虜 將軍司馬元顯一軍仍守石頭,列舟艦斷淮口。道子出軍,將屯中堂,忽有馬驚,軍 中擾亂,人馬赴江者甚眾,良久乃定。玄等不知建業危弱,且王恭尋敗,玄甚惶懼, 乃回軍於蔡洲,王恭司馬劉軍之率北府軍來次新亭,於是德宗以桓修為荊州,仲堪 為廣州,玄為江州,佺期為雍州,刺史郗恢為尚書。仲堪回師南鏇,乃使人徇於玄 等軍曰:“若不各散歸,大軍至江陵,當悉戮余口。”仲堪偏將劉系先領兵二千隸 於佺期,輒率眾而歸,玄等大懼,乃狼狽而走。庾楷亦棄眾奔於南軍。玄並趣輕舟 追仲堪,至尋陽,而推率為盟主,鎮於夏口。德宗加玄都督荊州四郡,以玄兄西昌 公偉為輔國將軍、南蠻校尉。寵玄兄弟,欲以侵削荊雍。

先是荊州大水,仲堪倉廩空竭,玄乘其虛而伐之,先遣軍襲巴陵。梁州刺史郭 銓當之鎮,路逢玄,玄遣銓為前驅。玄發夏口,與仲堪書云:“今當入沔,討除佺 期,頓兵江口。若相與無貳,可殺楊廣,若其不爾,便當率軍入江。”別與桓偉書, 今剋期為內應,偉惶遽,以書示仲堪,仲堪慰喻遣歸,夜乃執之。仲堪遣龍驤將軍 殷邁、振威將軍劉山民等統眾七千至西江口。玄聞邁至,復與其當苻永道領帳下擊 之,邁等敗走。玄頓巴陵,收其兵而館其谷,復破楊廣於夏口。仲堪既失巴陵之積, 又諸將皆敗,江陵駭震,城內大飢,皆以胡麻為廩。初,仲堪之得玄書也,急召佺 期,佺期曰:“江陵無食,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猶以全軍,無 緣棄城迸走,甚憂佺期弗來,乃紿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可有數萬人百日 糧。”佺期信之,乃率步騎八千,既至,仲堪惟以飯餉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 敗矣!”不過見仲堪,使人於艦上橫射玄,玄軍亦射之,佺期乃退。玄乃渡軍於馬 頭,命其諸軍進,破殺仲堪,殺楊廣、佺期、殷道護及仲堪參軍羅企生等。

德宗以玄為持節、都督荊司雍秦梁益寧江八州及揚豫並八郡諸軍事、後將軍、 荊江二州刺史。玄大論功賞,以長史卞范之領南郡相,委以心膂之任。乃斷上流, 禁商旅。德二州刺史。玄大論功賞,以長史卞范之領南郡相,委以心膂之任。乃斷 上流,禁商旅。德宗下書曰:“豎子桓玄,故大司馬不腆之息,少懷狡惡,長而不 悛,遂與王恭協同奸謀,阻兵內侮,三方雲集志在問鼎,窺擬神器。賴祖宗威靈。 宰傅神略,忠義奮發,罪人斯殞。玄等猖狂失圖,回舟鳥逝。便宜乘會,殲除奸源, 於是同異之論,用惑廟策,遂使王憲廢撓,寵授非所。猶冀玄當洗濯胸腑,小懲大 誡,而狼心弗革,悖慢愈甚,割據江湘,擅威荊郢,矯命稱制,與奪在手。又對侍 中王謐放肆醜言,欲縱凶毒,陵陷上京。無君之心,形於音翰;不臣之跡,日月彌 著。是可忍也,孰不可懷!宜明九伐,以寧西夏。尚書令、後將軍元顯可為征討大 都督、督十八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以劉牢之為前鋒,行征西將軍, 權領江州;命司馬尚之入沔水。

玄聞元顯處分,甚駭懼,欲保江陵。長史卞范之說玄東下,玄甚狐疑,范之苦 勸,玄乃留桓偉守江陵,率軍東下。至夏口,乃建牙傳檄曰:

案揚州刺史元顯:凶暴之性,自幼加長;犯禮毀教,發蒙如備。居喪無一日之 哀,衰絰為宵征之服,弦觴於殷憂之時,窮色於罔極之日,劫略王國寶妓妾一朝空 房,比基惡之始,駭愕視聽者矣。

相王有疾,情無悚懼,幸災擅命,揚州篡授,遂乃父子同錄,比肩連案。既專 權重,雙行險暴,恐相王知之,杜絕視聽。惡聲無聞,佞譽日至。萬機之重,委之 廝孽,國典朝政,紛紜淆亂。又諷旨尚書,使普敬錄公。錄公之位,非盡敬之所。 苟自尊貴,遂悖朝禮。又妖賊陵縱,破軍殄民之後,己為都督,親則刺史,於宜降 之日,輒加崇進。弱冠之年,古今莫比。宰相懲惡。,己獨解錄,推禍委罰,歸之 有在,自古僭逆未有若斯之甚者。

取妾之僭,殆同六禮,乃使尚書僕射為媒人,長史為迎賓,嬖媵饕餮,賀同長 秋,所謂無君之心,觸事而發。八日觀佛,略人子女,至人家宿,唐突歸妾。慶封 迄今,甫見易室之飲;晉靈以來,忽有支解之刑。喜怒輕戮,人士割裂,治城之暴, 一睡而斬。又以四歲孽子,興東海之封。吳興殘暴之後,橫復若斯之調。妖賊之興, 實由此豎。居喪極味,孫泰供其膳;在夜思游,亦孫泰延其駕。泰承其勢,得行威 福,雖加誅戮,所染既多。加之以苦發樂屬,枉濫者眾,驅逐徙撥,死叛殆盡。改 號元興,以為己瑞,莽之符命,於斯尤著。否極必亨,天盈其毒,不義不昵,勢必 崩喪,取亂侮亡,實在斯會。三軍文武,憤踴即路。

玄亦失荊楚人情,而師出不順,其兵雖強,慮弗為用,恆有回師之計。既過尋 陽,不見東軍,玄意乃定。於是遂鼓行而進,徑至姑熟,又克歷陽。劉牢之遣子敬 宣詣玄請降,玄大喜,與敬宣置酒宴集。玄至新亭,元顯棄船,退入國子堂,列陳 宣陽門前。元顯欲挾德宗出戰,而軍中相驚,言玄已及南桁,乃回軍赴宮。既至中 堂,一時崩散。元顯奔東府,惟張法順一騎隨之。玄乃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承 相、錄尚書事、揚州牧、領徐州刺史,持節、荊江二州、公如故;假黃鉞、羽葆、 鼓吹、班劍二十人;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甲仗二百人入殿。於是收道子付 廷尉,免為庶人,徙於安城郡;殺元顯並其子,乃豫州刺史司馬尚之、吏部郎袁遵、 張法順等。又滅庾楷於豫章。徙尚之弟丹楊尹恢之、輔國將軍允之,及國寶、王緒 諸子於交、廣州。以劉牢之為會稽內史,將欲解其兵也。初,敬宣既降,隨入東府, 至是求歸。玄冀牢之受命,乃遣之。敬宣既至,牢之知將不免,欲襲玄,眾皆離散, 乃於班瀆北走,縊於新洲。傳首建鄴。敬宣奔於江北。

玄白德宗,大赦,改年為大亨。玄讓丞相、荊江除三州及錄尚書事。乃改授太 尉、都督中外、揚州牧、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綠綟綬,加兗冕之服,劍履之禮, 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增班劍六十人,甲仗二百人入殿。玄乃鎮姑熟。既而大築府 第,田游無度,政令屢改,驕侈肆欲,朋黨翕習,沮亂內外。朝政皆諮焉,小事則 決於左僕射桓謙及丹陽尹卞范之。玄大賦三吳富室,以賑饑民,猶不能濟也。東郡 既由兵掠,因以饑饉,死者甚眾。三吳戶口減半,會稽則十三四,臨海、永嘉死散 殆盡。諸舊富室皆衣羅谷,佩金玉,相守閉門而死。

玄自封豫章郡公,食安成七千五百戶;後來封桂陽郡公,邑二千王百戶;本封 南郡如故。既而鴆殺道子。玄削奪德宗供奉之具,務盡約陋,殆至饑寒。雖殺逆未 至,君臣之體盡矣。進位大將軍,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奏事不名。又表請自率諸軍, 命諸蕃方掃平關洛,德宗不許之。玄本無資力,但好為大言,既不辦行,乃雲奉詔 故止。玄既無他處分,先作征行服玩,並制裝書畫之具。或諫曰:“今日之行,必 有徵無戰,輜重自足相運。不煩復有製造。”玄日:“書畫服玩宜恆在左右,且兵 凶戰危,脫有意外,當使輕而易運。”眾鹹笑之。

玄所親仗,惟桓偉而已,先欲征還,以自副貳。偉既死,玄甚恇懼。初,玄常 以其父王業垂成,以己弱年,不昌前構,常懷恨憤。及昌明死,便有四方之計,既 克建業,無復居下之心。及偉死,慮一己單危,益欲速成大業。卞范之之徒,既慮 事變,懸殊幸其利,鹹共催促,於是殷仲文等並已撰集策命矣。德宗加玄相國,總 百揆,封南郡、南平、宜都、天門、零陵、桂陽、營陽、衡陽、義陽、建平十郡為 楚王,備九錫之禮,揚州牧、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如故。遣司徒王謐授相國印綬, 光祿大夫武陵王司馬遵授楚王璽策。德宗先遣百僚固請,又雲當親幸敦喻。十二月, 德宗禪位於玄,大赦所部,稱永始元年。初欲改年為建始,左丞王納之曰:“建始 者,晉趙王倫之號也。”於是易為永始,復同王莽始貴之年。

玄入建業宮,逆風迅激,旌旗、服章、儀飾一皆傾偃。是月酷寒,此日尤甚。 多行苛政而時施小惠。迎溫神主進於太廟。玄遊行無度,至此不出。殿上施金額流 蘇絳帳,頗類轜車、王莽仙蓋。太廟、郊齋皆二日而已。又其廟祭不及於祖,以玄 曾祖已上名位不顯,故不列序。且以王莽立九廟,見譏前史,遂以一廟矯之。又毀 僭晉小廟,以崇台榭。其庶母蒸嘗,未有定所。慢祖忘親,時人知其不永。是月, 玄出遊水南,飄風飛其儀蓋。又欲造大輦,使容三十人坐,以二百人輿之。玄驕逸 荒縱,不恤時事,奏案停積,了不省覽;或親細事,手注直官,自用令史,制度亂 出,主司奉簽不暇。晨夜遊獵,文武睏乏。直侍之官,皆系馬省中;休下之吏,留 供土木之役。朝士勞瘁,百姓力盡,民之思亂,十室而八。

德宗彭城內史劉裕因是斬徐州刺史桓修環境京口,與沛國劉毅、東海何無忌收 眾濟江。玄加桓謙征討都督,召侍官皆入止省中。玄移還上宮,百僚步從。赦揚、 豫、徐、兗、青、冀六州。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劉裕於江乘。 裕斬甫之,進至羅落橋,又梟敷首。玄外粗猛,內恇怯,及聞二將已沒,志慮荒窘, 計無所出,日與巫術道士為厭勝之法。乃謂眾曰:“朕其敗乎?”黃門郎曹靖對曰: “神怒民怨,臣實憂懼。”玄曰:“民怨可然,神何為怒?”對曰:“移晉宗廟, 飄泊無所;大楚之祭,不及於祖。此其所以怒也。”玄曰:“卿何不諫?”對曰: “輦上諸君子皆以為堯舜之世,臣何敢諫。”玄使桓謙、何澹之屯於東掖門,卞范 之屯覆舟山西,眾合二萬。又遣武衛庾賾之配以精卒利器,援助謙等。謙等大敗, 玄聲雲赴戰,將子侄出南掖門,西至石頭。先使殷仲文具船於津,遂相與南走。經 日不得食,左右進以粗粥,咽不能下。玄子升五六歲,抱率胸而撫之,玄悲不自勝。 玄挾德宗發尋陽,至江陵,西中郎將桓石康納之。張幔屋,止城南,署置百官,以 卞范之為尚書僕射,殷仲文為徐州,其餘各顯用。玄謂諸侍臣曰:“卿等並升清塗, 翼從朕躬,都下竊位者方應謝罪軍門,其見卿等入石頭,無異雲霄中人也。”玄以 奔敗之後,懼法令不肅,遂輕怒妄殺,逾甚暴虐。殷仲文諫之,玄大怒曰:“漢高、 魏武凡遇敗,但諸將失利耳。以天文惡,故還都舊楚,而群小愚惑,妄生是非,方 當糾之以猛,未宜施之以恩也。”荊、江郡守,以玄播越,鹹遣使通表,有匪寧之 辭,玄悉不受,乃更令所在表賀遷都。玄在道自作《起居注》,敘其拒劉裕事,自 謂算略無失,諸將違節度,以至於敗。不暇謀議軍事,惟誦述寫傳之。

劉裕遣其冠軍將軍劉毅發建鄴,追之。玄軍屢敗。玄常裝輕舸於舫側,故其兵 人莫有鬥志。玄乃棄眾而走,余軍以次崩散,遂與德宗還江陵。初,玄留德宗妻子 巴陵,殷仲文與玄同舟,乃說玄求別舫收集散軍,遂以德過妻歸於建鄴。玄入江陵 城,南平太守馮該勸玄更戰。玄欲出漢中,投梁州刺史桓希,夜中處分將發,城內 已亂,禁令不行,將親近腹心百許人出城北。至城門,左右即於暗中斫玄面,前後 相殺,交橫盈路。玄僅得至船。德宗入南郡府。玄既下船,猶欲走漢中。玄屯騎校 尉毛修之誘以入蜀,遂與石康等沂江而上。達枚回洲,為益州參軍費恬而迎射之, 箭如雨下。玄中流矢,子升輒拔之。益州督護馮遷抽刃而登玄艦,玄曰:“是何人 也,敢殺天子!”遷曰:“我自欲殺天子之賊耳。”遂斬玄首並石康等,斬升於江 陵市,傳送玄首,梟於朱雀門。

玄既敗,桓謙匿於沮中。桓振逃於華容之浦,陰聚黨數千人,晨襲江陵,克之。 桓謙亦聚眾而出。振既至,問玄子升所在,知升已死,欲殺德宗,謙苦禁之。於是 為玄舉哀,謚為武悼皇帝。謙率群官復立德宗,振自為都督八州、鎮軍將軍、荊州 刺史,謙複本職,又加江豫二州刺史。後德宗益州刺史毛璩殺桓希於漢中。桓振寇 江陵,為唐興所斬。其餘親從,或當時擒獲,或奔散外境,數年之間,並敗滅之。

海夷馮跋,字文起,小名乞直伐,本出長樂信都。慕容永僭噸長子,以跋父安 為將。永為垂所滅,安東徙昌黎,家於長谷。跋飲酒至一石不亂。母弟素弗,次丕, 次洪,皆任俠放逸,不修行業,跋恭慎勤稼牆。既家昌黎,遂同夷俗。

後慕容熙僭號,以跋為殿中左監,稍遷衛中郎將。後坐事逃亡。既而熙政殘虐, 民不堪命,跋乃與從兄萬泥等二十三人結謀,跋與二弟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 匿於孫護之室以誅熙。乃立夕陽公高云為主,以跋為侍中、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 三司,封武邑公,事皆決跋兄弟。太宗初,云為左右所殺,跋乃自立為燕王,置百 官,號年太平,於晨永興元年也。跋撫納契丹等諸落,頗來附之。

太宗遣謁者於什門喻之,為跋所留,語在《什門傳》。泰常三年,和龍城有赤 氣蔽日,自寅至申,跋太史令張穆以為兵氣,言於跋曰:“大魏威制六合而聘使隔 絕,自古鄰國未有不通之理,違義致忿,取敗之道,恐大軍卒至,必致吞滅,宜還 魏使,奉修職貢。”跋不從。太宗詔征東大將軍長孫道生率眾二萬討之,跋嬰城固 守,不克而還。

神二年,跋有疾。其長子永先死,立次子翼為世子,攝國事,勒兵以備非常。 跋妾宋氏規立其子受居,深忌翼,謂之曰:“主上疾將瘳,奈何代父臨國乎?”翼 遂還。宋氏矯絕內外,遣掩人傳問,翼及跋諸子、大臣並不得省疾,惟中給事胡福 獨得出入,專掌禁衛。跋疾甚,福慮宋氏將成其計,乃言於跋弟文通,勒兵而入。 跋驚怖而死,文通襲位。翼勒兵出戰,不利,遂死。跋有男百餘人,悉為文通所殺。

文通,跋之少弟也,本名犯顯祖廟諱。高雲僭號,以為征東大將軍,領中領軍, 封汲郡公。跋立,為尚書左僕射,改封中山,仍為領軍,內掌禁衛,外總朝政,歷 位司徒。及自立,乃與劉義隆交通。

延和元年,世祖親討之,交通嬰城固守。文通營丘、遼東、成周、樂浪、帶方、 玄菟六郡皆降,世祖徙其三萬餘戶於幽州。文通尚書郭淵勸其歸誠進女,乞為附庸, 保守宗廟。文通曰:“負釁在前,忿形已露,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圖所適也。”

先是,文通廢其元妻王氏,黜世子崇,令鎮肥如,以後妻慕容氏子王仁為世子。 崇母弟廣平公朗、樂陵公邈相謂曰:“大運有在,家國已亡,又慕容之譖,禍將至 矣。”於是遂出奔遼西,勸崇來降,崇納之。會世祖使給事中王德陳示成敗,崇遣 邈入朝。世祖遣兼鴻臚李繼持節拜崇假節、侍中、都督幽平二州東夷諸軍事、車騎 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幽平二州牧,封遼西王,錄其國尚書事,食遼西十郡;承 制,假授文官尚書、刺史,武官征虜已下。文通遣其將封羽率眾圍崇,世祖詔永昌 王健督諸軍救之。封羽又以凡城降,徙其三千餘家而還。

文通遣其尚書高顒請罪,乞以季女充掖庭。世祖許之,征其子王仁入朝,文通 不遣。其散騎常侍劉訓言於文通曰:“雖結婚和通,而未遣侍子,魏若大舉,將有 危亡之慮。夫以重山之隘,劉禪銜璧;長江之難,孫皓歸命。況魏強於晉氏,燕弱 環境吳蜀,願時遣世子,以恭大國之命。然後收離集散,厚布恩澤,分賑倉廩以濟 民乏,勸督農桑以邀秋稔,庶大業危而更安,社稷可以永保。”文通大怒,殺之。 世祖又詔樂平王丕等討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懼。文通太常陽岷復勸文通請罪乞降, 速令王仁入侍。文通曰:“吾未忍為此,若事不幸,且欲東次高麗,以圖後舉。” 岷曰:“魏以天下之眾周一隅之地,以臣愚見,勢必土崩。且高麗夷狄,難以信期, 始雖相親,終恐為變。若不早裁,悔無及也。”文通不聽,乃密求迎於高麗。太延 二年,高麗遣將葛盧等率眾迎之,入和龍城,脫其弊褐,取文通精仗以賦其眾。文 通乃擁其城內士女入於高麗。先是,其國有狼夜繞城群嗥,如是終歲;又有鼠集於 城西,闐滿數里,西行至水,則在前者銜馬矢,迭相齧尾而渡;宿軍地燃,一旬而 滅觸地生蛆,月余乃止;和龍城生白毛,長一尺二寸。

文通至遼東,高麗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適野次,士馬勞乎?”文通慚 怒,稱制答讓之,高麗乃處之於平郭,尋徙北豐。文通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 其國。高麗乃奪其侍人,質任王仁。文通忿怨之,謀將南奔。世祖又徵文通於高麗, 高麗乃殺之於北豐,子孫同時死者十餘人。文通子朗、邈。朗子熙,在《外戚傳》。

島夷劉裕,字德輿,晉陵丹徒人也。其先不知所出,自雲本彭城彭城人,或雲 本姓項,改為劉氏,然亦莫可尋也,故其與叢亭、安上諸劉了無宗次。裕家本寒微, 住在京口,恆以賣履為業。意氣楚刺,僅識文字,樗蒲傾產,為時賤薄。嘗負驃騎 諮議刁逵社錢三萬,經時不還。逵以其無行,錄而征責,驃騎長史王謐以錢代還, 事方得了。落魄不修廉隅。

天興二年,僭晉司馬德宗遣其輔國將軍劉牢之東討孫恩,裕應募,始為牢之參 軍。恩北寇海鹽,裕追勝之,以功稍遷建武將軍、下邳太守。劉牢之討桓玄,裕參 其軍事。牢之降,裕為玄從兄桓脩中兵參軍。孫恩死,餘眾推恩妹夫盧循為主,玄 遣裕征之,裕破循於東陽、永嘉,循浮海奔逸。加裕彭城內史。

及桓玄廢德宗而自立,裕與弟道規、劉毅、何無忌潛謀舉兵。桓修弟思祖鎮廣 陵,道規劉毅先為之佐。天賜初,裕與何無忌等旦候城門開,率眾斬玄徐州刺史桓 脩於京口,其日,劉毅、道規等亦斬思祖,因收眾濟江。河內太守辛扈興、恆農太 守王元德、振威將軍童厚之亦與裕克是日取玄。毅兄邁時在建業,毅遣周安要之, 邁懼而告玄,玄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裕率眾宿於竹里,遇甫 之於江乘,裕執長刀直入其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又斬敷首。玄使桓謙屯東陵, 卞范之屯覆舟山西,裕又破之。玄大懼,乃攜子侄浮江南走。裕入鎮石頭,以德宗 司徒王謐為錄尚書,領揚州刺史,立留台,總百官,裕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 冀幽并八州、鎮軍將軍、徐州刺史,令道規等眾追玄。裕因是相署名位,遣尚書王 嘏等迎德宗,燔桓溫神主於宣陽門外。尋殺尚書左僕射王愉及其子綏、納等。裕以 司馬遵為大將軍,承制,入居東宮,公卿以下莫不畢拜。乃大赦,惟玄等不在例。 是夜,司徒王謐逃走。劉毅以其手解德宗璽綏,宜誅之。裕以其償錢之惠,固請免 之,乃遣丹楊尹孟昶迎焉。

無忌、道規至於桑落洲,破桓玄。諸將進據尋陽,加裕都督江州。劉毅復敗桓 玄於崢嶸洲,玄乃棄眾單舸奔走,挾德宗奔於江陵。裕領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毅等平巴陵,德宗復位於江陵,改年曰義熙。及還建業,裕進侍中、車騎將軍、都 督中外諸軍事,飾讓不受;加錄尚書事,又詐不受。乃出鎮丹徒,改授都督十六州, 余如故,又領兗州,乃解青州。

盧循破廣州,裕仍以循為廣州刺史,其黨琅邪人徐道覆為始興相。裕又都督交 廣二州。又封裕豫章郡公,邑萬戶,絹三萬匹。加侍中,進號驃騎將軍、儀同三司。 又進裕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居於東府。裕遣劉敬宣伐蜀,為譙道福所敗,乃免敬 宣官,裕自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永興初,慕容超大掠淮北,執德宗陽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掠千餘 家而歸。裕乃伐超,遂屠廣固,執超,斬其王公以下三千人,納口萬餘、馬二千匹, 夷其城隍。送超於建業,斬之。

裕是行也,徐道覆勸盧循令乘虛而出,循從之,於是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 皆奔走。江州刺史何無忌率軍至豫章,戰歿。於時群議欲令德宗北徙渡江。循遂寇 湘中,破劉道規於長沙,敗劉毅於桑落洲。席捲而下。裕將孟昶、諸葛長民勸裕擁 德宗過江,裕不從。昶謂事必不濟,乃自殺。裕發居人治石頭城。道覆等至,即欲 於新亭白石渚焚舟而上。盧循曰:“大軍未至,孟昶便逆自殺,以此而推,建業尋 應有變,但按甲守之,不憂不濟也。”乃屯軍於蔡洲。循乃率眾數萬上南岸,至於 丹陽郡,遂遣焚京口、金城、姑熟,寇掠塗中及江寧、蕪湖。循以阮賜為豫州刺史, 裕中軍參軍尚靖、宣城內史毛修之破賜於姑熟,猶其輜重,賜乃退。又加裕太尉、 中書監、黃鉞,裕受黃鉞。盧循既不戰,乃告道覆曰:“師老矣,可還據尋陽,並 力取荊州,徐以三分有二之勢與下流爭衡,猶可以濟也”乃自蔡洲南退。裕遣輔國 將軍王仲德等追之。裕又遣建威將軍孫季高率眾自海道襲番禺。裕自以舟師南伐。 季高乘海兼行,奄至番禺。循不以海道為防,既至而覺,眾乃大驚。季高悉力而上, 四面攻之,仍屠其城。盧循父嘏及長史孫建之並以輕舟奔始興。

循與道覆率眾而下,裕眾軍擊之,循等還尋陽。循欲遁於豫章,乃悉力柵斷左 里。裕諸軍乘勝而擊之,循單舸徑還廣州,道覆還始興。裕還,為大將軍、揚州牧、 班劍二十人,本官如故。徐道覆至始興,猶據山澗,劉蕃等攻之,道覆先鴆妻子, 然後自殺。盧循至番禺,收眾攻季高,劉蕃遣沈田子討之,循奔走。餘眾從嶺道襲 合浦,克之。進攻交址,交州刺史杜惠度屢戰克捷,循投水而死。

裕自為太尉、中書監。裕殺尚書左僕射謝混、兗州刺史劉蕃。裕既權重,便懷 異志,以荊州刺史劉毅頗有勇略,又據上流之所,心畏惡之,遂自討毅,遣參軍王 鎮惡等襲江陵。鎮惡至豫章口,焚毅舟艦。毅兵逆戰不能抗,鎮惡馳入外城。於時 毅病,乃阻內城。鎮惡焚諸門攻之,其徒乃潰。毅自北門出走,縊於道側,斬屍於 市,誅其子侄。裕至江陵,誅南蠻校尉郗僧施、衛軍諮議謝邵等。裕本寒微,不參 士伍,及擅時政,便肆意殺戮,以威懼下。初以刁逵縛之之怨,誅其兄弟;又以王 愉、謝混、郗僧施之徒並皆時望,遂悉害之。分荊州為湘州,裕自總督。裕還於東 府,召諸葛長民屏人閒語,密令壯士西旿等出自幔後,於座拉之,長民墜地,死於 床側,亦以才雄見忌也。

荊州刺史司馬休之頗得眾心,裕內懷忌憚,神二年,率眾討之,遣龍驤將軍 蒯恩等為前軍。裕進領荊州刺史,加黃鉞。雍州刺史魯宗之率其子軌會休之於江陵。 軌等軍敗,乃與休之俱奔襄陽。裕自領南蠻校尉。休之等奔姚興。裕為太傅、揚州 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余如故。 裕又領平北將軍、徐兗二州刺史,增督南秦州,尋督中外諸軍事。

裕志傾僭晉,若不外立功名,恐人望不許,乃西伐姚泓。自領征西將軍、司豫 二州刺史,尋領北雍州刺史,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增班劍為四十人。子義符為中軍 將軍,監太尉留府事,給鼓吹一部。右僕射劉穆之為左僕射,領軍、中軍二府軍司, 入居東府,總攝內外。穆之謂龍驤將軍王鎮惡曰:“公今委卿以關中,卿其勉之。” 鎮惡曰:“吾今不克鹹陽,誓不濟江,而公九錫不至者,亦卿之責矣。”裕率眾軍 至彭城,加鎮北將軍、徐州刺史。遣中兵參軍沈林子自汴入河,冠軍檀道濟與王鎮 惡步出淮肥,裕將王仲德泛濟入河。德宗封裕十郡為宋公,加相國、九錫,僭擬魏 晉故事。王鎮惡進至宜陽,獨取潼關,沈林子自襄邑屯於陝城,姚泓諸將不能抗。 始裕入河西上,太宗遣將軍娥清、長孫嵩等屯於河畔。裕遣朱超石、劉榮祖等渡河, 長孫道生破之,擒斬其將楊豐等。裕遣將軍王仲德、趙倫之率沈田子等入伍關,屯 軍青泥。深林子由秦嶺會田子於堯柳城。姚泓率眾數萬,不戰而還。裕至關頭。鎮 惡至渭橋,破泓軍於橫門。裕至長安,執姚泓以歸,斬於建業市。裕以其子義真為 雍州刺史,鎮鹹陽。進裕為宋王,增十郡,置百官,一擬舊制。裕還彭城。

赭連屈丐掠渭陽,義真遣沈田子率軍討之。田子退軍陘上,鎮惡往就田子議之, 田子斬鎮惡於幕下,又殺其兄弟群從七人。田子馳還,雲“鎮惡有異志”,義真長 史王修執而斬之。義真與左右多為不法,王修每裁割之,左右鹹怨,白義真曰: “王修以關中阻險,兵食又足,欲謀反叛,宜早圖之。”義真遂遣左右殺修。裕聞 之,以朱齡石為雍州刺史。義真發自長安,將走江東,諸將競收財貨,次於灞上。 赫連昌率眾追之,既至清泥,義真大敗,蒯恩與安西司馬毛修之並被擒獲,參軍段 橫,名犯高祖廟諱,單馬負義真走歸。朱齡石亦棄長安,奔就龍驤將軍王敬先於曹 公故壘,既而城陷,被執見殺。

德宗死,裕立德宗弟德文,裕又自增十郡。裕遣司馬傅亮赴建業,令征己入輔。 德文禪其位,遂自號為宋,改年為永初,時泰常五年也。裕既僭立,頻請和通,太 宗許之。六年,裕遣其中軍將軍沈范、索季孫等朝貢。七年五月裕死。

子義符僭立。太守以其禮敬不足,遣山陽公奚斤等率步騎二萬於滑台渡河南討。 義符司州刺史毛德祖遣司馬翟廣領步騎三千來拒。司空奚斤以千餘騎徇陳留,太守 嚴棱率眾降。仍攻滑台,其郡太守王景度奔走,斬其司馬陽瓚。德祖又遣其將竇應 明攻輜重於石濟。奚斤於土樓大破廣等,乘勝徑至虎牢。義符遣其將杜垣等與徐州 刺史王仲德次湖陸。太宗詔安平公叔孫建等軍於泗瀆口,義符兗州刺史徐琰委尹卯 城奔退,於是泰山諸郡悉棄戍而走。太宗詔蒼梧子公孫表等復攻虎牢,義符遣將檀 道濟率師赴救。八年,義符改年為景平。奚斤進攻金墉,義符河南太守王涓之出奔。 太宗南巡至鄴。奚斤自金墉還圍虎牢。太宗又詔安平公叔孫建等東擊青州,其刺史 竺夔守東陽城,濟南太守垣苗自梁鄒奔夔。奚斤分軍攻潁川,太守李元德奔還項城。 斤又遣騎破高平郡所統五縣,略居人二千餘家。叔孫以時暑班師。檀道濟、王仲德 向青州,遂不敢進。太宗至虎牢,因幸洛陽,乃北渡河。斤克虎牢,擒德祖及其滎 陽太守翟廣、廣武將軍竇霸等,義符豫州刺史劉粹屯項城,不敢進。斤遣步騎至許 昌,潁川太守索元德奔項城,遂圍汝陽,太守王公度突圍而出,仍破邵陵,掠萬餘 口而還。

始光初,義符司空徐羨之、尚書令傅亮、領軍謝晦等專其朝政,收其廬陵王義 真,徙於新安郡,殺之。義符昏暴失德,羨之等勒兵入殿,時義符在華林舟中,兵 士競進,殺其侍者,扶義符出東闔,廢為營陽王。遂徙於吳郡,於金昌亭殺之。

亮等立義符弟荊州刺史義隆,號年元嘉。遣使趙道生朝貢。二年,徐羨之、傅 亮等歸政於義隆,不許。三年,義隆信其侍中王華之言,誅羨之、傅亮,遣其將檀 道濟等討荊州刺史謝晦。晦率眾東下,謀廢義隆,以討王華為辭,破義隆將到彥之。 及聞道濟將至,晦眾崩散。晦走江陵,乃攜其弟遁等北走,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 順之所執,斬於建業。八月,義隆使其殿中將軍吉恆朝貢。神二年,又遣殿中將 軍孫橫之朝貢。三年,又遣殿中將軍田奇朝貢。

尋遣其右將軍到彥之、安北將軍王仲德、兗州刺史竺靈秀舟師入河,驍騎將軍 段橫寇虎牢;又遣其豫州刺史劉德武、後將軍、長沙王義欣至彭城為後繼。到彥之 寇碻磝,分軍向虎牢及洛陽。世祖詔河南諸軍收眾北渡以驕之。尋詔冠軍將軍安頡 等率眾自盟津渡,攻金墉,義隆建武將軍杜驥出奔,遂乘勝進攻虎牢,陷之,斬其 司州刺史尹沖。叔孫建大破竺靈秀,追至湖陸。四年,頡攻滑台,彥之與王仲德等 焚舟棄甲,走歸彭城。義隆又遣檀道濟救滑台,叔孫建、長孫道生擊之。道濟至高 梁山,頡等攻克滑台,擒其司徒從事中郎朱修之等,道濟走奔歷城,夜乃遁還。義 隆青州刺史蕭思話亦棄鎮奔於平昌,其東陽積粟為百姓所焚。

延和元年五月,義隆又遣趙道生朝貢。二年二月,詔兼散騎常侍宋宣使於義隆, 且為皇太子結親。九月,義隆遣趙道生貢馴象一。太延二年三月,義隆遣使會元紹 朝貢。義隆忌其司空檀道濟,遂誅之。道濟臨死,脫幘投地曰:“乃復壞汝萬里長 城。”三年三月,義隆遣其散騎常侍劉熙伯朝貢,且論納幣。六月,義隆女死,不 果為婚。五年十一月,義隆遣黃延年獻馴象。真君初,義隆徙其弟大將軍義康於豫 章。二年,其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義隆理義康,義隆大怒,收育殺之。四月,義 隆遣使黃延年朝貢。十二月,義隆又遣黃延年朝貢。

是歲,義隆梁州刺史劉真道將裴方明攻擊楊難當,難當舍仇池,將妻子來奔。 三年,世祖詔琅邪王司馬楚之等討之。西安將軍古弼、平西將軍元濟等邀義隆秦州 刺史胡崇之於濁水,破擒之,餘眾奔漢中。義隆立難當兄子文德為秦州刺史、武都 王,戍茄蘆,弼等討平之。義隆遂殺真道、方明。

五年,義隆復遣使朝貢。六年,其員外散騎侍郎孔熙先以才學而不見用,太子 詹事范曄以家門淫污,為世所薄,與熙先及外生謝綜謀殺義隆,立其弟前大將軍義 康。丹陽尹徐湛之告之,乃誅曄等,徙義康於安成郡,御史監守。七年,詔諸軍掠 濟陰、金鄉等七縣,並驅其青冀二州民戶而還。北地人蓋吳聚眾反,義隆以吳為安 西將軍、雍州刺史,封北地公,規亂雍州,詔諸軍討平之。義隆好行小計,扇動邊 民,內起山苑,窮侈極麗,役使百姓,江南苦之。九年正月,義隆遣使獻孔雀。

十一年二月,世祖欲獵於雲夢,發使告義隆,勿相猜阻,義隆請奉詔。世祖南 巡,義隆邊城閉門拒守,世祖忿之,乃攻懸瓠。分遣使者安慰降民,其不服者誅戮 之。義隆汝南、南頓、汝陽、潁川太守,並棄城奔走。義隆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遣 參軍劉泰之、臧肇之,殿中將軍尹懷義、程天祚等以千餘騎至汝陽,永昌王位擊破 之,斬泰之、肇之,執天祚等。

義隆又遣寧朔將軍王玄謨率其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諮議參軍申坦等入河, 青冀二州刺史蕭斌以駿水陸並進,太子左衛率臧質統驍騎將軍王方回、安蠻司馬劉 康祖、右軍參軍梁坦造許、洛,右將軍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太尉江夏王義恭為諸軍 節度,梁、南秦二州刺史劉秀之統輔國將軍楊文德、宣威將軍劉洪宗向汧隴,護軍 將軍蕭思話部龍驤將軍杜坦、竟陵太守劉德願向武關。義隆令王公妃主及其朝士牧 守下逮富人通出私財,以助軍費,士庶怨之。南兗及青、冀、兗、豫三吳簡發,以 配戎行;楊、南徐、兗、江州富民並四分之一。建威司馬申元吉趣泗瀆,蕭斌至碻 磝,王玄謨遣軍主王寶惠政滑台,右軍蕭鑠遣中兵參軍梁坦等進軍小索。世祖詔諸 軍援滑台,大敗王寶惠等,王玄謨走還碻磝。蕭斌遣申坦與梁坦、垣護之據兩當城, 斌退還歷下。及車駕渡河,梁坦退走,棄甲山。車駕發滑台,過碻磝,義隆又遣雍 州刺史、竟陵王誕率其將薛安都、柳元景等入盧氏,進攻弘農。詔洛州刺史張提率 眾度崤,蒲城鎮將何難於風陵堆濟河,秦州刺史杜道生至閿鄉。元景退走。

十一月,車駕從東安山出下邳,義隆鄒山戍主、魯陽陽平二郡太守崔邪利降。 楚王建、南康侯杜道俊進軍清西,至留建成。義隆鎮軍劉駿參軍馬文恭至蕭城,軍 主嵇玄敬至留城,並為覘候,見官軍俱時退走。永昌王仁攻懸瓠,拔之,獲義隆守 將趙淮,過定項城,破尉武戍,執其戍主。進攻壽陽,屯兵於孫叔敖家,掠馬頭、 鍾離二郡。義隆遣左軍將軍劉康祖赴壽陽,與仁相遇,仁大破之,盡坑其眾,斬康 祖,傳首示壽春,獲其將胡盛之、王羅漢等。以所斬首使軍士曳之,繞城三匝,積 之城西,高與城齊。劉鑠乃焚四郭廬舍,嬰城固守。車駕至盱眙、淮、泗。義隆遣 輔國將軍臧質率師至盱眙,頓軍城北。六軍於上流濟淮,質遣司馬胡崇之等率所領 于山上立營,建威將軍毛熙祚據城前大浦。詔攻二軍,斬崇之、熙祚等及佗首數千 級,眾悉赴水死。淮南之民皆詣軍降。高梁王那出山陽,永昌王仁於壽陽出橫江, 凡所經過,莫不風靡。車駕登於瓜步,伐葦結筏,示欲渡江。義隆大懼,欲走吳會。 建業士女鹹荷擔而立。義隆遣黃延年朝於行宮,獻百牢,貢其方物,並請和,求進 女於皇孫。世祖以師婚非禮,許和而不許婚。

初,義隆欲遣軍侵境,其臣江湛、徐湛之贊成其事,而義隆太子劭與蕭思話、 沈慶之謂義隆曰:“昔檀道濟、到彥之無利而反,今將帥士眾不及於前,不可輕動 兵甲。”時湛等在坐,義隆使與慶之諾議。慶之曰:“治國如治家,耕當問奴,織 當問婢,今欲伐國,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義隆大笑,遂不納慶之言。 至是,登石頭城樓而望,甚有憂色,嘆曰:“若檀道濟在,豈應至此!”劭乃委罪 於江、徐。義隆曰:“引自吾意,不關二人也。”

正平元年正月,世祖饗會於瓜步,既許和好,詔班師。其江北之民歸隆者數十 萬計。凡克南兗、豫、徐、兗、青、冀六州,其軍鋒殺掠不可勝算。時義隆江北蕭 條,境內搔擾。義隆慮義康為亂,遣使殺之,葬以侯禮。義隆慚恚,歸罪於下,降 義恭為儀同三司,蕭斌、王玄謨並免所居職。十月,義隆遣其將軍孫蓋等朝貢。

興安九年,義隆遣撫軍將軍蕭思話率其將張永等攻碻磝,詔諸軍擊破之,永等 退走。思話遣建武將軍垣護之至梁山逆軍,尚書韓茂率騎逆擊之,思話退還麋溝。 義隆又遣雍州刺史臧質向崤陝,梁州刺史劉秀之、輔國將軍楊文德出子午。豫州刺 史長孫蘭遣騎破之,季之等僅以身免。臧質、柳元景、薛安都等至關並相繼敗走。

是年,義隆太子劭及始興王休明令女巫嚴道育咒詛義隆,事發,義隆憤愧自失, 廢於政事。乃議黜劭殺休明,屢召尚書僕射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侍中王僧綽等 謀議。僧綽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惟願以義割恩,略小不忍。不爾,便應坦 懷如初,無煩疑論,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義隆曰:“卿可謂能斷大事, 此不可不殷勤三思。義康始死,人謂我無復慈愛之道”僧綽又云:“臣恐千載之後, 言陛下易於裁弟,難於廢子。”義隆默然。

休明母潘有寵於義隆,義隆以廢立之謀告之。潘請赦,弗許,遂告休明。休明 馳報劭,劭知己當廢,遂夜召左右隊主陳、叔兒、詹齊帥張超之、任建之等總二千 餘人被甲自衛。又召左衛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積弩將軍王正見,又呼左軍長 史蕭斌。劭曰:“朝廷信讒,當見罪廢,內省無過,不能受枉,明當入殿,卿等必 不得異。”乃遍拜告哀。眾皆驚,不得答。袁淑良久曰:“自古無此類,願加善思。” 劭怒變色,於是左右鹹雲伏聽令旨。明晨斬淑。劭守萬春門,乃告門者曰:“我受 敕入,有所收,可助我督後隊令速。”劭又詐義隆敕云:“魯秀謀反,汝明可守關, 將兵入討也。”故士卒信之。超之等率十餘人走入雲龍門,拔刃徑登含章殿。義隆 夜與徐湛之屏人閒語,時猶未訖,門戶並無侍衛。義隆迫急,以幾自鄣,兵刃交下, 五指俱落。超之斬義隆,徐湛之為亂兵所害。劭分遣掩江湛之,斬之。休明時在西 州,來屯中堂。劭又使兵殺休明母。是日,劭登殿受璽綬,下書曰:“徐湛之、江 湛殺逆無狀,吾勒兵入殿,已無所及,號惋崩恤,心肝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兇克 殄,卜世靈祚,永享無窮,思與億兆覃茲更始,可大赦天下,改元嘉三十年為太初 元年。”

劭弟駿,時為江州刺史。先以西陽蠻反,義隆令東宮步兵校尉沈慶之、襄陽太 守柳元景、司空中兵參軍宗愨並討之。駿出次五洲,斬劭使于軍門。司徒義宣、雍 州刺史臧質、司州刺史魯爽同舉兵。駿以沈慶之、柳元景、宗愨為前軍。駿諮議參 軍顏竣專主軍謀。劭葬義隆,託疾不出。臧質子敦逃走,劭乃悉聚諸王及大臣徙入 城內,移南岸百姓渡淮,貴賤皆被驅逼,建業淆亂。駿等發尋陽,檄至,劭乃移駿 數子於侍中省,義宣諸男於大倉屋,以兵守之;使其將魯秀、王羅漢等為水陸之備, 休明乃蕭斌為之謀主;焚除淮中船舫。駿至南洲,頓漂洲,令柳元景等擊劭,劭眾 崩潰,奔走還宮。義恭單馬奔駿,勸即位。劭大怒,遣休明就西省殺義恭子南豐王 朗等十二人。

駿乃僭即大位於新亭。於是擒劭、休明,並梟首大桁,暴屍於市,經日壞爛, 投之水中,男女妃妾一皆從戮。時人為之語曰:“遙望建康城,小江逆流縈,前見 子殺父,後見弟殺兄。”興光元年,駿改年曰孝建。其中軍府錄事參軍周殷啟駿曰: “今士大夫父母在而兄弟異計,十家而七;庶人父子殊產,八家而五。凡甚者乃危 亡不相知,饑寒不相恤,又疾讒害其間,不可稱數。宜明其禁,以易其風。”俗弊 如此,駿不能革。

臧質遣使說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曰:“有大才,負大功,挾震主威,自古鮮有 全者。宜在人前,早有處分。”義宣使要豫州刺史魯爽、兗州刺史徐遺寶、司州刺 史魯秀等,克秋起兵。爽時昏醉,即日便戴黃標,稱建平元年,板義宣為天子,遣 信至建業迎弟瑜。由是駿知爽反,惶懼,欲遣迎義宣,其竟陵王誕執議不許,乃遣 左衛將軍王玄謨率眾討爽,領軍將軍柳元景、鎮軍將軍沈慶之討義宣。臧質不戍大 雷,馳報義宣,抗表以誅元景為名。遣軍就質,使爽與質會於江上。玄謨屯兵梁山。 義宣率眾至尋陽,與質俱下。雍州刺史朱修之不從義宣。臧質進計曰:“今萬人取 南州,則梁山中絕;萬人守梁山,玄謨必不敢動。下官浮舟外江,直向石頭,此上 策也。”義宣將從之,其諮議劉諶之曰:“質不求前驅,凶志難測,不如盡銳攻梁 山,事克,然後長驅,萬安之計也。”義宣乃止。義宣遣劉諶之就質,步攻東壘。 義宣進自蕪湖,赴梁山,屯兵西岸。玄謨拒質,駿將軍護之、薛安都又摧破之。義 宣眾潰,因風放火,焚其舟艦。義宣閉船大泣,因而迸逸。走至江陵,荊州司馬竺 超民具儀服迎之,左右相率潰叛,超民送付刺奸。朱修之於獄殺之。

太安二年,駿改年為大明。駿於新亭造中興佛寺,設齋,忽有一僧形貌有異, 眾皆愕然。問其名,答雲名惠明,從天安寺來。言竟,倏然而滅,乃改為天安寺。 至天安初而彭城歸國。四年,駿遣其將殷孝祖寇濟州,高宗遣清水公封敕文等擊走 之,又詔征西將軍支豹子擊孝祖於清東。五年,豹子還,遂掠地至高平,大獲而還。

駿以其南兗州刺史竟陵王誕得士庶之心,內畏忌之。誕不自安,乃治城多聚糧 仗。駿大怒,貶誕爵為侯,遣兗州刺史垣閬、給事中戴明寶討之。誕遣眾出戰,斬 垣閬。誕表駿曰:“往年元兇禍逆,陛下入討,臣背凶赴順,可謂常節。及丞相構 難,臧魯協從,朝野忄兄忽,鹹懷憂懼。陛下欲建百官羽儀星馳推奉,臣前後固執, 末方賜從。社稷獲全,是誰之力?陛下接遇殷勤,屢加崇龐,驃騎、揚州,旬月移 授。恩秩頻煩,復賜徐兗,仰屈皇輿,遠相餞送。臣一遇之感,如何以忘,庶希偕 老,永相娛慰。豈謂陛下信用讒言,遂令小人來相掩襲。不任枉酷,即加誅揃,雀 鼠貪生,仰違詔敕。今親勒部曲,鎮扦徐兗。昔緣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罪,便 成胡越。陵鋒奮戈,萬沒豈顧,定盪之期,冀在旦夕。右軍、宣簡,爰及武昌,皆 以無罪,並遇枉酷。臣有何過,復至於此?陛下宮闈之醜,豈可一二。臨紙悲塞, 不止所言。”駿以沈慶之前軍討之,親勞軍人,賜以金帛。慶之軍敗退,傷者十四 五。駿大怒,將自往。久乃拔之,斬誕傳首。誕母殷、妻徐並自殺。城內誅者數千 人,或先鞭殺而行戮。並移首於石頭南岸,以為京觀,至於風晨雨夜,輒聞哀號之 響。

駿淫亂無度,蒸其母路氏,穢污之聲,布於歐越。東揚州刺史顏竣恃舊,每戲 弄之,駿慚怒殺竣。和平元年七月,駿使其散騎常侍明僧皓朝貢。二年三月,又使 其散騎常侍尹顯朝貢。駿雍州刺史、海陵王休茂謀將除駿,參軍尹玄慶斬休茂。是 歲,凡諸郡士族婚宦點雜者,悉黜為將吏,而人情驚怨,並不服役,逃竄山湖,聚 為寇盜。侍中沈懷文苦諫不納。三年三月,駿使其散騎常侍嚴靈護朝貢。以沈懷文 數直諫,付廷尉殺之。駿寵姬殷死,贈貴妃,謚曰宣。及葬龍山,給鑾輅、九旒、 黃屋、左纛、羽葆、鼓吹、班劍、虎賁。龍轜之麗,功妙萬端,山池雲鳳之屬,皆 裝以眾寶,繡帷珠帶,重鈴疊眊,儀服之盛,古今鮮有。駿自殷死,常懷悲惻,神 情罔罔,廢棄政事。或親至殷靈床,酌奠酒飲之,既而慟哭流連,不能自反。其耽 昏若此。四年,獵於烏江之傍口,又游湖縣之滿山,並與母同行,宣淫肆意。五年, 三吳大飢,人食草木皮葉,親屬互相販鬻,劫掠蜂起,死者不可勝數。是年駿死。

子子業立,性尤凶悖。其母疾篤,遣呼子業,子業曰:“病人間多鬼,那可往?” 其母怒,語待者曰:“將刀來破我腹,那得生如馨兒!”六年,改為永光。以奄人 華願兒為散騎常侍,游止必同。越騎校尉戴法興屢相裁割,願兒深以為隙。或謂法 興為真天子,子業為贗天子,願兒具以聞,子業乃殺法興。驃騎將軍柳元景、尚書 左僕射顏師伯欲廢子業,立太宰義恭,以告沈慶之,慶之告子業。子業出兵誅義恭, 遂刳剔支體,抽裂心藏,挑其眼睛,投之蜜中,謂之鬼目粽。又殺柳元景、顏師伯, 並諸子及弟侄。乃改年為景和。子業除去喪禮,服錦縠之衣。以石頭城為長樂宮, 東城為未央宮,北邸為建章宮,南宅為長楊宮。子業自以昔在東宮,不為駿所愛, 及即位,常欲毀其墓。乃遣發駿所寵殷氏冢。殷死,駿為之造新安寺,於是壞之, 復欲誅諸遠近尼僧。遣使殺其新安王子鸞,臨死嘆曰:“惟願後身不復生天王家!” 義恭既誅,徐州刺史義陽王昶大懼,遣典簽蘧法生啟求還建業。子業謂法生曰: “義陽謀反,我正欲誅之。”法生懼禍,走還彭城。子業遣沈慶之率師伐昶。法生 至彭城,昶便繕甲,諸郡不從,昶知事不捷,遂來奔。

子業淫其姑,稱為謝氏,為貴嬪、夫人,加以殊禮,虎賁劍戟,出警入蹕,鑾 輅龍旗,在貴妃之上,即義隆第十女,其新蔡長公主也。子業矯雲主喪,空設喪事, 而實納之。時其姊山險主大見愛狎,淫恣過度,謂子業曰:“妾與陛下男女雖殊, 俱托體先帝,陛下六宮百數,而妾惟一駙馬,事不均平,乃可如此。”子業為主置 面首左右三十人,進爵會稽郡長公主,秩同郡王,食湯沐邑二千戶,給鼓吹一部, 加班劍二十人,每出遊,與群臣陪乘。吏部褚淵以有風貌,子業使淵侍主。子業皆 令廟別畫其祖父形像,曾入裕廟,指裕像曰:“此渠大英雄,生擒數天子。”次入 義隆廟,指義隆像曰:“此渠亦不惡,但暮年中不免兒斫去頭。”次入其父駿廟, 指駿像曰:“此渠大好色,不擇尊卑。”顧謂左右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之?” 即令畫工齄駿像鼻。其父子淫悖,書契所無也。子業又殺沈慶之、撫軍諮議參軍何 邁,即其新蔡主婿。

其湘東王彧及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祐常被猜忌,並欲誅之。休仁每以調謔悅 之,故得推遷不死。彧、休祐形體肥大,遂以籠盛稱之,彧尤肥,號曰“豬王”。 廷尉劉矇妾懷孕,子業迎入宮,冀其生男,立為太子,及其生子,遂為大赦。子業 召其南平王鑠妃江氏偶諸左右,江不從。子業曰:“若不從,當殺汝三子。”江猶 不從,乃鞭一百,殺其子敬猷等。巫覡雲“湘州有天子氣”,子業將南行以厭之, 未行前,欲悉誅諸叔。時彧被拘秘書省,與子業左右阮佃夫等謀廢子業。子業出華 林園,共巫竹林堂前射鬼。佃夫時為內監,乃以告外監典事朱幼、主衣壽寂之、細 鎧主姜產之等,寂之抽刃而前,產之繼進。子業引弓射寂之,不中,寂之乃斬其首。

彧既誅子業,憂遽不知所為。休仁推立彧。彧時失履,徒跣登西堂,備天子儀 服,呼諸大臣入見,事無巨細,稱令施行。彧以豫章王子尚及山陰主為子業所狎, 殺之。十二月,僭即帝位,改年為泰始。

先是,子業敕其弟子勛曰:“聞汝與何邁謀共廢我,汝自量體氣何如孝武?尋 當遣使送藥與汝。”子勛長史鄧琬與錄事參軍陶亮等起兵,遣其黨俞伯奇出頓大電, 巴東太守孫仲之至於平石,與陶亮並統前軍。始彧未知子勛起兵,加子勛車騎將軍、 儀同三司。符至尋陽,鄧琬乃投於地,攘袂而起曰:“殿下當開端門,何黃闔之有!” 與陶亮等徵兵馳檄,建牙於桑厄。時雍州刺史袁顗便勸子勛即位,琬乃立宗廟,設 壇場,造乘輿法服,立子勛為天子,即位江州,號義嘉元年。子勛以袁顗為尚書左 僕射,鄧琬為尚書右僕射,左司馬張悅為領軍將軍、吏部尚書,州郡並加爵號。彧 乃遣領軍將軍王玄謨討之,復遣其將沈攸之、劉靈出據虎檻。初彧聞四方反亂,憂 遽不知所為,休仁請前鋒決勝,於是始有防禦之軍。攸之軍至江州,斬子勛。彧慮 子勛弟松滋侯子房等年大終不相服,休仁遂勸除之,因誅駿舅子路休之等,以陷子 房兄弟。於是殺駿子安陸王子綏及子房、臨海王子瑱、永嘉王子仕、始安王子真、 邵陵王子元、淮南王子孟、臨賀王子產、晉熙王子輿及子起、子期、子悅、子頓。 初,駿二十八男,其餘先早夭,及子業殺子鸞等,至是盡殪之矣,其骨肉相殘若此 之甚。

彧南新蔡太守常珍奇奉啟請降,顯祖詔遣西河公元石、京兆侯張窮奇率軍援之。 皇興元年正月,彧遣其散騎常侍貝思、散騎侍郎崔小白朝貢。初,彧遣其鎮軍張永、 領軍沈攸之以大眾迎其徐州刺史薛安都。安都聞永將發,乃遣信請降。顯祖詔博陵 公尉元、城陽公孔伯恭率騎二萬救之。永等。前後奮擊,斬首凍沒死者不可勝數。 又其兗州刺史畢眾敬亦來降款,至是,徐兗及淮西諸郡、青齊二州相尋歸附。彧又 遣其中領軍沈攸之、太子左衛率劉勔寇彭城,兗州刺史申纂守無鹽。時薛安都略有 廣平、順陽、義成、扶風諸郡。深攸之至下邳,與元等戰敗而走。初,彧青州刺史 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並請歸順,詔遣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率眾援之”文秀等復 叛歸彧。白曜進軍圍城。二年,克歷城,獲道固。彧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李豐朝貢。 彧遣沈文秀弟文靜海道救青州,文靜至東萊之不期城,白曜遣軍克之。尋獲東陽城。 彧遣其員外散騎常侍王希涓朝貢。四年六月,彧又遣員外散騎常侍劉航朝貢。

延興元年,彧於岩山射雉,休祐從在後,與其左右相失。彧遣壽寂之率諸壯士 追躡休祐,蹴令墜馬,拉而殺之,乃揚聲曰:“驃騎墮馬死。”召司徒休仁宿尚書 下省,鴆而殺之。

自彧立之後,民庶凋弊,而宮殿器服多更興造。初其即位,軍人多被超越,或 有不與戎勤,寄名受賞。阮佃夫等並被信委,凡所談笑,言無不行,抽進阿黨,鹹 受不次之位。故佃夫左右,乃有四軍、五校、羽林、給事等官,皆市井傭販之人, 諂附而獲。至網紀不立,風政頹弊,境內多難,民庶嗷然。遂廣募義勇,置為部曲。 於是官品淪褫,士人渾亂,民眾顒顒,鹹願來奔矣。

彧遣其司州刺史垣叔通為益州刺史,叔通極為聚斂,蜀還之貨過數千金,知彧 好財,先送家資之半,彧猶嫌少。及叔通至建業,遣詣廷尉,彧先令獄官留之於訊 堂,彌旬不得出。叔通於是悉送其財,然後原遣。凡蠻夷不受鞭罰,輸財贖罪,謂 之賧,時人謂叔通被賧刺史。彧嘗宮內大集而裸婦人觀之,以為忻笑。其妻王氏以 扇鄣面,獨無所言。彧怒曰:“外舍家寒乞,今共為笑樂,何獨不視!”王曰: “為樂之事,其方自多,豈有姑姊妹集聚,而裸婦人形體,以此為樂!外舍之為忻, 適與此不同。”彧大怒,遣王起去。彧末年好事鬼神,多所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 凶喪及疑似之言應迴避者數百千品,有犯必加罪戮。改騧馬字為馬邊瓜,以“騧似 禍”字故也。嘗以南苑借張永,言且給三百年,期訖更申。其事皆如此。又以宣陽 門之名不善,甚諱之。其太后停屍漆床,移出東宮,見之怒甚,免中庶子官,職局 以下坐死者數十人。內外常慮犯誤,人不自保。移床治壁,必祭土神,文士為辭, 祝事如大祭。又更忍虐好殺,左右失旨忤意,往往有刳斮斷截者。時遣窺覘淮泗, 軍旅不息,荒弊積久,府藏空虛,內外百官,普斷祿俸。而彧奢費過度,務為雕侈, 每所造制,必為正御三十、副御三十、次副三十,須一物輒造九十枚。境內騷然, 人不堪命。

彧又以壽寂之有膽決,乃殺之。又追降休仁、休祐為庶人,絕其屬籍,諸子徙 遠郡。休祐母邢、妻江,付廷尉殺之。遣員外散騎侍郎田廉、員外散騎侍郎祖德朝 貢。又殺其巴陵王休若。改年為泰豫。又遣田廉及員外散騎侍郎劉惠秀朝貢。彧又 殺太子太傅王景文,畏其族盛故也。

彧死,子昱僭立,改為元徽。昱遣員外散騎常侍田惠紹、員外散騎侍郎劉惠秀 朝貢。

其司空桂陽王休范奔尋陽舉兵,右衛將軍蕭道成率眾軍出頓新亭。越騎校尉張 苟兒斬休范首,其左右皆散,道成遣送其首,途中遇賊,遂棄於水中。休范之徒乃 詐曰:“殿下猶在新亭。”於是士庶賓士候迎。是夜,休范將杜墨騾等又攻新亭東 廂,休范參軍江珉等破二縣六署,竊掠金帛,放諸徒隸。由是徒眾復盛,燒東宮津 陽門,乃領軍右府。昱將陳顯達率所領至杜姥宅,破墨騾軍主全景淵。進平白壁, 宣陽、津陽二門,斬墨騾等。昱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明曇徽、員外散騎侍郎江山圖朝 貢。五年,又遣員外散騎常侍李祖、員外散騎侍郎魚長耀朝貢。

承明初,昱建平王景素據京口叛昱,昱遣蕭道成前軍將軍周盤龍、殿中將軍張 倪奴討之,攻陷京口,斬景素。

太和初,昱以其母數諫責之,遂使太醫煮藥欲鴆之。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 官便應作孝,豈復得出入狡獪。”昱曰:“汝語大有理。”乃止。初昱母陳氏,本 李道兒妾,彧納之,生昱,故世中皆呼昱為李氏子,昱每自稱李將軍,或自名為李 統。昱直闔將軍申伯宗、步兵校尉朱幼、司徒左長史沈勃等欲廢昱,昱親率羽林兵 掩之,乃躬運矛釒延,手殺勃等,闔門嬰稚,莫不臠截。昱狂走逸游,不捨晝夜, 腹心所寄數十許人,並執兵刃為人之牙爪,路行逢人,便加斫刺,或入人家劫略財 賄,往來倏忽,狀若鬼魅。建業惶振,並重關自守。又捶拍針鑿錐鋸之屬,常以自 隨,或有忤意,輒加酷暴:捶陰刺心剖腹之誅,日有十數。常見臥屍流血,然後為 樂,無所誅害,則憂思草草。於耀靈殿上養驢數十頭,造露車,以銀為校具,或乘 以出入。著小袴衫,帶挾刀劍。與營署女子通好,自齎私服贈之。常入壚肆飲酒, 輒與左右歌唱,略民雞犬,躬自屠割。內外畏惡,人不自保。昱往新安寺,夕乃還 殿,寢於氈幄。昱左右楊玉夫、楊萬年等見其醉眠,乃於幄斬之。左右陳奉伯稱敕 開承明門出,送首於直闔王敬則,夜送昱首與中領軍蕭道成。道成率左右數十人, 稱昱行還,開承明門入殿,雲其皇太后令廢昱為蒼梧王,立昱弟揚州刺史安成王準。

初,彧晚年痿疾,不能內御,諸弟姬人有懷孕者,輒取以入宮,及生男,皆殺 其母而與其宮人所愛者養之。準即桂陽王休范子也。

荊州刺史沈攸之興兵討道成。準改年為升明。遣其員外散騎常侍李祖、員外散 騎侍郎陶貞寶赴國訃,並貢方物。準司徒袁粲、丹陽尹劉秉、中領劉韞、前湘州刺 史王蘊等以道成專恣,潛謀圖之,共推粲為主,要引沈攸之以為外援。丹陽丞王遜 告道成,並斬之。準遣外散騎常侍何僴、員外散騎侍郎孔逷朝貢。三年正月,準遣 其員外散騎常侍殷靈誕、員外散騎侍郎苟昭先朝貢。準尋禪位於道成,居於東邸。 道成僭立,封準汝陰郡王,尋死於丹陽。

史臣曰:桓玄誅張,馮、劉乃厥。疑

窮凶極迷,為天下笑,其夷、楚之常 性乎?

部分譯文

島夷桓玄,字敬道,本是譙國龍亢的楚人。是偽晉大司馬桓溫之子,桓溫很喜愛他,臨終時囑令他作為自己的繼承人。桓玄七歲的時候,襲承父爵被封為南郡公。登國五年(390),任司馬昌明的太子洗馬。桓玄志氣無與倫比,總是要以雄豪來稱許自己。朝臣議論因為桓溫有侵犯帝位的舊跡,所以壓制桓玄兄弟,把他貶謫為義興太守,因此他不得志。不多時就去職。

皇始初年(396),司馬德宗即位,他的會稽王司馬道子擅權,信任尚書僕射王國寶,為當時人所憎惡。桓玄遊說荊州刺史殷仲堪,要他推舉司馬德宗的兗州刺史王恭為盟主,共同討伐王國寶,殷仲堪聽從他的意見。恰好王恭派遣的使者也來了,兩下在中途相逢,便相約一同舉事,並且進表起兵。不久就平定了王國寶等。天興初年(398),司馬德宗授任桓玄為使持節、督交、廣二州諸軍事、建威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

後來王恭又與司馬德宗的豫州刺史庾楷共同起兵,討伐其江州刺史王愉及司馬尚之兄弟。桓玄和龍驤將軍楊..期、荊州刺史殷仲堪等率軍回響王恭。桓玄等人進軍到了石頭。當時司馬德宗的征虜將軍司馬元顯一軍仍據守在石頭,陳列戰船攔斷淮水口。司馬道子出兵,準備屯守中堂,忽然有馬被驚,軍中騷亂,人馬掉進江中的非常多,過了許久才安定下來。桓玄等人不知道建業城已十分危弱,而且王恭不久兵敗,桓玄甚為惶恐,就回軍到了蔡洲。王恭的司馬劉牢之率北府軍前來駐紮在新亭。於是司馬德宗以桓..為荊州刺史,殷仲堪為廣州刺史,桓玄為江州刺史,楊..期為雍州刺史,刺史郗恢為尚書。殷仲堪回軍返還南邊,就派人宣示桓玄等各軍說:“如果不各自散開退回,大軍到了江陵,大家都會遭到殺戮。”殷仲堪的偏將劉系原先領兵二千人隸屬於楊..期,這時就率領部隊退回,桓玄等人大為驚懼,狼狽而走。庾楷也拋棄部下逃奔到南軍。桓玄就駕輕舟追趕殷仲堪,到尋陽才趕上,大家共推桓玄為盟主,鎮守夏口。司馬德宗加授桓玄都督荊州四郡,任命桓玄的哥哥西昌公桓偉為輔國將軍、南蠻校尉。司馬德宗寵信桓玄兄弟,想要借他們來削減荊、雍各州的勢力。

起先荊州遭遇大水,殷仲堪的倉庫空竭,桓玄就乘他內部空虛而向他進攻,先派兵襲擊巴陵。梁州刺史郭銓正要到他的鎮所,半路遇到桓玄,桓玄就派他為前驅。桓玄在夏口發兵,傳書與殷仲堪說:“現在我正要入沔,討除楊..期,屯兵在長江口。如果你對我沒有二心,就可殺掉楊廣,如若不這樣做,我就要率軍進入長江。”另外又給桓偉寫了書信,要他到期作為內應,桓偉感到惶恐,就把書信拿給殷仲堪看,殷仲堪對他進行一番撫慰,把他送回,到了夜晚就將桓偉扣押起來。殷仲堪派龍驤將軍殷邁、振威將軍劉山民等人領兵七千人到了西江口。桓玄聽說殷邁到來,就同他的親信苻永道一起帶領其帳下部眾進行攻擊,殷邁等人敗走。桓玄屯軍巴陵,收集這裡的兵眾和糧食,又在夏口打敗楊廣。殷仲堪既然失去了巴陵的積蓄,加之各部將都被打敗,江陵恐懼震驚,城內大鬧饑荒,軍民都以胡麻充飢。當初,殷仲堪收到桓玄的書信時,急忙召楊..期來,楊..期回話說:“江陵沒有糧食,用什麼來抵禦敵軍?你可以到我這裡來,共同據守襄陽。”殷仲堪認為自己的軍隊還很完整,沒有理由要棄城逃走,又非常擔心楊..期不肯來,就欺騙他說:“近來收集糧食,已經有了儲存,可以供數萬人吃一百天。”楊..期相信了他,就率領步騎兵八千人來到江陵,到達之後,殷仲堪只有飯給他的軍隊吃。楊..期大怒說:“如今就要失敗了!”他不肯與殷仲堪相見,派人在艦船上用箭射桓玄軍,桓玄部眾也用箭回射,楊..期就退兵回去。桓玄於是率軍渡江到了馬頭,命令各部軍隊一齊進攻,大敗殷仲堪並把他殺死,又殺了楊廣、楊..期、殷道護和殷仲堪的參軍羅企生等人。

司馬德宗任命桓玄為持節、都督荊司雍秦梁益寧江八州及揚豫八郡諸軍事、後將軍、荊江二州刺史。桓玄大論功賞,以長史卞范之兼任南郡相,對他委以心腹重任。竟然截斷長江上游交通,阻絕商旅往來。司馬德宗下詔說道:“小人桓玄,已故大司馬不善的子息,年輕時心性狡惡,年長後不思悔改,與王恭互相勾結謀劃,擁兵侮慢朝廷,多方集合兵馬,意在問鼎,窺視皇位。幸賴祖宗威靈,宰相神略,忠義奮發,罪人得以受誅。桓玄等猖狂失卻主意,回舟作鳥獸散。本應當乘此機會,殲除奸邪之源,但當時朝中議論各異,朝廷謀略遲疑不決,致使朝廷法令受到阻撓,桓玄得到非分的寵信任用。本希望桓玄會洗心革面,對他小的過錯加以懲誡以接受教訓,但他卻野心不改,對朝廷悖慢日益嚴重,竟然割據江、湘,擅威於荊、郢,偽托朝命假借名義,手握生殺予奪之權。又對侍中王謐大放厥詞,妄圖放縱兇險之心,侵犯並攻取京都。無視君主的野心,已見之於他的書信;不甘為臣的行跡,每日每月更加顯露。是可忍,孰不可忍?應當明示九伐之法對他予以制裁,以使中原西部得以安寧。尚書令、後將軍司馬元顯可任征討大都督、督十八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於是,以劉牢之為前鋒,任征西將軍,暫兼江州刺史;又令司馬尚之進軍沔水。

桓玄聽說司馬元顯將要領兵前來征討,非常驚駭恐懼,想要保住江陵。長史卞范之勸說桓玄領兵東下,桓玄十分猶豫,卞范之苦苦相勸,桓玄才決定留下桓偉據守江陵,自己率軍東下。到了夏口,桓玄就建牙旗傳檄說:“案揚州刺史司馬元顯:其凶暴之性,自幼以來愈加滋長;違犯禮法毀壞教化,輕而易舉早有準備。居喪時無一日有哀痛之惑,把喪服當作夜行的服裝,在應深切憂傷之時卻弦歌飲酒,在報答父恩之日卻窮極色慾,把王國寶的妓妾劫掠一空,這只是他一切惡行的開始,就足以驚駭人們視聽了。

“相王道子有病,元顯毫無恐懼之情,趁機假稱皇帝之命,篡奪揚州刺史的大權,於是就有父子同就官職,比肩連銜奏事。他在把持朝廷大權之後,多有險惡暴虐的行為,惟恐相王得知,就杜絕其一切視聽。惡聲無處不聞,佞譽與日俱至。國家萬機之重,委付給這等孽障,致使國典朝政,日趨紛紜混亂。又以婉辭向皇帝要求任尚書令,致使朝廷隨意授任錄尚書事之職,錄公之位,並不是可以隨意送人的。他苟且自得尊貴之位,就悖離朝廷禮法。又在妖賊侵侮肆虐,兵敗民亡之後,自己身為都督,親任刺史,在應當降伏妖賊之時,反而對其加以崇敬進用。於弱冠之年如此妄為,古今無人與之相比。宰相本應懲處邪惡,他卻擅自為自己解脫,推脫罪責,歸罪於人,自古以來僭越悖逆之人沒有像他這樣嚴重的。

“元顯娶妾超越禮制,幾乎同婚姻的六禮相同,竟然叫尚書僕射為媒人,長史為迎客,受其寵幸的貪殘之徒,前往慶賀如同對皇后一樣,所謂目無君主的野心,隨時隨事都顯露出來。八日觀看佛事,搶掠良家女子,到民家住宿,恣意侮辱人家妻妾。從慶封至今,方才見易室之飲;自晉靈公以來,忽然有肢解之刑。憑個人喜怒輕易殺戮,隨意把人宰割肢解,治政殘暴,一瞬間就問斬。又把四歲的孽子,封為東海王。吳興郡遭妖賊殘暴之後,恃勢專橫又達到這種地步。妖賊之興,實在是由此人引起的。居喪之時極盡美味,是孫泰供給他的膳食;夜間想要出外遊玩,也是孫泰接待他的車馬。孫泰倚仗他的權勢,得以作威作福,雖然最終受到誅戮,百姓已經深受其荼毒。加之他大量徵發人丁,許多人被他非法徵集,驅趕遷徙到京師,死亡和叛離後所剩無幾。將年號改為元興,用來作為自己的吉祥之兆,比當年王莽接受祥瑞的符命有過之而無不及。閉塞到了極點必然轉向通達順利,他的禍害充盈天地之間,對君不義對親不昵,勢必崩潰喪亡,自取滅亡,就在於這個時機。三軍將士文武官員,一齊憤發踴躍上路出征。”

桓玄也失去荊楚的人心,而且興師不順名分,他的兵力雖然強大,卻擔心將士不會替他賣命,常常有回兵的想法。軍隊過了尋陽,卻不見東面司馬元顯的人馬,桓玄的主意才堅定。於是就擊鼓行軍向前進發,徑直到達姑熟,又攻克歷陽。劉牢之派兒子劉敬宣到桓玄那裡請求投降,桓玄大喜過望,給劉敬宣設定酒宴以示歡迎。桓玄進至新亭,司馬元顯丟棄戰船,退入國子堂,在宣陽門前列陣以待。司馬元顯想要挾持司馬德宗出戰,但軍隊中自相驚擾,說是桓玄已經到了南桁,只得退兵回到宮中。到了中堂,元顯軍一時間崩潰逃散。司馬元顯逃往東府,只剩張法順一人跟隨他。桓玄於是受任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丞相、錄尚書事、揚州牧、領徐州刺史,持節、荊江二州刺史,公的爵位仍照舊;賜予黃鉞、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等儀仗;置左右長史,設從事中郎四人;準帶甲仗二百人入殿。於是將司馬道子逮捕交付廷尉,黜為庶人,遷徙到安城郡;誅殺司馬元顯和他的兒子,以及豫州刺史司馬尚之、吏部郎袁遵、張法順等人。又在豫章消滅了庾楷。把司馬尚之的弟弟丹陽尹司馬恢之、輔國將軍司馬允之,以及王國寶、王緒的幾個兒子都貶徙到交州和廣州。任命劉牢之為會稽內史,打算解除他的兵權。當初,劉敬宣已經投降,隨桓玄進入東府,到這時要求回去。桓玄希望劉牢之受命於自己,就送他回去了。劉敬宣回來以後,劉牢之知道自己將不會倖免於禍,就想要襲擊桓玄,但部下全都逃離四散,只得從班瀆往北逃走,在新洲自縊身亡。他的首級被送到建業。劉敬宣逃到長江之北。

桓玄稟告司馬德宗,實行大赦,把年號改為大亨。桓玄讓出了丞相、荊江徐三州刺史及錄尚書事的職位。朝廷改授他為太尉、都督中外、揚州牧、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等職;賜給深綠色綬帶,加袞冕之服,享受佩劍穿履朝見皇帝的待遇,入朝時不需快步行走,贊拜時不需自報姓名,增加班劍六十人,準帶甲仗二百人隨之入殿。桓玄於是鎮守姑熟。不久就大興土木建造府第,出外遊獵沒有限度,處理政務朝令夕改,驕奢縱慾,聚集朋黨,敗壞朝廷內外法制。一切朝政都要向他徵詢,小事則決斷於左僕射桓謙和丹陽尹卞范之。桓玄加重徵收三吳富室的賦稅,用來賑濟饑民,但還是無濟於事。東部各郡由於連年兵戰遭到掠奪,以致大鬧饑荒,百姓死亡眾多。三吳地區民戶減少了一半,會稽則只剩十分之三四,臨海、永嘉的人口幾乎全都死亡或逃散。原先的富室人家都穿著輕軟的絲綢,佩帶著金玉飾物,關上門戶相守而死。

桓玄自封為豫章郡公,食邑安成七千五百戶;後封為桂陽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戶;本封南郡公照舊。不久他毒殺了司馬道子。桓玄削奪了司馬德宗享受的供奉待遇,一切都儘量簡單粗陋,使他接近於飢餓受凍的地步。雖沒有弒殺,但君臣的體統已經完全不顧了。桓玄又進位為大將軍,增加前後部羽葆鼓吹等儀仗,奏事時不報姓名。又上奏請求自己統率諸軍,命各邊境地區的蕃兵掃平關、洛,司馬德宗未予準許。桓玄本來沒有資歷和能力,但卻喜歡說大話,既不履行手續,就說是奉詔行事。桓玄沒有別的什麼處置,只是事先就製作打仗行軍時的服裝玩器,並製作裝書畫用的器具。有人勸他說:“今日的出行,必然是有徵無戰,輜重之物自然會準備充足一同運走,不必煩勞又另外去製造。”桓玄說:“書畫服玩等物,應當經常帶在身邊,況且眼下兵凶戰危,倘若有意外,也便於運送。”眾人聽了都笑他。

桓玄所親信倚仗的人,惟有桓偉而已,先前想把他徵召回來,作為自己的輔佐。桓偉死了以後,桓玄甚為恐慌不安。起初,桓玄常常因為他父親王業垂成,而自己年富力強,不能振興前輩造就的王業,心裡總是滿懷憤慨。到司馬昌明死後,他就有了志在四方的心懷,攻下建業城以後,就再也沒有居人之下的心思。及至桓偉死去,他憂懼自己一個人力量單薄,越發想要儘快地成就大業。卞范之之流,既擔心事態有變,又希望從中謀得私利,就一起催促桓玄行事,殷仲文等人甚至已經撰寫整理好各種策書命令。司馬德宗又加授桓玄為相國,總領文武百官,封賜他南郡、南平、宜都、天門、零陵、桂陽、營陽、衡陽、義陽、建平十郡為楚王,備九錫之禮,揚州牧、領平西將軍、豫州刺史等職照舊。派司徒王謐授予他相國的印綬,光祿大夫武陵王司馬遵授予他楚王的璽策。司馬德宗先派百官前去迎請,又說要親自前去敦請。十二月,司馬德宗將皇位禪讓給桓玄,桓玄大赦所部,稱年號為永始元年(403)。起初要改年號為建始,左丞王納之說:“建始,是晉代趙王倫的年號。”於是就改為永始,又和王莽始貴之年類同。

桓玄進入建業宮中,突然逆風迅疾猛烈,旌旗、服章、儀飾全部被大風吹倒。這一月天氣酷寒,這一天尤其寒冷。桓玄即位後多行苛政而有時施以小惠。他迎奉桓溫的神主送進太廟。桓玄一向出行遊獵沒有節制,到這時就不再外出。他在殿堂上設定金匾、流蘇和絳紗帳,裝飾得頗像運載棺木的車需車和王莽的仙蓋。太廟之祭和郊祀之祭都只進行兩天而已。還有,桓玄的廟祭不及於祖輩,因為他的曾祖父以上名位不顯著,所以不予排列次序。而且由於王莽曾立九廟,被前人史書所譏諷,他就只立一廟來加以矯正。他還毀壞晉朝的小廟,用來修造台榭。他庶母的祭祀之位,沒有定所。侮慢祖先忘掉親情,當時的人們都知道他不會長久。這一月,桓玄出遊水南,一陣鏇風颳走了他車上的儀蓋。他就想製造一輛大車,使它能容納三十人坐,用二百人推拉。桓玄驕逸荒縱,不顧時事,奏案積壓,全不覽閱;有時過問小事,代替史官親手註記,代替令史自撰文書,隨意變動制度,主管的官員應接不暇。從早到晚外出遊獵,文武官員睏乏不堪。直侍的官員,都把馬系在宮禁之內;休假的官吏,都留下來充當建築的差役。朝中之士操勞憔悴,天下百姓財力殆盡,民眾當中盼望動亂的,十戶就有八戶。

司馬德宗的彭城內史劉裕乘機在京口斬殺了徐州刺史桓..,與沛國的劉毅、東海的何無忌等收集部眾渡過長江。桓玄授任桓謙為征討都督,召集侍從官員留住在宮禁之內。桓玄遷回到上宮,文武百官都步行跟從。又大赦揚、豫、徐、兗、青、冀等六州。派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在江乘抗拒北邊的劉裕。劉裕斬了吳甫之,進軍到了羅落橋,又斬了皇甫敷的首級。桓玄表面上粗疏威猛,骨子裡怯懦恐懼,及至聽說兩將已死,主意已經窮盡,無計可施,天天和巫術道士作詛咒制勝之法。於是他問眾人道:“我難道失敗了嗎?”黃門侍郎曹靖回答說:“神明發怒民眾忿怨,為臣實在憂慮恐懼。”桓玄說:“民眾忿怨尚可理解,神明為何發怒?”曹靖回答說:“遷走了晉朝的宗廟,使其祖宗飄泊沒有定所;大楚朝的廟祭,又不能及於祖先。這就是神明發怒的原因啊。”桓玄說:“你為何早不對我諫勸?”回答說:“朝中諸位君子都認為大楚是堯舜之世,為臣怎么敢諫勸。”桓玄派桓謙、何澹之屯兵於東陵口,卞范之屯兵於覆舟山之西,兩下合兵共二萬人。又派武衛庾賾之配備精銳的士卒武器,前往援助桓謙等人。桓謙等大敗,桓玄揚言要親往作戰,帶領子侄出南掖門,向西到達石頭城。先已派殷仲文在渡口準備了船隻,於是就一道乘船往南逃走。一連幾天找不到糧食,左右只得用粗糧做的粥送給他吃,難於吞咽下去。桓玄之子桓升才只五六歲,抱著桓玄的胸脯撫摸他,桓玄見狀悲不自勝。桓玄挾持司馬德宗從尋陽出發,到達江陵,西中郎將桓石康接納了他們。桓玄在江陵城南搭起帳幕,設定文武百官,以卞范之為尚書僕射,殷仲文為徐州刺史,其餘各官都予以顯要的任用。桓玄對諸侍臣說:“你們都是通過清淨的途徑得以榮升,翼從於我的身邊,京都中那些竊居官位者正應當來軍門謝罪,等到他們看見你們再次進入石頭城,你們就無異於雲霄中的人了。”桓玄因為在失敗逃亡之後,害怕法令不能整肅,就輕易動怒妄殺無辜,越發變得暴虐。殷仲文對他進行諫勸,桓玄大怒道:“漢高祖、魏武帝屢次遭遇失敗,只是因為他們的部將作戰失利而已。由於上天縱容邪惡,所以我回來以舊楚為都,但群小愚昧無知,妄生是非,正應當用威猛予以追究,不應對他們施以恩惠。”荊、江一帶的郡守,由於桓玄流亡到此,都派使者來進表交結,其中有不安定的言辭,桓玄一概不予接受,就命令所在各郡進表慶賀他遷都之喜。桓玄在逃亡路上自己撰寫《起居注》,敘述他抗拒劉裕的事,自稱他的謀略沒有失誤之處,而是諸將違背節制調度,以至於失敗。他沒有時間去謀劃議論軍事,只是述說記錄他的經歷而已。

劉裕派遣他的冠軍將軍劉毅從建鄴發兵,追擊桓玄。桓玄軍屢次打敗仗。桓玄經常在他的大船旁邊裝配輕便小舟以備不時之需,所以他的將士沒有鬥志。桓玄竟丟棄部下而逃,其餘軍隊就依次崩潰逃散,他就與司馬德宗一起逃回到江陵。起初,桓玄把司馬德宗的妻兒留在巴陵,殷仲文與桓玄同在一條船上,就勸說桓玄尋找別的船隻收集散軍,於是把司馬德宗之妻送回到建鄴。桓玄進入江陵城,南平太守馮該勸桓玄再戰。桓玄想要出發到漢中,投奔梁州刺史桓希,夜晚安排停當將要出發,城內已經大亂,他的命令已不能執行,只好帶領其心腹百餘人往城北逃出。走到城門邊,左右就在黑暗中迎面砍殺桓玄,前後相互廝殺,人馬交錯塞滿了道路。桓玄僅僅得以逃到船上。司馬德宗則進入了南郡府第。桓玄已經下船,還想要往漢中逃走。桓玄的屯騎校尉毛..之誘騙他進入蜀地,他就同桓石康等人溯江而上。船到枚回洲,被益州參軍費恬等人迎面射擊,箭如雨下。桓玄一中了流矢,他的兒子桓升就把箭拔出來。益州督護馮遷抽刀登上桓玄的艦船,桓玄叫道:“你是何人,敢殺天子!”馮遷說:“我就是要殺掉天子的逆賊。”於是斬下桓玄以及桓石康等人的首級,把桓升斬於江陵街市,將桓玄首級傳送到建業,懸掛在朱雀門示眾。

桓玄已經失敗,桓謙在沮中藏匿起來。桓振逃到華容水濱,暗中聚集黨徒數千人,在早晨襲擊江陵城,把它占領了。桓謙也就聚眾而出。桓振到了江陵,打聽桓玄之子桓升之所在,得知桓升已死,就要殺掉司馬德宗,桓謙苦苦相勸才得以住手。於是桓振等人就為桓玄舉哀,給他定諡號為武悼皇帝。桓謙率領群官又立司馬德宗為帝,桓振自任為都督八州、鎮軍將軍、荊州刺史,桓謙恢復原職,又加授江豫二州刺史。後來,司馬德宗的益州刺史毛璩在漢中殺了桓希。桓振入侵江陵,被唐興所殺。他的其餘親信隨從,有的當時被擒獲,有的逃散到外地,幾年之間,全都被消滅。

馮文通,是馮跋最小的弟弟。他的本名犯了顯祖的廟諱。高雲僭立為帝的時候,授任他為征東大將軍,兼任中領軍,封為汲郡公。馮跋在高雲死後即帝位,授予馮文通尚書左僕射之職,改封為中山公,仍舊任領軍,在內掌管宮廷禁衛之事,在外總管朝廷政事,官位做到了司徒。到了馮跋死後,馮文通即帝位,就與劉義隆交結往來。

延和元年(432),世祖親自率兵征討馮文通,馮文通固城自守。馮文通所轄營丘、遼東、成周、樂浪、帶方、玄菟等六郡全都向大魏投降,世祖就把這裡的三萬多戶人家遷徙到幽州。馮文通的尚書郭淵勸文通向大魏朝投誠歸附,並進獻女兒入朝,請求做大魏的附庸,以保全自己的王位。馮文通說道:“我背負魏廷導致讎隙已成為事實,魏廷對我的憤怒也已經顯露出來,投降歸附只會得到死路一條,倒不如保持志向堅守到底,另外再謀求更好的出路。”

起先,馮文通廢掉了他的原配妻子王氏,又廢黜了王氏所生的長子馮崇,令他鎮守肥如,把後妻慕容氏所生之子馮王仁立為太子。馮崇同母的弟弟廣平公馮朗、樂陵公馮邈兩人在一起說:“天運依然存在,家國已經衰亡,現在慕容氏又在背後誣陷我們,大禍肯定就會要來臨。”於是他們就逃出奔往遼西,勸馮崇前來歸降大魏,馮崇接受了他們的意見。恰好世祖派遣給事中王德前去向馮崇陳述事情的成敗得失,馮崇就派馮邈來到朝廷。世祖派兼鴻臚卿李繼手持符節授予馮崇假節、侍中、都督幽、平二州東夷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幽、平二州牧等職,封他為遼西王,執掌他們國中尚書之事,食邑遼西十郡;並且秉承皇帝的旨意,借朝廷的名義授予他的屬下文官尚書、刺史、武官征虜將軍以下的官職。馮文通派遣他的將領封羽率領部眾圍攻馮崇,世祖詔令永昌王拓跋健督率諸軍前往救援。封羽又獻馮文通所屬的凡城投降大魏,就把那裡的民戶三千餘家遷回。

馮文通被迫派遣他的尚書高禺頁前來朝廷請罪,請求把他的小女兒充當後宮的嬪妃。世祖準許了他的請求,並徵召他的兒子馮王仁入朝侍奉,馮文通拒不接受。他的散騎常侍劉訓對馮文通說:“雖然與魏朝締結婚姻互通和好,但不遣太子入朝侍奉,魏朝如果大舉進攻,我們將有危亡之憂。昔日劉禪憑藉重山作為屏障,最終落得銜璧投降;孫皓倚仗長江天險來拒敵,最終還是歸順晉朝。況且如今魏朝強大勝過晉氏,我們燕國勢力弱於吳、蜀,但願能夠按時派遣世子入朝,以奉行大國的詔令。然後再收集離散的兵民,對他們施以深厚的恩澤,分賑倉廩來接濟百姓的睏乏,大力勸導百姓從事農桑以求取豐收之年,方可望國家大業能夠轉危為安,社稷得以永久保存。”馮文通聽了他這番話大怒,把他殺死。世祖又詔令樂平王拓跋丕等人率兵前往征討,情況日益緊張急迫,上下無不深感危懼。馮文通屬下太常陽山民日再次勸說文通向大魏請罪求降,趕快讓馮王仁到大魏朝廷充當人質。馮文通說道:“我不忍心這樣做,倘若事情果然不幸,我想暫且去東邊臨時住在高麗,以謀求今後的行動。”陽山民日說:“魏朝用天下之眾來攻擊我們一隅之地,憑我愚昧的看法,我朝勢必土崩瓦解。況且高麗乃是夷狄,對它不能輕易相信並有所期望,它即使開始時同我們相親,恐怕最終還是會變的。此事如果不及早決斷,到時後悔也就來不及了。”馮文通不聽,就秘密派人到高麗請求接納。太延二年(436),高麗派將領葛盧等人率領部眾迎接馮文通,葛盧等人來到和龍城,就脫掉他們粗陋的布衣服,拿來馮文通的精良兵器裝備他的部下。馮文通於是就帶著和龍城內的成年男女進入高麗。早先,馮文通國內有狼群在晚上圍繞著和龍城嗥叫,像這樣持續了一年之久;又有老鼠群集於城西,填滿道路有好幾里,向西而行到了河邊,在前面的老鼠口裡銜著馬糞,互相交替地咬著尾巴渡過河去;又有宿軍這個地方燃起地火,過了十天才熄滅,遍地長滿了蛆蟲,一個多月才消失;和龍城裡到處長出白毛,有一尺二寸長。

馮文通到了遼東,高麗國派遣使者前去慰勞他,說:“龍城王馮君來到野外止息,兵馬很辛苦吧?”馮文通聽了非常羞慚惱怒,用皇帝的身份來應答使者,高麗就把馮文通安置在平郭,不久又讓他遷往北豐。馮文通向來輕侮高麗,到這裡之後,他的政令刑法、賞賜處罰,都還是像在自己國內一樣。高麗竟然奪走馮文通的侍從,把馮王仁扣為人質。馮文通對此十分氣憤怨恨,計畫奔走到南邊去。世祖又向高麗征索馮文通,高麗就在北豐把他殺掉,其子孫同時遇害的有十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