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唐紀十八
作者:司馬光
起重光協洽,盡重光大荒落,凡十一年。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下
◎ 鹹亨二年辛未,公元六七一年
春,正月,甲子,上幸東都。
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陸之眾。
初,武元慶等既死,皇后奏以其姊子賀蘭敏之為士彠之嗣,襲爵周公,改姓武氏,累遷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魏國夫人之死也,上見敏之,悲泣曰:“向吾出視朝猶無恙,退朝已不救,何倉卒如此!”敏之號哭不對。後聞之,曰:“此兒疑我!”由是惡之。敏之貌美,蒸於太原王妃;及居妃喪,釋衰絰,奏妓。司衛少卿楊思儉女,有殊色,上及後自選以為太子妃,昏有日矣,敏之逼而淫之。後於是表言敏之前後罪惡,請加竄逐。六月,丙子,敕流雷州,復其本姓。至韶州,以馬韁絞死。朝士坐與敏之交遊,流嶺南者甚眾。
秋,七月,乙未朔,高侃破高麗餘眾於安市城。九月,丙申,潞州刺史徐王元禮薨。
冬,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車駕自東都幸許、汝;十二月,癸酉,校獵於葉縣;丙戌,還東都。
◎ 鹹亨三年壬申,公元六七二年
春,正月,辛丑,以太子右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將兵討叛蠻。
庚戌,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戶內附,置殷、敦、總三州。
二月,庚午,徙吐谷渾於鄯州浩亹水南。吐谷渾畏吐蕃之強,不安其居,又鄯州地狹,尋徙靈州,以其部落置安樂州,以可汗諾曷缽為刺史。吐谷渾故地皆入於吐蕃。
己卯,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
夏,四月,庚午,上幸合璧宮。
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貢,上問以吐蕃風俗,對曰:“吐蕃地薄氣寒,風俗樸魯;然法令嚴整,上下一心,議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上詰以吞滅吐谷渾、敗薛仁貴、寇逼涼州事,對曰:“臣受命貢獻而已,軍旅之事,非所聞也。”上厚賜而遣之。癸未,遣都水使者黃仁素使於吐蕃。
秋,八月,壬午,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卒。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棄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貊。按《諡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謚為繆。”敬宗孫太子舍人彥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謚。太常博士王福畤議,以為:“謚者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嫌隙有實,當據法推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戶部尚書戴至德謂福畤曰:“高陽公任遇如是,保以謚之為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謚之曰‘繆’。許敬宗忠孝不逮於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謚之曰‘繆’,無負許氏矣。”詔集五品已上更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議:“按《諡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謚曰恭。”詔從之。敬宗嘗奏流其子昂於嶺南,又以女嫁蠻酋馮盎之子,多納其貨,故思古議及之。福畤,勃之父也。
九月,癸卯,徙沛王賢為雍王。
冬,十月,己未,詔太子監國。
壬戌,車駕發東都。
十一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甲辰,車駕至京師。
十二月,高侃與高麗餘眾戰於白水山,破之。新羅遣兵救高麗,侃擊破之。
癸卯,以左庶子劉仁軌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子罕接宮臣,典膳丞全椒邢文偉輒減所供膳,並上書諫太子。太子復書,謝以多疾及入侍少暇,嘉納其意。頃之,右史缺,上曰:“邢文偉事吾子,能撤膳進諫,此直士也。”擢為右史。太子因宴集,命宮臣擲倒,次至左奉裕率王及善,及善曰:“擲倒自有伶官,臣若奉令,恐非所以羽翼殿下也。”太子謝之。上聞之,賜及善縑百匹,尋遷左千牛衛將軍。
◎ 鹹亨四年癸酉,公元六七三年
春,正月,丙辰,絳州刺史鄭惠王元懿薨。
三月,丙申,詔劉仁軌等改修國史,以許敬宗等所記多不實故也。
夏,四月,丙子,車駕幸九成宮。
閏五月,燕山道總管、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大破高麗叛者於瓠蘆河之西,俘獲數千人,餘眾皆奔新羅。時謹行妻劉氏留伐奴城,高麗引靺鞨攻之,劉氏擐甲帥眾守城,久之,虜退。上嘉其功,封燕國夫人。謹行,靺鞨人突地稽之子也,武力絕人,為眾夷所憚。
秋,七月,辛巳,婺州大水,溺死者五千人。
八月,辛丑,上以瘧疾,令太子於延福殿受諸司啟事。
冬,十月,壬午,中書令閻立本薨。
乙巳,車駕還京師。
十二月,丙午,弓月、疏勒二王來降。西突厥興昔亡可汗之世,諸部離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蘇定方之西討也,擒阿悉吉以歸。弓月南結吐蕃,北招咽面,共攻疏勒,降之。上遣鴻臚卿蕭嗣業發兵討之。嗣業兵未至,弓月懼,與疏勒皆入朝;上赦其罪,遣歸國。
◎ 上元元年甲戌,公元六七四年
春,正月,壬午,以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副之,發兵討新羅。時新羅王法敏既納高麗叛眾,又據百濟故地,使人守之。上大怒,詔削法敏官爵;其弟右驍衛員外大將軍、臨海郡公仁問在京師,立以為新羅王,使歸國。
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賀蘭敏之既得罪,皇后奏召武元爽之子承嗣於嶺南,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夏,四月,辛卯,遷宗正卿。
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為宣皇帝,妣張氏為宣莊皇后;懿王為光皇帝,妣賈氏為光懿皇后;太武皇帝為神堯皇帝,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為太宗文武聖皇帝,文德皇后為文德聖皇后。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以避先帝、先後之稱。改元,赦天下。
戊戌,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金帶;五品服淺緋,金帶;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並銀帶;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並釒俞石帶;庶人服黃,銅鐵帶。自非庶人,不聽服黃。”
九月,癸丑,詔追復長孫晟、長孫無忌官爵,以無忌曾孫翼襲爵趙公,聽無忌喪歸,陪葬昭陵。
甲寅,上御翔鸞閣,觀大甫。分音樂為東西朋,使雍王賢主東朋,周王顯主西朋,角勝為樂。郝處俊諫曰:“二王春秋尚少,志趣未定,當推梨讓棗,相親如一。今分二朋,遞相夸競,俳優小人,言辭無度,恐其交爭勝負,譏誚失禮,非所以崇禮義,勸敦睦也。”上瞿然曰:“卿遠識,非眾人所及也。”遽止之。是日,衛尉卿李弼暴卒於宴所,為之廢甫一日。
冬,十一月,丙午朔,車駕發京師;己酉,校獵華山之曲武原;戊辰,至東都。
箕州錄事參軍張君澈等誣告刺史蔣王惲及其子汝南郡王煒謀反,敕通事舍人薛思貞馳傳往按之。十二月,癸未,惲惶懼,自縊死。上知其非罪,深痛惜之,斬君澈等四人。
戊子,于闐王伏闍雄來朝。
辛卯,波斯王卑路斯來朝。
壬寅,天后上表,以為:“國家聖緒,出自玄元皇帝,請令王公以下皆習《老子》,每歲明經,準《孝經》、《論語》策試。”又請“自今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又,京官八品以上,宜量加俸祿。”及其餘便宜,合十二條。詔書褒美,皆行之。
是歲,有劉曉者,上疏論選,以為:“今選曹以檢勘為公道,書判為得人,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況書判借人者眾矣。又,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趨文藝,有朝登甲科而夕陷刑辟者,雖日誦萬言,何關理體!文成七步,未足化人。況盡心卉木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為先,文藝為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動矣!”
◎ 上元二年乙亥,公元六七五年
春,正月,丙寅,以于闐國為毘沙都督府,分其境內為十州,以于闐王尉遲伏闍雄為毘沙都督。
辛末,吐蕃遣其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且請與吐谷渾復修鄰好;上不許。
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之眾於七重城,又使靺鞨浮海略新羅之南境,斬獲甚眾。仁軌引兵還。詔以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新羅之買肖城以經略之,三戰皆捷,新羅乃遣使入貢,且謝罪;上赦之,復新羅王法敏官爵。金仁問中道而還,改封臨海郡公。
三月,丁巳,天后祀先蠶於邙山之陽,百官及朝集使皆陪位。
上苦風眩甚,議使天后攝知國政。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後理內,天之道也。昔魏文帝著令,雖有幼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
天后多引文學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禕之等,使之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幾千餘卷。朝廷奏議及百司表疏,時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禕之,子翼之子也。
夏,四月,庚辰,以司農少卿韋弘機為司農卿。弘機兼知東都營田,受詔完葺宮苑。有宦者於苑中犯法,弘機杖之,然後奏聞。上以為能,賜絹數十匹,曰:“更有犯者,卿即杖之,不必奏也。”
初,左千牛將軍長安趙瑰尚高祖女常樂公主,生女為周王顯妃。公主頗為上所厚,天后惡之。辛巳,妃坐廢,幽閉於內侍省,食料給生者,防人候其突煙,已而數日煙不出,開視,死腐矣。瑰自定州刺史貶括州刺史,令公主隨之官,仍絕其朝謁。
太子弘仁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后方逞其志,太子奏請,數迕旨,由是失愛於天后。義陽、宣城二公主,蕭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於掖庭,年逾三十不嫁。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出降,上許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當上翊衛權毅、王遂古。己亥,太子薨於合璧宮,時人以為天后鴆之也。
壬寅,車駕還洛陽宮。五月,戊申,下詔:“朕方欲禪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謚為孝敬皇帝。”
六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赦天下。
天后惡慈州刺史杞王上金,有司希旨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澧州安置。
八月,庚寅,葬孝敬皇帝於恭陵。
戊戌,以戴至德為右僕射,庚子,以劉仁軌為左僕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張文瓘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劉仁軌、戴志德更日受牒訴,仁軌常以美言許之,至德必據理難詰,未嘗與奪,實有冤結者,密為奏辨。由是時譽皆歸仁軌。或問其故,至德曰:“威福者人主之柄,人臣安得盜取之!”上聞,深重之。有老嫗欲詣仁軌陳牒,誤詣至德,至德覽之未終,嫗曰:“本謂是解事僕射,乃不解事僕射邪!歸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時人稱其長者。文瓘時兼大理卿,囚聞改官,皆慟哭。文瓘性嚴正,諸司奏議,多所糾駁,上甚委之。
◎ 儀鳳元年丙子,公元六七六年
春,正月,壬戌,徙冀王輪為相王。
納州獠反,敕黔州都督發兵討之。
二月,甲戌,徙安東都護府於遼東故城;先是有華人任安東官者,悉罷之。徙熊津都督府於建安故城;其百濟戶口先徙於徐、兗等州者,皆置於建安。
天后勸上封中嶽;癸未,詔以今冬有事於嵩山。
丁亥,上幸汝州之溫湯。
三月,癸卯,黃門侍郎來恆、中書侍郎薛元超並同中書門下三品。恆,濟之兄;元超,收之子也。
甲辰,上還東都。
閏月,吐蕃寇鄯、廓、河、芳等州,敕左監門衛中郎將令狐智通發興、鳳等州兵以御之。
己卯,詔以吐蕃犯塞,停封中嶽。乙酉,以洛州牧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并州大都督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將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等,以討吐蕃。二王皆不行。
庚寅,車駕西還。
甲寅,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
戊午,車駕至九成宮。
六月,癸亥,黃門侍郎晉陵高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
秋,八月,乙未,吐蕃寇疊州。
壬寅,敕:“桂、廣、交、黔等都督府,比來注擬土人,簡擇未精,自今每四年遣五品已上清正官充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擬。”時人謂之南選。
九月,壬申,大理奏左威衛大將軍權善才、右監門中郎將范懷義誤斫昭陵柏,罪當除名;上特命殺之。大理丞太原狄仁傑奏:“二人罪不當死。”上曰:“善才等斫陵柏,我不殺則為不孝。”仁傑固執不已,上作色,令出,仁傑曰:“犯顏直諫,自古以為難。臣以為遇桀、紂則難,遇堯、舜則易。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殺之,是法不信於人也,人何所措其手足!且張釋之有言:‘設有盜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處之?’今以一株柏殺二將軍,後代謂陛下為何如矣?臣不敢奉詔者,恐陷陛下於不道,且羞見釋之於地下故也。”上怒稍解,二人除名,流嶺南。後數日,擢仁傑為侍御史。
初,仁傑為并州法曹,同僚鄭崇質當使絕域。崇質母老且病,仁傑曰:“彼母如此,豈可使之有萬里之憂!”詣長史藺仁基,請代之行。仁基素與司馬李孝廉不葉,因相謂曰:“吾輩豈可不自愧乎!”遂相與輯睦。
冬,十月,車駕還京師。
丁酉,祫享太廟,用太學博士史璨議,禘後三年而祫,祫後二年而禘。
郇王素節,蕭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學。天后惡之,自岐州刺史左遷申州刺史。乾封初,敕曰:“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而素節實無疾,自以久不得入覲,乃著《忠孝論》。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因使潛封其論以進。後見之,誣以贓賄,丙午,降封翻陽王,袁州安置。
十一月,壬申,改元,赦天下。
庚寅,以李敬玄為中書令。
十二月,戊午,以來恆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鄢陵崔知悌、國子司業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道巡撫。
◎ 儀鳳二年丁丑,公元六七七年
春,正月,乙亥,上耕籍田。
初,劉仁軌引兵自熊津還,扶餘隆畏新羅之逼,不敢留,尋亦還朝。二月,丁巳,以工部尚書高藏為遼東州都督,封朝鮮王,遣歸遼東,安輯高麗餘眾;高麗先在諸州者,皆遣與藏俱歸。又以司農卿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封帶方王,亦遣歸安輯百濟餘眾,仍移安東都護府於新城以統之。時百濟荒殘,命隆寓居高麗之境。藏至遼東,謀叛,潛與靺鞨通;召還,徙邛州而死,散徙其人於河南、隴右諸州,貧者留安東城傍。高麗舊城沒於新羅,餘眾散入靺鞨及突厥,隆亦竟不敢還故地,高氏、扶餘氏遂亡。
三月,癸亥朔,以郝處俊、高智周並為左庶子,李義琰為右庶子。
夏,四月,左庶子張大安同中書門下三品。大安,公謹之子也。
詔以河南、北旱,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存問賑給。侍御史寧陵劉思立上疏,以為:“今麥秀蠶老,農事方殷,敕使撫巡,人皆竦扌卞,忘其家業,冀此天恩,聚集參迎,妨廢不少。既緣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望且委州縣賑給,待秋深務閒,出使褒貶。”疏奏,謐等遂不行。
五月,吐蕃寇扶州之臨河鎮,擒鎮將杜孝升,令齎書說松州都督武居寂使降,考升固執不從。吐蕃軍還,舍孝升而去,孝升復帥餘眾拒守。詔以孝升為游擊將軍。
秋,八月,徙周王顯為英王,更名哲。
命劉仁軌鎮洮河軍。冬,十二月,乙卯,詔大發兵討吐蕃。
詔以顯慶新禮,多不師古,其五禮並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官益無憑守,每有大禮,臨時撰定。
◎ 儀鳳三年戊寅,公元六七八年
春,正月,辛酉,百官及蠻夷酋長朝天后於光順門。
劉仁軌鎮洮河,每有奏請,多為李敬玄所抑,由是怨之。仁軌知敬玄非將帥才,欲中傷之,奏言:“西邊鎮守,非敬玄莫可。”敬玄固辭,上曰:“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丙子,以敬玄代仁軌為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仍檢校鄯州都督。又命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孝逸等發劍南、山南兵以赴之。孝逸,神通之子也。
癸未,遣左金吾將軍曹懷舜等分往河南、北募猛士,不問布衣及仕宦。
夏,四月,戊申,赦天下,改來年元為通乾。
五月,壬戌,上幸九成宮。丙寅,山中雨,大寒,從兵有凍死者。
秋,七月,李敬玄奏破吐蕃於龍支。
上初即位,不忍觀《破陣樂》,命撤之。辛酉,太常少卿韋萬石奏:“久寢不作,懼成廢缺。請自今大宴會復奏之。”上從之。
九月,辛酉,車駕還京師。
上將發兵討新羅,侍中張文瓘臥疾在家,自輿入見,諫曰:“今吐蕃為寇,方發兵西討;新羅雖雲不順,未嘗犯邊,若又東征,臣恐公私不堪其弊。”上乃止。癸亥,文瓘薨。
丙寅,李敬玄將兵十八萬與吐蕃將論欽陵戰於青海之上,兵敗,工部尚書、左衛大將軍彭城僖公劉審禮為吐蕃所虜。時審禮將前軍深入,頓於濠所,為虜所攻,敬玄懦怯,按兵不救。聞審禮戰沒,狼狽還走,頓於承風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高岡以壓之。左領軍員外將軍黑齒常之,夜帥敢死之士五百人襲擊虜營,虜眾潰亂,其將跋地設引兵遁去,敬玄乃收餘眾還鄯州。
審禮諸子自縛詣闕,請入吐蕃贖其父;敕聽次子易從詣吐蕃省之。比至,審禮已病卒,易從晝夜號哭不絕聲;吐蕃哀之,還其屍,易從徒跣負之以歸。上嘉黑齒常之之功,擢拜左武衛將軍,充河源軍副使。
李敬玄之西征也,監察御史原武婁師德應猛士詔從軍,及敗,敕師德收集散亡,軍乃復振。因命使於吐蕃,吐蕃將論贊婆迎之赤嶺。師德宣導上意,諭以禍福,贊婆甚悅,為之數年不犯邊。師德遷殿中侍御史,充河源軍司馬,兼知營田事。
上以吐蕃為憂,悉召侍臣謀之,或欲和親以息民;或欲嚴設守備,俟公私富實而討之;或欲亟發兵擊之。議竟不決,賜食而遣之。
太學生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御吐蕃之策,以為:“理國之要,在文與武。今言文者則以辭華為首而不及經綸,言武者則以騎射為先而不知方略,是皆何益於理亂哉!故陸機著《辨亡》之論,無救河橋之敗,養由基射穿七札,不濟鄢陵之師,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語有之:‘人無常俗,政有理亂;兵無強弱,將有巧拙。’故選將當以智略為本,勇力為末。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豈足當閫外之任!李左車、陳湯、呂蒙、孟觀,皆出貧賤而立殊功,未聞其家代為將也。
“夫賞罰者,軍國之切務,苟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以致理。議者皆云:‘近日征伐,虛有賞格而無事實。’蓋由小才之吏不知大體,徒惜勛庸,恐虛倉庫。不知士不用命,所損幾何!黔首雖微,不可欺罔。豈得懸不信之令,設虛賞之科,而望其立功乎!自蘇定方征遼東,李勣破平壤,賞絕不行,勛仍淹滯,不聞斬一台郎,戮一令史,以謝勛人。大非川之敗,薛仁貴、郭待封等不即重誅,向使早誅仁貴等,則自餘諸將豈敢失利於後哉!臣恐葉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
“又,出師之要,全資馬力。臣請開畜馬之禁,使百姓皆得畜馬;若官軍大舉,委州縣長吏以官錢增價市之,則皆為官有。彼胡虜恃馬力以為強,若聽人間市而畜之,乃是損彼之強為中國之利也。”先是禁百姓畜馬,故元忠言之。上善其言,召見,令直中書省,仗內供奉。
冬,十月,丙午,徐州刺史密貞王元曉薨。
十一月,壬子,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來恆薨。
十二月,詔停來年通乾之號,以反語不善故也。
◎ 調露元年己卯,公元六七九年
春,正月,己酉,上幸東都。
司農卿韋弘機作宿羽、高山、上陽等宮,制度壯麗。上陽宮臨洛水,為長廊亘一里。宮成,上移御之。侍御史狄仁傑劾奏弘機導上為奢泰,弘機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恩用事,朝廷畏之。仁傑奏其奸,請付法回,上特原之,仁傑曰:“國家雖乏英才,豈少本立輩!陛下何惜罪人,以虧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請棄臣於無人之境,為忠貞將來之誡!”本立竟得罪,由是朝廷肅然。
庚戌,右僕射、太子賓客道恭公戴至德薨。
二月,壬戌,吐蕃贊普卒,子器弩悉弄立,生八年矣。時器弩悉弄與其舅麴薩若詣羊同發兵,有弟生六年,在論欽陵軍中。國人畏欽陵之強,欲立之,欽陵不可,與薩若共立器弩悉弄。
上聞贊普卒,嗣主未定,命裴行儉乘間圖之。行儉曰:“欽陵為政,大臣輯睦,未可圖也。”乃止。
夏,四月,辛酉,郝處俊為侍中。
偃師人明崇儼,以符呪幻術為上及天后重,官至正諫大夫。五月,壬午,崇儼為盜所殺,求賊,竟不得。贈崇儼侍中。
丙戌,命太子監國。太子處事明審,時人稱之。
戊戌,作紫桂宮於澠池之西。
六月,辛亥,赦天下,改元。
初,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其別帥李遮匐與吐蕃連和,侵逼安西,朝議欲發兵討之。吏部侍郎裴行儉曰:“吐蕃為寇,審禮覆沒,干戈未息,豈可復出師西方!今波斯王卒,其子泥洹師為質在京師,宜遣使者送歸國,道過二虜,以便宜取之,可不血刃而擒也。”上從之,命行儉冊立波斯王,仍為安撫大食使。行儉奏肅州刺史王方翼以為己副,仍令檢校安西都護。
秋,七月,己卯朔,詔以今年冬至有事於嵩山。
初,裴行儉嘗為西州長史,及奉使過西州,吏人郊迎,行儉悉召其豪傑子弟千餘人自隨,且揚言天時方熱,未可涉遠,須稍涼乃西上。阿史那都支覘知之,遂不設備。行儉徐召四鎮諸胡酋長謂曰:“昔在西州,縱獵甚樂,今欲尋舊賞,誰能從吾獵者?”諸鬍子弟爭請從行,近得萬人。行儉陽為畋獵,校勒部伍,數日,遂倍道西進。去都支部落十餘里,先遣都支所親問其安否,外示閒暇,似非討襲,續使人促召相見。都支先與李遮匐約,秋中拒漢使,猝聞軍至,計無所出,帥其子弟迎謁,遂擒之。因傳其契箭,悉召諸部酋長,執送碎葉城。簡其精騎,輕齎,晝夜進掩遮匐,途中,獲都支還使與遮匐使者同來;行儉釋遮匐使者,使先往諭遮匐以都支已就擒,遮匐亦降。於是囚都支、遮匐以歸,遣波斯王自還其國,留王方翼於安西,使築碎葉城。
冬,十月,單于大都護府突厥阿史德溫傅、奉職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皆叛應之,眾數十萬。遣鴻臚卿單于大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右領軍衛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將兵討之。嗣業等先戰屢捷,因不設備;會大雪,突厥夜襲其營,嗣業狼狽拔營走,眾遂大亂,為虜所敗,死者不可勝數。大智、景嘉引步兵且行且戰,得入單于都護府。嗣業減死,流桂州,大智、景嘉並免官。
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軌命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與虜通謀,事泄,上令元軌窮其黨與,元軌曰:“強寇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系,是驅之使叛也。”乃獨殺嘉運,餘無所問,因自劾違制。上覽表大喜,謂使者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失定州矣。”自是朝廷有大事,上多密敕問之。
壬子,遣左金吾衛將軍曹懷舜屯井陘。右武衛將軍崔獻屯龍門,以備突厥。突厥扇誘奚、契丹侵掠營州,都督周道務遣戶曹始平唐休璟將兵擊破之。
庚申,詔以突厥背誕,罷封嵩山。
癸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論塞調傍來告喪,並請和親,上遣郎將宋令文詣吐蕃會贊普之葬。
十一月,戊寅朔,以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高智周為御史大夫,罷知政事。
癸未,上宴裴行儉,謂之曰:“卿有文武兼資,今授卿二職。”乃除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甲辰,以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將兵十八萬,並西軍檢校豐州都督程務挺、東軍幽州都督李文暕總三十餘萬以討突厥,並受行檢節度。務挺,名振之子也。
◎ 永隆元年庚辰,公元六八零年
春,二月,癸丑,上幸汝州之溫湯;戊午,幸嵩山處士三原田游岩所居;己未,幸道士宗城潘師正所居,上及天后、太子皆拜之。乙丑,還東都。
三月,裴行儉大破突厥於黑山,擒其酋長奉職,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以其首來降。
初,行儉行至朔川,謂其下曰:用兵之道,撫士貴誠,制敵尚詐。前日蕭嗣業糧運為突厥所掠,士卒凍餒,故敗。今突厥必復為此謀,宜有以詐之。”乃詐為糧車三百乘,每車伏壯士五人,各持陌刀、勁弩,以羸兵數百為之援,且伏精兵於險要以待之;虜果至,羸兵棄車散走。虜驅車就水草,解鞍牧馬,欲取糧,壯士自車中躍出,擊之,虜驚走,復為伏兵所邀,殺獲殆盡,自是糧草運行者,虜莫敢近。
軍至單于府北,抵暮,下營,掘塹已周,行儉遽命移就高岡;諸將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復動,行儉不從,趣使移。是夜,風雨暴至,前所營地,水深丈餘。諸將驚服,問其故,行儉笑曰:“自今但從我命,不必問其所由知也。”
奉職既就擒,餘黨走保狼山。詔戶部尚書崔知悌馳傳詣定襄宣慰將士,且區處餘寇,行儉引軍還。
夏,四月,乙丑,上幸紫桂宮。
戊辰,黃門侍郎聞喜、裴炎、崔知溫、中書侍郎京兆王德真並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溫,知悌之弟也。
秋,七月,吐蕃寇河源,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擊卻之。擢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常之以河源衝要,欲加兵戍之,而轉輸險遠,乃廣置烽戍七十餘所,開屯田五千餘頃,歲收五百餘萬石,由是戰守有備焉。
先是,劍南募兵於茂州西南筑安戎城,以斷吐蕃通蠻之路。吐蕃以生羌為鄉導,攻陷其城,以兵據之,由是西洱諸蠻皆降於吐蕃。吐蕃盡據羊同、党項及諸羌之地,東接涼、松、茂、巂等州;南鄰天竺,西陷龜茲、疏勒等四鎮,北抵突厥,地方萬餘里,諸胡之盛,莫與為比。
丙申,鄭州刺史江王元祥薨。
突厥餘眾圍雲州,代州都督竇懷悊、右領軍中郎將程務挺將兵擊破之。
八月,丁未,上還東都。
中書令、檢校鄯州都督李敬玄,軍既敗,屢稱疾請還;上許之。既至,無疾,詣中書視事;上怒,丁巳,貶衡州刺史。
太子賢聞宮中竊議,以賢為天后姊韓國夫人所生,內自疑懼。明崇儼以厭勝之術為天后所信,嘗密稱“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貌類太宗”。又言“相王相最貴”。天后嘗命北門學士撰《少陽正范》及《孝子傳》以賜太子,又數作書誚讓之,太子愈不自安。
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太子頗好聲色,與戶奴趙道生等狎昵,多賜之金帛。司議郎韋承慶上書諫,不聽。天后使人告其事。詔薛元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高智周等雜鞫之,於東宮馬坊搜得皁甲數百領,以為反具;道生又款稱太子使道生殺崇儼。上素愛太子,遲回欲宥之,天后曰:“為人子懷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甲子,廢太子賢為庶人,遣右監門中郎將令狐智通等送賢詣京師,幽於別所,黨與皆伏誅,乃焚其甲於天津橋南以示士民。承慶,思謙之子也。
乙丑,立左衛大將軍、雍州牧英王哲為皇太子,改元,赦天下。
太子洗馬劉訥言嘗撰《俳諧集》以獻賢,賢敗,搜得之,上怒曰:“以《六經》教人,猶恐不化,乃進俳諧鄙說,豈輔導之義邪!”流訥言于振州。左衛將軍高真行之子政為太子典膳丞,事與賢連,上以付其父,使自訓責。政入門,真行以佩刀刺其喉,真行兄戶部侍郎審行又刺其腹,真行兄子璿斷其首,棄之道中。上聞之,不悅,貶真行為睦州刺史,審行為渝州刺史。真行,士廉之子也。
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坐阿附太子,左遷普州刺史,其餘宮僚,上皆釋其罪,使復位,左庶子薛元超等皆舞蹈拜恩;右庶子李義琰獨引咎涕泣,時論美之。
九月,甲申,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王德真為相王府長史,罷政事。
冬,十月,壬寅,蘇州刺史曹王明、沂州刺史嗣蔣王煒,皆坐故太子賢之黨,明降封零陵郡王,黔州安置;煒除名,道州安置。
丙午,文成公主薨於吐蕃。
己酉,車駕西還。
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 開耀元年辛巳,公元六八一年
春,正月,突厥寇原、慶等州。乙亥,遣右衛將軍李知十等將兵屯涇、慶二州以備突厥。
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婦於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袁利貞上疏,以為:“正寢非命婦宴會之地,路門非倡優進御之所,請命婦會於別殿,九部伎自東西門入,其散樂伏望停省。”上乃更命置宴於麟德殿;宴日,賜利貞帛百段。利貞,昂之曾孫也。
利貞族孫誼為蘇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來,盡忠帝室,謂琅邪王氏雖奕世台鼎,而為歷代佐命,恥與為比,嘗曰:“所貴於名家者,為其世篤忠貞,才行相繼故也。彼鬻婚姻求祿利者,又烏足貴乎!”時人是其言。
裴行儉軍既還,突厥阿史那伏念復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溫傅連兵為寇。癸巳,以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暕為副,將兵討之。
二月,天后表請赦杞王上金、鄱陽王素節之罪;以上金為沔州刺史,素節為岳州刺史,仍不聽朝集。
三月,辛卯,以劉仁軌兼太子少傅,餘如故。以侍中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政事。
少府監裴匪舒,善營利,奏賣苑中馬糞,歲得錢二十萬緡。上以問劉仁軌,對曰:“利則厚矣,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乃止。匪舒又為上造鏡殿,成,上與仁軌觀之,仁軌驚趨下殿。上問其故,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適視四壁有數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曹懷舜與裨將竇義昭將前軍擊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在黑沙北,左右才二十騎以下,可逕往取也。”懷舜等信之,留老弱於瓠蘆泊,帥輕銳倍道進,至黑沙,無所見,人馬疲頓,乃引兵還。
會薛延陀部落欲西詣伏念,遇懷舜軍,因請降。懷舜等引兵徐還,至長城北,遇溫傅,小戰,各引去。至橫水,遇伏念,懷舜、義昭與李文暕及裨將劉敬同四軍合為方陳,且戰且行;經一日,伏念乘便風擊之,軍中擾亂,懷舜等棄軍走,軍遂大敗,死者不可勝數。懷舜等收散卒,斂金帛以賂伏念,與之約和,殺牛為盟。伏念北去,懷舜等乃得還。夏。五月,丙戌,懷舜免死,流嶺南。
己丑,河源道經略大使黑齒常之將兵擊吐蕃論贊婆於良非川,破之,收其糧畜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邊。
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太平公主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太平公主,上乃為之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之。至是,始選光祿卿汾陰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太宗女城陽公主也。
秋,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門南至宣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史顗以公主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戶部郎中克構,克構曰:“帝甥尚主,國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
天后以顗妻蕭氏及顗弟緒妻成氏非貴族,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邪!或曰:“蕭氏,瑀之侄孫,國家舊姻。”乃止。
夏州群牧使安元壽奏:“自調露元年九月以來,喪馬一十八萬餘匹,監牧吏卒為虜所殺掠者八百餘人。”
薛延陀達渾等五州四萬餘帳來降。
甲午,左僕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固請解僕射;許之。
閏七月,丁未,裴炎為侍中,崔知溫、薛元超並守中書令。
上征田游岩為太子洗馬,在東宮無所規益。右衛副率蔣儼以書責之曰:“足下負巢、由之俊節,傲唐、虞之聖主,聲出區宇,名流海內。主上屈萬乘之重,申三顧之榮,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禮,將以輔導儲貳,漸染芝蘭耳。皇太子春秋鼎盛,聖道未周,仆以不才,猶參庭諍,足下受調護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歲。向使不餐周粟,仆何敢言!祿及親矣,以何酬塞?想為不達,謹書起予。”游岩竟不能答。
庚申,上以服餌,令太子監國。裴行儉軍於代州之陘口,多縱反間,由是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浸相猜貳。伏念留妻子輜重於金牙山,以輕騎襲曹懷舜。行儉遣裨將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務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與曹懷舜等約和而還,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輜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保細沙,行儉又使副總管劉敬同、程務挺等將單于府兵追躡之。伏念請執溫傅以自效,然尚猶豫,又自恃道遠,唐兵必不能至,不復設備。敬同等軍到,伏念狼狽,不能整其眾,遂執溫傅,從間道詣行儉降。候騎告以塵埃漲天而至,將士皆震恐。行儉曰:“此乃伏念執溫傅來降,非他盜也。然受降如受敵,不可無備。”乃命嚴備,遣單使迎前勞之。少選,伏念果帥酋長縛溫傅詣軍門請罪。行儉盡平突厥餘黨,以伏念、溫傅歸京師。
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壬戌,裴行儉等獻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斬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人於都市。
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儉之功,奏言:“伏念為副將張虔勖、程務挺所逼,又回紇等自磧北南向逼之,窮窘而降耳。”遂誅之。行儉嘆曰:“渾、浚爭功,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來者。”因稱疾不出。
丁亥,新羅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十一月,癸卯,徙故太子賢於巴州。
段譯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下鹹亨二年(辛未、671)唐紀十八唐高宗鹹亨二年(辛未,公元671年)
[1]春,正月,甲子,上幸東都。
[1]春季,正月,甲子(二十六日),唐高宗來到東都洛陽。
[2]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陸之眾。
[2]夏季,四月,甲申(十八日),唐朝任命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撫五咄陸的部眾。
[3]初,武元慶等既死,皇后奏以其姊子賀蘭敏之為士之嗣,襲爵周公,改姓武氏,累遷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魏國夫人之死也,上見敏之,悲泣曰:“吾出視朝猶無恙,退朝已不救,何蒼猝如此!”敏之號哭不對。後聞之,曰:“此兒疑我。”由是惡之。敏之貌美,蒸於太原王妃;及居妃喪,釋哀,奏妓。司衛少卿楊思儉女,有殊色,上及後自選以為太子妃,婚有日矣,敏之逼而淫之。後於是表言敏之前後罪惡,請加竄逐。六月,丙子,敕流雷州,復其本姓。至韶州,以馬韁絞死。朝士坐與敏之交遊,流嶺南者甚眾。
[3]當初,皇后武則天的哥哥武元慶等已死,皇后便上奏唐高宗,以她姐姐的兒子賀蘭敏之作為她父親武士的嗣子,承襲周國公爵位,改姓武氏。武敏之連續升官,此時任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魏國夫人被武則天毒死時,唐高宗遇見武敏之,悲痛哭泣,說:“早上我外出臨朝聽政時,她還安然無恙,退朝時就無法搶救了,為何死得如此匆促?”武敏之只是大哭,並不答話。武則天聽到這個情況後,說:“這小子懷疑我。”於是開始憎恨他。武敏之相貌漂亮,與他外祖母太原王妃楊氏yín亂;在為楊氏守喪期間,他又脫去喪服,命歌妓奏樂歌舞。司衛少卿楊思儉的女兒美貌出眾,唐高宗和武則天親自選她為太子妃,婚期已定,武敏之竟qiáng奸了她。武則天於是給唐高宗上書,揭露他前後的罪惡,請求將他放逐到邊遠地區。六月,丙子(十一日),唐高宗命令把武敏之流放到雷州,恢復他的本姓賀蘭。敏之走到韶州,被用馬韁繩絞死。朝廷官吏中不少人因曾與他交遊,被流放嶺南。
[4]秋,七月,乙未朔,高侃破高麗餘眾於安市城。
[4]秋季,七月,乙未朔(初一),高侃在安市城打敗叛唐的高麗殘餘部隊。
[5]九月,丙申,潞州刺史徐王元禮薨。
[5]九月,丙申(初二),潞州刺史徐王李元禮去世。
[6]冬,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6]冬季,十一月,甲午朔(初一),出現日食。
[7]車駕自東都幸許、汝;十二月,癸酉,校獵於葉縣;丙戌,還東都。
[7]唐高宗由東都洛陽巡遊許州、汝州;十二月,癸酉(初十),在葉縣進行圍獵;丙戌(二十三日),返回東都洛陽。
三年(壬申、672)
三年(壬申,公元672年)
[1]春,正月,辛丑,以太子左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將兵討叛蠻。
[1]春季,正月,辛丑(初八),唐朝任命太子左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率領軍隊討伐叛蠻。
[2]庚戌,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戶內附,置殷、敦、總三州。
[2]庚戌(十七日),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戶歸附唐朝。唐朝在他們的居住地區設定殷州、敦州和總州。
[3]二月,庚午,徙吐谷渾於鄯州浩水南。吐谷渾畏吐蕃之強,不安其居,又鄯州地狹,尋徙靈州,以其部落置安樂州,以可汗諾曷缽為刺史。吐谷渾故地皆入於吐蕃。
[3]二月,庚午(初八),唐朝將吐谷渾遷移到鄯州浩水以南。吐谷渾因畏懼吐蕃的強大,在鄯州住不踏實,同時也因該地區狹小,不久又遷移到靈州。唐朝在他們的新住地設定安樂州,任命他們的可汗諾曷缽為州刺史。吐谷渾原來的居住地都被吐蕃吞併。
[4]己卯,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
[4]己卯(十七日),侍中、永安郡公姜恪去世。
[5]夏,四月,庚午,上幸合璧宮。
[5]夏季,四月,庚午(初九)唐高宗巡幸合璧宮。
[6]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貢,上問以吐蕃風俗,對曰:“吐蕃地薄氣寒,風俗樸魯;然法令嚴整,上下一心,議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上詰以吞滅吐谷渾、敗薛仁貴、寇逼涼州事,對曰:“臣受命貢獻而已,軍旅之事,非所聞也。”上厚賜而遣之。癸未,遣都水使者黃仁素使於吐蕃。
[6]吐蕃派遣大臣仲琮入朝進貢,唐高宗向他詢問吐蕃地方的風俗,他回答說:“吐蕃土地貧瘠,天氣寒冷,民風誠樸遲鈍,但法令嚴肅而完備,上下一心,討論政事常常自下而上,根據人們的利益所在而實施。這是吐蕃能夠長期存在的原因。”唐高宗又責問他有關吐蕃吞滅吐谷渾,打敗薛仁貴,以及侵逼涼州等事。他回答說:“我的任務只是前來進貢,至於軍事方面的事,則不是我所應當知道的。”唐高宗賞賜他優厚的禮物,打發他返回吐蕃。癸未(二十二日),唐朝派遣都水使者黃仁素出使吐蕃。
[7]秋,八月,壬午,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卒。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棄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貊。按《諡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謚為繆。”敬宗孫太子舍人彥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謚。太常博士王福議,以為:“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嫌隙有實,當據法推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戶部尚書戴至德謂福曰:“高陽公任遇如是,何以謚之為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謚之為‘繆’。許敬宗忠孝不逮於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謚之曰‘繆’,無負許氏矣。”詔集五品已上更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議:“按《諡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謚曰恭。”詔從之。敬宗嘗奏流其子昂於嶺南,又以女嫁蠻酋馮盎之子,多納其貨,故思古議及之。福,勃之父也。
[7]秋季,八月,壬午(二十四日),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去世。討論為他定諡號時,太常博士袁思古評論說:“許敬宗遺棄大兒子於邊遠地區,將小女兒嫁給夷貊,按照《諡法》:‘名與實不符稱為繆’,請給他以‘繆’的諡號。”許敬宗的孫子太子舍人許彥伯指責袁思古與許家有私怨,請求改定別的諡號。太常博士王福認為:“一時的得失,關係到千載的榮辱。如藉機泄私怨是事實,應當依法論罪;否則,袁思古提的諡號按理是不應更改的。”戶部尚書戴至德對王福說:“高陽郡公在朝廷中有這樣高的職位和待遇,何以給予‘繆’的諡號?”王福回答說:“從前晉朝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只因每日飲食耗費萬錢,秦秀在他死後就給定諡號為‘繆’。許敬宗忠和孝都不及何曾,而飲食女色的耗費卻超過他。給予‘繆’的諡號,已對得起許敬宗了。”唐高宗下詔令召集五品以上官員重新評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評議說:“按照《諡法》,有了過失能改正稱為‘恭’,請給他定諡號為‘恭’。”唐高宗下詔接受這個意見。許敬宗曾向皇帝奏請將他兒子許昂流放嶺南,又曾將女兒嫁給蠻族首領馮盎的兒子,並多收取他的財物,所以袁思古的評議談到了此事。王福就是王勃的父親。
[8]九月,癸卯,徙沛王賢為雍王。
[8]九月,癸卯(十五日),唐朝改封沛王李賢為雍王。
[9]冬,十月,己未,詔太子監國。
[9]冬季,十月,己未(初二),唐高宗下詔,令皇太子監理國家政事。
[10]壬戌,車駕發東都。
[10]壬戌(初五),唐高宗車駕從東都洛陽出發。
[11]十一月,戊子朔,日有食之。
[11]十一月,戊子朔(初一),出現日食。
[12]甲辰,車駕至京師。
[12]甲辰(十七日),唐高宗車駕回到京師長安。
[13]十二月,高侃與高麗餘眾戰於白水山,破之。新羅遣兵救高麗,侃擊破之。
[13]十二月,唐將高侃與高麗殘餘部隊戰於白水山,高侃把他們打敗。新羅派兵援救高麗,高侃也把他們打敗。
[14]癸卯,以左庶子劉仁軌同中書門下三品。
[14]癸卯(疑誤),唐朝任命左庶子劉仁軌為同中書門下三品。
[15]太子罕接宮臣,典膳丞全椒邢文偉輒減所供膳,並上書諫太子。太子復書,謝以多疾及入侍少暇,嘉納其意。頃之,右史缺,上曰:“邢文偉事吾子,能撤膳進諫,此直士也。”擢為右史。
[15]太子很少接近東宮的屬官,典膳丞全椒人邢文偉便減少他的膳食,並上書規勸太子。太子在給他的覆信中承認錯誤,表示接受他的意見,提出產生這種情況的原因是自己多病,而且需要經常入宮侍候皇帝,空閒時間少。不久,右史職位出現空缺,唐高宗說:“邢文偉侍奉我兒子,能用撤減膳食的方式進行規勸,這是耿直的人”,於是提升他為右史。
太子因宴集,命宮臣擲倒,次至左奉裕率王及善,及善曰:“擲倒自有伶官,臣若奉令,恐非所以羽翼殿下也。”太子謝之。上聞之,賜及善縑百匹,尋遷左千牛衛將軍。
太子在一次宴會時,命令東宮的屬官表演“擲倒”的雜耍。當依次該左奉裕率王及善表演時,他說:“表演‘擲倒’,本是樂官的事,如果我執行您的命令,恐怕就失去輔佐殿下的身份了。”太子向他承認了錯誤。唐高宗聽說這個情況後,賞賜給王及善縑一百匹,不久又提升他為左千牛衛將軍。
四年(癸酉、673)
四年(癸酉,公元673年)
[1]春,正月,丙辰,絳州刺史鄭惠王元懿薨。
[1]春季,正月,丙辰(二十九日),唐朝絳州刺史鄭惠王李元懿去世。
[2]三月,丙申,詔劉仁軌等改修國史,以許敬宗等所記多不實故也。
[2]三月,丙申(初十),唐高宗下詔書,命劉仁軌等改修國史,因為原來許敬宗等所記錄的國史多不符合事實。
[3]夏,四月,丙子,車駕幸九成宮。
[3]夏季,四月,丙子(疑誤),唐高宗車駕到達九成宮。
[4]閏五月,燕山道總管、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大破高麗叛者於瓠蘆河之西,俘獲數千人,餘眾皆奔新羅。時謹行妻劉氏留伐奴城,高麗引攻之,劉氏擐甲帥眾守城,久之,虜退。上嘉其功,封燕國夫人。謹行,人突地稽之子也,武力絕人,為眾夷所憚。
[4]閏五月,燕山道總管、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在瓠蘆河以西大敗高麗反叛者,俘虜數千人,其餘的都投奔新羅。當時李謹行的妻子劉氏居留伐奴城,高麗帶領人來攻城,劉氏披甲率眾守城,相持一段時間後,敵人終於撤退了。唐高宗嘉獎她的功勞,封她為燕國夫人。李謹行是人突地稽的兒子,勇猛過人,使許多夷人畏懼。
[5]秋,七月,婺州大水,溺死者五千人。
[5]秋季,七月,婺州發生大水災,被淹死的有五千人。
[6]八月,辛丑,上以瘧疾,令太子於延福殿受諸司啟事。
[6]八月,辛丑(十九日),唐高宗因患瘧疾,命令太子在延福殿接受各部門陳述事情。
[7]冬,十月,壬午,中書令閻立本薨。
[7]冬季,十月,壬午(初一),中書令閻立本去世。
[8]乙巳,車駕還京師。
[8]乙巳(二十四日),唐高宗車駕返回京師長安。
[9]十二月,丙午,弓月、疏勒二王來降。西突厥興昔亡可汗之世,諸部離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蘇定方之西討也,擒阿悉吉以歸。弓月南結吐蕃,北招咽面,共攻疏勒,降之。上遣鴻臚卿蕭嗣業發兵討之。嗣業兵未至,弓月懼,與疏勒皆入朝;上赦其罪,遣歸國。
[9]十二月,丙午(二十五日),弓月王和疏勒王來投降唐朝。當初,西突厥興昔亡可汗統治的時候,屬下諸部離散,弓月和阿悉吉都反叛。後來唐將蘇定方領兵討伐西突厥,擒阿悉吉返回唐朝,弓月便向南邊勾結吐蕃,向北邊招引咽面,共同進攻疏勒,迫使疏勒投降。於是唐高宗派遣鴻臚卿蕭嗣業發兵討伐弓月。蕭嗣業率領的兵馬尚未到達,弓月畏懼,便與疏勒一起來唐朝投降。唐高宗赦免他的罪過,遣送他回國。
上元元年(甲戌、674)
上元元年(甲戌,公元674年)
[1]春,正月,壬午,以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副之,發兵討新羅。時新羅王法敏既納高麗叛眾,又據百濟故地,使人守之。上大怒,詔削法敏官爵;其弟右驍衛員外大將軍、臨海郡公仁問在京師,立以為新羅王,使歸國。
[1]春季,正月,壬午(疑誤),唐高宗任命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為劉仁軌的副手,領兵討伐新羅。當時新羅王金法敏既接納高麗叛兵,又占據百濟原有的土地,並派人鎮守。唐高宗對此十分憤怒,下令削除新羅王金法敏的官爵;另立他居留在京師長安的弟弟右驍衛大將軍、臨海郡公金仁問為新羅王,並派他回國。
[2]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
[2]三月,辛亥朔(初一),出現日食。
[3]賀蘭敏之既得罪,皇后奏召武元爽之子承嗣於嶺南,襲爵周公,拜尚衣奉御;夏,四月,辛卯,遷宗正卿。
[3]賀蘭敏之獲罪以後,皇后武則天奏請從嶺南召回她哥哥武元爽的兒子武承嗣,承襲周國公的爵位,擔任尚衣奉御。夏季,四月,辛卯(十二日),升任宗正卿。
[4]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為宣皇帝,妣張氏為宣莊皇后;懿王為光皇帝,妣賈氏為光懿皇后;太武皇帝為神堯皇帝,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文皇帝為太宗文武聖皇帝,文德皇后為文德聖皇后。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后,以避先帝、先後之稱。改元,赦天下。
[4]秋季,八月,壬辰(十五日),唐高宗追尊他的七世祖宣簡公李熙為宣皇帝,七世祖母張氏為宣莊皇后;六世祖懿王李天賜為光皇帝,六世祖母賈氏為光懿皇后;祖父太武皇帝李淵為神堯皇帝,祖母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父親文皇帝李世民為太宗文武聖皇帝,母親文德皇后為文德聖皇后。為了迴避已故皇帝、皇后的稱號,唐高宗改稱天皇,皇后武則天改稱天后;改年號為上元,赦免天下罪人。
[5]戊戌,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金帶;五品服淺緋,金帶;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並銀帶;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並石帶;庶人服黃,銅鐵帶。自非庶人,不聽服黃。”
[5]戊戌(二十一日),唐高宗詔命:“文武官員三品以上穿紫色衣服,佩金玉帶;四品穿深紅色衣服,佩金帶;五品穿淺紅色衣服,佩金帶;六品穿深綠色衣服,七品穿淺綠色衣服,都佩銀帶;八品穿深青色衣服,九品穿淺青色衣服,都佩黃銅帶;無官爵的平民百姓穿黃色衣服,佩銅鐵帶。其餘工商雜戶,不許穿黃色衣服。”
[6]九月,癸丑,詔追復長孫晟、長孫無忌官爵,以無忌曾孫翼襲爵趙公,聽無忌喪歸,陪葬昭陵。
[6]九月,癸丑(初七),唐高宗命令恢復長孫晟、長孫無忌官爵,讓長孫無忌曾孫長孫翼承襲趙公爵位;準許長孫無忌的遺體從流放地黔州送回長安,陪葬在唐太宗的昭陵。
[7]甲寅,上御翔鸞閣,觀大。分音樂為東西朋,使雍王賢主東朋,周王顯主西朋,角勝為樂,郝處俊諫曰:“二王春秋尚少,志趣未定,當推梨讓棗,相親如一。今分二朋,遞相夸競,俳優小人,言辭無度,恐其交爭勝負,譏誚失禮,非所以崇禮義,勸敦睦也。”上瞿然曰:“卿遠識,非眾人所及也。”遽止之。
[7]甲寅(初八),唐高宗登翔鸞閣,觀看大會飲,分樂隊為東西兩部分,讓雍王李賢主持東半部,周王李顯主持西半部,東西兩部分相比賽勝負以取樂。郝處俊對唐高宗規勸說:“雍王和周王還屬少年,志趣尚未定型,應當‘推梨讓棗’,互諒互讓,親密無間。現在分成兩部分互相誇耀競爭,歌舞藝人,言語本來就沒有節制,為了爭勝負,恐怕難免互相譏諷指責而失禮,這不是崇尚禮義,鼓勵親愛和睦的做法。”唐高宗震驚地說:“你的遠見卓識,不是大家所能及的。”於是立即下令停止比賽。
是日,衛尉卿李弼暴卒於宴所,為之廢一日。
這一天,衛尉卿李弼暴死在宴會上,為悼念他,停止大會飲一天。
[8]冬,十一月,丙午朔,車駕發京師;己酉,校獵華山之曲武原;戊辰,至東都。
[8]冬季,十一月,丙午朔(初一),唐高宗從京師長安出發;己酉(初四),在華山下的曲武原圍獵;戊辰(二十三日),到達東都洛陽。
[9]箕州錄事參軍張君澈等誣告刺史蔣王惲及其子汝南郡王煒謀反,敕通事舍人薛思貞馳傳往按之。十二月,癸未,惲惶懼,自縊死,上知其非罪,深痛惜之,斬君澈等四人。
[9]箕州錄事參軍張君澈等誣告箕州刺史蔣王李惲和他的兒子汝南郡王李煒謀反。唐高宗命令通事舍人薛思貞乘驛站的馬車趕去審查此事。十二月,癸未(初八),蔣王李惲畏懼,上吊自殺。唐高宗知道他沒有罪,深感痛惜,於是處死張君澈等四人。
[10]戊子,于闐王伏雄來朝。
[10]戊子(十三日),于闐王尉遲伏雄前來朝見天子。
[11]辛卯,波斯王卑路斯來朝。
[11]辛卯(十六日),波斯王卑路斯前來朝見天子。
[12]壬寅,天后上表,以為:“國家聖緒,出自玄元皇帝,請令王公以下皆習《老子》,每歲明經,準《孝經》、《論語》策試。又請“自今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又,京官八品以上,宜量加俸祿。”及其餘便宜,合十二條。詔書褒美,皆行之。
[12]壬寅(二十七日),天后武則天上表高宗,認為:“國家聖業的開端,出自玄元皇帝,請皇帝命令王公以下各級官員都學習《老子》,每年明經科加試《老子》,考試方法同《孝經》、《論語》一樣。”又請求“從現在起,父親仍在世,為死去的母親服喪,著齊衰三年。又,八品以上在京官員,應當酌量增加俸祿”,以及其他應辦的事情,共十二條。唐高宗下詔對武則天給予表揚,全部接受並實行她的建議。
[13]是歲,有劉曉者,上疏論選,以為:“今選曹以檢勘為公道,書判為得人,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況書判借人者眾矣。又,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趨文藝,有朝登甲科而夕陷刑辟者,雖日誦萬言,何關理體!文成七步,未足化人。況盡心卉木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為先,文藝為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動矣!”
[13]本年,有個叫劉曉的人,給唐高宗上書論選拔人才。他以為:“現今吏部以考查功過為公平,以書法和判文作為獲取人才的手段,而不知道考察人的道德品行和才能。何況假借別人的書法和判文的人多著呢!還有,禮部取士,專以文章定等次,因此天下的士人都捨棄道德品行而追求寫作技巧,結果出現了早上考取甲等進士,晚上即因犯法而被治罪的人。這樣的人,即使每日能誦讀上萬言,與治道又有什麼關係!能在行走七步的時間內寫成文章,不足以教化百姓。況且把心思全貫注在花草樹木之間,將筆墨全耗費在雲霞之際,這種情況竟成為風氣,豈不是太荒謬了!人們羨慕聲名的本性,就像水必然向下流一樣,在上位的人喜歡什麼,在下位的人喜歡的程度就一定會超過他們。陛下如果選拔人才,首先考慮道德品行,寫作技巧只放在末位,則眾多的士人就會雷厲風行地修養德行,四方就會聞風回響。”
二年(乙亥、675)
二年(乙亥,公元675年)
[1]春,正月,丙寅,以于闐國為毗沙都督府,分其境內為十州,以于闐王尉遲伏雄為毗沙都督。
[1]春季,正月,丙寅(二十一日),唐朝在於闐國設立毗沙都督府,將于闐國分為十州,任命于闐王尉遲伏雄為毗沙都督。
[2]辛未,吐蕃遣其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且請與吐谷渾復修鄰好;上不許。
[2]辛未(二十六日),吐蕃派遣大臣論吐渾彌到唐朝求和,而且請求與吐谷渾恢復睦鄰關係;唐高宗不允許。
[3]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之眾於七重城;又使浮海,略新羅之南境,斬獲甚眾。仁軌引兵還。詔以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新羅之買肖城以經略之,三戰皆捷,新羅乃遣使入貢,且謝罪;上赦之,復新羅王法敏官爵。金仁問中道而還,改封臨海郡公。
[3]二月,劉仁軌在七重城大敗新羅的部隊;又讓從海路奪取新羅南部地區,殺死和俘虜很多人。劉仁軌率兵返回。唐高宗下詔任命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兵新羅的買肖城,以經營該地區,李謹行打了三仗都取得勝利,新羅於是派遣使者到唐朝進貢,並且請罪;唐高宗赦免了他們,並恢復新羅王金法敏的官職和爵位。金法敏的弟弟金仁問中途返回唐朝,改封為臨海郡公。
[4]三月,丁巳,天后祀先蠶於邙山之陽;百官及朝集使皆陪位。
[4]三月,丁巳(十三日),天后武則天在邙山之南祭蠶神,朝廷官員及各州的朝集使,都出席陪祭。
[5]上苦風眩甚,議使天后攝知國政。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曰:“天子理外,後理內,天之道也。昔魏文著令,雖有幼主,不許皇后臨朝,所以杜禍亂之萌也。陛下奈何以高祖、太宗之天下,不傳之子孫而委之天后乎!”中書侍郎昌樂李義琰曰:“處俊之言至忠,陛下宜聽之!”上乃止。
[5]唐高宗受嚴重風眩病的困擾,商議由天后武則天代理國家政事,中書侍郎、同三品郝處俊說:“皇帝治理外朝,皇后治理後宮,是天經地義的。從前魏文帝曹丕曾立下法令,雖然皇帝幼小,也不許太后臨朝聽政,為的是防止禍亂發生。陛下為何不將高祖、太宗的天下傳給子孫,而託付給天后呢!”中書侍郎昌樂人李義琰說:“郝處俊的話是最忠誠的,陛下應當聽取!”唐高宗於是放棄原來的打算。
[6]天后多引文學之士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之等,使之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凡千餘卷。朝廷奏議及百司表疏,時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之,子翼之子也。
[6]天后武則天廣泛招攬文人學士,如著作郎元萬頃、左史劉之等,要他們撰寫《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共一千多卷。朝廷的奏議及各部門的表疏,時常秘密地讓他們參與裁決,以此來削減宰相的權力,當時的人稱這批人為北門學士。劉之就是劉子翼的兒子。
[7]夏,四月,庚辰,以司農少卿韋弘機為司農卿。弘機兼知東都營田,受詔完葺宮苑。有宦者於苑中犯法,弘機杖之,然後奏聞。上以為能,賜絹數十匹,曰:“更有犯者,卿即杖之,不必奏也。”
[7]夏季,四月,庚辰(初六),唐朝任命司農少卿韋弘機為司農卿。韋弘機兼管東都洛陽屯田事務,奉命維修東都的宮殿園林。有宦官在皇帝園林里犯法,韋弘機先行杖打,然後再向唐高宗報告。唐高宗認為他辦事能幹,賞賜他數十匹絹,說:“再有類似的犯法者,你就拷打,不必報告。”
[8]初,左千牛將軍長安趙尚高祖女常樂公主,生女為周王顯妃。公主頗為上所厚,天后惡之。辛巳,妃坐廢,幽閉於內侍省,食料給生者,防人候其突煙,已而數日煙不出,開視,死腐矣。自定州刺史貶栝州刺史,令公主隨之官,仍絕其朝謁。
[8]當初,左千牛將軍長安人趙娶唐高祖的女兒常樂公主,所生女兒即周王李顯的妃。常樂公主得到唐高宗的厚待,天后武則天因此憎恨她。辛巳(初七),周王的妃因犯罪被廢黜,禁閉在內侍省,送給的食物都是生的,看守觀察她的煙囪是否冒煙,後來發現有幾天不冒煙,打開門一看,人已死去並腐爛了。趙也由定州刺史貶為栝州刺史,同時命令常樂公主隨他赴任,不許他們回京師長安朝見唐高宗。
[9]太子弘仁孝謙謹,上甚愛之;禮接士大夫,中外屬心。天后方逞其志,太子奏請,數迕旨,由是失愛於天后。義陽、宣城二公主,蕭淑妃之女也,坐母得罪,幽於掖庭,年逾三十不嫁。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出降,上許之。天后怒,即日以公主配當上翊衛權毅、王遂古。己亥,太子薨於合璧宮,時人以為天后鴆之也。
[9]太子李弘仁愛孝順、謙虛謹慎,唐高宗很喜歡他。他對士大夫能以禮相待,得到了朝廷內外的愛戴。天后武則天正要施展個人抱負,太子李弘奏事多次違反她的旨意,因此武則天對他不喜歡。義陽、宣城二位公主,是蕭淑妃的女兒,因受母親牽連而獲罪,被囚禁在後宮中,年過三十不能結婚。太子李弘見到這種情況,既吃驚又同情,便立即上奏請求準許她們出嫁,得到唐高宗的批准。武則天很惱火,當天便把她們分別嫁給正在值班的翊衛權毅、王遂古。己亥(二十五日),太子李弘死於合璧宮,當時人以為是被天后武則天用鴆酒毒死的。
壬寅,車駕還洛陽宮。五月,戊申,下詔:“朕方欲禪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可謚為孝敬皇帝。
壬寅(二十八日),唐高宗回到洛陽宮。五月,戊申(初五),唐高宗下詔說:“朕正準備把帝位禪讓給太子,而他忽然一病不起。應當重申以前的旨意,給予尊貴的名號,可定諡號為孝敬皇帝。”
六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赦天下。
六月,戊寅(初五),唐朝立雍王李賢為皇太子,赦免天下罪人。
[10]天后惡慈州刺史杞王上金,有司希旨奏其罪;秋,七月,上金坐解官,澧州安置。
[10]天后武則天厭惡慈州刺史杞王李上金,有關部門迎合她的旨意奏報他有罪。秋季,七月,李上金因此被解除職務,在澧州安置。
[11]八月,庚寅,葬孝敬皇帝於恭陵。
[11]八月,庚寅(十九日),唐朝葬孝敬皇帝李弘於恭陵。
[12]戊戌,以戴至德為右僕射,庚子,以劉仁軌為左僕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如故。張文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中如故。
[12]戊戌(二十七日),唐朝任命戴至德為右僕射,庚子(二十九日),任命劉仁軌為左僕射,兩人都仍擔任同中書門下三品。任命張文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李敬玄為吏部尚書兼左庶子,仍然擔任同中書門下三品。
劉仁軌、戴至德更日受牒訴,仁軌常以美言許之,至德必據理難詰,未嘗與奪,實有冤結者,密為奏辯。由是時譽皆歸仁軌。或問其故,至德曰:“威福者人主之柄,人臣安得盜取之!”上聞,深重之。有老嫗欲詣仁軌陳牒,誤詣至德,至德覽之未終,嫗曰:“本謂是解事僕射,乃不解事僕射邪!歸我牒!”至德笑而授之。時人稱其長者。文時兼大理卿,囚聞改官,皆慟哭。文性嚴正,諸司奏議,多所糾駁,上甚委之。
劉仁軌、戴至德按日輪流接受訟辭。劉仁軌常用動聽的言詞答應遞訟辭人的要求,戴至德定要據理責問,未曾輕易答應或否定,確實有冤枉的,才私下上奏皇帝為其申辯。因此,當時美好的聲譽都歸於劉仁軌。有人問戴至德,這是什麼緣故,他說:“刑罰和賞賜都是皇帝的權力,作臣下的怎能盜用呢!”唐高宗聽到這話後,很器重他。曾有老婦人要找劉仁軌呈遞訟辭,錯找了戴至德。戴至德還未完看完訟辭,老婦人發現找錯了,說:“原來以為是懂事的僕射,竟是不懂事的僕射!快把訟辭還我!”戴至德笑著把訟辭交還她。當時人稱讚他是個恭謹忠厚的人。張文當時兼任大理卿,囚犯們聽說他改任侍中,無不痛哭。張文秉性嚴肅正直,各部門向皇帝陳述問題的上書,他常加以糾正或提出異議,唐高宗很依靠他。
儀鳳元年(丙子、676)
儀鳳元年(丙子,公元676年)
[1]春,正月,壬戌,徙翼王輪為相王。
[1]春季,正月,壬戌(二十三日),唐朝改封冀王李輪為相王。
[2]納州獠反,敕黔州都督發兵討之。
[2]納州獠人反叛唐朝,唐高宗命令黔州都督發兵討伐。
[3]二月,甲戌,徙安東都護府於遼東故城;先是有華人任東官者,悉罷之。徙熊津都督府於建安故城;其百濟戶口先徙於徐、兗等州者,皆置於建安。
[3]二月,甲戌(初六),唐朝將安東都護府遷至遼東故城;這以前有華人在安東任官的,一律免職。又將熊津都督府遷至建安故城;原先已遷至徐、兗等州居住的百濟人,都安置在建安。
[4]天后勸上封中嶽;癸未,詔以今冬有事於嵩山。
[4]天后武則天勸唐高宗封中嶽嵩山;癸未(十五日),唐高宗下詔說,定於今年冬季封嵩山。
[5]丁亥,上幸汝州之溫湯。
[5]丁亥(十九日),唐高宗到達汝州溫泉。
[6]三月,癸卯,黃門侍郎來恆、中書侍郎薛元超並同中書門下三品。恆,濟之兄;元超,收之子也。
[6]三月,癸卯(初五),黃門侍郎來恆、中書侍郎薛元超都任同中書門下三品。來恆是來濟的哥哥;薛元超是薛收的兒子。
[7]甲辰,上還東都。
[7]甲辰(初六),唐高宗返回東都洛陽。
[8]閏月,吐蕃寇鄯、廓、河、芳等州,敕左監門衛中郎將令狐智通發興、鳳等州兵以御之。己卯,詔以吐蕃犯塞,停封中嶽。乙酉,以洛州牧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并州大都督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將左衛大將軍契何力等,以討吐蕃。二王皆不行。
[8]閏三月,吐蕃侵擾鄯、廓、河、芳等州,唐高宗命令左監門衛中郎將令狐智通徵發興、鳳等州的兵士抵禦他們。己卯(十一日),唐高宗下詔說,因吐蕃侵犯邊塞,停止封中嶽嵩山。乙酉(十七日),唐朝任命洛州牧周王李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率領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并州大都督相王李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率領左衛大將軍契何力等人,討伐吐蕃。李顯、李輪都沒有到任。
[9]庚寅,車駕西還。
[9]庚寅(二十二日),唐高宗西返長安。
[10]甲寅,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
[10]甲寅(疑誤),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
[11]戊午,車駕至九成宮。
[11]戊午(疑誤),唐高宗到達九成宮。
[12]六月,癸亥,黃門侍郎晉陵高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
[12]六月,癸亥(二十七日),黃門侍郎晉陵人高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
[13]秋,八月,乙未,吐蕃寇疊州。
[13]秋季,八月乙未(疑誤),吐蕃侵擾疊州。
[14]壬寅,敕:“桂、廣、交、黔等都督府,比來注擬土人,簡擇未精,自今每四年遣五品已上清正官充使,仍令御史同往注擬。”時人謂之南選。
[14]壬寅(初七),唐高宗命令:“桂、廣、交、黔等都督府,近來任命當地人中為官,挑選不當。從現在起,每四年一次,派遣五品以上清正官員充任使者,並令御史一同前往選任官員。”當時人稱它為南選。
[15]九月,壬申,大理奏左威衛大將軍權善才、左監門中郎將范懷義誤斫昭陵柏,罪當除名;上特命殺之。大理丞太原狄仁傑奏:“二人罪不當死。”上曰:“善才等斫陵柏,我不殺則為不孝。”仁傑固執不已,上作色,令出,仁傑曰:“犯顏直諫,自古以為難。臣以為遇傑、紂則難,遇堯、舜則易。今法不至死而陛下特殺之,是法不信於人也,人何所措其手足!且張釋之有言:‘設有盜長陵一土,陛下何以處之?’今以一株柏殺二將軍,後代謂陛下為何如矣!臣不敢奉詔者,恐陷陛下於不道,且羞見釋之於地下故也。”上怒稍解,二人除名,流嶺南。後數日,擢仁傑為侍御史。
[15]九月,壬申(初七),大理寺上奏說左威衛大將軍權善才、左監門中郎將范懷義誤砍昭陵柏樹,論罪應當除去官吏名籍;唐高宗特意命令處死他們。大理丞太原人狄仁傑上奏說:“這兩人的罪行不夠處死。”唐高宗說:“權善才等砍昭陵柏樹,我不殺他們就是不孝。”狄仁傑一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唐高宗滿臉怒色,命令他出去,狄仁傑說:“冒犯皇帝的威嚴,直言規勸,自古以來就認為很難作到。我以為遇到桀、紂則困難,遇到堯、舜則容易。現在依照法律不該處死的人,而陛下特意殺他,是法律不能取信於人,人們將何所適從?漢朝張釋之對文帝說過:‘假如有人盜取高祖長陵一土,陛下如何處分他?’現在因砍一棵柏樹而殺兩位將軍,後代會認為陛下是怎么樣的君主?我之所以不執行處死他們的命令,是恐怕使陛下陷於無道的處境,而且無臉見張釋之於九泉之下的緣故。”唐高宗的怒氣這才消解,權善才、范懷義被除去名籍,流放嶺南。幾天以後,朝廷提升狄仁傑為侍御史。
初,仁傑為并州法曹,同僚鄭崇質當使絕域。崇質母老且病,仁傑曰:“彼母如此,豈可使之有萬里之憂!”詣長史藺仁基,請代之行。仁基素與司馬李孝廉不葉,因相謂曰:“吾輩豈可不自愧乎!”遂相與輯睦。
當初,狄仁傑為并州法曹,同事鄭崇質應當出使遙遠的地區。鄭崇質的母親年老又有病,狄仁傑說:“他母親的情況如此,怎么可以讓她有萬里離別的憂愁!”於是找到長史藺仁基,請求代替鄭崇質承擔出使的任務。藺仁基一貫與司馬李孝廉不和,這時候兩人不禁相對說:“我們難道自己不感到羞愧么?”以後兩人和睦相處。
[16]冬,十月,車駕還京師。
[16]冬季,十月,唐高宗返回京師長安。
[17]丁酉,享太廟,用太學博士史璨議,後三年而,後二年而。
[17]丁酉(初三),唐朝集合祖先神主於太廟舉行祭,採納太學博士史璨的建議,祭以後三年舉行祭,祭以後二年舉行祭。
[18]郇王素節,蕭淑妃之子也,警敏好學。天后惡之,自岐州史左遷申州刺史。乾封初,敕曰:“素節既有舊疾,不須入朝。”而素節實無疾,自以久不得入覲,乃著《忠孝論》。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因使潛封其論以進。後見之,誣以贓賄,丙午,降封鄱陽王,袁州安置。
[18]郇王李素節是蕭淑妃的兒子,機敏好學。天后武則天討厭他,自岐州刺史降職為申州刺史。乾封初年,唐高宗命令說:“李素節既然有病,就不必入宮朝見。”其實李素節並沒有病。自己覺得長期不得朝見皇帝,便撰寫了《忠孝論》。他的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派人悄悄將他的《忠孝論》密封呈送唐高宗。天后武則天見到後,誣告李素節貪贓受賄,丙午(十二日),降封他為鄱陽郡王,在袁州安置。
[19]十一月,壬申,改元,赦天下。
[19]十一月,壬申(初八),唐高宗更改年號為儀鳳,赦天下。
[20]庚寅,以李敬玄為中書令。
[20]庚寅(二十六日),唐朝任命李敬玄為中書令。
[21]十二月,戊午,以來恆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鄢陵崔知悌、國子司業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道巡撫。
[21]十二月,戊午(二十五日),唐朝任命來恆為河南道大使,薛元超為河北道大使,尚書左丞鄢陵人崔知悌、國子司業鄭祖玄為江南道大使,分別前往各道巡視、安撫。
二年(丁丑、677)
二年(丁丑,公元677年)
[1]春,正月,乙亥,上耕藉田。
[1]春季,正月,乙亥(十二日),唐高宗舉行耕種藉田典禮。
[2]初,劉仁軌引兵自熊津還,扶餘隆畏新羅之逼,不敢留,尋亦還朝。二月,丁巳,以工部尚書高藏為遼東州都督,封朝鮮王,遣歸遼東,安輯高麗餘眾;高麗先在諸州者,皆遣與藏俱歸。又以司農卿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封帶方王,亦遣歸安輯百濟餘眾,仍移安東都護府於新城以統之。時百濟荒殘,命隆寓居高麗之境。藏至遼東,謀叛,潛與通;召還,徙邛州而死,散徙其人於河南、隴右諸州,貧者留安東城傍。高麗舊城沒於新羅,餘眾散入及突厥,隆亦竟不敢還故地,高氏、扶餘氏遂亡。
[2]當初,唐朝將領劉仁軌領兵從熊津返回,扶餘隆畏懼新羅逼迫,不敢逗留,不久也返回唐朝。二月,丁巳(二十五日),唐朝任命工部尚書高藏為遼東州都督,封朝鮮王,送回遼東,安撫高麗餘眾;高麗人先已安置在各州的,都與高藏一起送回遼東。又任命司農卿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封帶方王,也送他回去安撫百濟餘眾,又遷移安東都護府於新城,以統轄遼東州和熊津。當時百濟荒蕪殘破,命令扶餘隆寓居高麗境內。高藏來到遼東,陰謀反叛,暗通;被唐朝召回,遷徙到邛州後死去,他的部下被分散遷徙到河南、隴右各州,貧窮的留在安東城附近。高麗舊城被新羅吞沒,餘眾分散投奔和突厥,扶餘隆最終也不敢返回原居留地區,高氏、扶餘氏於是滅亡。
[3]三月,癸亥朔,以郝處俊、高智周並為左庶子,李義琰為右庶子。
[3]三月,癸亥朔(初一),唐朝任命郝處俊、高智周為左庶子,李義琰為右庶子。
夏,四月,左庶子張大安同中書門下三品。大安,公謹之子也。
夏季,四月,左庶子張大安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是張公瑾的兒子。
[4]詔以河南、北旱,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存問賑給。侍御史寧陵劉思立上疏,以為:“今麥秀蠶老,農事方殷,敕使撫巡,人皆竦,忘其家業,冀此天恩,聚集參迎,妨廢不少。既緣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望且委州縣賑給,待秋務閒,出使褒貶。”疏奏,謐等遂不行。
[4]唐高宗下詔,因河南、河北發生旱災,派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別到各道慰問救濟,侍御史寧陵人劉思立上書認為:“現在正當麥子抽穗春蠶吐絲的季節,農事正忙,皇帝派遣使者巡視安撫,百姓翹首企待,歡欣鼓舞,忘了生產,期望得到皇帝的恩惠,聚集起來參拜、歡迎使者,對農事妨礙很大。皇帝本意是安撫慰問百姓,結果卻造成對他們的困擾。既然是為了救濟,官署應建立支付的帳薄,希望先委派各州縣救濟,等到秋後農閒,再派出使者到各地考核救濟工作的好壞。”奏疏上達後,崔謐等便沒有出使。
[5]五月,吐蕃寇扶州之臨河鎮,擒鎮將杜孝升,令齎書說松州都督武居寂使降,孝升固執不從。吐蕃軍還,舍孝升而去,孝升復帥餘眾拒守。詔以孝升為游擊將軍。
[5]五月,吐蕃侵擾唐朝扶州的臨河鎮,擒獲鎮將杜孝升,命令他送信說服松州都督武居寂投降,杜孝升堅決拒絕。吐蕃撤退時,沒有把杜孝升帶走,於是他又率領餘部防守臨河鎮。唐高宗下令任命杜孝升為游擊將軍。
[6]秋,八月,徒周王顯為英王,更名哲。
[6]秋季,八月,唐朝改封周王李顯為英王,改名為李哲。
[7]命劉仁軌鎮洮河軍。冬,十二月,乙卯,詔大發兵討吐蕃。
[7]唐朝命令劉仁軌鎮守洮河軍。冬季,十二月,乙卯(二十七日),唐高宗下令大規模發兵討伐吐蕃。
[8]詔以顯慶新禮,多不師古,其五禮並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官益無憑守,每有大禮,臨時撰定。
[8]唐高宗下令:因顯慶年間所推行的新禮,多不效法古禮,其後五禮均依照《周禮》執行。從此禮官更加無所憑據,每次遇到大禮儀時,才臨時選定。
三年(戊寅、678)
三年(戊寅,公元678年)
[1]春,正月,辛酉,百官及蠻夷酋長朝天后於光順門。
[1]春季,正月,辛酉(初四),唐朝百官及蠻夷首領朝見天后武則天於光順門。
[2]劉仁軌鎮洮河,每有奏請,多為李敬玄所抑,由是怨之。仁軌知敬玄非將帥才,欲中傷之,奏言:“西邊鎮守,非敬玄不可。”敬玄固辭。上曰:“仁軌須朕,朕亦自往,卿安得辭!”丙子,以敬玄代仁軌為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仍檢校鄯州都督。又命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孝逸等發劍南、山南兵以赴之。孝逸,神通之子也。
[2]劉仁軌鎮守洮河,每次上書向唐高宗提出什麼要求,多被李敬玄壓制,因此對他懷恨。劉仁軌明知道李敬玄並無將帥的才能,為了陷害他,便上奏說:“西邊的鎮守任務,非李敬玄不能勝任。”李敬玄對此一再推辭。唐高宗對他說:“劉仁軌如果需要朕,朕也親自去,你怎么能推辭呢!”丙子(十九日)任命李敬玄接替劉仁軌為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並任檢校鄯州都督。又命令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李孝逸等發劍南、山南兵支援他。李孝逸是淮安王李神通的兒子。
癸未,遣金吾將軍曹懷舜等分往河南、北募猛士,不問布衣及仕宦。
癸未(二十六日),唐朝派遣金吾將軍曹懷舜等分別往河南、河北招募勇士,不論平民還是官員都可應募。
[3]夏,四月,戊申,赦天下,改來年元為通乾。
[3]夏季,四月,戊申(二十二日),唐朝大赦天下罪人,改明年年號為通乾。
[4]五月,壬戌,上幸九成宮。丙寅,山中雨,大寒,從兵有凍死者。
[4]五月,壬戌(初七),唐高宗到達九成宮。丙寅(十一日),山中下雨,天氣寒冷,隨從的士兵有人被凍死。
[5]秋,七月,李敬玄奏破吐蕃於龍支。
[5]秋季,七月,李敬玄上奏唐高宗說,在龍支打敗吐蕃。
[6]上初即位,不忍觀《破陳樂》,命撤之。辛酉,太常少卿韋萬石奏:“久寢不作,懼成廢缺。請自今大宴會復奏之。”上從之。
[6]唐高宗初即位時,沒耐心觀看歌舞《破陣樂》,下令撤除。辛酉(初七),太常少卿韋萬石上奏說:“久不演唱,《破陣樂》恐怕要失傳。請求今後遇到大宴會時恢復演唱。”唐高宗聽從他的意見。
[7]九月,辛酉,車駕還京師。
[7]九月,辛酉(初七),唐高宗返回京師長安。
[8]上將發兵討新羅,侍中張文臥疾在家,自輿入見,諫曰:“今吐蕃為寇,方發兵西討;新羅雖雲不順,未嘗犯邊,若又東征,臣恐公私不勝其弊。”上乃止。癸亥,文薨。
[8]唐高宗將要發兵討伐新羅,侍中張文臥病在家,得知後便自己坐轎入宮晉見唐高宗,規勸說:“現在吐蕃侵擾,正發兵向西討伐;新羅雖說不馴服,但還未曾侵犯邊境,如果又發兵東征,我恐怕官府和百姓都難於承受這種負擔。”唐高宗於是停止發兵東征。癸亥(初九日),張文去世。
[9]丙寅,李敬玄將兵十八萬與吐蕃將論欽陵戰於青海之上,兵敗,工部尚書、右衛大將軍彭城僖公劉審禮為吐蕃所虜。時審禮將前軍深入,頓於濠所,為虜所攻,敬玄懦怯,按兵不救。聞審禮戰沒,狼狽還走,頓於承風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高岡以壓之。左領軍員外將軍黑齒常之,夜帥敢死之士五百人襲擊虜營,虜眾潰亂,其將跋地設引兵遁去,敬玄乃收餘眾還鄯州。
[9]丙寅(十二日),李敬玄率兵十八萬與吐蕃將領論欽陵交戰於青海之上,打了敗仗,工部尚書、右衛大將軍彭城僖公劉審禮被吐蕃俘虜。當時劉審禮正率前軍深入敵境,駐紮在濠所,被吐蕃攻擊,李敬玄畏懼,不敢前去救援。聽說劉審禮戰敗被俘,他又狼狽後撤,駐紮在承風嶺,利用泥溝自我防衛,吐蕃屯兵高崗,居高臨下向他施加壓力。左領軍員外將軍黑齒常之,夜間率領敢死隊五百人襲擊吐蕃軍營,吐蕃軍潰散,他們的將領跋地設領兵逃走,李敬玄於是收集殘餘士兵返回鄯州。
審禮諸子自縛詣闕,請入吐蕃贖其父,敕聽次子易從詣吐蕃省之。比至,審禮已病卒,易從晝夜號哭不絕聲;吐蕃哀之,還其屍,易從徒跣負之以歸。
劉審禮的幾個兒子自己捆綁著來到皇宮門前,請求赴吐蕃贖回他們的父親。唐高宗準許他的次子劉易從去吐蕃探望。等到他抵達吐蕃時,劉審禮已病死。劉易從日夜不停地痛哭;吐蕃人同情他,交還他父親的遺體。劉易從背著父親遺體,赤足步行而歸。
上嘉黑齒常之之功,擢拜左武衛將軍,充河源軍副使。
唐高宗嘉獎黑齒常之的功勞,提升他為左武衛將軍,充任河源軍副使。
李敬玄之西征也,監察御史原武婁師德應猛士詔從軍,及敗,敕師德收集散亡,軍乃復振。因命使於吐蕃,吐蕃將論贊婆迎之赤嶺。師德宣導上意,諭以禍福,贊婆甚悅,為之數年不犯邊。師德遷殿中侍御史,充河源軍司馬,兼知營田事。
李敬玄西征時,監察御史原武人婁師德在朝廷招募勇士時應募從軍。西征失敗,唐高宗命令婁師德收集被打散的兵卒,軍力又得以恢復,於是又命令他出使吐蕃。吐蕃將領論贊婆在赤嶺迎接他。他向論贊婆傳達唐高宗的旨意,指明利害關係,論贊婆很高興,為此好幾年沒有侵擾唐朝邊境。婁師德升任殿中侍御史,充任河源軍司馬,兼管屯田事宜。
上以吐蕃為憂,悉召侍臣謀之,或欲和親以息民;或欲嚴設守備,俟公私富實而討之;或欲亟發兵擊之。議竟不決,賜食而遣之。
唐高宗認為與吐蕃的關係是可憂慮的事情,於是召集全部身邊的大臣討論對策,有人想用和親的辦法求取和平,使百姓得到休息;有人想加強守備,待公私都富足時再討伐;有人想馬上發兵討伐。討論到最後也沒有取得一致意見,只好賜給大家一頓飯吃,然後讓他們散去。
太學生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御吐蕃之策,以為:“理國之要,在文與武。今言文者則以辭華為首而不及經綸,言武者則以騎射為先而不及方略,是皆何益於理亂哉!故陸機著《辨亡》之論,無救河橋之敗,養由基射穿七札,不濟鄢陵之師,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語有之:‘人無常俗,政有理亂;兵無強弱,將有巧拙。’故選將當以智略為本,勇力為末。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豈足當閫外之任!李左車、陳湯、呂蒙、孟觀,皆出貧賤而立殊功,未聞其家代為將也。
太學生宋城人魏元忠給唐高宗上密封的奏章,獻防禦吐蕃的計策,認為:“治理國家,關鍵在文和武兩個方面。現今講文的人只以言詞華麗為首要,而不涉及籌劃治理國家大事;講武的人只以騎馬射箭為先,而不涉及計謀策略。這對國家的治亂有什麼益處呢?所以陸機著《辯亡論》,總結孫吳興亡的原因,但挽救不了他自己在河橋的敗亡;楚國大夫養由基有射穿七層甲片的勇力,也不能避免楚軍在鄢陵之戰中失敗。這已經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古語中有這樣的說法:‘人沒有一成不變的習俗,政事卻有治理得好和壞;兵士無所謂強與弱,將領卻有聰明和笨拙。’所以選擇將領應當以謀賂為根本,勇力為次要。現今朝廷用人,一般都錄用將門子弟和為國事而犧牲的人的家屬。他們都是平庸的人,怎么能擔當軍事重任!李左車、陳湯、呂蒙、孟觀,都出身貧賤而建立特殊功勳,未曾聽說他們家世代都是武將。
夫賞罰者,軍國之切務,苟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以致理。議者皆云:‘近日征伐,虛有賞格而無事實。’蓋由小才之吏,不知大體,徒惜勛庸,恐虛倉庫。不知士不用命,所損幾何!黔首雖微,不可欺罔。豈得懸不信之令,設虛賞之科,而望其立功乎!自蘇定方征遼東,李破平壤,賞絕不行,勛仍淹滯,不聞斬一台郎,戮一令史,以謝勛人。大非川之敗,薛仁貴、郭待封等不即重誅,使早誅仁貴等,則自余諸將豈敢失利於後哉!臣恐吐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
“賞功罰罪,是軍隊和國家最迫切的事務,假如有功不獎賞,有罪不處罰,雖堯、舜再生也不能使國家得到治理。人們都議論說:‘近來征伐,頒賞的等級、標準有名無實。’這大概由於才識短小的官吏不識大體,只吝惜授給功勳,恐怕倉庫空虛。而不知道將士不捨命效勞損失有多大?百姓地位雖卑微,但也是欺騙不了的。怎么能靠發布沒有信用的法令,規定不能兌現的頒賞條例,就指望他們奮勇立功呢!自從蘇定方征伐遼東,李世攻破平壤,賞賜就不再實行,有功勞的人得不到提升,沒有聽說斬一名掌管記功頒賞的台郎、令史,以向有功勞的人表示歉意。大非川的失敗,薛仁貴、郭待封等沒有處以重刑,假使早處死薛仁貴等,則其餘諸將後來怎么還敢失利呢!我恐怕吐蕃的平定,並非短期內能指望實現的。
又,出師之要,全資馬力。臣請開畜馬之禁,使百姓皆得畜馬;若官軍大舉,委州縣長吏以官錢增價市之,則皆為官有。彼胡虜恃馬力以為強,若聽人間市而畜之,乃是損彼之強為中國之利也。”先是禁百姓畜馬,故元忠言之。上善其言,召見,令直中書省,仗內供奉。
“還有,出兵時重要的一條,全仰仗馬力。我請求廢除養馬的禁令,使百姓都能夠養馬;若官軍大規模行動,即委託州縣長官用官錢加價購買,則馬就全都成為國家所有了。胡人本來依賴馬力逞強,如果允許民間買馬飼養,便是減弱他們的有利條件,進而變為我們的有利條件了。”原來唐朝禁止百姓養馬,所以魏元忠上奏時提到它。唐高宗認為他的意見很好,召見了他,並命令他在中書省任事,朝會時得隨百官朝見皇帝。
[10]冬,十月,丙午,徐州刺史密貞王元曉薨。
[10]冬季,十月,丙午(二十三日),徐州刺史密貞王李元曉去世。
[11]十一月,壬子,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來恆薨。
[11]十一月,壬子(疑誤),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來恆去世。
[12]十二月,詔停來年通乾之號,以反語不善故也。
[12]十二月,唐高宗詔令停止原定明年改用的通乾年號,原因是它的反語不好。
調露元年(己卯、679)
調露元年(己卯,公元679年)
[1]春,正月,己酉,上幸東都。
[1]春季,正月,己酉(二十八日),唐高宗來到東都洛陽。
司農卿韋弘機作宿羽、高山、上陽等宮,制度壯麗。上陽宮臨洛水,為長廊亘一里。宮成,上徙御之。侍御史狄仁傑劾奏弘機導上為奢泰,弘機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恩用事,朝廷畏之。仁傑奏其奸,請付法司,上特原之,仁傑曰:“國家雖乏英才,豈少本立輩!陛下何惜罪人,以虧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請棄臣於無人之境,為忠貞將來之戒!”本立竟得罪。由是朝廷肅然。
司農卿韋弘機建設宿羽、高山、上陽等宮,規模壯麗。上陽宮臨洛水,建有綿延一里長的長廊。宮殿落成後,唐高宗移居其中。侍御史狄仁傑上奏彈劾韋弘機引導皇帝奢侈無度,韋弘機因此獲罪被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依仗皇帝的恩寵濫用權力,朝廷百官都畏懼他。狄仁傑上奏揭發他的邪惡行徑,要求將他交給法務部門查辦。唐高宗特意赦免他。狄仁傑說:“國家雖缺乏優秀人才,但並不缺少像王本立這類人!陛下為何愛惜有罪的人,從而損害王法。如果一定要赦免王本立,那就請先將我流放到荒無人煙的地方,作為將來忠貞之臣的鑑戒。”王本立終於被治罪。從此朝廷嚴肅有法度。
[2]庚戌,右僕射、太子賓客道恭公戴至德薨。
[2]庚戌(二十九日),右僕射、太子賓客道恭公戴至德去世。
[3]二月,壬戌,吐蕃贊普卒,子器弩悉弄立,生八年矣。時器弩悉弄與其舅麴薩若詣羊同發兵,有弟生六年,在論欽陵軍中。國人畏欽陵之強,欲立之,欽陵不可,與薩若共立器弩悉弄。
二月,壬戌(十一日),吐蕃贊普去世,他八歲的兒子器弩悉弄繼位。當時器弩悉弄同他舅舅麴薩若去羊同國徵兵,他六歲的弟弟正在論欽陵軍中。吐蕃人畏懼論欽陵擁有強兵,想讓他弟弟繼位,論欽陵不同意,與麴薩若共同擁立器弩悉弄。
上聞贊普卒,命裴行儉乘間圖之。行儉曰:“欽陵為政,大臣輯睦,未可圖也。”乃止。
唐高宗得知贊普去世,命令裴行儉乘機進攻吐蕃。裴行儉說:“論欽陵掌權,大臣團結和睦,不能進攻。”於是沒有行動。
[4]夏,四月,辛酉,郝處俊為侍中。
[4]夏季,四月,辛酉(十二日),郝處俊任侍中。
[5]偃師人明崇儼,以符咒幻術為上及天后所重,官至正諫大夫。五月,壬午,崇儼為盜所殺,求賊,竟不得。贈崇儼待中。
[5]偃師人明崇儼,依仗符咒幻術為唐高宗和天后武則天所器重,官做到正諫大夫。五月,壬午(初三),明崇儼被盜賊殺死,搜捕盜賊,竟沒有捕到。唐高宗追贈他為侍中。
[6]丙戌,命太子監國。太子處事明審,時人稱之。
[6]丙戌(初七),唐高宗命令太子監理國家政事。太子處理事情明白周密,受到當時人的稱讚。
[7]戊戌,作紫桂宮於澠池之西。
[7]戊戌(十九日),唐朝在澠池之西建設紫桂宮。
[8]六月,辛亥,赦天下,改元。
[8]六月,辛亥(初三),唐朝大赦天下罪人,更改年號。
[9]初,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其別帥李遮匐與吐蕃連和,侵逼安西,朝議欲發兵討之。吏部侍郎裴行儉曰:“吐蕃為寇,審禮覆沒,干戈未息,豈可復出師西方!今波斯王卒,其子泥洹師為質在京師,宜遣使者送歸國,道過二虜,以便宜取之,可不血刃而擒也。”上從之。命行儉冊立波斯王,仍為安撫大食使。行儉奏肅州刺史王方翼以為己副,仍令檢校安西都護。
[9]當初,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同他的別帥李庶匐與吐蕃聯合,侵逼安西,朝廷討論想發兵討伐西突厥。吏部侍郎裴行儉說:“吐蕃侵擾,劉審禮全軍覆沒,現在戰事還未停息,怎么可以再出兵西方!現今波斯王已死,他兒子泥洹師作為人質還留在京師長安,應該派遣使者送他回國,在途經阿史那都支和李庶匐統治區時,見機行事襲取他們,可以不經激戰而將他們擒獲。”唐高宗採納裴行儉的意見,裴行儉上奏要求任命肅州刺史王方翼為自己的副職,並充任檢校安西都護。
[10]秋,七月,己卯朔,詔以今年冬至有事於嵩山。
[10]秋季,七月,己卯朔(初一),唐高宗下詔定於今年冬至封嵩山。
[11]初,裴行儉嘗為西州長史,及奉使過西州,吏人郊迎,行儉悉召其豪傑子弟千餘人自隨,且揚言天時方熱,未可涉遠,須稍涼乃西上。阿史那都支覘知之,遂不設備。行儉徐召四鎮諸胡酋長謂曰:“昔在西州,縱獵甚樂,今欲尋舊賞,誰能從吾獵者?”諸鬍子弟爭請從行,近得萬人。行儉陽為畋獵,校勒部伍,數日,遂倍道西進。去都支部落十餘里,先遣都支所親問其安否,外示閒暇,似非討襲,續使促召相見。都支先與李遮匐約,秋中拒漢使,猝聞軍至,計無所出,帥其子弟迎謁,遂擒之。因傳其契箭,悉召諸部酋長,執送碎葉城。簡其精騎,輕齎,晝夜進掩遮匐,途中,獲都支還使與遮匐使者同來;行儉釋遮匐使者,使先往諭遮匐以都支已就擒,遮匐亦降。於是囚都支、遮匐以歸,遣波斯王自還其國,留王方翼於安西,使築碎葉城。
[11]當初,裴行儉曾任西州長史,等到他奉命出使,路過西州,當地的官吏和百姓都到郊外迎接。裴行儉將當地豪傑子弟千餘人招來充當自己的隨從,而且聲稱天氣正熱,不適合遠行,等待天氣涼爽後再西進。阿史那都支偵察到這一情況,於是不加防備。裴行儉便從容不迫地召集龜茲、毗沙、焉耆、疏勒四鎮的胡人酋長,對他們說:“從前我在西州時,打獵很愉快,現在想尋求往日的歡樂,誰願意同我一起打獵去?”胡人子弟爭相要求隨行,又召集到將近萬人。裴行儉佯裝打獵,整編隊伍,數日後便兼程迅速西進。到距離阿史那都支部落十多里處,先派遣與他親近的人去向他問安,表現出安閒無事,並非要討伐襲擊他的樣子,接著又派使者急召他前來相見。阿史那都支原先與李庶匐相約,到八月時一起抗拒唐朝的使者,突然聽說唐軍到達,一時想不出對付的辦法,只好率領子弟出來迎接,於是被擒獲。接著又用他的令箭召集他屬下諸部的酋長,一起押送碎葉城。然後挑選精銳騎兵,輕裝前進,日夜兼程突襲李庶匐。進軍途中,俘獲阿史那都支從李庶匐處返回的使者和與他同行的李庶匐的使者。裴行儉釋放李庶匐的使者,讓他先去通知李庶匐,說阿史那都支已經就擒,李庶匐便投降了。於是裴行儉拘押阿史那都支和李庶匐回長安,打發波斯王自己返回他的國家,留王方翼於安西,讓他修築碎葉城。
[12]冬,十月,單于大都護府突厥阿史德溫傅、奉職二部俱反,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皆叛應之,眾數十萬,遣鴻臚卿單于大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右領軍衛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將兵討之。嗣業等先戰屢捷,因不設備;會大雪,突厥夜襲其營,嗣業狼狽拔營走,眾遂大亂,為虜所敗,死者不可勝數。大智、景嘉引步兵且行且戰,得入單于都護府。嗣業減死,流桂州,大智、景嘉並免官。
[12]冬季,十月,單于大都護府突厥阿史德溫傅、奉職兩部一起反抗唐朝,擁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一起反叛,回響他們,擁兵數十萬。唐朝派遣鴻臚卿單于大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右領軍衛將軍花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等率兵討伐他們。蕭嗣業等開始時作戰接連告捷,因而不注意防備;遇上下大雪,突厥人乘夜偷襲他們的軍營,蕭嗣業狼狽拔營逃走,部隊於是大亂,被突厥兵打敗,被打死的士兵很多。花大智、李景嘉率領步兵且戰且走,得以退入單于都護府。蕭嗣業免除死罪,流放桂州,花大智、李景嘉都被免官。
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軌命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與虜通謀,事泄,上令元軌窮其黨與,元軌曰:“強寇在境,人心不安,若多所逮系,是驅之使叛也。”乃獨殺嘉運,余無所問,因自劾違制。上覽表大喜,謂使者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失定州矣。”自是朝廷有大事,上多密敕問之。
突厥人侵擾定州,刺史霍王李元軌命令打開城門,放下旗幟。突厥人懷疑有埋伏,畏懼而乘夜間天黑撤走。定州人李嘉運與突厥人暗通,事情敗露後,唐高宗命令李元軌徹底追究他的同黨。李元軌說:“強敵臨境,人心不安,如果過多逮捕人,會逼使他們叛變。”於是只殺李嘉運,其餘的都不追究,並上書說自己違反了命令。唐高宗閱讀他的奏表後很高興,對使者說:“朕也後悔了,假使沒有霍王,便失去定州了。”從此,朝廷有大事,唐高宗多下密詔徵詢他的意見。
[13]壬子,遣左金吾衛將軍曹懷舜屯井陘,右武衛將軍崔獻屯龍門,以備突厥。突厥扇誘奚、契丹侵掠營州,都督周道務遣戶曹始平唐休將兵擊破之。
[13]壬子(初五),唐朝派遺左金吾衛將軍曹懷舜屯兵井陘,右武衛將軍崔獻屯兵龍門,以防備突厥。突厥煽動誘惑奚、契丹侵掠營州,都督周道務派遣戶曹始平人唐休領兵將他們打敗。
[14]庚申,詔以突厥背誕,罷封嵩山。
[14]庚申(十三日),唐高宗下詔,因突厥違抗朝命不受調度約束,停止封嵩山。
[15]癸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論塞調傍來告喪,並請和親,上遣郎將宋令文詣吐蕃會贊普之葬。
[15]癸亥(十六日),吐蕃文成公主派遣大臣論塞調傍來長安報告贊普的喪事,並請求和親。唐高宗派遣郎將宋令文去吐蕃參加贊普的葬禮。
[16]十一月,戊寅朔,以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高智周為御史大夫,罷知政事。
[16]十一月,戊寅朔(初一),唐朝任命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高智周為御史大夫,罷知政事。
[17]癸未,上宴裴行儉,謂之曰:“卿有文武兼資,今授卿二職。”乃除禮部尚書兼校右衛大將軍。甲辰,以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將兵十八萬,並西軍檢校豐州都督程務挺、東軍幽州都督李文總三十餘萬以討突厥,並受行儉節度。務挺,名振之子也。
癸未(初六),唐高宗宴請裴行儉,對他說:“你兼有文武才能,現在授予你兩個職務。”於是任命他為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甲辰(二十七日),任命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領兵十八萬,會同西軍檢校豐州都督程務挺、東軍幽州都督李文總共三十餘萬兵以討伐突厥,他們都受裴行儉調度指揮。程務挺就是程名振的兒子。
永隆元年(庚辰、680)
永隆元年(庚辰,公元680年)
[1]春,二月,癸丑,上幸汝州之溫湯;戊午,幸嵩山處士三原田游岩所居;己未,幸道士宗城潘師正所居,上及天后、太子皆拜之。乙丑,還東都。
[1]春季,二月,癸丑(初八),唐高宗到汝州溫泉;戊午(十三日),到嵩山處士三原人田游岩住所;己未(十四日),到道士宗城人潘師正住所,唐高宗、天后武則天、太子都向他行禮。乙丑(二十日),唐高宗等返回東都洛陽。
[2]三月,裴行儉大破突厥於黑山,擒其酋長奉職;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以其首來降。
[2]三月,裴行儉大敗突厥兵於黑山,擒獲他們的酋長奉職;可汗泥熟匐被部下殺死,他的部下拿著他的腦袋前來投降。
初,行儉行至朔川,謂其下曰:“用兵之道,撫士貴誠,制敵貴詐。前日蕭嗣業糧運為突厥所掠,士卒凍餒,故敗。今突厥必復為此謀,宜有以詐之。”乃詐為糧車三百乘,每車伏壯士五人,各持陌刀、勁弩,以羸兵數百為之援,且伏精兵於險要以待之。虜果至,羸兵棄車散走。虜驅車就水草,解鞍牧馬,欲取糧,壯士自車中躍出,擊之,虜驚走,復為伏兵所邀,殺獲殆盡,自是糧運行者,虜莫敢近。
當初,裴行儉進軍到朔州,曾對他的下屬說:“用兵之道,安撫士卒要出於誠心誠意,對付敵人就不惜虛偽欺詐。上次蕭嗣業運送的軍糧被突厥人掠奪,士卒受凍挨餓,所以失敗。現在突厥人必然再用同一策略,應當用計策欺騙他們。”於是偽裝運糧車三百輛,每輛車中潛伏壯士五人,各持大刀、強弩,派老弱兵數百人跟車,又埋伏精兵在險要處等待敵人。敵人果然來搶糧車,跟車的老弱殘兵棄車逃散。敵人把糧車趕到有水草的地方,解鞍放馬,準備取車上的糧食,這時壯士從車中跳出,襲擊他們。敵人受驚逃走,又受到伏兵阻擊,幾乎全被俘虜和殺死。從此,敵人再也不敢靠近唐軍的運糧車隊。
軍至單于府北,抵暮,下營,掘塹已周,行儉遽命移就高岡;諸將皆言士卒已安堵,不可復動,行儉不從,趣使移。是夜,風雨暴至,前所營地,水深丈余,諸將驚服,問其故,行儉笑曰:“自今但從我命,不必問其所由知也。”
裴行儉進軍到單于府以北,已近傍晚,宿營後,周圍的壕溝已經挖好。裴行儉突然命令全軍往高崗上轉移;諸將都說士卒已經安頓好,不可以再移動,裴行儉不答應,還催促快轉移。當夜,發生暴風雨,原來的營地水深一丈多。諸將既驚異又佩服,問他為何能預先知道這情況,裴行儉笑著說:“今後只管服從我的命令,不必問我怎么知道的。”
奉職既就擒,餘黨走保狼山。詔戶部尚書崔知悌馳傳詣定襄宣慰將士,且區處余寇,行儉引軍還。
奉職被擒以後,他的餘黨退守狼山。唐高宗命令戶部尚書崔知悌乘驛站馬車,奔赴定襄,傳達皇帝慰問將士的旨意,而且負責對付殘餘敵人,讓裴行儉領軍返回。
[3]夏,四月,乙丑,上幸紫桂宮。
[3]夏季,四月,乙丑(二十一日),唐高宗來到紫桂宮。
[4]戊辰,黃門侍郎聞喜裴炎、崔知溫、中書侍郎京兆王德真並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溫,知悌之弟也。
[4]戊辰(二十四日),黃門侍郎聞喜人裴炎、崔知溫、中書侍郎京兆人王德真都任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就是崔知悌的弟弟。
[5]秋,七月,吐蕃寇河源,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擊卻之。擢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常之以河源衝要,欲加兵戍之,而轉輸險遠,乃廣置烽戍七十餘所,開屯田五千餘頃,歲收五百餘萬石,由是戰守有備焉。
[5]秋季,七月,吐蕃侵擾河源,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把他們擊退。唐朝提升黑齒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黑齒常之因為河源地處要衝,打算增兵戍守,但運輸道路遙遠而且艱險,於是增設烽火台戍守點七十餘處,開屯田五千餘頃,每年收穫糧食五百餘萬石,從此戰爭和防守都有足夠的糧食貯備。
先是,劍南募兵,於茂州西南筑安戎城,以斷吐蕃通蠻之路。吐蕃以生羌為鄉導,攻陷其城,以兵據之,由是西洱諸蠻皆降於吐蕃。吐蕃盡據羊同、党項及諸羌之地,東接涼、松、茂、等州,南鄰天竺,西陷龜茲、疏勒等四鎮,北抵突厥,地方萬餘里,諸胡之盛,莫與為比。
在這以前,劍南招募士兵,在茂州西南修築安戎城,用它來阻斷吐蕃通蠻的道路。吐蕃用生羌人為嚮導,攻陷安戎城,並駐兵鎮守,從此西洱諸蠻都投降吐蕃。吐蕃全部據有羊同、党項及諸羌住地,東面連線唐朝的涼、松、茂、等州,南面與天竺相鄰,西邊攻陷龜茲、疏勒等四鎮,北邊抵達突厥,地方萬餘里,諸胡中最強盛的也不能與之相比。
[6]丙申,鄭州刺史江王元祥薨。
[6]丙申(二十四日),鄭州刺史江李元祥去世。
[7]突厥餘眾圍雲州,代州都督竇懷哲、右領軍中郎將程務挺將兵擊破之。
[7]突厥餘眾圍攻雲州,唐朝代州都督竇懷哲、右領軍中郎將程務挺領兵將他們打敗。
[8]八月,丁未,上還東都。
[8]八月,丁未(初五),唐高宗返回東都洛陽。
[9]中書令、檢校鄯州都督李敬玄,軍既敗,屢稱疾請還;上許之。既至,無疾,詣中書視事,上怒,丁巳,貶衡州刺史。
[9]唐朝中書令、檢校鄯州都督李敬玄,打了敗仗後,一再聲稱有病請求返回長安;唐高宗批准他的請求。回來後,他根本沒有病,還到中書省辦公。唐高宗對他很為惱火,丁巳(十五日),貶他為衡州刺史。
[10]太子賢聞宮中竊議,以賢為天后姊韓國夫人所生,內自疑懼。明崇儼以厭勝之術為天后所信,常密稱“太子不堪承繼,英王貌類太宗”,又言“相王相最貴”。天后嘗命北門學士撰《少陽正范》及《孝子傳》以賜太子,又數作書誚讓之,太子愈不自安。
[10]太子李賢聽到宮中私下議論說,他是天后武則天的姐姐韓國夫人所生,暗自疑惑畏懼。明崇儼憑藉用詛咒制勝的迷信法術獲得天后武則天的信任,常私下說“太子不能夠繼承帝位,英王李哲的相貌像唐太宗”,又說“相王李輪相貌最顯貴”。天后武則天曾命北門學士撰《少陽正范》及《孝子傳》賞賜給太子,又幾次寫信譴責他,太子心裡越來越不安。
及崇儼死,賊不得,天后疑太子所為。太子頗好聲色,與戶奴趙道生等狎昵,多賜之金帛,司議郎韋承慶上書諫,不聽。天后使人告其事。詔薛元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高智周等雜鞫之,於東宮馬坊搜得皂甲數百領,以為反具;道生又款稱太子使道生殺崇儼。上素愛太子,遲回欲宥之,天后曰:“為人子懷逆謀,天地所不容;大義滅親,何可赦也!”甲子,廢太子賢為庶人,遣右監門中郎將令狐智通等送賢詣京師,幽於別所,黨與皆伏誅,仍焚其甲於天津橋南以示士民。承慶,思謙之子也。
及至明崇儼死去,捕不到殺死他的盜賊,天后武則天便懷疑這事是太子所乾。太子頗好音樂、女色,與家奴趙道生等親近,多賞賜他們金帛,司議郎韋承慶上書規勸,太子不聽。天后武則天指使人告發這些事。唐高宗命令薛元超、裴炎與御史大夫高智周等一起審問太子,在東宮馬坊搜查出黑甲數百件,作為謀反物證;趙道生又供認太子指使他殺死明崇儼。唐高宗一貫喜愛太子,遲疑不決,想赦免他,天后武則天說:“作為人子而有叛逆之心,天地所不容。應該大義滅親,怎么可以敕免!”甲子(二十二日),廢太子李賢為平民,派遣右監門中郎將令狐智通等送李賢到京師,幽禁於別所,同黨都被處死,搜查出的黑甲在洛陽天津橋南焚燒示眾。韋承慶就是韋思謙的兒子。
乙丑,立左衛大將軍、雍州牧英王哲為皇太子,改元,赦天下。
乙丑(二十三日),唐朝立左衛大將軍、雍州牧英王李哲為太子,更改年號,大赦天下。
太子洗馬劉訥言常撰《俳諧集》以獻賢,賢敗,搜得之,上怒曰:“以《六經》教人,猶恐不化,乃進俳諧鄙說,豈輔導之義邪!”流訥言于振州。
太子洗馬劉訥言曾經撰寫《俳諧集》獻給李賢;李賢的事情敗露,被搜查出來。唐高宗十分惱怒,說:“用《六經》教人,還恐怕不能感化;竟然進獻戲謔取笑之類鄙俗雜說,哪裡有輔導太子的意思!”於是將劉訥言流放振州。
左衛將軍高真行之子政為太子典膳丞,事與賢連,上以付其父,使自訓責。政入門,真行以佩刀刺其喉,真行兄戶部侍郎審行又刺其腹,真行兄子斷其首,棄之道中。上聞之,不悅,貶真行為睦州刺史,審行為渝州刺史。真行,士廉之子也。
左衛將軍高真行的兒子高政任太子典膳丞,與李賢的事有牽連。唐高宗將他交給他父親,讓他父親自己教訓責罰。高政一進門,高真行先用佩刀刺他咽喉,高真行的哥哥戶部侍郎高審行又刺他腹部,高真行哥哥的兒子高又砍下他的腦袋,並拋棄在路上。唐高宗聽說後,很不高興,貶高真行為睦州刺史,貶高審行為渝州刺史。高真行是高士廉的兒子。
左庶子、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坐阿附太子,左遷普州刺史。其餘宮僚,上皆釋其罪,使復位,左庶子薛元超等皆舞蹈拜恩;右庶子李義琰獨引咎涕泣,時論美之。
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因逢迎依附太子,被降職為普州刺史。其餘太子東宮的僚屬,唐高宗都赦免了他們的罪,並恢復他們的職位。對此,左庶子薛元超等都手舞足蹈,拜謝皇恩;只有右庶子李義琰承認過失而痛哭流涕,得到輿論的稱讚。
[11]九月,甲申,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王德真為相王府長史,罷政事。
[11]九月,甲申(初三),唐朝任命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王德真為相王府長史,罷除相職。
[12]冬,十月,壬寅,蘇州刺史曹王明,沂州刺史嗣蔣王煒,皆坐故太子賢之黨,明降封零陵郡王,黔州安置;煒除名,道州安置。
[12]冬季,十月,壬寅(初一),蘇州刺史曹王李明,沂州刺史嗣蔣王李煒,都因是原太子李賢的同黨而獲罪,李明降封為零陵郡王,在黔州安置;李煒被撤銷官吏名籍,在道州安置。
[13]丙午,文成公主薨於吐蕃。
[13]丙午(初五),文成公主在吐蕃去世。
[14]己酉,車駕西還。
[14]己酉(初八),唐高宗西還長安。
[15]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15]十一月,壬申朔(初一),出現日食。
開耀元年(辛巳、681)
開耀元年(辛巳,公元681年)
[1]春,正月,突厥寇原、慶等州。乙亥,遣右衛將軍李知十等屯涇、慶二州以備突厥。
[1]春季,正月,突厥侵擾唐朝原、慶等州。乙亥(初五),唐朝派遣右衛將軍李知十等屯兵涇、慶二州以防備突厥。
[2]庚辰,以初立太子,敕宴百官及命婦於宣政殿,引九部伎及散樂自宣政門入。太常博士袁利貞上疏,以為:“正寢非命婦宴會之地,路門非倡優進御之所,請命婦會於別殿,九部伎自東西門入,其散樂伏望停省。”上乃更命置宴於麟德殿;宴日,賜利貞帛百段。利貞,昂之曾孫也。
[2]庚辰(初十),因初立太子,唐高宗命令宴請百官及有封號的婦女於宣政殿,領九部樂隊和民間樂舞雜技藝人由宣政門進入宣政殿。太常博士袁利貞上疏認為:“皇帝治事的正殿不是有封號的婦女宴會的地方,正殿的大門也不是歌舞雜技藝人所應該進入的。請讓有封號的婦女在偏殿參加宴會,九部樂隊由東西側門進入,民間樂舞雜技則希望予以免除。”唐高宗於是下令改在麟德殿設宴;設宴當天,賞賜袁利貞帛一百段。袁利貞是袁昂的曾孫。
利貞族孫誼為蘇州刺史,自以其先自宋太尉淑以來,盡忠帝室,謂琅邪王氏雖奕世台鼎,而為歷代佐命,恥與為比,嘗曰:“所貴於名家者,為其世篤忠貞,才行相繼故也。彼鬻婚姻求祿利者,又烏足貴乎!”時人是其言。
袁利貞遠房侄孫袁誼任蘇州刺史,自認為他的先輩自宋太尉袁淑以來為歷朝皇帝盡忠;而琅邪王氏雖累世居於三公的高位,但又成為歷代篡權者的輔佐之臣。他恥與王氏相比,曾說:“著名家族之所以尊貴,是因為它世代堅守忠貞,有才幹和操行的人相繼不斷。那些靠出賣婚姻以求利祿的人,又有什麼值得尊貴的呢!”當時人們贊同他的說法。
[3]裴行儉軍既還,突厥阿史那伏念復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溫傅連兵為寇。癸巳,以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為副,將兵討之。
[3]唐將裴行儉的軍隊返回後,突厥阿史那伏念又自立為可汗,與阿史德溫傅聯合出兵侵擾唐朝邊境。癸巳(二十三日),唐朝任命裴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為他的副手,領兵討伐突厥。
[4]二月,天后表請赦杞王上金、鄱陽王素節之罪;以上金為沔州刺史,素節為岳州刺史,仍不聽朝集。
[4]二月,天后武則天上表請求赦免杞王李上金、鄱陽王李素節的罪過;任命李上金為沔州刺史,李素節為岳州刺史,仍不許朝見皇帝。
[5]三月,辛卯,以劉仁軌兼太子少傅,余如故。以侍中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政事。
[5]三月,辛卯(二十二日),唐朝任命劉仁軌兼任太子少傅,原任職務不變;任命侍中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除相職。
少府監裴匪舒,善營利,奏賣苑中馬糞,歲得錢二十萬緡。上以問劉仁軌,對曰:“利則厚矣,恐後代稱唐家賣馬糞,非嘉名也。”乃止。匪舒又為上造鏡殿,成,上與仁軌觀之,仁軌驚趨下殿。上問其故,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適視四壁有數天子,不祥孰甚焉!”上遽令剔去。
少府監裴匪舒,善於營利,奏請出賣宮苑中的馬糞,每年可收入二十萬緡錢。唐高宗為此問劉仁軌,回答說:“利是很厚的,但恐怕後代說唐朝皇家賣馬糞,不是好名聲。”於是停止出賣馬糞。裴匪舒又為唐高宗建造鏡殿,落成後,唐高宗與劉仁軌一起參觀,劉仁軌受驚急忙下殿。唐高宗問他這是為什麼,他回答說:“天上無二日,地上無二主,剛才看見四周牆上有幾位天子,還有什麼比這更不祥的呢!”唐高宗命令立即將鏡剔去。
[6]曹懷舜與裨將竇義昭將前軍擊突厥。或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在黑沙,左右才二十騎以下,可逕往取也。”懷舜等信之,留老弱於瓠蘆泊,帥輕銳倍道進,至黑沙,無所見,人馬疲頓,乃引兵還。
[6]曹懷舜與偏將竇義昭率領前軍進擊突厥。有人報告“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在黑沙,身邊只有不到二十名騎兵,可以直接去擒拿。”曹懷舜等相信這情報,於是將老弱留在瓠蘆泊,率領輕銳隊伍,以加倍的速度前進,到達黑沙時,連人影也沒看見,人困馬乏,只好領兵返回。
會薛延陀部落欲西詣伏念,遇懷舜軍,因請降。懷舜等引兵徐還,至長城北,遇溫傅,小戰,各引去。至橫水,遇伏念,懷舜、義昭與李文及裨將劉敬同四軍合為方陳,且戰且行;經一日,伏念乘便風擊之,軍中擾亂,懷舜等棄軍走,軍遂大敗,死者不可勝數。懷舜等收散卒,斂金帛以賂伏念,與之約和,殺牛為盟。伏念北去,懷舜等乃得還。
這時候薛延陀部落想往西投奔阿史那伏念,途中與曹懷舜軍相遇,投降了曹軍。曹懷舜等領兵緩慢地往回走,到長城北邊,與阿史德溫傅相遇,經過小規模戰鬥,各自撤退;至橫水,與阿史那伏念相遇,曹懷舜、竇義昭與李文及偏將劉敬同四軍組合成方陣,且戰且行。經過一天后,阿史那伏念趁順風進擊唐軍,唐軍大亂,曹懷舜等收集被打散的士卒,收聚金帛賄賂阿史那伏念,同他議和,殺牛訂盟。阿史那伏念北撤,曹懷舜等才得以返回。
夏,五月,丙戌,懷舜免死,流嶺南。
夏季,五月,丙戌(十八日),曹懷舜被免除死罪,流放嶺南。
[7]己丑,河源道經略大使黑齒常之將兵擊吐蕃論贊婆於良非川,破之。收其糧畜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邊。
[7]己丑(二十一日),河源道經略大使黑齒常之領兵進擊,在良非川打敗吐蕃論贊婆,獲取他們的糧食牲畜而返回。黑齒常之在軍中七年,吐蕃人很害怕他,不敢進犯唐朝邊地。
[8]初,太原王妃之薨也,天后請以太平公主為女官以追福。及吐蕃求和親,請尚太平公主,上乃為立太平觀,以公主為觀主以拒之。至是,始選光祿卿汾陰薛曜之子紹尚焉。紹母,太宗女城陽公主也。
[8]當初,太原王王妃逝世,天后武則天請求讓自己女兒太平公主為女道士,為死者乞求冥福。後來吐蕃要求和親,請求娶太平公主,唐高宗便為她建立太平觀,任她為觀主,以拒絕吐蕃。到這時候,才選擇光祿卿汾陰人薛曜的兒子薛紹結婚。薛紹的母親就是唐太宗的女兒城陽公主。
秋,七月,公主適薛氏,自興安門南至宣陽坊西,燎炬相屬,夾路槐木多死。紹兄以公主寵盛,深憂之,以問族祖戶部郎中克構,克構曰:“帝甥尚主,國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亦何傷!然諺曰:‘娶婦得公主,無事取官府。’不得不為之懼也。”
秋季,七月,太平公主出嫁薛家時,自興安門南至宣陽坊西,火炬接連不斷,路兩邊的槐樹多被燒死。薛紹的哥哥薛因太平公主恩寵太盛,深為憂慮,詢問遠房叔祖父戶部郎中薛克構該怎么辦,薛克構說:“皇帝的外甥娶公主,是皇家舊例,如果以恭敬謹慎的態度對待,又有什麼關係!但有諺語說:‘娶妻得公主,無事抓進官府’,不能不令人擔憂。”
天后以妻蕭氏及弟緒妻成氏非貴族,欲出之,曰:“我女豈可使與田舍女為妯娌邪!”或曰:“蕭氏,之侄孫,國家舊姻。”乃止。
天后武則天認為薛的妻子蕭氏和他弟弟薛緒的妻子成氏不是貴族,想讓薛家遺棄她們,說:“怎么能讓我女兒與田舍翁的女兒作妯娌呢!”有人說:“蕭氏,是蕭的侄孫女,皇家的舊姻親。”事情才算了結。
[9]夏州群牧使安元壽奏:“自調露元年九月以來,喪馬一十八萬餘匹,監牧吏卒為虜所殺掠者八百餘人。”
[9]夏州群牧使安元壽上奏說:“自調露元年九月以來,夏州損失馬一十八萬多匹,監督放牧的吏卒被敵人殺死和掠走的有八百多人。”
[10]薛延陀達渾等五州四萬餘帳來降。
[10]薛延陀達渾等五州四萬餘帳來投降唐朝。
[11]甲午,左僕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固請解僕射,許之。
[11]甲午(二十七日),左僕射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堅持請求解除自己的僕射職務,獲得批准。
[12]閏七月,丁未,裴炎為侍中,崔知溫、薛元超並守中書令。
[12]閏七月,丁未(十一日),裴炎任侍中,崔知溫、薛元超均守中書令。
[13]上征田游岩為太子洗馬,在東宮無所規益。右衛副率蔣儼以書責之曰:“足下負巢、由之俊節,傲唐、虞之聖主,聲出區宇,名流海內。主上屈萬乘之重,申三顧之榮,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禮,將以輔導儲貳,漸染芝蘭耳。皇太子春秋鼎盛,聖道未周,仆以不才,猶參庭諍,足下受調護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歲,向使不餐周粟,仆何敢言!祿及親矣,以何酬塞?想為不達,謹書起予。”游岩竟不能答。
[13]唐高宗徵召隱士田游岩為太子洗馬,在東宮對太子無所規勸教益。右衛副率蔣儼寫信責備他說:“您依恃隱士巢父、許由那樣高的節操,傲視唐堯、虞舜那樣的聖君,聲譽遠播境外,名望流傳海內。皇上委屈萬乘之尊,給您三顧茅廬的榮幸,待您像漢高祖對商山四皓那樣,對您不以臣下之禮相待,為的是請您輔導太子,使他逐漸養成美德。皇太子年紀正當興盛時期,聖人的道德尚未完備。本人才智低下,還當眾直言規勸,您受教育扶持太子的重託,正是應當進言的時候,卻恭敬順從而無一次進言,悠閒地打發著歲月。如果您像伯夷、叔齊那樣不食周粟,我不敢說什麼,可是您俸祿已惠及父母,將拿什麼來酬答呢?我的想法很淺陋,恭敬地寫下來希望得到您的教誨。”田游岩竟無言以對。
[14]庚申,上以服餌,令太子監國。
[14]庚申(三十日),唐高宗因服食丹藥,命令太子監理國事。
[15]裴行儉軍於代州之陘口,多縱反間,由是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浸相猜貳。伏念留妻子輜重於金牙山,以輕騎襲曹懷舜。行儉遣裨將何迦密自通漠道,程務挺自石地道掩取之。伏念與曹懷舜約和而還,比至金牙山,失其妻子輜重,士卒多疾疫,乃引兵北走細沙,行儉又使副總管劉敬同、程務挺等將單于府兵追躡之。伏念請執溫傅以自效,然尚書猶豫,又自恃道遠,唐兵必不能至,不復設備。敬同等軍到,伏念狼狽,不能整其眾,遂執溫傅,從間道詣行儉降。候騎告以塵埃漲天而至,將士皆震恐,行儉曰:“此乃伏念執溫傅來降,非他盜也。然受降如受敵,不可無備。”乃命嚴備,遣單使迎前勞之。少選,伏念果帥酋長縛溫傅詣軍門請罪。行儉盡平突厥餘黨,以伏念、溫傅歸京師。
[15]裴行儉駐軍於代州的陘口,多用反間策略,因此阿史那伏念與阿史德溫傅日漸互相猜疑。阿史那伏念留妻子兒女和輜重於金牙山,率輕騎兵襲擊曹懷舜。裴行儉派遣副將何迦密從通漠道,程務挺從石地道,突然襲取金牙山。阿史那伏念與曹懷舜講和後返回,到達金牙山,已失去妻子兒女和輜重,士卒又多患傳染病,便領兵北走細沙。裴行儉又派副總管劉敬同、程務挺等率領單于府兵追蹤他。阿史那伏念請求捉拿阿史德溫傅向唐朝報效,但還猶豫不決,又自以為道路遙遠,唐兵一定不能趕上,於是不加防備。劉敬同等率軍一到,阿史那伏念十分狼狽,不能集合隊伍,於是捉拿阿史德溫傅,從小路前去裴行儉處投降。偵察騎兵報告說,塵埃沖天而來,將士都震驚,裴行儉說:“這是阿史那伏念捉拿阿史德溫傅來投降,不是其他盜賊。但接受投降如同應付敵人,不可以沒有防備。”於是命令嚴加防備,只派遣一名使者到前邊迎接慰勞他們。過不多久,阿史那伏念果然率領酋長捆綁著阿史德溫傅到軍營前請罪。於是裴行儉全部平定突厥餘黨,把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帶回京師長安。
[16]冬,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16]冬季,十月,丙寅朔(初一),出現日食。
[17]壬戌,裴行儉等獻定襄之俘。乙丑,改元。丙寅,斬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人於都市。
[17]壬戌(疑誤),裴行儉等進獻定襄道的俘虜。乙丑(疑誤),唐朝更改年號。丙寅(疑誤),公開處決阿史那伏念、阿史德溫傅等五十四人。
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故降。裴炎疾行儉之功,奏言:“伏念為副將張虔勖、程務挺所逼,又回紇等自磧北南向逼之,窮窘而降耳。”遂誅之。行儉嘆曰:“渾、浚爭功,古今所恥。但恐殺降,無復來者。”因稱疾不出。
當初,裴行儉曾許諾不殺阿史那伏念,所以他才投降。後來裴炎妒忌裴行的功勞,便上奏說:“阿史那伏念被副將張虔勖、程務挺逼迫,同時回紇等從漠北向南進逼,走投無路才投降的。”於是將他處決。裴行儉感嘆說:“王渾、王浚爭功,古人和今人都認為是恥辱的事情。但恐怕殺了投降的人,今後不會再有人投降了。”因此聲稱有病,不出家門。
[18]丁亥,新羅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18]丁亥(二十二日),新羅王金法敏去世,唐朝派遣使者立他兒子金政明為新羅王。
[19]十一月,癸卯,徙故太子賢於巴州。
[19]十一月,癸卯(初八),將原太子李賢流放到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