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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紀·陳紀七

作者:司馬光

起強圉作噩,盡屠維大淵獻,凡三年。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

◎ 太建九年丁酉,公元五七七年

春,正月,乙亥朔,齊太子恆即皇帝位,生八年矣;改元承光,大赦。尊齊主為太上皇帝,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太上皇后。以廣寧王孝珩為太宰。
司徒莫多婁敬顯、領軍大將軍尉相願謀伏兵千秋門,斬高阿那肱,立廣寧王孝珩。會阿那肱自它路入朝,不果。孝珩求拒周師,謂阿那肱等曰:“朝廷不賜遣擊賊,豈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長安,反亦何預國家事!以今日之急,猶如此猜忌邪!”高、韓恐其為變,出孝珩為滄州刺史。相願拔佩刀斫柱,嘆曰:“大事去矣,知復何言!”
齊主使長樂王尉世辯,帥千餘騎覘周師,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遙見群烏飛起,謂是西軍旗幟,即馳還;比至紫陌橋,不敢回顧。世辯,粲之子也。於是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勸上皇往河外募兵,更為經略;若不濟,南投陳國。從之。道衡,孝通之子也。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后自鄴先趣濟州;癸未,幼主亦自鄴東行。己丑,周師至紫陌橋。
辛卯,上祭北郊。
壬辰,周師至鄴城下;癸巳,圍之,燒城西門。齊人出戰,周師奮擊,大破之。齊上皇從百騎東走,使武衛大將軍慕容三藏守鄴宮。周師入鄴,齊王、公以下皆降。三藏猶拒戰,周主引見,禮之,拜儀同大將軍。三藏,紹宗之子也。領軍大將軍漁陽鮮于世榮,齊高祖舊將也。周主先以馬腦酒鍾遺之,世榮得即碎之。周師入鄴,世榮在三台前鳴鼓不輟,周人執之;世榮不屈,乃殺之。周主執莫多婁敬顯,數之曰:“汝有死罪三:前自晉陽走鄴,攜妾棄母,不孝也;外為偽朝戮力,內實通啟於朕,不忠也;送款之後,猶持兩端,不信也。用心如此,不死何待!”遂斬之。使將軍尉遲勤追齊主。
甲午,周主入鄴。齊國子博士長樂熊安生,博通《五經》,聞周主入鄴,遽令掃門。家人怪而問之,安生曰:“周帝重道尊儒,必將見我。”俄而周主幸其家,不聽拜,親執其手,引與同坐;賞賜甚厚,給安車駟馬以自隨。又遣小司馬唐道和就中書侍郎李德林宅宣旨慰諭,曰:“平齊之利,唯在於爾。”引入宮,使內史宇文昂訪問齊朝風俗政教,人物善惡。即留內省,三宿乃歸。
乙未,齊上皇渡河入濟州。是日,幼主禪位於大丞相任城王湝。又為湝詔:尊上皇為無上皇,幼主為宋國天王。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禪文及璽紱於瀛州,孝卿即詣鄴。
周主詔:“去年大赦所未及之處,皆從赦例。”
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有甲士三萬,聞晉州敗,請出兵擊周,奏寢不報;永業憤慨。又聞并州陷,乃遣子須達請降於周,周以永業為上柱國,封應公。
丙申,周以越王盛為相州總管。
齊上皇留胡太后於濟州,使高阿那肱守濟州關,覘候周師,自與穆後、馮淑妃、幼主、韓長鸞、鄧長顒等數十人奔青州。使內參田鵬鸞西出,參伺動靜;周師獲之,問齊主何在,紿云:“已去,計當出境。”周人疑其不信,捶之。每折一支,辭色愈厲,竟折四支而死。
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陳。而高阿那肱密召周師,約生致齊主,屢啟云:“周師尚遠,已令燒斷橋路。”上皇由是淹留自寬。周師至關,阿那肱即降之。周師奄至青州,上皇囊金,繫於鞍後,與後、妃、幼主等十餘騎南走。己亥,至南鄧村。尉遲勤追及,盡擒之,並胡太后送鄴。
庚子,周主詔:“故斛律光、崔季舒等,宜追加贈謚,並為改葬,子孫各隨廕敘錄。家口田宅沒官者,並還之。”周主指斛律光名曰:“此人在,朕安得至鄴!”辛丑,詔:“齊之東山、南園、三台,並可毀撤。瓦木諸物,可用者悉以賜民。山園之田,各還其主。”
二月,壬午,上耕藉田。
丙午,周主宴從官將士於齊太極殿,頒賞有差。
丁未,高緯至鄴,周主降價,以賓禮見之。
齊廣寧王孝珩至滄州,以五千人會任城王湝於信都,共謀匡復,召募得四萬餘人。周主使齊王憲、柱國楊堅擊之。令高緯為手書招湝不從。憲軍至趙州,湝遣二諜覘之,候騎執以白憲。憲集齊舊將,遍示之,謂曰:“吾所爭者大,不在汝曹。今縱汝還,仍充吾使。”乃與湝書曰:“足下諜者為候騎所拘,軍中情實,具諸執事。戰非上計,無待卜疑;守乃下策,或未相許。已勒諸軍分道並進,相望非遠,憑軾有期。‘不俟終日’,所望知機也!”
憲至信都,湝陳於城南以拒之。湝所署領軍尉相願詐出略陳,遂以眾降。相願,湝心腹也,眾皆駭懼。湝殺相願妻子。明日,復戰,憲擊破之,俘斬三萬人,執湝及廣寧王孝珩。憲謂湝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湝曰:“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獨存。逢宗社顛覆,今日得死,無愧墳陵。”憲壯之,命歸其妻子。又親為孝珩洗瘡傅藥,禮遇甚厚。孝珩嘆曰:“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諸父兄弟,無一人至四十者,命也。嗣君無獨見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耳!”
齊王憲善用兵,多謀略,得將士心。齊人憚其威聲,多望風沮潰。芻牧不擾,軍無私焉。
周主以齊降將封輔相為北朔州總管。北朔州,齊之重鎮,士卒驍勇。前長史趙穆等謀執輔相迎任城王湝於瀛州,不果,乃迎定州刺史范陽王紹義。紹義至馬邑,自肆州以北二百八十餘城皆應之。紹義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至新興,而肆州已為周守,前隊二儀同以所部降周。周兵擊顯州,執刺史陸瓊,復攻拔諸城。紹義還保北朔州。周東平公神舉將兵逼馬邑,紹義戰敗,北奔突厥,猶有眾三千人。紹義令曰:“欲還者從其意。”於是辭去者大半。突厥佗缽可汗常謂齊顯祖為英雄天子,以紹義重踝,似之,甚見愛重;凡齊人在北者,悉以隸之。
於是齊之行台、州、鎮,唯東雍州行台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不下,其餘皆入於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縣三百八十,戶三百三萬二千五百。高寶寧者,齊之疏屬,有勇略,久鎮和龍,甚得夷、夏之心。周主於河陽、幽、青、南兗、豫、徐、北朔、定置總管府,相、並二州各置宮及六府官。周師之克晉陽也,齊使開府儀同三司紇奚永安求救於突厥,比至,齊已亡。佗缽可汗處永安於吐谷渾使者之下,永安言於佗缽曰:“今齊國已亡,永安何用餘生!欲閉氣自絕,恐天下謂大齊無死節之臣;乞賜一刀,以顯示遠近。”佗缽嘉之,贈馬七十匹而歸之。
梁主入朝於鄴。自秦兼天下,無朝覲之禮,至是始命有司草具其事:致積,致飠氣,設九儐、九介,受享於廟,三公、三孤、六卿致食,勞賓,還贄,致享,皆如古禮。周主與梁主宴,酒酣,周主自彈琵琶。梁主起舞,曰:“陛下既親撫五弦,臣何敢不同百獸!”周主大悅,賜賚甚厚。乙卯,周主自鄴西還。
三月,壬午,周詔:“山東諸軍,各舉明經乾治者二人;若奇才異術,卓爾不群者,不拘此數。”
周主之擒尉相貴也,招齊東雍州刺史傅伏,伏不從。齊人以伏為行台右僕射。周主既克并州,復遣韋孝寬招之,令其子以上大將軍、武鄉公告身及金、馬腦二酒鍾賜伏為信。伏不受,謂孝寬曰:“事君有死無貳。此兒為臣不能竭忠,為子不能盡孝,人所讎疾,願速斬之以令天下!”周主自鄴還,至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餘人臨汾水召伏。伏出軍,隔水見之,問:“至尊今何在?”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帥眾入城,於聽事前北面哀號,良久,然後降。周主見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對曰:“臣三世為齊臣,食齊祿,不能自死,羞見天地!”周主執其手曰:“為臣當如此。”乃以所食羊肋骨賜伏曰:“骨親肉疏,所以相付。”遂引使宿衛,授上儀同大將軍。敕之曰:“若亟與公高官,恐歸附者心動。努力事朕,勿憂富貴。”他日,又問:“前救河陰得何賞?”對曰:“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公。”周主謂高緯曰:“朕三年教戰,決取河陰。正為傅伏善守,城不可動,遂斂軍而退。公當時賞功,何其薄也!”
夏,四月,乙巳,周主至長安,置高緯於前,列其王公於後,車輿、旗幟、器物,以次陳之。備大駕,布六軍,奏凱樂,獻俘於太廟。觀者皆稱萬歲。戊申,封高緯為溫公,齊之諸王三十餘人,皆受封爵。周主與齊君臣飲酒,令溫公起舞。高延宗悲不自持,屢欲仰藥,其傅婢禁止之。
周主以李德林為內史上士,自是詔誥格式用山東人物,並以委之。帝從容謂群臣曰:“我常日唯聞李德林名,復見其為齊朝作詔書移檄,正謂是天上人;豈言今日得其驅使。”神武公紇豆陵毅對曰:“臣聞麒麟鳳皇,為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麒麟鳳皇,得之無用。豈如德林,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誠如公言。”
己巳,周主享太廟。五月,丁丑,周以譙王儉為大冢宰。庚辰。以杞公亮為大司徒,鄭公達奚震為大宗伯,梁公侯莫陳芮為大司馬,應公獨孤永業為大司寇,鄭公韋孝寬為大司空。
己丑,周主祭方丘。詔以“路寢會義、崇信、含仁、雲和、思齊諸殿,皆晉公護專政時所為,事窮壯麗,有逾清廟,悉可毀撤。雕斫之物,並賜貧民。繕造之宜,務從卑朴。”戊戌,又詔:“並、鄴諸堂殿壯麗者準此。”
臣光曰:周高祖可謂善處勝矣!他人勝則益奢,高祖勝而愈儉。
六月,丁卯,周主東巡。秋,七月,丙戌,幸洛州。八月,壬寅,議定權衡度量,頒之於四方。
初,魏虜西涼之人,沒為隸戶,齊氏因之,仍供廝役。周主滅齊,欲施寬惠,詔曰:“罪不及嗣,古有定科。雜役之徒,獨異常憲,一從罪配,百代不免,罰既無窮,刑何以措!凡諸雜戶,悉放為民。”自是無複雜戶。
甲子,鄭州獲九尾狐,已死,獻其骨。周主曰:”瑞應之來,必彰有德。若五品時敘,四海和平,乃能致此。今無其時,恐非實錄。”命焚之。
九月,戊寅,周制:“庶人已上,唯聽衣綢、綿綢、絲布、圓綾、紗、絹、綃、葛、布等九種,余悉禁之。朝祭之服,不拘此制。”
冬,十月,戊申,周主如鄴。
上聞周人滅齊,欲爭徐、兗,詔南兗州刺史、司空吳明徹督諸軍伐之,以其世子戎昭、將軍惠覺攝行州事。明徹軍至呂梁,周徐州總管梁士彥帥眾拒戰,戊午,明徹擊破之。士彥嬰城自守,明徹圍之。
帝銳意以為河南指麾可定。中書通事舍人蔡景歷諫曰:“師老將驕,不宜過窮遠略。”帝怒,以為沮眾,出為豫章內史。未行,有飛章劾景歷在省贓污狼籍,坐免官,削爵土。
周改葬德皇帝於冀州,周主服縗,哭於太極殿;百官素服。
周人誣溫公高緯與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並其宗族皆賜死。眾人多自陳無之,高延宗獨攘袂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唯緯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瘖疾得免,徙於蜀。其餘親屬,不殺者散配西土,皆死於邊裔。
周主以高湝妻盧氏賜其將斛斯征。盧氏蓬首垢面,長齋,不言笑。征放之,乃為尼。齊後、妃貧者,至以賣燭為業。
十一月,壬申,周立皇子衍為道王,兌為蔡王。
癸酉,周遣上大將軍王軌將兵救徐州。初,周人敗齊師於晉州,乘勝逐北。齊人所棄甲仗,未暇收斂,稽胡乘間竊出,並盜而有之。仍立劉蠡升之孫沒鐸為主,號聖武皇帝,改元石平。
周人既克關東,將討稽胡,議欲窮其巢穴。齊王憲曰:“步落稽種類既多,又山谷險絕,王師一舉,未可盡除。且當剪其魁首,余加慰撫。”周主從之,以憲為行軍元帥,督諸軍討之。至馬邑,分道俱進。沒鐸分遣其黨天柱守河東,穆支守河西,據險以拒之。憲命譙王儉擊天柱,滕王逌擊穆支,並破之,斬首萬餘級。趙王招擊沒鐸,擒之,餘眾皆降。
周詔:“自永熙三年以來,東土之民掠為奴婢,及克江陵之日,良人沒為奴婢者,並放為良。”又詔:“後宮唯置妃二人,世婦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減之。”
周主性節儉,常服布袍,寢布被,後宮不過十餘人;每行兵,親在行陳,步涉山谷,人所不堪;撫將士有恩,而明察果斷,用法嚴峻。由是將士畏威而樂為之死。
己亥晦,日有食之。
周初行《刑書要制》:群盜贓一匹,及正、長隱五丁、若地頃以上,皆死。
十二月,戊申,新作東宮成,太子徙居之。
庚申,周主如并州,移并州軍民四萬戶於關中。戊辰,廢并州宮及六府。
高寶寧自黃龍上表勸進於高紹義,紹義遂稱皇帝,改元武平,以寶寧為丞相。突厥佗缽可汗舉兵助之。

◎ 太建十年戊戌,公元五七八年

春,正月,壬午,周主幸鄴;辛卯,幸懷州;癸巳,幸洛州。置懷州宮。
二月,甲辰,周譙孝王儉卒。
丁巳,周主還長安。
吳明徹圍周彭城,環列舟艦於城下,攻之甚急。王軌引兵輕行,據淮口,結長圍,以鐵鎖貫車輪數百,沈之清水,以遏陳船歸路,軍中恟懼。譙州刺史蕭摩訶言於明徹曰:“聞王軌始鎖下流,其兩端築城,今尚未立,公若見遣擊之,彼必不敢相拒。水路未斷,賊勢不堅;彼城若立,則吾屬必為虜矣。明徹奮髯曰:“搴旗陷陳,將軍事也;長算遠略,老夫事也。”摩訶失色而退。一旬之間,水路遂斷。
周兵益至,諸將議破堰拔軍,以舫載馬而去。馬主裴子烈曰:“若破堰下船,船必傾倒,不如先遣馬出。”時明徹苦背疾甚篤,蕭摩訶復請曰:“今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若潛軍突圍,未足為恥。願公帥步卒、乘馬輿徐行,摩訶領鐵騎數千驅馳前後,必當使公安達京邑。”明徹曰:“弟之此策,乃良圖也。然步軍既多,吾為總督,必須身居其後,相帥兼行。弟馬軍宜須在前,不可遲緩。”摩訶因帥馬軍夜發。甲子,明徹決堰,乘水勢退軍。冀以入淮。至清口,水勢漸微,舟艦並礙車輪,不復得過。王軌引兵圍而蹙之,眾潰。明徹為周人所執,將士三萬並器械輜重皆沒於周。蕭摩訶以精騎八十居前突圍,眾騎繼之,比旦,達淮南,與將軍任忠、周羅獨全軍得還。
初,帝謀取彭、汴,以問五兵尚書毛喜,對曰:“淮左新平,邊民未輯。周氏始吞齊國,難與爭鋒。且棄舟戢之工,踐車騎之地,去長就短,非吳人所便。臣愚以為不若安民保境,寢兵結好,斯久長之術也。”及明徹敗,帝謂喜曰:“卿言驗於今矣。”即日,召蔡景歷,復以為征南咨議參軍。
周主封吳明徹為懷德公,位大將軍。明徹憂憤而卒。
乙丑,周以越王盛為大冢宰。
三月,戊辰,周於蒲州置宮,廢同州及長春二宮。
甲戌,周主初服常冠,以皁紗全幅向後襆發,仍裁為四腳。
丙子,命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于量為大都督,總水陸諸軍事,鎮西將軍孫瑒督荊、郢諸軍,平北將軍樊毅都督清口上至荊山緣淮諸軍,寧遠將軍任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諸軍,以備周。
乙酉,大赦。
壬辰,周改元宣政。
夏,四月,庚申,突厥寇周幽州,殺掠吏民。
戊午,樊毅遣軍渡淮北,對清口築城。壬戌,清口城不守。
五月,己丑,周高祖帥諸軍伐突厥,遣柱國原公姬願、東平公神舉等將兵五道俱入。
癸巳,帝不豫,留止雲陽宮;丙申,詔停諸軍。驛召宗師宇文孝伯赴行在所,帝執其手曰:“吾自量必無濟理,以後事付君。”是夜,授孝伯司衛上大夫,總宿衛兵。又令馳驛入京鎮守,以備非常。六月,丁酉朔,帝疾甚,還長安;是夕殂,年三十六。
戊戌,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宣帝始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殯,曾無戚容,捫其杖痕,大罵曰:“死晚矣!”閱視高祖宮人,逼為淫慾。超拜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委以朝政。
己未,葬武皇帝於孝陵,廟號高祖。既葬,詔內外公除,帝及六宮皆議即吉。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葬期既促,事訖即除,太為汲汲。”帝不從。
帝以齊煬王憲屬尊望重,忌之。謂宇文孝伯曰:“公能為朕圖齊王,當以其官相授。”孝伯叩頭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陛下為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無故害之,臣又順旨曲從,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之子矣。”帝不懌,由是疏之。乃與開府儀同大將軍於智、鄭譯等密謀之,使智就宅候憲,因告憲有異謀。
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語憲,欲以憲為太師,憲辭讓。又使孝伯召憲,曰:“晚與諸王俱入。”既至殿門,憲獨被引進。帝先伏壯士於別室,至,即執之。憲自辨理,帝使於智證憲,憲目光如炬,與智相質。或謂憲曰:“以王今日事勢,何用多言!”憲曰:“死生有命,寧復圖存!但老母在堂,恐留茲恨耳!”因擲笏於地。遂縊之。
帝召憲僚屬,使證成憲罪。參軍勃海李綱,誓之以死,終無橈辭。有司以露車載憲屍而出,故吏皆散,唯李綱撫棺號慟,躬自瘞之,哭拜而去。
又殺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皆素與憲親善者也。帝既誅憲而無名,乃雲與興等謀反,時人謂之“伴死”。
以於智為柱國,封齊公,以賞之。
閏月,乙亥,周主立妃楊氏為皇后。
辛巳,周以趙王招為太師,陳王純為太傅。
齊范陽王紹義聞周高祖殂,以為得天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據范陽,迎紹義,紹義引突厥兵赴之。周遣柱國東平公神舉將兵討昌期。紹義聞幽州總管出兵在外,欲乘虛襲薊,神舉遣大將軍宇文恩將四千人救之,半為紹義所殺。會神舉克范陽,擒昌期。紹義聞之,素衣舉哀,還入突厥。高寶寧帥夷、夏數萬騎救范陽,至潞水,聞昌期死,還,據和龍。
秋,七月,周主享太廟;丙午,祀圜丘。
庚戌,周以小宗伯斛斯征為大宗伯。壬戌,以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癸亥,周主尊所生母李氏為帝太后。
八月,丙寅,周主祀西郊;壬申,如同州。以大司徒杞公亮為安州總管,上柱國長孫覽為大司徒,楊公王誼為大司空。丙戌,以永昌公椿為大司寇。
九月,乙巳,立方明壇於婁湖。戊申,以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王官伯,臨盟百官。
庚戌,周主封其弟元為荊王。
周主詔:“諸應拜者,皆以三拜成禮。”
甲寅,上幸婁湖誓眾。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
冬,十月,癸酉,周主還長安。以大司空王誼為襄州總管。戊子,以尚書左僕射陸繕為尚書僕射。
十一月,突厥寇周邊,圍酒泉,殺掠吏民。
十二月,甲子,周以畢王賢為大司空。
己丑,周以河陽總管滕王逌為行軍元帥,帥眾入寇。

◎ 太建十一年己亥,公元五七九年

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於露門,始與群臣服漢、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置四輔官:以大冢宰越王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後承。
周主之初立也,以高祖《刑書要制》為太重而除之,又數行赦宥。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虞書》所稱‘眚災肆赦’,謂過誤為害,當緩赦之。《呂刑》云:‘五刑之疑有赦。’謂刑疑從罰,罰疑從免也。謹尋經典,未有罪無輕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豈可數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惡乎!”帝不納。既而民輕犯法,又自以奢淫多過失,惡人規諫,欲為威虐,懾服群下。乃更為《刑經聖制》,用法益深,大醮於正武殿,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群臣,小有過失,輒行誅譴。
又,居喪才逾年,即恣聲樂,魚龍百戲,常陳殿前,累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實後宮,增置位號,不可詳錄。游宴沉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請事者,皆因宦者奏之。於是樂運輿櫬詣朝堂,陳帝八失:其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與眾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實後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宦者”。其四,“下詔寬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其五,“高祖斫雕為樸,崩未逾年,而遽窮奢麗”。其六,“徭賦下民,以奉俳優角牴”。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其罪,杜獻書之路”。其八,“玄象垂誡,不能咨諏善道,修布德政”。“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帝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岩漢曰:“臧洪同死,人猶願之,況比干乎!若樂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乃詣閣請見,曰:“樂運不顧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以廣聖度。”帝頗感悟。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臣。”賜御食而罷之。
癸卯,周立皇子闡為魯王。
甲辰,周主東巡;丙午,以許公宇文善為大宗伯。戊午,周主至洛陽;立魯王闡為皇太子。
二月,癸亥,上耕藉田。周下詔,以洛陽為東京;發山東諸州兵治洛陽宮,常役四萬人。徒相州六府於洛陽。
周徐州總管王軌,聞鄭譯用事,自知及禍,謂所親曰:“吾昔在先朝,實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斷可知矣。此州控帶淮南,鄰接強寇,欲為身計,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豈可以獲罪於嗣主,遽忘之邪!正可於此待死,冀千載之後,知吾此心耳!”
周主從容問譯曰:“我腳杖痕,誰所為也?”對曰:“事由烏丸軌、宇文孝伯。”因言軌捋須事。帝使內史杜慶信就州殺軌,元岩不肯署詔。御正中大夫顏之儀切諫,帝不聽,岩進繼之,脫巾頓顙,三拜三進。帝曰:“汝欲黨烏丸軌邪?”岩曰:“臣非黨軌,正恐濫誅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閹豎搏其面。軌遂死,岩亦廢於家。遠近知與不知,皆為軌流涕。之儀,之推之弟也。
周主之為太子也,上柱國尉遲運為宮正,數進諫,不用;又與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皆為高祖所親待,太子疑其同毀己。及軌死,運懼,私謂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諫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遠之。”於是運求出為秦州總管。
他日,帝托以齊王憲事讓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於社稷,為群小所譖,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囑微臣,唯令輔導陛下。今諫而不從,實負顧托。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大慚,俯首不語,命將出,賜死於家。
時宇文神舉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鴆殺之。尉遲運至秦州,亦以憂死。
周罷南伐諸軍。
突厥佗缽可汗請和於周,周主以趙王招女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執送高紹義;佗缽不從。
辛巳,周宣帝傳位於太子闡,大赦,改元大象,自稱天元皇帝,所居稱“天台”,冕二十四旒,車服旗鼓皆倍於前王之數。皇帝稱正陽宮,置納言、御正、諸衛等官,皆準天台。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
天元既傳位,驕侈彌甚,務自尊大,無所顧憚,國之儀典,率情變更。每對臣下自稱為天、用樽、彝、珪、瓚以飲食。令群臣朝天台者,致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上帝,不欲群臣同己,常自帶綬,及冠通天冠,加金附蟬,顧見侍臣弁上有金蟬及王公有綬者,並令去之。不聽人有“天”、“高”、“上”、“大”之稱,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高者為“姜”,九族稱高祖者為“長祖”。又令天下車皆以渾木為輪。禁天下婦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宮人,皆黃眉墨汝。
每召侍臣論議,唯欲興造變革,未嘗言及政事。遊戲無常,出入不節,羽儀仗衛,晨出夜還,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撻。每捶人,皆以百二十為度,謂之“天杖”,其後又加至二百四十。宮人內職亦如之,後、妃、嬪、御,雖被寵幸,亦多杖背。於是內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於終。
戊子,周以越王盛為太保,尉遲迥為大前疑,代王達為大右弼。
辛卯,徙鄴城《石經》於洛陽。詔:“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總管,並受東京六府處分。”
三月,庚申,天元還長安,大陳軍伍,親擐甲冑,入自青門,靜帝備法駕以從。
夏,四月,壬戌朔,立妃硃氏為天元帝後。後,吳人,本出寒微,生靜帝,長於天元十餘歲,疏賤無寵,以靜帝故,特尊之。
乙巳,周主祠太廟。壬午,大醮於正武殿。
五月,辛亥,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邑各萬戶;令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逌並之國。
隨公楊堅私謂大將軍汝南公慶曰:“天元實無積德;視其相貌,壽亦不長。又,諸籓微弱,各令就國,曾無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剪,何能及遠哉!”慶,神舉之弟也。
突厥寇周并州。六月,周發山東諸民修長城。
秋,七月,庚寅,周以楊堅為大前疑,柱國司馬消難為大後承。
辛卯,初用大貨六銖錢。
丙申,周納司馬消難女為正陽宮皇后。
己酉,周尊天元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壬子,改天元皇后硃氏為天皇后,立妃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凡四後雲。元氏,開府儀同大將軍晟之女;陳氏,大將軍山提之女也。
八月,庚申,天元如同州。
丁卯,上閱武於大壯觀。命都督任忠帥步騎十萬陳於玄武湖,都督陳景帥樓艦五百出瓜步江,振旅而還。
壬申,周天元還長安。甲戌,以陳山提、元晟並為上柱國。
戊寅,上還宮。豫章內史南康王方泰,在郡秩滿,縱火延燒邑居,因行暴掠,驅錄富人,徵求財賄。上閱武,方泰當從,啟稱母疾不行,而微服往民間淫人妻,為州所錄。又帥人仗抗拒,傷禁司,為有司所奏。上大怒,下方泰獄,免官,削爵土,尋而復舊。
壬午,周以上柱國畢王賢為太師,郇公韓業為大左輔。九月,乙卯,以酆王貞為大冢宰。以鄖公韋孝寬為行軍元帥,帥行軍總管杞公亮、郕公梁士彥寇淮南。仍遣御正杜杲、禮部薛舒來聘。
冬,十月,壬戌,周天元幸道會苑,大醮,以高祖配醮。初復佛像及天尊像,天元與二像俱南面坐,大陳雜戲,令長安士民縱觀。
甲戌,以尚書僕射陸繕為尚書左僕射。
十一月,辛卯,大赦。
周韋孝寬分遣杞公亮自安陸攻黃城,梁士彥攻廣陵。甲午,士彥至肥口。
乙未,周天元如溫湯。
戊戌,周軍進圍壽陽。
周天元如同州。
詔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淳于量為上流水軍都督,中領軍樊毅都督北討諸軍事,左衛將軍任忠都督北討前軍事,前豐州刺史皋文奏帥步騎三千趣陽平郡。
壬寅,周天元還長安。
癸卯,任忠帥步騎七千趣秦郡;丙午,仁威將軍魯廣達帥眾入淮;是日,樊毅將水軍二萬自東關入焦湖,武毅將軍蕭摩訶帥步騎趣歷陽。戊申,韋孝寬拔壽陽,杞公亮拔黃城,梁士彥拔廣陵;辛亥,又取霍州。癸丑,以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大都督,總水步眾軍。
丁巳,周鑄永通萬國錢,一當千,與五行大布並行。
十二月,戊午,周天元以災異屢見,舍仗衛,如天興宮。百官上表,勸復寢膳。甲子,還宮,御正武殿,集百官及宮人、外命婦,大列伎樂,初作乞寒胡戲。
乙丑,南、北兗、晉三州及盱眙、山陽、陽平、馬頭、秦、歷陽、沛、北譙、南梁等九郡民並自拔還江南。周又取譙、北徐州。自是江北之地盡沒於周。
周天元如洛陽,親御驛馬,日行三百里,四皇后及文武侍衛數百人並乘馹以從。仍令四後方駕齊驅,或有先後,輒加譴責,人馬頓仆,相及於道。
癸酉,遣平北將軍沈恪、電威將軍裴子烈鎮南徐州,開遠將軍徐道奴鎮柵口,前信州刺史楊寶安鎮白下。戊寅,以中領軍樊毅都督荊、郢、巴、武四州水陸諸軍事。己卯,周天元還長安。
貞毅將軍汝南周法尚,與長沙王叔堅不相能。叔堅譖之於上,雲其欲反。上執其兄定州刺史法僧,發兵將擊法尚。法尚奔周,周天元以為開府儀同大將軍、順州刺史,上遣將軍樊猛濟江擊之。法尚遣部曲督韓朗詐降於猛,曰:“法尚部兵不願降北,人皆竊議,欲叛還。若得軍來,自當倒戈。”猛以為然,引兵急趨之。法尚陽為畏懼,自保江曲,戰而偽走,伏兵邀之。猛僅以身免,沒者幾八千人。

段譯

高宗宣皇帝中之下太建九年(乙酉、577)
陳紀七 陳宣帝太建九年(丁酉,公元577年)
[1]春,正月,乙亥朔,齊太子恆即皇帝位,生八年矣;改元承光,大赦。尊齊主為太上皇帝,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太上皇后。以廣寧王孝珩為太宰。
[1]春季,正月,乙亥朔(初一),北齊太子高恆即皇帝位,當時出生才八年;改年號為承光,大赦全國。尊稱北齊後主為太上皇帝,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太上皇后。任命廣寧王高孝珩為太宰。
司徒莫多婁敬顯、領軍大將軍尉相願謀伏兵千秋門,斬高阿那肱,立廣寧王孝珩,會阿那肱自他路入朝,不果。孝珩求拒周師,謂阿那肱等曰:“朝廷不賜遣擊賊,豈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長安,反亦何預國家事!以今日之急,猶如此猜忌邪?”高、韓恐其為變,出孝珩為滄州刺史。相願拔佩刀斫柱,嘆曰:“大事去矣,知復何言!”
司徒莫多婁敬顯、領軍大將軍尉相願預謀在千秋門埋伏士兵,殺死高阿那肱,擁立廣寧王高孝珩當皇帝,恰巧高阿那肱從另一條路入朝上殿,所以沒有成功。高孝珩請求抗拒北周軍隊,對高阿那肱等人說:“朝廷不派我去打擊敵人,難道不怕我高孝珩起來造反嗎?高孝珩如果打敗宇文邕,便到了長安,即便造反也干預不了國家的事情!象今天這樣的危急,竟還如此猜忌!”高阿那肱、韓長鸞怕他要叛變,便派高孝珩出任滄州刺史。尉相願氣得拔出佩刀砍柱子,嘆息說:“大事已去,還有什麼可說的?”
齊主使長樂王尉世辯帥千餘騎覘周師,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遙見群烏飛起,謂是西軍旗幟,即馳還;比至紫陌橋,不敢回顧。世辯,粲之子也。於是黃門侍朗顏之推、中書侍朗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勸上皇往河外募兵,更為經略;若不濟,南投陳國。從之。道衡,孝通之子也。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后自鄴先趣濟州;癸未,幼主亦自鄴東行。己丑,周師至紫陌橋。
北齊國主派長樂王尉世辯率領一千多騎兵窺測北周軍隊的情況,出了滏口,登上土山向西面瞭望,遠遠地看見一群烏鴉騰空而起,以為是北周軍隊的旗幟,立即馳馬返回;到了紫陌橋,還不敢回頭看。尉世辯是尉粲的兒子。於是黃門侍郎顏之推、中書侍郎薛道衡、侍中陳德信等勸太上皇帝到黃河以南一帶招募士兵,再作策劃;如果不成功,就向南投奔陳朝。得到同意。薛道衡是薛孝通的兒子。丁丑(初三),太皇太后、太上皇后從鄴城先去濟州;癸未(初九),北齊幼主也從鄴城向東進發。己丑(十五日),北周軍隊到了鄴城城外的紫陌橋。
[2]辛卯,上祭北郊。
[2]辛卯(十七日),陳宣帝到北郊祭地。
[3]壬辰,周師至鄴城下;癸巳,圍之,燒城西門。齊人出戰,周師奮擊,大破之。
[3]壬辰(十八日),北周軍隊到了鄴城城下;癸巳(十九日),包圍了鄴城,焚燒鄴城的西門。北齊士兵出城作戰,北周軍隊奮勇攻擊,大破北齊軍隊。
齊上皇從百騎東走,使武衛大將軍慕容三藏守鄴宮。周師入鄴,齊王、公以下皆降。三藏猶拒戰,周主引見,禮之,拜儀同大將軍。三藏,紹宗之子也。領軍大將軍漁陽鮮于世榮,齊高祖舊將也。周主先以馬腦酒鍾遺之,世榮得即碎之。周師入鄴,世榮在三台前鳴鼓不輟,周人執之;世榮不屈,乃殺之。周主執莫多婁敬顯,數之曰:“汝有死罪三:前自晉陽走鄴,攜妾棄母,不孝也;外為偽朝戮力,內實通啟於朕,不忠也;送款之後,猶持兩端,不信也。用心如此,不死何待!”遂斬之。
北齊太上皇帝由上百名騎兵跟從向東出走,派武衛大將軍慕容三藏守衛鄴城的宮室。北周軍隊進入鄴城,北齊的王、公以下的官員都向北周投降。慕容三藏還抗拒戰鬥,北周國主召見他,待之以禮,拜儀同大將軍。慕容三藏是慕容紹宗的兒子。領軍大將軍漁陽鮮于世榮,是神武帝時的老將。北周國主先送給他們瑪瑙酒杯,鮮于世榮得到後立即將杯子打碎。北周軍隊進入鄴城時,鮮于世榮在三台前不斷地擊鼓,被北周軍隊捉住;鮮于世榮不肯屈服,被殺死。崐北周國主捉到莫多婁敬顯,數說他:“你有三條死罪:以前你從晉陽去鄴城,攜帶小老婆同行而拋棄母親,這是不孝;表面替齊國效力,實際上從內部向朕送情報,這是不忠;向我們表示誠意以後,卻還在兩者之間動搖不定,這是不信。這樣的用心,不死還等侍什麼!”便將他殺死。
使將軍尉遲勤追齊主。
派將軍尉遲勤追趕北齊國主。
甲午,周主入鄴。齊國子博士長樂熊安生,博通《五經》,聞周主入鄴,遽令掃門。家人怪而問之,安生曰:“周帝重道尊儒,必將見我。”俄而周主幸其家,不聽拜,親執其手,引與同坐;賞賜甚厚,給安車駟馬以自隨。又遣小司馬唐道和就中書侍郎李德林宅宣旨慰諭,曰:“平齊之利,唯在於爾。”引入宮,使內史宇文昂訪問齊朝風俗政教,人物善惡。即留內省,三宿乃歸。
甲午(二十日),北周國主進入鄴城。北齊的國子博士長樂熊安生,博學精通《五經》,聽到北周國主到了鄴城,馬上叫人打掃門庭。家人感到奇怪問他為什麼,熊安生說:“周帝重道尊儒,一定會來看我。”不多久北周國主親臨熊家,不讓熊安生叩拜,親自攙住他的手,叫熊安生和自己坐在一起;賞賜給他很多東西,還送給他小車和馬匹供他乘用。又派小司馬唐道和去北齊的中書侍郎李德林的住處宣讀聖旨加以慰問,說:“討平齊國後得到的利益,就在於得到你。”帶李德林進宮,派內史宇文昂向他請教北齊的風俗政教,人物的善惡。留他在門下省,住了三個晚上才讓他回家。
乙未,齊上皇渡河入濟州。是日,幼主禪位於大丞相任城王。又為詔:尊上皇為無上皇,幼主為宋國天王。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禪文及璽紱於瀛州,孝卿即詣鄴。
乙未(二十一日),北齊太上皇帝渡過黃河到濟州。這一天,幼主把皇位讓給大丞相任城王高。又替高下詔:尊稱太上皇為無上皇,幼主為宋國天王。命令侍中斛律孝卿把禪位的文書和系有絲帶的受命玉璽送到瀛州,斛律孝卿立即前往鄴城。
周主詔:“去年大赦所未及之處,皆從赦例。”
北周國主詔令:“去年大赦所沒有執行地方,一律遵照赦例執行。”
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有甲士三萬,聞晉州陷,請出兵擊周,奏寢不報;永業憤慨。又聞并州陷,乃遣子須達請降於周,周以永業為上柱國,封應公。
北齊的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有三萬名甲士,聽到晉州陷落,請求朝廷允許自己發兵攻擊北周,但奏章被壓下沒有上報;獨孤永業很憤慨。又聽到并州陷落,便派兒子獨須孤達向北周請求投降,北周任命獨孤永業為上柱國,封應公。
丙申,周以越王盛為相州總管。
丙申(二十二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為相州總管。
齊上皇留胡太后於濟州,使高阿那肱守濟州關,覘候周師,自與穆後、馮淑妃、幼主、韓長鸞、鄧長等數十人奔青州。使內參田鵬鸞西出,參伺動靜;周師獲之,問齊主何在,紿云:“已去,計當出境。”周人疑其不信,捶之。每折一支,辭色愈厲,竟折四支而死。
北齊太上皇帝把胡太后留在濟州,派高阿那肱鎮守濟州關,觀察北周軍隊的動靜,自己和穆後、馮淑妃、幼主、韓長鸞、鄧長等幾十人逃奔青州。又派太監田鵬鸞去西部,刺探動靜;他被北周軍隊抓獲,問他北齊國主在哪裡,田鵬鸞騙他們說:“已經離開原地,估計應當出了國境。”北周人懷疑他的話不可信,對他拷打。每打斷一根肢體,田鵬鸞的話和臉色就愈加嚴厲,最後打斷了四肢而死去。
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陳。而高阿那肱密召周師,約生致齊主,屢啟云:“周師尚遠,已令燒斷橋路。”上皇由是淹留自寬。周師至關,阿那肱即降之。周師奄至青州,上皇囊金,繫於鞍,與後、妃、幼主等十餘騎南走,己亥,至南鄧村,尉遲勤追及,盡擒之,並胡太后送鄴。
北齊太上皇帝到了青州,就要進入陳朝的國境。而高阿那肱秘密和北周軍隊聯絡,約定一起活捉北齊國主,卻屢次向太上皇帝啟奏道:“周朝的軍隊還離得很遠,我已經下令燒橋斷路。”太上皇帝因此在青州停留寬慰自己。北周軍隊到達關隘,高阿那肱就向他們投降。北周軍隊很快到了青州,北齊太上皇帝高緯用袋子裝了金子,系在馬鞍上,和皇后、妃子、幼主等乘了十幾匹馬向南逃走,己亥(二十五日),到南鄧村,尉遲勤追上他們,全部活捉,連同胡太崐後一起送往鄴城。
庚子,周主詔:“故斛律光、崔季舒等,宜追加贈謚,並為改葬,子孫各隨蔭敘錄,家口田宅沒官者,並還之。”周主指斛律光名曰:“此人在,朕安得至鄴!”辛丑,詔:“齊之東山、南園、三台,並可毀撤。瓦木諸物,可用者悉以賜民。山園之田,各還其主。”
庚子(二十六日),北周國主詔令:“已故的斛律光、崔季舒等,應追加封贈諡號,並將他們改葬,他們的子孫各隨門蔭按規定的等級次第授給官職,被沒收充公的奴婢田地房產,一併發還。”北周國主指著斛律光的名字說:“這個人如果還在,朕怎能來到鄴城!”辛丑(二十七日),詔令:“齊國的東山、南園、三台,都可以拆除。瓦片木材一類物件,可以利用的全部賞賜給百姓。山園所占用的土地,各還原主。”
[4]二月,壬午,上耕藉田。
[4]二月,壬午(疑誤),陳宣帝到藉田舉行耕種的儀式。
[5]丙午,周主宴從官將士於齊太極殿,頒賞有差。
[5]丙午(初三),北周國主在北齊的太極殿賜宴隨從的官員將士,按等級給予賞賜。
丁未,高緯至鄴,周主降價,以賓禮見之。
丁未(初四),高緯到鄴城,北周國主走下台階,以對待賓客的禮節接見他。
齊廣寧王孝珩至滄州,以五千人會任城王於信都,共謀匡復,召募得四萬餘人。周主使齊王憲、柱國楊堅擊之。令高緯為手書招,不從。憲軍至趙州,遣二諜覘之,候騎執以白憲。憲集齊舊將,遍示之,謂曰:“吾所爭者大,不在汝曹。今縱汝還,仍充吾使。”乃與書曰:“足下諜者為候騎所拘,軍中情實,具諸執事。戰非上計,無待卜疑;守乃下策,或未相許。已勒諸軍分道並進,相望非遠,憑軾有期。‘不俟終日’,所望知機也!”
北齊的廣寧王高孝珩到滄州,帶領五千人在信都和任城王高會合,共同計畫復國,徵募到四萬多人。北周國主派齊王宇文憲、柱國楊堅攻打他們。叫高緯寫親筆信對高招降,高不服從。宇文憲的軍隊到趙州,高派二名探子去偵察,反被北周的偵察騎兵捉住並報告了宇文憲。宇文憲把原先是北齊的將領召集在一起,將捉到的探子向他們示眾,並說:“我所爭奪的是大目標,不是你們。今天放你們回去,仍舊充當我的使者。”給高帶去書信,信上說:“您的探子被我們的偵察兵捉到,我方軍隊中的情況,他們會向您報告。和我們打仗不是上策,這不用占卜就可以決定;防守是下策,您或許不會同意。我已經統率各路軍隊分道並進,和您相見已經不遠,我扶著兵車上的橫木到來指日可待。希望您能知道時機,不要拖延時日!”
憲至信都,陳於城南以拒之。所署領軍尉相願詐出略陳,遂以眾降。相願,以腹也,眾皆駭懼。殺相願妻子。明日,復戰,憲擊破之,俘斬三萬人,執及廣寧王孝珩。憲謂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曰:“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獨存。逢宗社顛覆,無愧墳陵。”憲壯之,命歸其妻子。又親為孝珩洗瘡傅藥,禮遇甚厚。孝珩嘆曰:“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諸父兄弟,無一人至四十者,命也。嗣君無獨見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耳!”
宇文憲到了信都,高在城南列陣進行抗拒。被高任命的領軍尉相願假裝到陣前巡行,便率領軍隊向宇文憲投降。尉相願本來是高的心腹,大家為此感到驚恐害怕。高便殺掉尉相願的妻兒。第二天,又進行戰鬥,被宇文憲打敗,俘虜和殺死的有三萬人,高和廣寧王高孝珩被捉住。宇文憲對高說:“任城王何苦至此!”高說:“下官是神武皇帝的兒子,十五個兄弟,只有我僥倖活下來,遇到國家被推翻,死而無愧於祖先。”宇文憲佩服他的雄壯豪邁,命令歸還他的妻兒。宇文憲又親自為高孝珩洗瘡塗藥,禮遇很厚。高孝珩嘆道:“除神武皇帝以外,我的父輩和兄弟,沒有一個能活到四十歲的,這是命運注定的。繼位的國君缺乏獨特見解的明察,宰相不能擔負國家重任的委託,遺憾的是我不能掌握兵符,授予我兵權,以施展我的用心和能力!”
齊王憲善用兵,多謀略,得將士心。齊人憚其威聲,多望風沮潰。芻牧不擾,軍無私焉。
齊王宇文憲善於用兵,足智多謀,得到將士的愛戴。北齊軍隊害怕他的威崐名,都望風潰散。北周軍隊對百姓放牧的牲口不加侵擾,軍隊遵守紀律。
周主以齊降將封輔相為北朔州總管。北朔州,齊之重鎮,士卒驍勇。前長史趙穆等謀執輔相迎任城王於瀛州,不果,乃迎定州刺史范陽王紹義。紹義至馬邑,自肆州以北二百八十餘城皆應之。紹義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至新興,而肆州已為周守,前隊二儀同以所部降周。周兵擊顯州,執刺史陸瓊,復攻拔諸城。紹義還保北朔州。周東平公神舉將兵逼馬邑,紹義戰敗,北奔突厥,猶有眾三千人。紹義令曰:“欲還者從其意。”於是辭去者太半 。突厥佗缽可汗常謂齊顯祖為英雄天子,以紹義重踝,似之,甚見愛重;凡齊人在北者,悉以隸之。
北周國主任命北齊的降將封輔相為北朔州總管。北朔州是北齊的重鎮,士兵強悍勇敢。前長史趙穆等人曾預謀捉住封輔相在瀛州迎接任城王高,沒有成功,便迎接定州刺史范陽王高紹義。高紹義到馬邑,從肆州以北的二百八十多座城池都起來回響。高紹義和靈州刺史袁洪猛領兵發兵向南,打算奪取并州。到了新興時,肆州已經被北周軍隊占領,高紹義的前隊中有二名儀同率領部下向北周投降。北周軍隊向顯州進攻,捉住顯州刺史陸瓊,又攻克其他城池。高紹義回師保衛北朔州。北周東平公宇文神舉領兵逼近馬邑,高紹義被打敗,向北逃奔突厥,還有三千部眾。高紹義下令說:“想回去的人可以聽便。”於是超過半數的人都離去了。突厥的佗缽可汗常說文宣帝是英雄天子,因為高紹義的踝關節兩側各有兩個骨突,很象文宣帝,所以對他非常喜愛看重;凡是在突厥的北齊人,都由高紹義管理。
於是齊之行台、州、鎮,唯東雍州行台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不下,其餘皆入於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縣三百八十,戶三百三萬二千五百。高寶寧者,齊之疏屬,有勇略,久鎮和龍,甚得夷、夏之心。周主於河陽、幽、青、南兗、豫、徐、北朔、定置總管府,相、並二州各置宮及六府官。
於是北齊的行台、州、鎮中,只有東雍州行台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沒有降服,其他地方都併入北周。一共得到五十州,一百六十二郡,三百八十縣,三百另三萬二千五百戶。高寶寧是北齊皇室的遠支,勇敢有膽略,長久在和龍鎮守,很得夷人和漢人的人心。北周國主在河陽、幽、青、南兗、豫、徐、北朔、定各州設定總管府,相、並二州分別設定宮室和六府官。
周師之克晉陽也,齊使開府儀同三司紇奚永安求救於突厥,比至,齊已亡。佗缽可汗處永安於吐谷渾使者之下,永安言於佗缽曰:“今齊國已亡,永安何用餘生!欲閉氣自絕,恐天下謂大齊無死節之臣;乞賜一刀,以顯示遠近。”佗缽嘉之,贈馬七十匹而歸之。”
北周軍隊攻克晉陽時,北齊派開府儀同三司紇奚永安向突厥求救,他剛到突厥,北齊已經滅亡。佗缽可汗把紇奚永安安排在吐谷渾使者之下,紇奚永安對佗缽可汗說:“現在齊國已經滅亡,我何必留此殘生!本準備屏氣自盡,只怕天下人說我們大齊朝沒有殉節而死的臣子,請求給我一刀,死後可以讓遠近的人都知道我的心跡。”佗缽可汗對他表示讚許,送給七十匹馬讓他回去。
梁主入朝於鄴。自秦兼天下,無朝之禮,至是始命有司草具其事:致積,致餼,設九儐、九介,受享於廟,三公、三孤、六卿致食,勞賓,還贄,致享,皆如古禮。周主與梁主宴,酒酣,周主自彈琵琶。梁主起舞,曰:“陛下既親撫五弦,臣何敢不同百獸!”周主大悅,賜賚甚厚。
後梁國主到鄴城朝見北周君主。自從秦始皇兼併天下以後,朝見禮制久已廢缺,這時才開始命令有關部門擬訂禮節:如致送薪米、致送活羊,設九個賓相、九個傳達,在宗廟中設宴款待,三公、三孤、六卿向後梁國主獻食,慰勞賓客、還禮、宴享賓客等,都依照古禮。北周國主設宴款待後梁國主,酒喝到高興時,北周國主親自彈琵琶。後梁國主起立跳舞,說:“陛下既然親自演奏琵琶,臣怎敢不象百獸那樣起舞!”北周國主聽了大為高興,賞賜給他很多東西。
乙卯,周主自鄴西還。
乙卯(十二日),北周國主從鄴城西回長安。
三月,壬午,周詔:“山東諸軍,各舉明經乾治者二人;若奇才異術,卓爾不群者,不拘此數。”
三月,壬午(初九),北周下詔:“山東各州的總管,分別推薦二名通曉經術辦事能幹的人;如果有特殊的才能,超出尋常與眾不同的人,可以不受人崐數的限制。”
周主之擒尉相貴也,招齊東雍州刺史傅伏,伏不從。齊人以伏為行台右僕射。周主既克并州,復遣韋孝寬招之,令其子以上大將軍、武鄉公告身及金、馬腦二酒鍾賜伏為信。伏不受,謂孝寬曰:“事君有死無貳。此兒為臣不能竭忠,為子不能盡孝,人所讎疾,願速斬之以令天下!”周主自鄴還,至晉州,遣高阿那肱等百餘人臨汾水召伏。伏出軍,隔水見之,問:“至尊今何在?”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帥眾入城,於廳事前北面哀號,良久,然後降。周主見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對曰:“臣三世為齊臣,食齊祿,不能自死,羞見天地!”周主執其手曰:“為臣當如此。”乃以所食羊肋骨賜伏曰:“骨親肉疏,所以相付。”遂引使宿衛,授上儀同大將軍。敕之曰:“若亟與公高官,恐歸附者心動。努力事朕,勿憂富貴。”他日,又問:“前救河陰得何賞?”對曰:“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公。”周主謂高緯曰:“朕三年教戰,決取河陰。正為傅伏善守,城不可動,遂斂軍而退。公當時賞功,何其薄也!”
北周國主捉拿尉相貴時,曾經招降北齊東雍州刺史傅伏,傅伏不肯。北齊任命傅伏為行台右僕射。北周國主攻下并州以後,又派韋孝寬去招降,叫他的 兒子送去上大將軍、武鄉公等官爵的委任狀和用金子、瑪瑙製成的酒杯作為憑據。傅伏不肯接受,對韋孝寬說:“我服事國君除殉死以外沒有其他想法。這個孩子作為臣子不能盡忠,作為兒子又不能盡孝,為人人憎恨痛罵,希望你趕快把他殺掉以昭示天下!”北周國主從鄴城返回時,到了晉州,派高阿那肱等一百多人在汾水邊召傅伏來。傅伏派出軍隊,隔河見到他們,便問:“天子現在哪裡?”高阿那肱說:“已經被捉住了。”傅伏仰天大哭,率領軍隊進城,在官署的廳堂前面向北方悲傷痛哭,哭了很久,然後向北周投降。北周國主見到他說:“為什麼不及早投誠?”傅伏流淚回答說:“我家三代是齊國的臣子,吃的是齊國的俸祿,沒有殉國,羞見天地!”北周國主握住他手說:“做臣子的應當這樣。”便把自己食用的羊排骨賞給傅伏,說:“骨親肉疏,所以把骨頭交給你。”便派他充當官廷的值宿禁衛,授給上儀同大將軍的官職,說:“如果馬上讓你做高官,怕歸附的人嫉妒。你只要努力侍奉朕,不必擔心富貴。”另一天,又問他:“以前救援河陰時得到什麼賞賜?”回答道:“蒙皇帝遷調官職一次,授給特進、永昌郡公。”北周國主對高緯說:“朕指揮打仗三年,決心攻下河陰。正由於傅伏善於防守,城不可動,便收拾軍隊而退走。您當時對他功勞的賞賜,為什麼如此微薄!”
夏,四月,己巳,周主至長安,置高緯於前,列其王公於後,車輿、旗幟、器物,以次陳之。備大駕,布六軍,奏凱樂,獻俘於太廟。觀者皆稱萬歲。戊申,封高緯為溫公,齊之諸王三十餘人,皆受封爵。周主與齊君臣飲酒,令溫公起舞。高延宗悲不自持,屢欲仰藥,其傅婢禁止之。
夏季,四月,乙巳(初三),北周國主到長安,把高緯安排在前面,把北齊的王公排在後面,車輛、旗幟、器物,依次排列。準備好出行的“大駕”所應具備的全部人員儀仗,由公卿奉引,太僕駕車,六軍排開佇列,高奏凱鏇的音樂,到太廟舉行獻俘的儀式。觀看的人都高呼萬歲。戊申(初六),封高緯為溫公,北齊的三十多個王,都受到封爵。北周國主和北齊的君臣一同飲酒,叫溫公為大家跳舞。高延宗悲傷到不能克制自己,屢次要服毒自盡,都被周圍的婢女勸止。
周主以李德林為內史上士,自是詔誥格式及用山東人物,並以委之。帝從容謂群臣曰:“我常日唯聞李德林名,復見其為齊朝作詔書移檄,正謂是天上人;豈言今日得其驅使。”神武公紇豆陵毅對曰:“臣聞麒麟鳳皇,為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麒麟鳳皇,得之無用,豈如德林,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誠如公言。”
北周國主武帝任命李德林為內史上士,此後凡是武帝的詔誥格式和對潼關以東人物的任用,全都委託給他。武帝曾在閒談時對群臣說:“我以前只聽說李德林的名字,又常見到他為齊朝所寫的詔書公文,正認為他是天上的人才,怎么敢說今天能為我所用。”神武公紇豆陵毅回答說:“臣聽說麒麟鳳凰,是王者的祥瑞,可用德行來感化它們,不能用強力得到它們。麒麒鳳凰,得到了也沒有用處,怎么象李德林那樣,既是祥瑞而且有用!”武帝大笑說:“真是您所說的那樣。”[6]己巳,周主享太廟。
[6]己巳(二十七日),北周國主到太廟祭祀。
[7]五月,丁丑,周以譙王儉為大冢宰。庚辰,以杞公亮為大司徒,鄭公達奚震為大宗伯,梁公侯莫陳芮為大司馬,應公獨孤永業為大司寇,鄭公韋孝寬為大司空。
[7]五月,丁丑(初五),北周任命譙王宇文儉為大冢宰。庚辰(初八),任命杞公宇文亮為大司徒,鄭公達奚震為大宗伯,梁公侯莫陳芮為大司馬,應公獨孤永業為大司寇,鄭公韋孝寬為大司空。
己丑,周主祭方丘。詔以:“路寢會義、崇信、含仁、雲和、思齊諸殿,皆晉公護專政時所為,事窮壯麗,有逾清廟,悉可毀撤。雕斫之物,並賜貧民。繕造之宜,務從卑朴。”又詔:“並、鄴諸堂殿壯麗者準此。”
己丑(十七日),北周國主到方丘祭地。詔告:“天子的寢室會議、崇信、含仁、雲和、思齊等殿,都是晉公宇文護專政時所興建的,窮極壯麗的能事,超過宗廟的規模,可以全部拆毀。雕飾的物件,可以賜給貧民。修繕建造的事宜,務必簡單樸素。”又詔告:“並、鄴的各處壯麗的廳堂宮殿照此辦理。”
臣光曰:周高祖可謂善處勝矣!他人勝則益奢,高祖勝而愈儉。
臣司馬光曰:周武帝可以稱得上善於對待勝利了!別人得到勝利後就更加奢侈,周武帝勝利後卻更加節儉。
[8]六月,丁卯,周主東巡。秋,七月,丙戌,幸洛州。八月,壬寅,議定權衡度量,頒之於四方。
[8]六月,丁卯(二十六日),北周國主到東部巡視。秋季,七月,丙戌(十五日),駕臨洛州。八月,壬寅(初二),議定度量衡制度,向四方頒布。
初,魏虜西涼之人,沒為隸戶,齊氏因之,仍供廝役。周主滅齊,欲施寬惠,詔曰:“罪不及嗣,古有定科。雜役之徒,獨異常憲,一從罪配,百代不免,罰既無窮,刑何以措!凡諸雜戶,悉放為民。”自是無複雜戶。
當初,北魏俘虜了西涼人,便沒入官府當奴隸戶,北齊沿襲北魏的做法,奴隸戶仍舊為官府服勞役。北周國主滅掉北齊,要對這些人給予寬恕恩惠,下詔說:“犯罪不能株連後代,是古代已有的法律。從事雜役的犯人,唯獨異於常法,一旦犯罪發配,百代都得不到赦免,懲罰既已無窮無盡,正常的刑法還怎么執行!凡屬於這類雜戶,全都釋放為民。”從此以後就沒有雜戶。
甲子;鄭州獲九尾狐,已死,獻其骨。周主曰:“瑞應之來,必彰有德。若五品時敘,四海和平,乃能致此。今無其時,恐非實錄。”命焚之。
甲子(二十四日),鄭州捉到有九尾的狐狸,當時已經死了,於是把骨骼獻上。北周國主說:“天降祥瑞,一定是顯揚世上有德之人。如果五倫常行,天下和平,才能出現此種祥瑞。現在沒有這樣的時勢,恐怕不符合實際。”命令把骨骼燒掉。
九月,戊寅,周制:“庶人已上,唯聽衣綢、綿綢、絲布、圓綾、紗、絹、綃、葛、布等九種,余悉禁之。朝祭之服,不拘此制。”
九月,戊寅(初八),北周下詔:“平民百姓以上的人,可以穿用綢、綿綢、絲布、圓綾、紗、絹、綃、葛、布等九種材料做的衣服,其餘的一概禁止。朝祭時的服裝,不受這種制度的限制。”
冬,十月,戊申,周主如鄴。
冬季,十月,戊申(初九),北周國主去鄴城。
[9]上聞周人滅齊,欲爭徐、兗,詔南兗州刺史、司空吳明徹督諸軍伐之,以其世子戎昭、將軍惠覺攝行州事。明徹軍至呂梁,周徐州總管梁士彥帥眾拒戰,戊午,明徹擊破之。士彥嬰城自守,明徹圍之。
陳宣帝聽到北周滅亡了齊國,想和北周爭奪徐州、兗州,下詔南兗州刺史、司空吳明徹督率軍隊進行討伐,任命吳明徹的長子吳戎昭、將軍惠覺代理州事。吳明徹的軍隊到了呂梁,北周的徐州總管梁士彥率領軍隊抵抗,戊午(十九日),被吳明徹打敗。梁士彥據城自守,被吳明徹的軍隊包圍。
帝銳意以為河南指麾可定。中書通事舍人蔡景歷諫曰:“師老將驕,不宜過窮遠略。”帝怒,以為沮眾,出為豫章內史。未行,有飛章劾景歷在省贓污狼籍,坐免官,削爵土。陳宣帝一心認為河南很容易平定。中書通事舍人蔡景歷規勸說:“軍隊老邁將領驕傲,不宜窮兵遠攻。”宣帝大怒,認為是破壞大家的鬥志,把蔡景歷派出擔任豫章內史。他還沒有出發,有緊急的奏章彈劾蔡景歷在中書省有貪贓行為,聲名很壞,因此被免去官職,取消了爵號和封地。
[10]周改葬德皇帝於冀州,周主服,哭於太極殿;百官素服。
北周將德皇帝宇文肱在冀州改葬,北周國主穿了喪服,在太極殿大哭,百官都穿白色的喪服。
[11]周人誣溫公高緯與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並其宗族皆賜死。眾人多自陳無之,高延宗獨攘袂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唯緯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喑疾得免,徙於蜀。其餘親屬,不殺者散配西土,皆死於邊裔。
[11]北周有人誣告溫公高緯和宜州刺史穆提婆合謀造反,下令對他們以及他們的宗族賜死。眾人都自已申辯沒有這件事,高延宗卻獨自捋起衣袖哭泣而不說話,用辣椒塞在自己的口裡而死。只有高緯的弟弟高仁英由於是白痴,高仁雅由於是啞巴而得到赦免,被徙移到四川。其他親屬,不殺的被分散發配到長安西邊的州郡,都死在邊境。
周主以高妻盧氏賜其將斛斯徵。盧氏蓬首垢面,長齋,不言笑。徽放之,乃為尼。齊後、妃貧者,至以賣燭為業。
北周國主把高的妻子盧氏賞給將軍斛斯征。盧氏蓬頭垢面,一直吃素,不說不笑。斛斯征便放了她,於是做了尼姑。北齊皇后、貧窮的妃子,甚至以賣蠟獨為業。
[12]十一月,壬申,周立皇子衍為道王,兌為蔡王。
[12]十一月,壬申(初三),北周立皇子宇文充為道王,宇文兌為蔡王。
[13]癸酉,周遣上大將軍王軌將兵救徐州。
[13]癸酉(初四),北周派上大將軍王軌帶兵援救徐州。
[14]初,周人敗齊師於晉州,乘勝逐北,齊人所棄甲仗,未暇收斂;稽胡乘間竊出,並盜而有之。仍立劉蠡升之孫沒鐸為主,號聖武皇帝,改元石平。
[14]起初,北周在晉州打敗北齊軍隊,乘勝追逐北上,北齊人所丟棄的盔甲兵器,來不及收羅集中;稽胡鑽空子偷偷出動,將丟棄的東西全都盜走。仍舊立劉蠡升的孫子劉沒鐸為君主,稱聖武皇帝,改年號為石平。
周人既克關東,將討稽胡,議欲窮其巢穴。齊王憲曰:“步落稽種類既多,又山谷險絕,王師一舉,未可盡除。且當翦其魁首,余加慰撫。”周主從之,以憲為行軍元帥,督諸軍討之。至馬邑,分道俱進。沒鐸分遣其黨天柱守河東,穆支守河西,據險以拒之。憲命譙王儉擊天柱,滕王擊穆支,並破之,斬首萬餘級。趙王招擊沒鐸,禽之,餘眾皆降。
北周攻克北齊以後,將討伐稽胡,商議要直搗他們的巢穴。齊王宇文憲說:“步落稽的種類很多,又在山谷險峻的地方,只靠朝廷軍隊的一次行動,不能將他們全部消滅。應當除掉他們的首領,對眾人加以慰勞安撫。”北周國主採納了他的意見,任命宇文憲為行軍元帥,督率軍隊進行討伐。大軍抵達馬邑後,分路並進。劉沒鐸分派黨羽天柱防守西河以東,穆支防守西河以西,據險進行抗拒。宇文憲命令譙王宇文儉進攻天柱,滕王宇文進攻穆支,將他們都打敗,殺死一萬多人。趙王宇文招進攻劉沒鐸,將他活捉,其餘兵眾全部投降。
[15]周詔:“自永熙三年以來,東土之民掠為奴婢,及克江陵之日,良人沒為奴婢者,並放為良。”又詔:“後宮唯置妃二人,世婦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減之。”
[15]北周詔令:“自永熙三年以來,東部的百姓被搶走當奴婢、以及攻克江陵時被沒入官府當奴婢的平民百姓,都放歸民間。”又詔令:“後宮只設定妃子二人,女官三人,御女三人,除此以外都減掉。”
周主性節儉,常服布袍,寢布被,後宮不過十餘人;每行兵,親在行陳,步涉山谷,人所不堪;撫將士有恩,而明察果斷,用法嚴峻。由是將士畏威而樂為之死。
北周國主生性節儉,常常穿布袍,睡覺時蓋布被,後宮不過十幾人;每逢行軍作戰,親自在軍隊里,徒步在山谷里行走,這是別人所不能忍受的;安撫將士給予恩惠,而且明察果斷,用法嚴峻,因此將士們雖然怕他的威嚴但樂意為他而死。[16]己亥晦,日有食之。
[16]己亥晦(三十日),出現日食。
[17]周初行《刑書要制》:群盜贓一匹,及正、長隱五丁、若地頃以上,皆死。
[17]北周開始實行《刑書要制》:凡盜竊一匹贓物,以及閭正、里正、族正、保長、黨長隱滿五個丁口、一百畝地以上的,都處死。
[18]十二月,戊申,新作東宮成,太子徙居之。
[18]十二月,戊申(初十),陳朝新建的東宮落成,皇太子遷到那裡居住。
[19]庚申,周主如并州,徙并州軍民四萬戶於關中。戊辰,廢并州宮及六府。
[19]庚申(二十二日),北周國主去并州,將并州的四萬戶軍民遷移到關中地區。戊辰(三十日),廢除并州的宮室和六府。
[20]高寶寧自黃龍上表勸進於高紹義,紹義遂稱皇帝,改元武平,以寶寧為丞相。突厥佗缽可汗舉兵助之。
[20]高寶寧從黃龍上表勸高紹義當皇帝,高紹義於是做了皇帝,改年號為武平,任命高寶寧為丞相。突厥佗缽可汗舉兵幫助高紹義。
十年(戊戌、578)
十年(戊戌,公元578年)
[1]春,正月,壬午,周主幸鄴;辛卯,幸懷州;癸巳,幸洛州。置懷州宮。
[1]春季,正月,壬午(十四日),北周國主駕臨鄴城;辛卯(二十三日),駕臨懷州;癸巳(二十五日),駕臨洛州。設定懷州的宮室。
[2]二月,甲辰,周譙孝王儉卒。
[2]二月,甲辰(初七),北周譙孝王宇文儉去世。
[3]丁巳,周主還長安。
[3]丁巳(二十日),北周國主回長安。
[4]吳明徹圍周彭城,環列舟艦於城下,攻之甚急。王軌引兵輕行,據淮口,結長圍,以鐵鎖貫車輪數百,沈之清水,以遏陳船歸路;軍中懼。譙州刺史蕭摩訶言於明徹曰:“聞王軌始鎖下流,其兩端築城,今尚未立,公若見遣擊之,彼必不敢相拒。水路未斷,賊勢不堅;彼城若立,則吾屬必為虜矣。”明徹奮髯曰:“搴旗陷陳,將軍事也;長算遠略,老夫事也。”摩訶失色而退。一旬之間,水路遂斷。
[4]陳朝的吳明徹包圍北周的彭城,將戰船環繞排列在城下,攻城很急。北周派王軌領兵輕裝前進,占據淮口,結成長長的包圍圈,用鐵鎖連線起幾百個車輪,沉在清水河裡,用來阻斷陳朝船隻的歸路;軍隊中動盪不安感到恐懼。譙州刺史蕭摩訶對吳明徹說:“聽說王軌剛開始封鎖清水河的下游,在河的兩頭築城,現在還沒有建起來,您如果派我去攻擊,對方一定不敢抵抗。水路沒有阻斷,賊勢不會牢固;等到他們的城建成,我們就會成為對方的俘虜。”吳明徹掀起鬍子,說:“拔掉敵人的軍旗衝鋒陷陣,是你將軍的事情;長謀遠略,是我老夫的事情。”蕭摩訶嚇得臉上變色退了出來。十天之間,水路終於被阻斷。
周兵益至,諸將議破堰拔軍,以舫載馬而去,馬主裴子烈曰:“若破堰下船,船必傾倒,不如先遣馬出。”時明徹苦背疾甚篤,蕭摩訶復請曰:“今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若潛軍突圍,未足為恥。願公帥步卒、乘馬輿徐行,摩訶領鐵騎數千驅馳前後,必當使公安達京邑。”明徹曰:“弟之此策,乃良圖也。然步軍既多,吾為總督,必須身居其後,相帥兼行。弟馬軍宜速,在前,不可遲緩。”摩訶因帥馬軍夜發。甲子,明徹決堰,乘水勢退軍,冀以入淮。至清口,水勢漸微,舟艦並礙車輪,不復得過。王軌引兵圍而蹙之,眾潰。明徹為周人所執,將士三萬並器械輜重皆沒於周。蕭摩訶以精騎八十居前突圍,眾騎繼之,比旦,達淮南,與將軍任忠、周羅獨全軍得還。
北周軍隊越到越多,陳朝的將領們商議破壞堵水的土堤將軍隊撤離,用船隻裝載馬匹退走,馬軍主將裴子烈說:“如果破了土堤將馬匹放下船,船一定會傾翻,不如先將馬匹送出去。”當時吳明徹背上長瘡病得很重,蕭摩訶再次向他請求說:“現在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軍隊如果秘密地突圍,也不足為恥。希望您率領步兵、乘馬車慢慢地前進,我帶領幾千名鐵騎在前後來往賓士,崐一定能使您平安地到達京城建康。”吳明徹說:“老弟這個計策,是個好辦法。然而步兵很多,我是總督,必須在隊伍後面,率領他們一起行動。老弟的馬軍應當行動迅速,走在步兵前面不能遲緩。”蕭摩訶因此率領馬軍在晚上出發。甲子(二十七日),吳明徹決斷土堤,乘水勢撤退軍隊,希望從這裡進入淮河。到清口時,水越來越淺,水軍船隻被沉在清水河中的車輪所阻擋,無法通過。王軌帶領軍隊將他們包圍起來並加以收縮,陳朝軍隊潰敗。吳明徹被北周捉住,三萬將士以及軍隊的器械物資都被北周吞併。蕭摩訶率領八十名精騎兵在前面突圍,其餘的騎兵在後面跟隨,早晨時,到達淮河南岸,和將軍任忠、周羅的軍隊得以保全回去。
初,帝謀取彭、汴,以問五兵尚書毛喜,對曰:“淮左新平,邊民未輯。周氏始吞齊國,難與爭鋒。且棄舟之工,踐車騎之地,去長就短,非吳人所便。臣愚以為不若安民保境,寢兵結好,斯久長之術也。”及明徹敗,帝謂喜曰:“卿言驗於今矣。”即日,召蔡景歷,復以為征南諮議參軍。
當初,陳宣帝打算奪取彭州、汴州,詢問五兵尚書毛喜的意見,毛喜回答說:“淮左平定不久,邊地的百姓還不穩定。周國剛吞併齊國,很難和對方爭高低。況且放棄乘船作戰的擅長,來到平原地區騎馬乘車打仗,避長就短,這不是南方人所熟習的。以臣的愚見不如安撫百姓守護國境,停止用兵和周國結成友好關係,這才是長久之計。”吳明徹被打敗以後,宣帝對毛喜說:“您以前的話現在證實了。”同一天,召見蔡景歷,復官任職為征南咨議參軍。
周主封吳明徹為懷德公,位大將軍。明徹憂憤而卒。
北周國主封吳明徹為懷德公,位於大將軍之列。吳明徹憂愁憤怒而去世。
[5]乙丑,周以越王盛為大冢宰。
[5]乙丑(二十八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大冢宰。
[6]三月,戊辰,周於蒲州置宮。廢同州及長春二宮。
[6]三月,戊辰(初一),北周在蒲州建設宮室,廢除同州和長春二宮。
[7]甲戌,周主初服常冠,以皂紗全幅向後發,仍裁為四腳。
[7]甲戌(初七),北周國主初次戴平日用的帽子,用整幅的黑紗從前向後包紮頭髮,並裁成四個帽翅。
[8]丙子,命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于量為大都督,總水陸諸軍事,鎮西將軍孫都督荊、郢諸軍,平北將軍樊毅都督清口上至荊山緣淮諸軍,寧遠將軍任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諸軍,以備周。
[8]丙子(初九),陳朝任命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于量為大都督,總管水路和陸路的軍事,鎮西將軍孫都督荊州、郢州的軍隊,平北將軍樊毅都督清口上到荊山沿淮河一帶的軍隊,寧遠將軍任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的軍隊,以防備北周的軍事行動。
[9]乙酉,大赦。
[9]乙酉(十八日),陳朝大赦全國。
[10]壬辰,周改元宣政。
[10]壬辰(二十五日),北周改年號為宣政。
[11]夏,四月,庚申,突厥寇周幽州,殺掠吏民。
[11]夏季,四月,庚申(二十三日),突厥入侵北周的幽州,殺害搶劫當地的官吏百姓。
[12]戊午,樊毅遣軍渡淮北,對清口築城。壬戌,清口城不守。
[12]戊午(二十一日),陳朝的樊毅派軍隊渡過淮河到了北面,對著清口築城。壬戌(二十五日),清口城失守。
[13]五月,己丑,周高祖帥諸軍伐突厥,遣柱國原公姬願、東平公神舉等將兵五道俱入。
[13]五月,己丑(二十三日),北周武帝率領軍隊征討突厥,派柱國原公宇文姬願、東平公宇文神舉等領兵分五路並進。
癸巳,帝不豫,留止雲陽宮;丙申,詔停諸軍。驛召宗師宇文孝伯赴行在所,帝執其手曰:“吾自量必無濟理,以後事付君。”是夜,授孝伯司衛上大夫,總宿衛兵。又令馳驛入京鎮守,以備非常。六月,丁酉朔,帝疾甚,還長安;是夕殂,年三十六。
癸巳(二十七日),北周武帝生病,留在雲陽宮;丙申(三十日),下詔所有軍隊停止行動。派驛使到長安召宗師宇文孝伯趕到武帝所在的地方,武帝崐握住他的手說:“我自己估計不能痊癒了,以後的事都託付給您。”這天晚上,授給宇文孝伯司衛上大夫的職位,總管宿衛兵。又命令他騎上驛馬到京城鎮守,防備非常事件。六月,丁酉朔(初一),武帝病情嚴重,回長安;在當天夜晚去世,年三十六歲。
戊戌,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宣帝初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殯,曾無戚容,捫其杖痕,大罵曰:“死晚矣!”閱視高祖宮人,逼為淫慾。超拜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委以朝政。
戊戌(初二),皇太子宇文即位。尊稱皇后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北周宣帝剛即位,便放肆地奢侈縱慾。北周武帝還沒有殯葬,他毫無悲傷的樣子,撫摸以前被棍棒所打留下的傷痕,大罵道:“死得太晚了!”察看北周宣帝後宮的女子,強迫她們滿足自己的淫慾。越級封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把朝政委託給他。
己未,葬武皇帝於孝陵,廟號高祖。既葬,詔內外公除,帝及六宮皆議即吉。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葬期既促,事訖即除,太為汲汲。”帝不從。
己未(二十三日),將武皇帝埋葬在孝陵,廟號高祖。葬事剛結束,便下詔朝廷內外脫去喪服,讓朝臣議論皇帝和皇后、妃嬪換穿吉服。京兆郡丞樂運向周宣帝上疏,以為“葬期已經很匆促,葬事剛完就不穿喪服,太焦急了。”宣帝不聽。
帝以齊煬王憲屬尊望重,忌之。謂宇文孝伯曰:“公能為朕圖齊王,當以其官相授。”孝伯叩頭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陛下之叔父,功高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無故害之,則臣為不忠之臣,陛 下為不孝之子矣。”帝不懌,由是疏之。乃與開府儀同大將軍於智、鄭譯等密謀之,使智就宅候憲,因告憲有異謀。
北周宣帝因為齊煬王宇文憲位高望重,對他很忌恨。對宇文孝伯說:“您如果能為朕除掉齊王,就把他的官職授給您。”宇文孝伯叩頭說:“先帝有遺詔,不許濫殺骨肉至親。齊王是陛下的叔父,功高德重,是國家的重臣,陛下如果無緣無故地殺害他,那么我就是不忠之臣,陛下就是不孝之子了。”宣帝很不高興,從此對他疏遠。宣帝便和開府儀同大將軍於智、鄭譯等人密謀,派於智到宇文憲的家裡去伺探,誣告宇文憲有陰謀。
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語憲,欲以憲為太師,憲辭讓。又使孝伯召憲,曰:“晚與諸王俱入。”既至殿門,憲獨被引進。帝先伏壯士於別室,至,即執之。憲自辯理,帝使於智證憲,憲目光如炬,與智相質。或謂憲曰:“以王今日事勢,何用多言!”憲曰:“列生有命,寧復圖存!但老母在堂,恐留茲恨耳!”因擲笏於地。遂縊之。
甲子(二十八日),宣帝派宇文孝伯傳話給宇文憲,想任命他為太師,宇文憲表示推辭。又派宇文孝伯召宇文憲,說:“晚上和其他王公一起來。”他們應召剛到殿門,宇文憲被單獨領進去。宣帝預先在別的房子裡埋伏了壯士,宇文憲一到,就被捉住。宇文憲為自己辯護說理,宣帝就叫於智和他對證,宇文憲的目光如火,和於智對質。有人對宇文憲說:“以你今天事情的趨勢,何必多說!”宇文憲說:“死生有命,我難道還想活嗎!只是老母親還在,感到遺憾而已!”因此把朝笏扔在地上。宇文憲被絞死。
帝召憲僚屬,使證成憲罪。參軍勃海李綱,誓之以死,終無橈辭。有司以露車載憲屍而出,故吏皆散,唯李綱撫棺號慟,躬自瘞之,哭拜而去。
宣帝召來宇文憲部下的官吏,要他們證實宇文憲的罪行。參軍勃海人李綱,以死起誓,始終沒有亂說。官吏用沒有帷蓋的車子載上宇文憲的屍體出了殿門,宇文憲從前的官吏都散走了,只有李綱撫摸著棺木號啕痛哭,親自將宇文憲埋葬,大哭拜別而去。
又殺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皆素與憲親善者也。帝既誅憲而無名,乃雲與興等謀反,時人謂之“伴死”。
宣帝又殺掉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他們都是素來和宇文憲親近的人。宣帝既然殺掉宇文憲而沒有罪名,便說他是和王興等人密謀造反,當時人稱王興等人為“伴死”。
以於智為柱國,封齊公,以賞之。
任命於智為柱國,封齊公,作為對他的獎賞。
[14]閏月,乙亥,周主立妃楊氏為皇后。[14]閏月,乙亥(初三),北周國主宣帝宇文立妃子楊氏為皇后。
[15]辛巳,周以趙王招為太師,陳王純為太傅。
[15]辛巳(初九),北周任命趙王宇文招為太師,陳王宇文純為太傅.
[16]齊范陽王紹義聞周高祖殂,以為得天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據范陽,迎紹義,紹義引突厥兵赴之。周遣柱國東平公神舉將兵討昌期。紹義聞幽州總管出兵在外,欲乘虛襲薊,神舉遣大將軍宇文恩將四千人救之,半為紹義所殺。會神舉克范陽,擒昌期,紹義聞之,素衣舉哀,還入突厥,高寶寧帥夷、夏數萬騎救范陽,至潞水,聞昌期死,還,據和龍。
[16]北齊范陽王高紹義聽說北周高祖已死,以為得到了上天的幫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占領范陽,迎接高紹義,高紹義引來突厥兵去那裡。北周派柱國東平公宇文神舉率軍討伐盧昌期。高紹義聽到幽州總管出兵在外,想乘虛襲擊薊州,宇文神舉派大將軍宇文恩率領四千人去援救,被高紹義殺死一半。恰好宇文神舉攻下范陽,生擒盧昌期,高紹義聽到噩耗,穿上白色喪服舉行哀悼,退回突厥。高寶寧率領夷人和漢人的幾萬騎兵去救范陽,到潞水時,聽到盧昌期已死的訊息,返回,占據和龍。
[17]秋,七月,周主享太廟;丙午,祀圜丘。
[17]秋季,七月,北周國主到太廟祭祀;丙午(十一日),到圜丘祭天。
[18]庚戌,周以小宗伯斛斯徵為大宗伯。壬戌,以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18]庚戌(十五日),北周任命小宗伯斛斯征為大宗伯。壬戌(二十七日),任命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19]癸亥,周主尊所生母李氏為帝太后。
[19]癸亥(二十八日),北周國主對親生母親李氏尊稱為帝太后。
[20]八月,丙寅,周主祀西郊;壬申,如同州。以大司徒杞公亮為安州總管,上柱國長孫覽為大司徒,楊公王誼為大司空。丙戌,以永昌公椿為大司寇。
[20]八月,丙寅(初二),北周國主到西郊祭祀;壬申(初八),去同州。任命大司徒杞公宇文亮為安州總管,上柱國長孫覽為大司徒,楊公王誼為大司空。丙戌(二十二日),任命永昌公宇文椿為大司寇。
[21]九月,乙巳,立方明壇於婁湖。戊申,以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王官伯,臨盟百官。
[21]九月,乙巳(十一日),陳朝在婁湖建立方明壇。戊申(十四日),任命揚州刺史始興王陳叔陵為王官伯,和朝廷百官立盟效忠皇室。
[22]庚戌,周主封其弟元為荊王。
[22]庚戌(十六日),北周國主封弟弟宇文元為荊王。
[23]周主詔:“諸應拜者,皆以三拜成禮。”
[23]北周國主詔令:“應當對皇帝朝拜的,都以三拜成禮。”
[24]甲寅,上幸婁湖誓眾。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
[24]甲寅(二十日),陳宣帝駕臨婁湖對眾官盟誓。乙卯(二十一日),分派大使將盟誓對全國宣布,使上下互相告誡防備。
[25]冬,周主還長安。以大司空王誼為襄州總管。
[25]冬季,十月,癸酉(初十),北周國主回長安。任命大司空王誼為襄州總管。
[26]戊子,以尚書左僕射陸繕為尚書僕射。
[26]戊子(二十五日),陳朝任命尚書左僕射陸繕為尚書僕射。
[27]十一月,突厥寇周邊,圍酒泉,殺掠吏民。
[27]十一月,突厥入侵北周邊境,包圍酒泉,屠殺搶掠當地官吏百姓。
[28]十二月,甲子,周以畢王賢為大司空。
[28]十二月,甲子(初二),北周任命畢王宇文賢為大司空。
[29]己丑,周以河陽總管滕王為行軍元帥,帥從入寇。
[29]己丑(二十七日),北周任命河陽總管滕王宇文為行軍元帥,率眾侵犯陳朝。
十一年(己亥、579)
十一年(己亥,公元579年)
[1]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於露門,始與群臣服漢、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置四輔官;以大冢宰越王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崐,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後承。
[1]春季,正月,癸巳(初一),北周國主在宮室最裡面的正門接受百官的朝拜,開始和群臣穿戴漢、魏時代的衣帽;大赦全國,改年號為大成。設定四名輔助皇帝的官職;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後承。
周主之初立也,以高祖《刑書要制》為太重而除之,又數行赦宥。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虞書》所稱‘眚災肆赦’,謂過誤為害,當緩赦之;《呂刑》云:‘五刑之疑有赦,’謂刑疑從罰,罰疑從免也。謹尋經典,未有罪無輕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豈可數施非常之惠,以肆奸宄之惡乎!”帝不納。既而民輕犯法,又自以奢淫多過失,惡人規諫,欲為威虐,懾服群下。乃更為《刑經聖制》,用法益深,大醮於正武殿,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群臣,小有過失,輒行誅譴。
北周國主宣剛即位時,認為高祖時的《刑書要制》量刑太重而廢除,又幾次施行赦罪。京兆郡丞樂運向宣帝上疏,以為:“《虞書》中所說的‘眚災肆赦’,是說因無心的過失而犯罪的,應當寬恕赦免;《呂刑》中說:‘五刑之疑有赦’,是說對叛刑有懷疑可以改為處罰,對處罰有懷疑可以改為免罪。我認真地查閱了經典,沒有發現對罪行不分輕重,普天下一律大赦的記載。天子怎能幾次施行非同尋常的仁慈,使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惡!”北周宣帝不採納他的意見。不久以後百姓不怕犯法,宣帝自己又因為奢侈有許多過失,痛恨別人的規勸,想用威勢和殘暴,令下面的人畏懼屈服。於是另行制定《刑經聖制》,用刑更加嚴厲,在正武殿設壇進行祈禱,禱告上天以後加以實施。秘密地派左右的人窺伺觀察群臣,發現犯有小的過失,便任意殺害治罪。
又,居喪才逾年,輒恣聲樂,魚龍百戲,常陳殿前,累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實後宮,增置位號,不可詳錄;游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請事者,皆因宦者奏之。於是樂運輿櫬詣朝堂,陳帝八失:其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與眾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實後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宦官。”其四,“下詔寬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其五,“高祖斫雕為樸,崩未逾年,而遽窮奢麗。”其六,“徭賦下民,以奉俳優角牴。”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其罪,杜獻書之路。”其八,“玄象垂誡,不能諮諏善道,修布德政。”“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帝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岩嘆曰:“臧洪同死,人猶願之,況比干乎!若樂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乃詣請見,曰:“樂運不顧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以廣聖度。”帝頗感悟。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臣。”賜御食而罷之。
另外,北周宣帝居喪剛過一年,就恣意於音樂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賞魚龍變化等魔術雜技,連日連夜,不知道休息;又選了許多美女充實後宮,增添了不少名位稱號,無法詳細記錄;游宴酗酒,甚至一連十天不出宮,群臣向他啟奏請示,都由太監轉奏。於是樂運用車拉了棺木到百官議事的朝堂,面陳北周宣帝的八條過失:一,認為“天子近來對大事多獨斷專行,不和宰相輔臣一同商議。”二,“搜羅美女充實後宮,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兒不準出嫁,無論貴賤都對此怨恨。”三,“天子一進後宮,幾天都不出來,官員們要奏事,必須通過太監。”四,“下詔放寬刑罰,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嚴厲。”五,“高祖皇帝去絕浮華,崇尚樸實,駕崩還不到一年,而天子就竭力追求奢侈壯麗。”六,“叫百姓服勞役納賦稅,用來供養耍雜技演滑稽比角力的藝人。”七,“向天子獻書中有錯字,就被治罪,杜絕了獻書之路。”八,“天空的星象出現了告誡的預兆,不能徵求詢問為善之道,修整實行德政。”“如果不革除這八件事,臣將見到周朝的宗廟不會有殺牲取血的祭祀了。”北周宣帝勃然大怒,要殺死他。朝臣們都很恐懼,沒有人敢救他。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岩嘆道:“漢獻帝時的陳容願意和臧洪一起死,使人仰慕,何況比干!如果樂運不免一死,我將和他一起去死。”於是到中求見北周宣帝,說:“樂運不顧死活,是為了求名。陛下不如對他慰勞而後放他走,才顯出陛下度量宏大。”宣帝稍有點感動省悟。第二天,把樂運召來,對他說:“朕昨天晚上考慮你所奏的話,實在是個忠臣。”賜給他御用的食物但又將他罷免。
[2]癸卯,周立皇子闡為魯王。[2]癸卯(十一日),北周立皇子宇文闡為魯王。
甲辰,周主東巡;以許公宇文善為大宗伯。戊午,周主至洛陽;立魯王闡為皇太子。
甲辰(十二日),北周國主東巡,任命許公宇文善為大宗伯。戊午(二十六日),北周國主到洛陽;立魯王宇文闡為皇太子。
[3]二月,癸亥,上耕藉田。
[3]二月,癸亥(初二),陳宣帝到藉田舉行耕種儀式。
[4]周下詔,以洛陽為東京;發山東諸州兵治洛陽宮,常役四萬人。徙相州六府於洛陽。
[4]北周下詔,以洛陽為東京;徵調潼關以東各州的士兵修建洛陽宮,平時服勞役的有四萬人。把相州的六府遷到洛陽。
[5]周徐州總管王軌,聞鄭譯用事,自知及禍,謂所親曰:“吾昔在先朝,實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斷可知矣。此州控帶準南,鄰近強寇,欲為身計,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豈可以獲罪嗣主,遽忘之邪!正可於此待死,冀千載之後,知吾此心耳!”
[5]北周的徐州總管王軌,聽到鄭譯當權,自己知道將有災禍,對親近的人說:“我從前在先帝時,真實地申述了治國的根本大計。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斷然可以知道。這個州控制淮南,靠近強敵,如果要替自己打算,可說是易如反掌。但是忠義的節操,不敢違背,何況我蒙受先帝的厚恩,怎能因為得罪了當今皇上,就忘掉所受的恩德!正可以在這裡等死,希望在千年以後,知道我的忠心!”
周主從容問譯曰:“我腳杖痕,誰所為也?”對曰:“事由烏丸軌、宇文孝伯。”因言軌捋須事。帝使內史杜慶信就州殺軌,元岩不肯署詔。御正中大夫顏之儀切諫,帝不聽,岩進繼之,脫巾頓顙,三拜三進。帝曰:“汝欲黨烏丸軌邪?”岩曰:“臣非黨軌,正恐濫誅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閹豎搏其面。軌遂死,嚴亦廢於家。遠近知與不知,皆為軌流涕。之儀,之推之弟也。
北周宣帝曾經隨便問鄭譯說:“我腳上被杖打的傷痕,是誰幹的?”答道:“事情的起因是烏丸(王)軌、宇文孝伯。”因此告訴他王軌在宮中宴會時捋先帝鬍子的事。北周宣帝派內史杜慶信到徐州將王軌處死,內史中大夫元岩不肯在詔書上籤名。御正中大夫顏之儀懇切勸阻宣帝,宣帝不聽,元岩隨後進見宣帝,脫下頭巾叩拜,三次叩頭三次前進。宣帝說:“你要袒護王軌嗎?”元岩說:“臣不是要偏袒王軌,而是擔心亂殺會失掉天下人對陛下的期望。”宣帝大怒,叫太監打元岩的耳光。王軌於是被殺死,元岩也被免職回家。遠近各地不論是否知道王軌,都為之流淚。顏之儀是顏之推的弟弟。
周主之為太子也,上柱國尉遲運為宮正,數進諫,不用;又與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皆為高祖所親待,太子疑其同毀己。及軌死,運懼,私謂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諫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遠之。”於運求出為秦州總管。
當北周宣帝還是皇太子時,上柱國尉遲運擔任太子宮正,屢次對皇太子進諫,意見不被採納;尉遲運和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都曾受到北周武帝親切的對待,皇太子懷疑尉遲運和他們一同在武帝跟前誹謗自己。王軌死後,尉遲運感到恐懼,私下對宇文孝伯說:“我們這些人一定免不了遭禍,怎么辦?宇文孝伯說:“現在堂上有老母親,九泉之下有先帝,作為臣子和兒子,怎能知道去哪裡!況且作為臣子奉侍君主,本應遵從名義;對君主加勸阻而不被採納,怎能避免一死!足下如果為自己考慮,最好暫且躲遠一點。”於尉遲運請求離開朝廷去做秦州總管。
他日,帝托以齊王憲事讓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於社稷,為群小所,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囑微臣,唯令輔導陛下。今諫而不從,實負顧托。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大慚,俯首不語,命將出,賜死於家。
另一天,宣帝假借了齊王宇文憲的事情責備宇文孝伯說:“你知道齊王謀反的事,為什麼不說?”答道:“臣知道齊王忠於國家,由於被一幫小人造謠中傷,我說話一定不被陛下採納,所以不說。況且先帝曾囑咐微臣,只讓我輔導陛下。現在規勸而不被採納,實在辜負了先帝的委託。以此作為罪名,我崐心甘情願。”北周宣帝大為慚愧,低頭不語,命令放他出去,在家裡把他賜死。
時宇文神舉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鴆殺之。尉遲運至秦州,亦以憂死。
當時宇文神舉是并州刺史,北周宣帝派使者去并州賜給毒酒將他害死。尉遲運到秦州後,也因憂愁而死。
[6]周罷南伐諸軍。
[6]北周停止南征的軍事行動。
[7]突厥佗體可汗請和於周,周主以趙王招女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執送高紹義;佗缽不從。
[7]突厥佗缽可汗向北周求和,北周宣帝將趙王宇文招的女兒封為千金公主,嫁給佗缽可汗為妻,又命令可汗捉住高紹義送回北周,佗缽可汗不服從。
[8]辛巳,周宣帝傳位於太子闡,大赦,改元大象,自稱天元皇帝,所居稱“天台”,冕二十四旒,車服旗鼓皆倍於前王之數。皇帝稱正陽宮,置納言、御正、諸衛等官,皆準天台。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
[8]辛巳(二十日),北周宣帝將皇位傳給皇太子宇文闡,大赦全國,改年號為大象,自稱天元皇帝,居住的地方稱“天台“,皇冠懸垂二十四條玉串,車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皇帝所住的地方稱正陽宮,設定納言、御正、諸衛等官職,都按照天台那樣。尊稱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
天元既傳位,驕侈彌甚,務自尊大,無所顧憚,國之儀典,率情變更。每對臣下自稱為天,用樽、彝、、瓚以飲食。令群臣朝天台者,致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上帝,不欲群臣同己,常自帶綬,冠通天冠,加金附蟬,顧見侍臣弁上有金蟬及王公有綬者,並令去之。不聽人有“天”、“高”、“上”、“大”之稱,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高者為“姜”,九族稱高祖者為“長祖”。又令天下車皆以渾木為輪。禁天下婦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宮人,皆黃眉墨妝。
天元皇帝傳位以後,更加驕縱奢侈,妄自尊大,無所顧忌,國家的典章制度,隨意改變,常常對臣子自稱為天,飲食時用金、玉製成的食器,命令群臣到天台朝見以前,先素食三天,潔身一天。他自比上帝,不準群臣和他同樣穿戴,常常穿配有絲帶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蟬作為裝飾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蟬和王公衣服上配有絲帶,都叫他們去掉。不準別人有“天”、“高”、“上”、“大”等字的稱呼,官員的姓名中有以上字樣,一律改掉。姓高的改為姓“姜”,九族中稱高祖的改稱“長祖”。又命令天下的車輛用整塊木材做車輪。禁止天下的婦女搽粉畫眉,以後如果不是宮中的女子,都不準塗脂抹粉畫眉毛。
每召侍臣論議,唯欲興造變革,未嘗言及政事。遊戲無常,出入不節,羽儀仗衛,晨出夜還,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撻。每捶人,皆以百二十為度,謂之“天杖”,其後又加至二百四十。宮人內職亦如之,後、妃、嬪、御,雖被寵幸,亦多杖背。於是內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於終。
天元皇帝召集侍臣議論,只談宮室的興建變革,從不談論政事。隨意遊戲,出入沒有節制,有儀仗隊隨從,早出晚歸,連陪伴侍奉的官員,都無法忍受。自公卿以下的官員,常常遭到刑杖的拷打。對人拷打時,以一百二十下為準,稱為“天杖”,以後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宮女和在宮中任職的女官也都這樣,後、妃、嬪、御,雖然受到寵幸,也多被拷打背脊。於是內外都感到恐怖,人心惶惶,動搖不定,只求苟安倖免,失去了意志,恐懼到疊足而立不敢出氣,直到他死去為止。
[9]戊子,周以越王盛為太保,尉遲迥為大前疑,代王達為大右弼。
[9]戊子(二十七日),北周任命越王宇文盛為太保,尉遲迥為大前疑,代王宇文達為大右弼。
辛卯,徙鄴城《石經》於洛陽。詔:“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總管,並受東京六府處分。”
辛卯(三十日),將鄴城的《石經》遷到洛陽。詔令:“河陽、幽、相、豫、亳、青、徐七州的總管,都受東京六府的管轄。”
三月,庚申,天元還長安,大陳軍伍,親擐甲冑,入自青門,靜帝備法駕崐以從。
三月,庚申(疑誤),北周天元皇帝回長安時,大張旗鼓地擺開軍隊的陣容,自己穿戴了鎧甲和頭盔,從長安的青門進城,靜帝備好皇帝的車駕在後跟隨。
夏,四月,壬戌朔,立妃朱氏為天元帝後。後,吳人,本出寒微,生靜帝,長於天元十餘歲,疏賤無寵,以靜帝故,特尊之。
夏季,四月,壬戌朔(疑誤),天元皇帝立妃子朱氏為天元帝後。天元帝後,是江南吳人,出身低賤,是靜帝的生母,比天元皇帝大十幾歲,原先被疏遠輕視得不到寵愛,因為生了靜帝所以賜給尊號。
乙巳,周主祠太廟。壬午,大醮於正武殿。
乙巳(疑誤),北周國主到太廟祭祀。壬午(二十二日),在正武殿舉行禱神除災的祭祀。
五月,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群為滕國,邑各萬戶;令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並之國。
五月,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分別食邑一萬戶;令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一起去各自的封國。
隨公楊堅私謂大將軍汝南公慶曰:“天元實無積德;視其相貌,壽亦不長。又,諸藩微弱,各令就國,曾無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翦,何能及遠哉!”慶,神舉之弟也。
隨公楊堅私下對大將軍汝南公宇文慶說:“天元皇帝實在沒有積德,看他的相貌,壽命也不長。另外,各個藩王勢力都很微弱,叫他們去各自的封國,沒有深根固本、不可動搖的長遠之計。羽毛都被剪掉了,怎么能飛得遠呢!”宇文慶是宇文神舉的弟弟。
[10]突厥寇周并州。六月,周發山東諸民修長城。
[10]突厥侵擾北周的并州。六月,北周徵調潼關以東各地的百姓修葺北齊所築的長城。
[11]秋,七月,庚寅,周以楊堅為大前疑,柱國司馬消難為大後承。
[11]秋季,七月,庚寅(初一),北周任命楊堅為大前疑,柱國司馬消難為大後承。
[12]辛卯,初用大貨六誅錢。
[12]辛卯(初二),陳朝開始使用六銖錢的大錢幣。
[13]丙申,周納司馬消難女為正陽宮皇后。
[13]丙申(初七),北周靜帝納司馬消難的女兒為正陽宮皇后。
己酉,周尊天元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壬子,改天元皇后朱氏為天皇后,立妃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凡四後雲。元氏,開府儀同大將軍晟之女;陳氏,大將軍山提之女也。
己酉(二十日),北周對天元帝太后李氏尊號為天皇太后。壬子(二十三日),改天元皇后朱氏為天皇后,立妃子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一共有四個後。元氏,是開府儀同大將軍元晟的女兒;陳氏,是大將軍陳山提的女兒。
八月,庚申,天元如同州。
八月,庚申(初一),天元皇帝去同州。
[14]丁卯,上閱武於大壯觀。命都督任忠帥步騎十萬陳於玄武湖,都督陳景帥樓艦五百出瓜步江,振旅而還。
[14]丁卯(初八),陳朝宣帝在大壯觀閱兵。命令都督任忠率領十萬步騎兵在玄武湖列陣,都督陳景統率五百艘樓船出瓜步江,整頓部隊而返。
[15]壬申,周天元還長安。甲戌,以陳山提、元晟並為上柱國。
[15]壬申(十三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長安。甲戌(十五日),任命陳山提、元晟兩人為上柱國。
[16]戊寅,上還宮。
[16]戊寅(十九日),陳宣帝回宮。
豫章內史南康王方泰,在郡秩滿,縱火延燒邑居,因行暴掠,驅錄富人,徵求財賄。上閱武,方泰當從,啟稱母疾不行,而微服往民間淫人妻,為州所崐錄。又帥人仗抗拒,傷禁司,為有司所奏。上大怒,下方泰獄,免官,削爵土,尋而復舊。
豫章內史南康王陳方泰,在郡里服官任期已滿,縱火焚燒城裡的房屋,並進行兇暴的搶掠,驅趕逮捕富人,搜括財富強索賄賂。宣帝閱兵時,陳方泰應當隨從,卻啟奏說母親有病不能隨同,然而穿了普通衣服到民間姦污別人的妻子,被州官逮捕。又曾領人帶著兵器抗拒官府,打傷禁司,被官吏奏報給宣帝。宣帝勃然大怒,將陳方泰投入牢獄,免官,取消他的爵號和封地,不久又都恢復如前。
[17]壬午,周以上柱國畢王賢為太師,郇公韓業為大左輔。九月,乙卯,以王貞為大冢宰。以鄖公孝寬為行軍元帥,帥行軍總管杞公亮、公梁士彥寇淮南。仍遣御正杜杲、禮部薛舒來聘。
[17]壬午(二十三日),北周任命上柱國畢王宇文賢為太師,郇公韓業為大左輔。九月,乙卯(二十七日),任命王宇文貞為大冢宰。任命鄖公宇文孝寬為行軍元帥,率領行軍總管杞公宇文亮、公梁士彥入侵淮南。仍派御正杜杲、禮部薛舒到陳朝聘問。
[18]冬,十月,壬戌,周天元幸道會苑,大醮,以高祖配醮。初復佛像 及天尊像,天元與二像俱南面坐,大陳雜戲,令長安士民縱觀。
[18]冬季,十月,壬戌(初四),北周天元皇帝駕臨道會苑,舉行禱神除災的祭祀,以周高祖配祀。開始恢復佛像和天尊像,天元皇帝的造像和上述的兩像都是面南而坐,布置了大批雜戲,讓長安的士民隨意觀賞。
[19]甲戌,以尚書僕射陸繕為尚書左僕射。
[19]甲戌(十六日),陳朝任命尚書僕射陸繕為尚書左僕射。
[20]十一月,辛卯,大赦。
[20]十一月,辛卯(初四),陳朝大赦全國。
[21]周韋孝寬分遣杞公亮自安陸攻黃城,梁士彥攻廣陵。甲午,士彥至肥口。
[21]北周韋孝寬分別派遣杞公宇文亮從安陸進攻黃城,梁士彥進攻廣陵。甲午(初七),梁士彥到肥口。
[22]乙未,周天元如溫湯。
[22]乙未(初八),北周天元皇帝去驪山的溫泉。
[23]戊戌,周軍進圍壽陽。
[23]戊戌(十一日),北周軍隊進攻並包圍壽陽。
[24]周天元如同州。
[24]北周天元皇帝去同州。
[25]詔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淳于量為上流水軍都督,中領軍樊毅都督北討諸軍事,左衛將軍任忠都督北討前軍事,前豐州刺史皋文奏帥步騎三千趣陽平郡。
[25]陳宣帝詔令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淳于量為上流水軍都督,中領軍樊毅都督北討諸軍事,左衛將軍任忠都督北討前軍事,前豐州刺史皋文奏率領三千步騎兵進取陽平郡。
[26]壬寅,周天元還長安。
[26]壬寅(十五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長安。
[27]癸卯,任忠帥步騎七千趣秦郡;丙午,仁威將軍魯廣達帥眾入淮;是日,樊毅將水軍二萬自東關入焦湖,武毅將軍蕭摩訶帥步騎趣歷陽。戊申,韋孝寬拔壽陽,札公亮拔黃城,梁士彥拔廣陵;辛亥,又取霍州。癸丑,以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大都督,總水步眾軍。
[27]癸卯(十六日),陳朝的任忠率領七千步騎兵進取秦郡;丙午(十九日),仁威將軍魯廣達率軍進入淮河一帶。同一天,樊毅率領二萬水軍從東關進入焦湖,武毅將軍蕭摩訶率領步騎兵進取歷陽。戊申(二十一日),北周的的韋孝寬攻克壽陽,杞公宇文亮攻克黃城,梁士彥攻克廣陵;辛亥(二十四日),又攻取霍州。癸丑(二十六日),陳朝任命揚州刺史始興王陳叔陵為大都督,總轄水步諸軍。
[28]丁巳,周鑄永通萬國錢,一當千,與五行大布並行。
[28]丁巳(三十日),北周鑄造永通萬國錢,以一當千,和五行大布一併流通。[29]十二月,戊午,周天元以災異屢見,舍仗衛,如天興宮。百官上表,勸復寢膳。甲子,還宮,御正武殿,集百官及宮人、外命婦,大列伎樂,初作乞寒胡戲。
[29]十二月,戊午(初一),北周天元皇帝因為一再出現災異現象,不用儀仗和護衛,去天興宮齋戒。朝廷百官對他上表,勸他恢復睡覺用膳。甲子(初七),天元皇帝回宮,在正武殿召集百官、宮人、宮廷外臣以下的母親、妻子,擺開了許多雜技歌舞,初次演出西域地方的“乞寒”戲。
[30]乙丑,南·北兗、晉三州及盱眙、山陽、陽平、馬頭、秦、歷陽、沛、北譙、南梁等九郡民並自拔還江南。周又取譙、北徐州。自是江北之地盡沒於周。
[30]乙丑(初八),南兗州、北兗州、晉州以及盱眙、山陽、陽平、馬頭、秦、歷陽、沛、北譙、南梁等九郡的百姓一齊離開當地返回長江以南地區。北周又得到譙、北徐州。此後長江以北的地方都併入北周。
[31]周天元如洛陽,親御驛馬,日行三百里,四皇后及文武侍衛數百人並乘以從。仍令四後方駕齊驅,或有先後,輒加譴責,人馬頓仆,相及於道。
[31]北周天元皇帝去洛陽,親自駕馭驛馬,一天走三百里,四位皇后以及文武侍衛幾百人乘驛馬在後面跟從。又命令四位皇后和自己並駕齊驅,走得有先後時,便加以斥責,弄得人困馬乏跌倒在地,一路上接連不斷出現。
[32]癸酉,遣平北將軍沈恪、電威將軍裴子烈鎮塗州,開遠將軍徐道奴鎮柵口,前信州刺史楊寶安鎮白下。戊寅,以中領軍樊毅都督荊、郢、巴、武四州水陸諸軍事。
[32]癸酉(十六日),陳朝派平北將軍沈恪、電威將軍裴子烈鎮南徐州,開遠將軍徐道奴鎮守柵口,前信州刺史楊寶安鎮守白下。戊寅(二十一日),任命中領軍樊毅都督荊、郢、巴、武四州的水陸軍務。
[33]已卯,周天元還長安。
[33]已卯(二十二日),北周天元皇帝回長安。
[34]貞毅將軍汝南周法尚,與長沙王叔堅不相能,叔堅之於上,雲其欲反。上執其兄定州刺史法僧,發兵將擊法尚。法尚奔周,周天元以為儀同大將軍、順州刺史,上遣將軍樊猛濟江擊之。法尚遣部曲督韓朗詐降於猛,曰:“法尚部兵不願降北,人皆竊議,欲叛還。若得軍來,自當倒戈。”猛以為然,引兵急趨之。法尚陽為畏懼,自保江曲,戰而偽走,伏兵邀之,猛僅以身免,沒者幾八千人。
[34]陳朝的貞毅將軍汝南周法尚,與長沙王陳叔堅不和,陳叔堅在皇帝面前說周法尚的壞話,說他要謀反,陳宣帝逮捕了周法尚的哥哥定州刺史周法僧,發兵準備討伐周法尚。周法尚投降北周,北周天元皇帝任命他為儀同大將軍、順州刺史,陳宣帝派將軍樊猛渡過長江去攻打他。周法尚派部曲督韓朗向樊猛假投降,說:“周法尚部下的士兵不願意向北周投降,人們都私下議論,要叛變返回陳國。如果能派軍隊來,就會掉轉矛頭對周法尚造反。”樊猛認為他的話很對,便率軍急攻周法尚。周法尚表面裝作畏懼,自保江曲,交戰後假裝退兵,實際上埋伏了士兵向樊猛攔擊,樊猛僅僅單身脫逃,損失的軍隊幾乎有八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