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紀·魏紀二
作者:司馬光
起昭陽單閼,盡強圖協洽,凡五年。
世祖文皇帝下
◎ 黃初四年癸卯,公元二二三年
春,正月,曹真使張郃擊破吳兵,遂奪據江陵中洲。
二月,諸葛亮至永安。
曹仁以步騎數萬向濡須,先揚聲欲東攻羨溪,硃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軍徑進。桓聞之,追還羨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諸將業業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兩軍交對,勝負在將,不在眾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隍之守,又謂士卒勇怯齊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卒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桓與諸君共據高城,南臨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為主制客,此百戰百勝之勢,雖曹丕自來,尚不足憂,況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虛弱以誘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蔣濟曰:“賊據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中,是為自內地獄,危亡之道也。”仁不從,自將萬人留橐皋,為泰等後援。桓遣別將擊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燒營退。桓遂斬常雕,生虜王雙,臨陳殺溺死者千餘人。
初,呂蒙病篤,吳王問曰:“卿如不起,誰可代者?”蒙對曰:“硃然膽守有餘,愚以為可任。”硃然者,九真太守硃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養以為子,時為昭武將軍。蒙卒,吳王假然節,鎮江陵。及曹真等圍江陵,破孫盛,吳王遣諸葛瑾等將兵往解圍,夏侯尚擊卻之。江陵中外斷絕,城中兵多腫病,堪戰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魏兩屯。魏兵圍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領兵備城北門,見外兵盛,城中人少,穀食且盡,懼不濟,謀為內應,然覺而殺之。時江水淺狹,夏侯尚欲乘船將步騎入渚中安屯,作浮橋,南北往來,議者多以為城必可拔。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過人,而用兵畏敵,不敢輕之若此也。夫兵好進惡退,常然之數。平地無險,猶尚艱難,就當深入,還道宜利,兵有進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橋而濟,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狹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賊頻攻橋,誤有漏失,渚中精銳非魏之有,將轉化為吳矣。臣私戚之,忘寢與食,而議者怡然不以為憂,豈不惑哉!加江水向長,一旦暴增,何以防禦!就不破賊,尚當自完,奈何乘危,不以為懼!惟陛下察之。”帝即詔尚等促出,吳人兩頭並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時得泄,僅而獲濟。吳將潘璋已作荻筏,欲以燒浮橋,會尚退而止。後旬日,江水大漲,帝謂董昭曰:“君論此事,何其審也!”會天大疫,帝悉召諸軍還。
三月,丙申,車駕還洛陽。初,帝問賈詡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吳、蜀何先?”對曰:“攻取者先兵權,建本者尚德化。陛下應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之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吳、蜀雖蕞爾小國,依山阻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虛實,陸遜見兵勢。據險守要,泛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竊料群臣無備、權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昔舜舞乾戚而有苗服,臣以為當今宜先文後武。”帝不納,軍竟無功。
丁未,陳忠侯曹仁卒。
初,黃元為諸葛亮所不善,聞漢主疾病,懼有後患,故舉郡反,燒臨邛城。時亮東行省疾,成都單虛,元益無所憚。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啟太子遣將軍陳曶、鄭綽討元。眾議以為元若不能圍成都,當由越巂據南中。洪曰:“元素性凶暴,無他恩信,何能辦此!不過乘水東下,冀主上平安,面縛歸死;如其有異,奔吳求活耳。但敕曶、綽於南安峽口邀遮,即便得矣。”元軍敗,果順江東下,曶、綽生獲,斬之。漢主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以尚書令李嚴為副。漢主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死!”漢主又為詔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夭,吾年已六十有餘,何所復恨,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漢主殂於永安,謚曰昭烈。丞相亮奉喪還成都,以李嚴為中都護,留鎮永安。
五月,太子禪即位,時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興。封丞相亮為武鄉侯,領益州牧,政事無巨細,鹹決於亮。亮乃約官職,修法制,發教與群下曰:“夫參署者,集眾思,廣忠益也。若遠小嫌,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敝趫而獲珠玉。然人心苦不能盡,惟徐元直處茲不惑。又,董幼宰參署七年,事有不至,至於十反,來相啟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有忠於國,則亮可以少過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屢聞得失;後交元直,勤見啟誨;前參事於幼宰,每言則盡;後從事於偉度,數有諫止。雖資性鄙暗,不能悉納,然與此四子終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於直言也。”偉度者,亮主簿義陽胡濟也。亮嘗自校簿書,主簿楊顒直入,諫曰:“為治有體,上下不可相侵。請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執耕稼,婢典炊爨,雞主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涉遠路。私業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復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奴婢雞狗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故丙吉不問橫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肯知錢穀之數,雲‘自有主者’,彼誠達於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治,乃躬自校簿書,流汗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及顒卒,亮垂泣三日。
六月,甲戌,任城威王彰卒。
甲申,魏壽肅侯賈詡卒。
大水。
吳賀齊襲蘄春,虜太守晉宗以歸。
初,益州郡耆帥雍闓殺太守正昂,因士燮以求附於吳,又執太守成都張裔以與吳,吳以闓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呂凱、府丞王伉率吏士閉境拒守,闓不能進,使郡人孟獲誘扇諸夷,諸夷皆從之。牂柯太守硃褒、越巂夷王高定皆叛應闓。諸葛亮以新遭大喪,皆撫而不討,務農殖穀,閉關息民,民安食足而後用之。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鍾繇為太尉,治書執法高柔代為廷尉。是時三公無事,又希與朝政,柔上疏曰:“公輔之臣,皆國之棟樑,民所具瞻,而置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養高,鮮有進納,誠非朝廷崇用大臣之義,大臣獻可替否之謂也。古者刑政有疑,輒議於槐、棘之下。自今之後,朝有疑議及刑獄大事,宜數以咨訪三公。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講論得失,博盡事情,庶有補起天聽,光益大化。”帝嘉納焉。
辛未,帝校獵於滎陽,遂東巡。九月,甲辰,如許昌。
漢尚書義陽鄧芝言於諸葛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吳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問:“其人為誰?”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將修好於吳。冬,十月,芝至吳。時吳王猶未與魏絕,狐疑,不時見芝。芝乃自表請見曰:“臣今來,亦欲為吳,非但為蜀也。”吳王見之,曰:“孤誠願與蜀和親,然恐蜀主幼弱,國小勢逼,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對曰:“吳、蜀二國,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傑也;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脣齒,進可併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質於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內侍,若不從命,則奉辭伐叛,蜀亦順流見可而進。如此,江南之地非復大王之有也。”吳王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絕魏,專與漢連和。
是歲,漢主立妃張氏為皇后。
◎ 黃初五年甲辰,公元二二四年
春,三月,帝自許昌還洛陽。
初平以來,學道廢墜。夏,四月,初立太學;置博士,依漢制設《五經》課試之法。
吳王使輔義中郎將吳郡張溫聘於漢,自是吳、蜀信使不絕。時事所宜,吳主常令陸遜語諸葛亮;又刻印置遜所,王每與漢主及諸葛亮書,常過示遜,輕重、可否有所不安,每令改定,以印封之。漢復遣鄧芝聘於吳,吳主謂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樂乎?”芝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並魏之後,大王未深識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盡其忠,將提枹鼓,則戰爭方始耳。”吳王大笑曰:“君之誠款乃當爾邪!”
秋,七月,帝東巡,如許昌。帝欲大興軍伐吳,侍中辛毘諫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廣民稀,而欲用之,臣誠未見其利也。先帝屢起銳師,臨江而鏇。今六軍不增於故,而復循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計,莫若養民屯田,十年然後用之,則役不再舉矣。”帝曰:“如卿意,更當以虜遺子孫邪?”對曰:“昔周文王以紂遺武王,惟知時也。”帝不從,留尚書僕射司馬懿鎮許昌。八月,為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如壽春。九月,至廣陵。
吳安東將軍徐盛建計,植木衣葦,為疑城假樓,自石頭至於江乘,聯綿相接數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艦於江。時江水盛長,帝臨望,嘆曰:“魏雖有武騎千群,無所用之,未可圖也。”帝御龍舟,會暴風漂蕩,幾至覆沒。帝問群臣:“權當自來否?”鹹曰:“陛下親征,權恐怖,必舉國而應。又不敢以大眾委之臣下,必當自來。”劉曄曰:“彼謂陛下欲以萬乘之重牽己,而超越江湖者在於別將,必勒兵待事,未有進退也。”大駕停住積日,吳王不至,帝乃鏇師。是時,曹休表得降賊辭:“孫權已在濡須口。”中領軍衛臻曰:“權恃長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所作也。
吳張溫少以俊才有盛名,顧雍以為當今無輩,諸葛亮亦重之。溫薦引同郡暨艷為選部尚書。艷好為清議,彈射百僚,覈奏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污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多揚人闇昧之失以顯其謫。同郡陸遜、遜弟瑁及侍御史硃據皆諫止之。瑁與艷書曰:“夫聖人嘉善矜愚,忘過記功,以成美化。如今王業始建,將一大統,此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也。若令善惡異流,貴汝、潁月旦之評,誠可以厲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遠模仲尼之泛愛,近則郭泰之容濟,庶有益於大道也。”據謂艷曰:“天下未定,舉清厲濁,足以沮勸;若一時貶黜,懼有後咎。”艷皆不聽。於是怨憤盈路,爭言艷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憎愛不由公理。艷、彪皆坐自殺。溫素與艷、彪同意,亦坐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卒於家。始,溫方盛用事,餘姚虞俊嘆曰:“張惠恕才多智少,華而不實,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禍。吾見其兆矣。”無幾何而敗。
冬,十月,帝還許昌。
十一月,戊申晦,日有食之。
鮮卑軻比能誘步度根兄扶羅韓殺之,步度根由是怨軻比能,更相攻擊。步度根部眾稍弱,將其眾萬餘落保太原、雁門;是歲,詣闕貢獻。而軻比能眾遂強盛,出擊東部大人素利。護烏丸校尉田豫乘虛掎其後,軻比能使別帥瑣奴拒豫,豫擊破之。軻比能由是攜貳,數為邊寇,幽、並苦之。
◎ 黃初六年乙巳,公元二二五年
春,二月,詔以陳群為鎮軍大將軍,隨車駕董督眾軍,錄行尚書事;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留許昌,督後台文書。三月,帝行如召陵,通討虜渠;乙巳,還許昌。
并州刺史梁習討軻比能,大破之。
漢諸葛亮率眾討雍闓等,參軍馬謖送之數十里。亮曰:“雖共謀之歷年,今可更惠良規。”謖曰:“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反耳。今公方傾國北伐以事強賊,彼知官勢內虛,其叛亦速。若殄盡遺類以除後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願公服其心而已。”亮納其言。謖,良之弟也。
辛未,帝以舟師復征吳,群臣大議,宮正鮑勛諫曰:“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蓋以吳、蜀脣齒相依,憑阻山水,有難拔之勢故也。往年龍舟飄蕩,隔在南岸,聖躬蹈危,臣下破膽,此時宗廟幾至傾覆,為百世之戒。今又勞兵襲遠,日費千金,中國虛耗,令黠虜玩威,臣竊以為不可。”帝怒,左遷勛為治書執法。勛,信之子也。夏,五月,戊申,帝如譙。
吳丞相北海孫劭卒。初,吳當置丞相,眾議歸張昭,吳王曰:“方今多事,職大事責重,非所以優之也。”及劭卒,百僚復舉昭,吳王曰:“孤豈為子布有愛乎!領丞相事煩,而此公性剛,所言不從,怨咎將興,非所以益之也。”六月,以太常顧雍為丞相、平尚書事。雍為人寡言,舉動時當,吳王嘗嘆曰:“顧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飲宴歡樂之際,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見之,是以不敢肆情。吳王亦曰:“顧公在座,使人不樂。”其見憚如此。初領尚書令,封陽遂鄉侯;拜侯還寺,而家人不知,後聞,乃驚。及為相,其所選用文武將吏,各隨能所任,心無適莫。時訪逮民間及政職所宜,輒密以聞。若見納用,則歸之於上;不用,終不宣洩。吳王以此重之。然於公朝有所陳及,辭色雖順而所執者正;軍國得失,自非面見,口未嘗言。王常令中書郎詣雍有所咨訪,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與反覆究而論之,為設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默不言,無所施設。郎退告王,王曰:“顧公歡悅,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當重思之。”江邊諸將,各欲立功自效,多陳便宜,有所掩襲。王以訪雍。雍曰:“臣聞兵法戒於小利,此等所陳,欲邀功名而為其身,非為國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損敵,所不宜聽也。”王從之。
利成郡兵蔡方等反,殺太守徐質,推郡人唐咨為主,詔屯騎校尉任福等討平之。咨自海道亡入吳,吳人以為將軍。
秋,七月,立皇子鑒為東武陽王。
漢諸葛亮至南中,所在戰捷,亮由越巂入,斬雍闓及高定。使庲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門下督巴西馬忠由牂柯入,擊破諸縣,復與亮合。孟獲收闓餘眾以拒亮。獲素為夷、漢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觀於營陳之間,問曰:“此軍何如?”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陳,若只如此,即定易勝耳。”亮笑,縱使更戰。七樅七禽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亮遂至滇池。益州、永昌、牂柯、越巂四郡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若留外人,則當留兵,兵留則無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亮於是悉收其俊傑孟獲等以為官屬,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馬以給軍國之用。自是終亮之世,夷不復反。
八月,帝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尚書蔣濟表言水道難通,帝不從。冬,十月,如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餘萬,旌旗數百里,有渡江之志。吳人嚴兵固守。時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湧,嘆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歸。孫韶遣將高壽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於徑路夜要帝,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於是戰船數千皆滯不得行,議者欲就留兵屯田,蔣濟以為:“東近湖,北臨淮,若水盛時,賊易為寇,不可安屯。”帝從之,車駕即發。還,到精湖,水稍盡,盡留船付濟。船連延在數百里中,濟更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斷湖水,皆引後船,一時開遏入淮中,乃得還。
十一月,東武陽王鑑薨。
十二月,吳番陽賊彭綺攻沒郡縣,眾數萬人。
◎ 黃初七年丙午,公元二二六年
春,正月,壬子,帝還洛陽,謂蔣濟曰:“事不可不曉。吾前決謂分半燒船于山陽湖中,卿於後致之,略與吾俱至譙。又每得所陳,實入吾意。自今討賊計畫,善思論之。”
漢丞相亮欲出軍漢中,前將軍李嚴當知後事,移屯江州,留護軍陳到駐永安,而統屬於嚴。
吳陸遜以所在少谷,表令諸將增廣農畝。吳王報曰:“甚善!令孤父子親受田,車中八牛,以為四耦,雖未及古人,亦欲與眾均等其勞也。”
帝之為太子也,郭夫人弟有罪,魏郡西部都尉鮑勛治之;太子請,不能得,由是恨勛。及即位,勛數直諫,帝益忿之。帝伐吳還,屯陳留界。勛為治書執法,太守孫邕見出,過勛。時營壘未成,但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勛以塹壘未成,解止不舉。帝聞之,詔曰:“勛指鹿作馬,收付廷尉。”廷尉法議,“正刑五歲”,三官駁,“依律,罰金二斤”,帝大怒曰:“勛無活分,而汝等欲縱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當令十鼠同穴!”鍾繇、華歆、陳群、辛毘、高柔、衛臻等並表勛父信有功於太祖,求請勛罪,帝不許。高柔固執不從詔命,帝怒甚,召柔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誅勛。勛死,乃遣柔還寺。票騎將軍都陽侯曹洪,家富而性吝嗇,帝在東宮,嘗從洪貸絹百匹,不稱意,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獄當死,群臣並救,莫能得。卞太后責怒帝曰:“梁、沛之間,非子廉無有今日!”又謂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廢后矣!”於是郭后泣涕屢請,乃得免官,削爵土。
初,郭后無子,帝使母養平原王睿;以睿母甄夫人被誅,故未建為嗣。睿事後甚謹,後亦愛之。帝與睿獵,見子母鹿,帝親射殺其母,命睿射其子。睿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帝即放弓矢,為之惻然。夏,五月,帝疾篤,乃立睿為太子。丙辰,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並受遺詔輔政。丁巳,帝殂。
陳壽評曰: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初,明帝在東宮,不交朝臣,不問政事,惟潛思書籍;即位之後,群下想聞風采。居數日,獨見侍中劉曄,語盡日,眾人側聽,曄既出,問:“何如?”曰:“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才具微不及耳。”帝初蒞政,陳群上疏曰:“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國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則有讎黨,有讎黨則毀譽無端,毀譽無端則真偽失實,此皆不可不深察也。”
癸未,追謚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壬辰,立皇弟蕤為陽平王。
六月,戊寅,葬文帝於首陽陵。
吳王聞魏有大喪,秋,八月,自將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堅守。朝議欲發兵救之。帝曰:“權習水戰,所以敢下船陸攻者,冀掩不備也。今已與聘相拒。夫攻守勢倍,終不敢久也。”先是,朝廷遣治書侍御史荀禹慰勞邊方,禹到江夏,發所經縣兵及所從步騎千人乘山舉火,吳王遁走。
辛巳,立皇子冏為清河王。
吳左將軍諸葛瑾等寇襄陽,司馬懿擊破之,斬其部將張霸。曹真又破其別將於尋陽。
吳丹楊、吳、會山民復為寇,攻沒屬縣。吳王分三郡險地為東安郡,以綏南將軍全琮領太守。琮至,明賞罰,招誘降附,數年,得萬餘人。吳王召琮還牛渚,罷東安郡。
冬,十月,清河王冏卒。
吳陸遜陳便宜,勸吳王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又云:“忠讜之言,不能極陳;求容小臣,數以利聞。”王報曰:“《書》載:‘予違汝弼’,而雲不敢極陳,何得為忠讜哉!”於是令有司盡寫科條,使郎中褚逢齎以就遜及諸葛瑾,意所不安,令損益之。
十二月,以鍾繇為太傅、曹休為大司馬,都督揚州如故;曹真為大將軍,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票騎大將軍。歆讓位於管寧,帝不許。征寧為光祿大夫,敕青州給安車吏從,以禮發遣,寧復不至。
是歲,吳交趾太守士燮卒,吳王以燮子徽為安遠將軍,領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交州刺史呂岱以交趾絕遠,表分海南三郡為交州,以將軍戴良為刺史;海東四郡為廣州,岱自為刺史;遣良與時南入。而徽自署交趾太守,發宗兵拒良,良留合浦。交趾桓鄰,燮舉吏也,叩頭諫徽,使迎良。徽怒,笞殺鄰,鄰兄治合宗兵擊,不克。呂岱上疏請討徽,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而往。或謂岱曰:“徽藉累世之恩,為一州所附,未易輕也。”岱曰:“今徽雖懷逆計,未虞吾之卒至;若我潛軍輕舉,掩其無備,破之必也。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嬰城固守,七郡百蠻雲合回響,雖有智者,誰能圖之!”遂行,過合浦,與良俱進。岱以燮弟子輔為師友從事,遣往說徽。徽率其兄弟六人出降,岱皆斬之。
孫盛論曰:夫柔遠能邇,莫善於信。呂岱師友士輔,使通信誓;徽兄弟肉袒,推心委命,岱因滅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呂氏之祚不延者也。
徽大將軍甘醴及桓治率吏民共攻岱,岱奮擊,破之。於是除廣州,復為交州如故。岱進討九真,斬獲以萬數;又遣從事南宣威命,暨徼外扶南、林邑、堂明諸王,各遣使入貢於吳。
烈祖明皇帝上之上
◎ 太和元年丁未,公元二二七年
春,吳解煩督胡綜、番陽太守周魴擊彭綺,生獲之。初,綺自言舉義兵,為魏討吳,議者以為因此伐吳,必有所克。帝以問中書令太原孫資,資曰:“番陽宗人,前後數有舉義者,眾弱謀淺,鏇輒乖散。昔文皇帝嘗密論賊形勢,言洞浦殺萬人,得船千數,數日間,船人復會。江陵被圍歷月,權裁以千數百兵住東門,而其土地無崩解者,是有法禁上下相維之明驗也。以此推綺,懼未能為權腹心大疾也。”至是,綺果敗亡。
二月,立文昭皇后寢園於鄴。王朗往視園陵,見百姓多貧困,而帝方營修宮室,朗上疏諫曰:“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先卑其宮室,儉其衣食;勾踐欲廣其御兒之疆,亦約其身以及家,儉其家以施國;漢之文、景欲恢弘祖業,故割意於百金之台,昭儉於弋綈之服;霍去病中才之將,猶以匈奴未滅,不治第宅。明恤遠者略近,事外者簡內也。今建始之前,足用列朝會;崇華之後,足用序內官;華林、天淵,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象魏,修城池,其餘一切須豐年,專以勤耕農為務,習戎備為事,則民充兵強而寇戎賓服矣。”
三月,蜀丞相亮率諸軍北駐漢中,使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統留府事。臨發,上疏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劣得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端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炁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禕、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於沔北陽平石馬。
亮辟廣漢太守姚伷為掾,伷並進文武之士,亮稱之曰:“忠益者莫大於進人,進人者各務其所尚。今姚掾並存剛柔以廣文武之用,可謂博雅矣。願諸掾各希此事以屬其望。”
帝聞諸葛亮在漢中,欲大發兵就攻之,以問散騎常侍孫資,資曰:“昔武皇帝征南鄭,取張魯,陽平之役,危而後濟,又自往拔出夏侯淵軍,數言‘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險,喜出淵軍之辭也。又,武皇帝聖於用兵,察蜀賊棲于山岩,視吳虜竄於江湖,皆橈而避之,不責將士之力,不爭一朝之忿,誠所謂見勝而戰,知難而退也。今若進軍就南鄭討亮,道既險阻,計用精兵及轉運、鎮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賊,凡用十五六萬人,必當復更有所發興。天下騷動,費力廣大,此誠陛下所宜深慮。夫守戰之力,力役參倍。但以今日見兵分命大將據諸要險,威足以震攝強寇,鎮靜疆場,將士虎睡,百姓無事。數年之間,中國日盛,吳、蜀二虜必自罷敝。”帝乃止。
初,文帝罷五銖錢,使以谷帛為用,人間巧偽漸多,競濕谷以要利,薄絹以為市,雖處以嚴刑,不能禁也。司馬芝等舉朝大議,以為:“用錢非徒豐國,亦所以省刑,今不若更鑄五銖為便。”夏,四月,乙亥,復行五銖錢。
甲申,初營宗廟於洛陽。
六月,以司馬懿都督荊、豫州諸軍事,率所領鎮宛。
冬,十二月,立貴嬪河內毛氏為皇后。初,帝為平原王,納河內虞氏為妃;及即位,虞氏不得立為後,太皇卞太后慰勉焉。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然後職內事,君聽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終者也,殆必由此亡國喪祀矣!”虞氏遂絀還鄴宮。
初,太祖、世祖皆議復肉刑,以軍事不果。及帝即位,太傅鍾繇上言:“宜如孝景之令,其當棄市欲斬右趾者,許之;其黥、劓、左趾、官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可以歲生三千人。”詔公卿以下議,司徒朗以為:“肉刑不用已來,歷年數百;今復行之,恐所減之文未彰於萬民之目,而肉刑之問已宣於寇讎之耳,非所以來遠人也。今可按繇所欲輕之死罪,使減死髡刑,嫌其輕者,可倍其居作之歲數。內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無以刖易鈦駭耳之聲。”議者百餘人,與朗同者多。帝以吳、蜀未平,且寢。
是歲,吳昭武將軍韓當卒,其子綜淫亂不軌,懼得罪,閏月,將其家屬、部曲來奔。
初,孟達既為文帝所寵,又與桓阿階、夏侯尚親善;及文帝殂,階、尚皆卒,達心不自安。諸葛亮聞而誘之,達數與通書,陰許歸蜀。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儀密表告之。達聞之,惶懼,欲舉兵叛。司馬懿以書慰解之,達猶豫未決,懿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吳、漢交通,宜觀望而後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決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漢各遣偏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懿分諸將以距之。初,達與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段譯
世祖文皇帝下黃初四年(癸卯、223)魏紀二魏文帝黃初四年(癸卯,公支223年
[1]春,正月,曹真使張擊破吳兵,遂奪據江陵中洲。
[1]春季,正月,曹真派張擊潰吳軍一部,攻占江陵的中洲。
[2]二月,諸葛亮至永安。
[2]二月,諸葛亮到達永安。
[3]曹仁以步騎數萬向濡須,先揚聲欲東攻羨溪,朱桓分兵赴之;既行,仁以大軍徑進,桓聞之,追還羨溪兵,兵未到而仁奄至,時桓手下及所部兵在者才五千人,諸將業業各有懼心,桓喻之曰:“凡兩軍交對,勝負在將,不在眾寡。諸君聞曹仁用兵行師,孰與桓邪?兵法所以稱‘客倍而主人半’者,謂俱在平原無城隍之守,又謂士卒勇怯齊等故耳。今仁既非智勇,加其士座甚怯,又千里步涉,人馬罷困。桓與諸君共據高城,南臨大江,北背山陵,以逸待勞,為主制客,此百戰百勝之勢,雖曹丕自來,尚不足憂,況仁等邪!”桓乃偃旗鼓,外示虛弱以誘致仁。仁遣其子泰攻濡須城,分遣將軍常雕、王雙等乘油船別襲中洲。中洲者,桓部曲妻子所在也。蔣濟曰:“賊據西岸,列船上流,而兵入洲,是為自內地獄,危亡之道也。”仁不從,自將萬人留橐,為泰等後援。桓遣別將擊雕等而身自拒泰,泰燒營退;桓遂斬常雕,生虜王雙,臨陳殺溺死者千餘人。
[3]曹仁率步、騎兵數萬人進軍濡須,先放出風聲說向東進攻羨溪,吳軍濡須守將朱桓分派部隊增援羨溪。援軍剛出發,曹仁即率大軍直撲濡須,朱桓得知後,急忙派人追回增援羨溪的部隊,這支部隊尚未返回,曹仁突然殺到。當時,朱桓的守軍僅有五千人,部下將領都惶惶有畏懼之心。朱桓對他們分析說:“兩軍交戰,勝負的關鍵在於將領如何,而不在人數多寡。諸位認為曹仁指揮作戰的能力,會比我朱桓高明嗎?兵法所說,‘遠來進攻的軍隊要超過當地防守軍隊的一倍’,是就平原曠野,沒有城池堅守而言,也是針對雙方戰鬥力相同而言。如今,曹仁智勇不足,再加上所率兵將膽怯畏懼,又是千里跋涉,人困馬乏。我和諸位高據堅城,南臨長江,北靠山嶺,以逸待勞,就地作好準備以制伏遠來的敵人,這是百戰百勝的形勢,即使曹丕親自來,我們尚且無憂,更不用說區區曹仁了。於是朱桓偃旗息鼓,顯赤虛弱以引誘曹仁。曹仁派兒子曹泰進攻濡須城,又派將軍常雕、王雙等人乘牛皮油船襲擊濡須附近的中洲。中洲,是朱桓的親兵部隊及其妻子、兒女所在地。蔣濟說:“敵人據守長江西岸,船隻停泊在上游,而我軍卻進攻中洲,這如同步入地獄,自取滅亡。”曹仁不聽,親率一萬人留駐橐,作為曹泰的後援部隊。朱桓分派將領進攻常雕,自己抗擊曹泰,曹泰燒毀營盤退走;朱桓斬殺常雕,生擒王雙,臨陣被殺死淹死的魏軍有一千餘人。
初,呂蒙病篤,吳王問曰:“卿如不起,誰可代者?”蒙對曰:“朱然膽守有餘,愚以為可任。”朱然者,九真太守朱治姊子也;本姓施氏,治養以為子,時為昭武將軍。蒙卒,吳王假然節,鎮江陵。及曹真等圍江陵,破孫盛,吳王遣諸葛瑾等將兵往圍,夏侯尚擊卻之。江陵中外斷絕,城中兵多腫病,堪戰者裁五千人。真等起土山,鑿地道,立樓櫓臨城,弓矢雨注,將士皆失色;然晏如無恐意,方厲吏士,伺間隙,攻破魏兩屯。魏兵圍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領兵備城北門,見外兵盛,城中人少,穀食且盡,懼不濟,謀為內應,然覺而殺之。
以前,呂病重,吳王問他:“如果你的病情不能好轉,誰可以接替你的職務?”呂蒙回答說:“朱然膽略過人,注重節操,我認為他可接替。”朱然是九真太守朱治的外甥,本姓施,被朱治收為養子,當時為昭武將軍。呂蒙去世,吳王授予朱然符節,鎮守江陵。曹真等人包圍江陵,打敗了孫盛,吳王派諸葛瑾等人率軍前去解圍,再度被夏侯尚擊退。江陵城內外斷絕聯繫,城中許多士兵浮腫患病,能夠參加戰鬥的只有五千人。曹真命令士兵堆土山、挖地道,臨城立起無頂高台樓櫓,向城中放箭,箭如雨下,守城將士都大驚失色;朱然卻泰然若,沒有絲豪恐懼,不斷激勵將士,尋找知薄弱之處,率軍出擊,攻破魏軍兩座營壘。魏軍包圍江陵長達六個月,江陵令姚泰率兵防守北門,見敵軍力量經大,守城軍隊兵少,糧食將盡,害怕守不住,陰謀作魏軍的內應,被朱然發覺後處死。
時江水淺狹,夏侯尚欲乘船將步騎入渚中安屯,作浮橋,南北往來,議者多以為城必可拔。董昭上疏曰:“武皇帝智勇過人,而用兵畏敵,不敢輕之若此也。夫兵好進惡退,常然之數。平地無險,猶尚艱難,就當深入,還道宜利,兵有進退,不可如意。今屯渚中,至深也;浮橋而濟,至危也;一道而行,至狹也。三者,兵家所忌,而今行之。賊頻,攻橋,誤有漏失,渚中精銳非魏之有,將轉化為吳矣。臣私之,忘寢與食,而議者怡然不以為憂,豈不惑哉!加江水向長,一旦暴增,何以防禦!就不破賊,尚當自完,柰何乘危,不以為懼!惟陛下察之。”帝即詔尚等促出。吳人兩頭並前,魏兵一道引去,不時得泄,僅而獲濟。吳將燔璋已作荻筏,欲以燒浮橋,會尚退而止。後旬日,江水大漲,帝謂董昭曰:“君論此事,何其審也!”會天大疫,帝召諸軍還。
當時長江水淺,江面狹窄,夏侯尚企圖乘船率步、騎兵進入江陵中洲駐紮,在江面上架設浮橋,以便和北岸來往,魏軍參與計議的人都認為一定能夠攻克江陵。董昭卻上書文帝說:“武皇帝智勇過人,用兵卻很謹慎,從不敢像今天這樣輕視敵人。打仗時,進兵容易,退兵難,這是最平常的道理。平原地帶,沒有險阻,退兵都困難,即使要深入進軍,還要考慮撤退的便利。軍隊前進與後退,不能只按自己的想像意圖行事。如今在中洲駐紮軍隊,是最深入的進軍;在江上架設浮橋往來,是最危險的事;只有一條道路可以通行,是狹隘的道路。這三者,都是軍事行動的大忌,而我們卻正在做。如果敵人集中力量攻擊浮橋,我軍稍有疏漏,中洲的精稅部隊將不再屬於魏,而為吳所有。我對這件事非常憂慮,寢食不安,而謀劃此事的人卻很坦然,毫不擔憂,真令人困惑不解!加之長江水位正在上升,一旦暴漲,我軍將如何防禦!如果無法擊敗敵人,就應該保全自己,為什麼在這樣危險的情況下,不感到恐懼呢?希望陛下認真考慮。”文帝立即下詔,命令夏侯尚等人迅速退出中洲。吳軍兩面並進,魏軍大隊人馬只從一條通道退卻,擠在一起,一時很難退出,最後勉強撤回北岸。吳將潘璋已制好蘆葦筏子,準備燒魏軍的浮橋,恰巧夏侯尚率兵退回,未得實施。十天過後,江水暴漲,文帝對董昭說;“你的預料,竟如此準確!”當時又趕上鬧瘟疫,文帝遂命令各軍全線撤退。
三月,丙申,車駕還洛陽。
三月,丙申(初八),文帝回到洛陽。
初,帝問賈詡曰:“吾欲伐不從命以一天下,吳、蜀何先?”對曰:“攻取者先兵權,建本者尚德化。陛下應期受禪,撫臨率土,若綏這以文德而俟其變,則平之不難矣。吳、蜀雖蕞爾小國,依山阻水。劉備有雄才,諸葛亮善治國;孫權識虛實,陸議見兵勢;據險守要,泛舟江湖,皆難卒謀也。用兵之道,先勝後戰,量敵論將,故舉無遺策。臣竊料群臣無備、權對,雖以天威臨之未見萬全之勢也。昔舜舞乾戚而有苗服,臣以為當今宜先文後武。”帝不納,軍意無功。
以前,文帝曾問賈詡:“我計畫墳不服從命令的人,以統一天下,吳、蜀兩國,應先討代哪一個?”賈詡回答說:“進攻他國,應首先在軍事上權衡;完成統一的根本大計,則當崇尚道德教化。陛下順應形勢,接受漢朝禪讓,統治全國,如果廣文教、道德以安撫人心,靜候形勢變化,平定天下並不難。吳、蜀雖然都是小國,但是地勢險要,有長江天險。劉備有雄諸大略,諸葛亮善於治國;孫權長於辨別虛實,陸遜精通軍事;蜀漢固守險要,吳國泛舟江湖,我們很難在短期內將他們擊敗。用兵的原則是,先了解奪取勝利的途徑,然後再作戰;根據敵人的力量,任命將領,這樣才能做到攻戰無誤。我料想我們的文臣武將漢有人是劉備、孫權的對手,即使陛下親自對付他們,也未必一定有取勝的把握。從前虞舜在朝廷上作戰爭舞蹈,有苗部落就歸服了。我認為陛下目前應首先修明文治,然後再用武力征討。”文帝不聽,出動大軍,結果無功而回。
[4]丁未,陳忠侯曹仁卒。
[4]丁未(十九日),陳忠侯曹仁去世。
[5]初,黃元為諸葛亮所不善,聞漢主疾病,懼有後患,故舉郡反,燒臨邛城。時亮東行省疾,成都單虛,元益無所憚。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啟子遣將軍陳、鄭綽討元。眾議以為無若不能圍成都,當由越據南中。洪曰;“元素性凶暴,無他恩信,何能辦此!不過乘水東下,冀主上平安,面縛歸死;如其有異,奔吳求活耳。但敕、綽於南安峽口邀遮,即便得矣。”元軍敗,果順江東下,、綽生獲,斬之。
[5]此前,黃元被諸葛亮所嫌棄,知道漢王患病,恐怕諸葛亮加害,因而率領漢嘉全郡反叛,火燒臨邛城,當時諸葛亮由成都東下看望劉備,成都守備單薄虛弱,黃元因此無所忌憚。益州治中從事楊洪,報告太子劉禪,派將軍陳、鄭綽討伐黃元。大臣們誶為,如果黃元不能包圍成都,會經越占據南中。楊洪說:“黃元一向性情兇狠殘暴,對下屬不施恩德信義,沒有能力那樣做!不過是順青衣江東下,盼望主公平安,再捆起自己,請求治罪;即使吸其他變化,也不過逃奔吳國求條活命而已。只要命伶陳、鄭綽在南安峽口攔截,就可將他生擒。”黃元叛亂失敗果然順青衣江東下,被陳、鄭綽生擒後斬首。
[6]漢主病篤,命丞相亮輔太子,以尚書令李嚴為副。漢主謂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國,終定大事。若嗣子可輔,輔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貞之節,繼之以殛!”漢主又為詔敕太子曰:“人五十不稱夭,吾年已六十有餘,何所復恨,但以卿兄弟為念耳。勉之,勉之!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惟賢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與丞相從事,事之如父。”夏,四月,癸巳,漢主殂於永安,謚日昭烈。
[6]漢王病重,命令丞相諸葛亮輔佐太子劉禪,以尚書令李嚴作諸葛亮的副手。漢王對諸葛亮說:“你的才幹勝過曹丕十倍,必定能安定國家,完成大業。如果劉禪還可以輔佐,你就輔佐他;如果他漢有才德,你可取而代之。”諸葛亮淌著淚說:“臣下怎敢不竭盡全力輔佐太子,忠貞不二地為國效命,至死不渝!”漢王又下詔給太子:“人活五十而死不能稱為夭折,我已經活了六十多歲,還有什麼遺憾,只是牽掛你們兄弟。要努力,再努力啊!不要因壞事很小就去做,也不要因為好事很小就不去做!只有賢明和德行,才會使人折服。父親德行淺薄,不值得你們效法。你與丞相共同處理政務,對待他要像父親一樣。”夏季,四月,癸巳(疑誤),漢王劉備病逝於永安,諡號為昭烈皇帝。
丞相亮奉喪還成都,以李嚴為中都護,留鎮永安。
丞相諸葛亮護送靈車回到成都,由李嚴作中都護,留下鎮守永安。
五月,太子禪即位,時年七十。尊皇后曰皇太后,大赦,改元建興。封丞相亮為武鄉侯,領益州牧,政事無巨細,鹹決於亮。亮乃約官職,修法制,發教與群下曰:“夫參署者,集眾思,廣忠益也。若遠小嫌,難相違覆,曠闕損矣。違覆而得中,猶棄敝而獲珠玉。然人心苦不能盡,惟徐元直處茲不惑。又,董幼宰參署七年,事有不至,至於十反,來相啟告。苟能慕元直之十一,幼宰之勤渠,不忠於國,則亮可以少過矣。”又曰:“昔初交州平,屢聞得失;後交元直,勤見啟誨;前參事於幼宰,每言則盡;後從事於偉度,數有諫止。雖資性鄙暗,不能悉納,然與此四子終始好合,亦足以明其不疑於直言也。”偉度者,亮主簿義陽胡濟也。
五月,太子間禪即位為蜀漢皇帝,當時十七歲,尊奉皇后為皇太后,大赦罪犯,改年號為建興。封丞相諸葛亮為武鄉侯,兼任益州牧,國事無論大小,都取決於諸葛亮。於是諸葛亮精簡官職,修訂法制,向百官發下文告說:“所謂參預朝政,署理政務,就是要集合眾人的心思,採納有益國家的意見。如果因為一些小隔閡而彼此疏遠,就無法到不同意見,我們的事業將會受到損失。聽取不同意見而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如同扔掉破草鞋而獲得珍珠美玉。然而人們很難做到這一點,只有徐庶在聽取各種意見時不受困惑。還有董和,參預朝政、署理政務七年,某項措施有不穩妥之處,反覆十次徵求意見,向我報告。如果能做到徐庶的十分之一,像董和那樣勤勉、盡職、效忠,我就可以減少過失了。”他又說:“過去我結交崔州平,他多次指出我的優缺點;後來又結交徐庶,得到很多啟發和教誨;先前與董和商議事情,他每次都能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隨後又與胡偉度共事,他的多次勸諫,使我避免了很多失誤。我雖然生性愚昧,見識淺陋,對他們給我的教益不能全部吸取,然而和這四人的始終很好,也可表明我對直言是不疑的。”胡偉度,就是諸葛亮的主簿義陽人胡濟。
亮嘗自校簿書,主簿楊直入,諫曰:“為治有體,上下可不相侵。請為明公以作家譬之:今有人,使奴執耕稼,婢典炊,雞主司晨,犬主吠盜,牛負重載,馬涉遠路;私業無曠,所求皆足,雍容高枕,飲食而已。忽一旦盡欲以身親其役,不復付任,勞其體力,為此碎務,形疲神困,終無一成。豈其智之不如婢雞狗哉?失為家主之法也。是故古人稱‘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故丙吉不問橫道死人而憂牛喘,陳平不肯知錢穀之數,雲‘自有主者’,彼誠達於位分之體也。今明公為治,乃躬自校簿書,流汗終日,不亦勞乎!”亮謝之。及卒,亮垂泣三日。
諸葛亮曾經親自校對公文,主簿楊徑直入內勸他說:“治理國家是有制度的,上司和下級做的工作不能混淆。請您允許我以治家作比喻:現在有一個人,命奴僕耕田,婢女燒飯,雄雞所曉,狗咬盜賊,以牛拉車,以馬代步;家中事務無一曠廢,要求的東西都可得到滿足,優閒自得,高枕無憂,只是吃飯飲酒而已。忽然有一天,對所有的事情都要親自去做,不用奴婢、雞狗、牛馬,結果勞累了自己的身體,陷身瑣碎事務之中,弄得疲憊不堪,精神萎靡,卻一事無成。難道他的才能不及奴婢和雞狗嗎?不是,而是因為他忘記了作為一家之主的職責。所以古人說‘坐著討論問題,作出決定的人是王公;執行命令,親身去做事情的人,稱作士大夫’。因此,丙吉不過問路上殺人的事情,卻擔心耕牛因天熱而喘;陳平不去了解國家的錢、糧收入,而說‘這些自有具體負責的人知道’,他們都真正懂得各司其職的道理。如今您管理全國政務,卻親自校改公文,終日汗流浹背,不是太勞累了嗎?”諸葛亮深深表示感謝。楊去世,諸葛亮哭泣了三天。
[7]六月,甲戍,任城威王彰卒。
[7]六月,甲戌(十七日),任城威王曹彰去世。
[8]甲申,魏壽肅侯賈詡卒。
[8]甲申(二十七日),魏壽肅侯賈詡去世。
[9]大水。
[9]發生水災。
[10]吳賀齊襲蘄春,虜太守晉宗以歸。
[10]吳將賀齊襲擊蘄春,俘虜太守晉宗,然後退兵。
[11]初,益州郡耆帥雍殺太守正昂,因士燮以求附於吳,又執太守成都張裔以與吳,吳以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呂凱、府丞王伉。率吏士閉境拒守,不能進,使郡人孟獲誘扇諸夷,諸夷皆從之;柯太守朱褒、越夷王高定皆叛應。諸葛亮以新遭大喪,皆撫而不討,務農殖穀,閉關息民,民安食足而後用之。
[11]以前,益州郡的地方土豪雍殺死太守正昂,通過吳交趾太守土燮向吳請求歸附,又把益州郡的新任太守、成都人張裔抓起來獻給吳,吳任命雍為永昌太守。永昌郡功曹呂凱、府丞王伉率後封鎖邊界,堅守城池。雍不能進城,派同郡人孟獲惑和煽動各地的夷族紛紛跟著叛亂。柯太守朱褒、越的夷族酋長高定。都起兵回響雍。諸葛亮因為剛剛遇上國葬,對叛眾只是撫慰,沒有派兵征討;一心發展農業,種植糧食,堅守關隘,使百姓休養生息,等人民生活安定,糧食充足以後,才使用民力。
[12]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鍾繇為太尉,治書執法高柔代為廷尉。是時三公無事,又希與朝政,柔上疏曰:“公輔之臣,皆國之棟樑,民所具瞻;而軒之三事,不使知政,遂各偃息養高,鮮有進納,誠非朝廷崇用大臣之義,大臣獻可替否之謂也。古者刑政有疑,輒議於槐、棘之下。自今之後,朝有疑議及刑獄大事,宜數以咨訪三公。三公朝朔、望之日,又可特延入講論得失,博盡事情,度有補起天聽,光益大化。”帝嘉納焉。
[12]秋季,八月,丁卯(十一日),任命廷尉鍾繇為太尉,治書執法高柔代理廷尉。當時三公沒有具體事務,又很少參預朝廷的政治決策,高柔向文帝上書說:“三公輔佐大臣,都是國家的棟樑,為百姓所矚目。現在雖設定三公的職位,卻不使他們參預朝政,他們只好各自休養,安度晚年,很少提出建議,這實在不是朝廷尊崇和使用大臣、要他們獻計獻策的本意。在古代,刑罰和政令有疑沖時,都與三公和大臣在槐樹、棘木之下商議。從今以後,朝廷在政治措施上有疑問,以及關係到刑獄的大事,應該多詢問三公的意見。三公在每月初一、十五上朝的時候,還要特別請他們分析講解政策得失,以求儘量了解事實,這樣既可以啟發您的思路,彌補考虛不周之處,還能使您的威德更加發揚光大。”文帝很讚賞地採納了這一建議。
[13]辛未,帝校獵於滎陽,遂東巡。九月,甲辰,如許昌。
[13]辛未(十五日),文帝到滎陽打獵,順便巡視東部。九月甲辰(十九日),前往許昌。
[14]漢尚書義陽鄧芝言於諸葛亮曰:“今主上幼弱,初即尊位,宜遣大使重申吳好。”亮曰:“吾思之久矣,未得其人耳,今日始得之。”芝問:“其人為誰?”亮曰:“即使君也。”乃遣芝以中郎將修好於吳。冬,十月,芝至吳,時吳王猶未與魏絕,狐疑,不時見芝。芝乃自表請見曰:“臣今來,亦欲為吳,非但為蜀也。“吳王見之,曰:“孤誠願與蜀和親,然恐蜀主幼弱,國小勢逼,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對曰:“吳、蜀二國,四州之地。大五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傑也。蜀不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唇齒,進可併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大王今若委質於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內侍,若不從命,則奉辭伐叛,蜀亦順流見可而進,如此,江南之地非復大王之有也。”吳王默然良久曰:“君言是也。”遂絕魏,專與漢連和。
[14]漢尚書、義陽人鄧芝對諸葛亮說:“如今皇上年幼弱小,剛剛即位,應派重要使臣到吳再次申明和好的願望。”諸葛亮說:“我對事事已考慮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現在找到了。”鄧芝問:“這人是誰?”諸葛亮說:“就是使君你啊。”於是派鄧芝以中郎將的身份與吳重建友好關係。冬季,十月,鄧芝到達吳。當時吳王尚未和魏斷絕關係,所以猶豫不決,沒有立即接見鄧芝。鄧芝便自己上表請求接見,上表說:“臣下這次來,也是為吳著想,不僅僅只為蜀的利益。”吳五這才接見了他,說;“孤確實願意與蜀和好,可是恐怕蜀國君主幼弱,疆域狹窄,勢力不強,給魏以可乘之機,你們無法保全自己。”鄧芝對他說:“吳、蜀兩國,占有四個州的地域。大王您是當世的英雄,諸葛亮也是一代人傑。蜀國地勢險要,防守堅固,吳國有長江等三條大江的阻隔。兩國的優勢加在一起,再聯合起來像唇齒一樣相輔相依,進可兼併天下,退可與魏鼎足而立,這是很自然的道理。假如大王歸附於魏,魏一定會進一步提出無理要求,上逼您朝拜,下求太子作人質,如果不服從,便以討伐叛逆為藉口,發動進攻,蜀則順流東下,趁機分取利益,到那時,江南之地可就不再為大王您所有了。”吳王沉默了很久,說:“你說得很對”。於是和魏斷絕關係,專與蜀漢和好。
[15]是歲,漢主立妃張氏為皇后。
[15]同年,蜀漢後主立妃子張氏為皇后。
五年(甲辰、224)
五年(甲辰,公元224年)
[1]春,二月,帝自許昌還洛陽。
[1]春季,二月,魏文帝從許昌返回洛陽。
[2]初平以來,學道廢墜。夏,四月,初立太學;置博士,依漢制設《五經》課試之法。
[2]自漢獻帝初平年以來,教育制度廢弛。夏季,四月,開始建立太學,設博士的職務,依照漢朝制度,採取以《五經》考試的辦法。
[3]吳王使輔議中郎將吳郡張溫聘於漢,自是吳、蜀信使不絕。時事所宜,吳主常令陸遜語諸葛亮;又刻印置遜所,王每與漢主及諸葛亮書,常過示遜,輕重、可否有所不安,每令改定,以印封之。
[3]吳王派輔議中郎將吳郡人張溫到蜀漢聘問,從此以後,吳、蜀兩國使者和書信往來不斷。有事需要互通訊息,吳王常令陸遜告訴諸葛亮;還專刻一枚自己的印章放在陸遜那裡,吳王給蜀漢後主或諸葛亮寫信,常先給陸遜看過,言辭輕重、處事可否,有不當之處,即令陸遜改正,再用印封好發出。
漢復遣鄧芝聘於吳,吳主謂之曰:“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樂乎?”芝對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如並魏之後,大王未深識天命,君各茂其德,臣各盡其忠,將提鼓,則戰爭方始耳。”吳王大笑曰:“君之誠款乃當爾邪!”
蜀漢再次派鄧芝到吳拜會,吳王對他說:“如果天下太平,由兩國君主分而治之,不也是很好嗎?”鄧芝回答說:“天上沒有兩個太陽,地上也不能並存兩個皇帝。在兼併魏之後,假如大王未能深刻領會上天的意旨,兩國國君各自發揚德行,兩國的臣子為各自的君王盡忠,將出擂起戰鼓,那時戰爭才剛剛開始。”吳王大笑說:“你的誠實竟到了這個地步嗎!”
[4]秋,七月,帝東巡,如許昌。帝欲大興軍伐吳,侍中辛毗諫曰:“方今天下新定,土廣民稀,而欲用之,臣誠未見其利也。先帝屢起銳師,臨江而鏇。今六軍不增於故,而復修之,此未易也。今日之計,莫若養民屯田,十年然後用之,則役不再舉矣。”帝曰:“如卿意更當以虜遺子孫邪?”對曰:“昔周文王以紂遺武王,惟知時也。”帝不從,留尚書僕射司馬懿鎮許昌。八月,為水軍,親御龍舟,循蔡、潁,浮淮如壽春。九月,至廣陵。
[4]秋季,七月,文帝東部巡視,前往許昌。文帝欲圖大舉攻吳,侍中辛毗勸諫說:“現在國家初步安定,土地雖然廣闊,人口卻很稀少,在這時動用百姓的力量,臣下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處。武皇帝多次出動精銳,只能到達長江邊便要退兵。現在,我們的軍隊在數量和實力上並不比從前強大,卻要再次前去報仇,這不是件容易的事。目前我們應採取的策略,莫過於休養民力,開墾田地,十年之後,再用兵打仗,就能夠一舉成功了。”文帝說:“依你的意思,是要把孫權這個後患留給子孫了。”辛毗回答說:“從前周文王所以把商紂王留給武王去消滅,是因為他知道時機尚未成熟。”文帝不聽勸諫,留下尚書僕射司馬懿鎮守許昌。八月,親自乘龍舟指揮水軍,沿著蔡河、潁水進入淮河,到達壽春。九月,抵達廣陵。
吳安東將軍徐建計,植木衣葦,為疑城假樓,自石頭至於江乘,聯綿相接數百里,一夕而成;又大浮舟艦於江。
吳安東將軍徐盛建議,在豎立的木樁上包起葦席,做成假城池和望樓,分布在石頭城至江乘一線,聯綿相接,長達數百里,一夜之間全部建成,又在長江上布下許多艦船,往返巡航。
時江水盛長,帝臨望,嘆曰:“魏雖有武騎千群,無所用之,未可圖也。”帝御龍舟,會暴風漂蕩,幾至覆沒。帝問群臣:“權當自來否?”鹹曰:“陛下親征,權恐怖,必舉國而應。又不敢以大眾之臣下,必當自來。”劉曄曰:“彼謂陛下欲以萬乘之重牽已,而超越江湖者在於別將,必勒兵待事,未有進退也。”大駕停住積日,吳王不至,帝乃鏇師。是時,曹休表得降賊辭:“孫權已在濡須口。”中領軍衛臻曰:“權恃長江,未敢亢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所作也。
當時長江水位迅猛上漲,文帝臨江而望,嘆息說:“儘管魏有鐵騎成千上萬,卻毫無用武之地,看來無法取勝了!”文帝乘坐的龍舟,在狂風大浪中上下顛簸,幾乎被巨浪掀翻。文帝問群臣:“孫權會親自前來嗎?”大臣們都說:“陛下親率大軍攻吳,孫權恐懼,一定要調動全國的力量來應付,但他又不敢把大批軍隊交給臣下指揮,肯定會親自前來。”劉曄卻說:“孫權一定認為陛下打算以親征將他引出來,而另派將領渡江跨湖,所以他肯定部署軍隊等待進攻,既不會親自前來,他的軍隊也不會退走。”文帝大駕在江邊停留很多天,吳王卻仍然沒有來,於是下令撤軍。當時,曹休上書,說吳投降的人供稱:“孫權已經在濡須口。”中領軍衛臻說:“孫權只依恃長江天險,而不敢與我軍在軍事上抗衡,這一定是掩飾畏懼心理而製造的假話。”再去拷打審問投降的人,果然是吳守將散布的謊言。
[5]吳張溫少以俊才有盛名,顧雍以為當今無輩,諸葛亮亦重之。溫薦引同郡暨艷為選部尚書。艷好為清議,彈射百僚,核秦三署,率皆貶高就下,降損數等,其守故者,十未能一;其居位貪鄙,志節污卑者,皆以為軍吏,置營府以處之;多揚入暗昧之失以顯其謫。同郡陸遜、遜弟瑁及侍御史朱據皆諫止之。瑁與艷書曰:“夫聖人嘉善矜愚,忘過記功,以成美化。加今王業始建,將一大統,此乃漢高棄瑕錄用之時也。若令善惡異流,貴汝、潁月旦之評,誠可以厲俗明教,然恐未易行也。宜錠模仲尼之泛愛,近則郭泰之容濟,庶有益於大道也。”據謂艷曰:“天下未定,舉清厲污,足以沮勸;若一時貶黜,懼有後咎。”艷皆不聽。於是怨憤盈路,爭言艷及選曹郎徐彪專用私情,憎愛不由公理;艷、彪皆坐自殺。溫素與艷、彪同意,亦坐斥還本郡以給廝吏,卒於家。始,溫方盛用事,餘姚虞俊嘆曰:“張惠恕才多智少,華而不實,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禍;吾見其兆矣。”無幾何而敗。
[5]吳國張溫年輕時,以聰明才智享有盛名,顧雍認為當時無人能與他相比,諸亮也很推重他。張溫推薦同郡人暨艷作吳的選部尚書。暨艷喜歡議論朝政,彈劾朝廷百官,對五官、左右三署郎官,審查尤其嚴格,幾乎都被降職,甚至被降數級,能夠保住原來官位的,十個人中也沒有一個;那些為官貪婪鄙下,沒有志向和節操的人,都被他發落成為軍吏,安插在軍隊的各營各府。他還經常揭發別人的隱私,加以誇大張揚,以證明他處罰得當。同郡人陸遜、陸瑁寫信給暨艷說:“聖賢的人讚揚善行,而體諒別人的愚昧;忘記別人的過錯,而記住人家的功勞,以形成美好的風化。如今大王的偉業剛剛開始,將要統一全國,現在正是如同漢高祖不求全責備,廣泛招攬人才的時代。如果一定要在善惡好壞之間劃出一條清楚的界限,重視像過去許劭所作的人物口評,固然可以改變風俗,申明教化,然而恐怕目前很難推行。應該遠學孔子的泛愛親仁,近效郭泰的寬厚容人,這才有益於正道常理。”朱據也對暨艷說:“天下尚未平定,如果只舉薦那些完全清白的人,而容不得一絲缺點,恰恰破壞了勸導作用;如果一下子都被免職,恐怕會帶來禍患。”暨艷不聽。於是怨恨之聲遍布於路途,人們都爭著告發暨艷和選曹郎徐彪專憑私人感情任用官吏,愛憎不以公理作標準;暨艷和徐彪都被治罪自殺了。張溫和暨艷、徐彪素來意見一致,也被牽連治罪,逐回本郡的官府做雜役,後來死在家中。噹噹,在張溫得勢的時候,餘姚人虞俊嘆息說:“張溫才能有餘而明智不足,華而不實,人們的怨忿將會聚集在他身上,有敗家之禍,我已經看見先兆了。”不久,張溫果然被治罪逐回。
[6]冬,十月,帝還許昌。
[6]冬季,十月,魏文帝回到許昌。
[7]十一月,戊申晦,日有食之。
[7]十一月,戊申(二十九日),出現日食。
[8]鮮卑軻比能誘步度根兄扶羅韓殺之,步度根由是怨軻比能,更相攻擊。步度根部眾稍弱,將其眾萬餘落保太原、雁門;是歲,詣闕貢獻。而軻比能眾遂強盛,出擊東部大人素利,護烏丸校尉田豫乘虛掎其後:軻比能使別帥瑣奴拒豫,豫擊破之。軻比能由是攜貳,數為邊寇,幽、並苦之。
[8]鮮卑族酋長軻比能誘殺另一酋長步度根的兄長扶羅韓,因此步度根十分怨恨軻比能,二人率部互相攻擊。步度根的部眾弱於軻比能,遂率領其部一萬餘戶退保太原、雁門。當年,步度根入朝進貢。軻比能的部落從此強盛起來,攻擊東部酋長素利。護烏丸校尉田豫,乘軻比能後方空虛,從背後發起攻擊;軻比能另派將領瑣奴對抗田豫,被擊敗。從此以後,軻比能更懷二心,經常進入邊塞搶掠,幽、並二州深受其害。
六年(乙巳、225)
六年(乙己,公元225年)
[1]春,二月,詔以陳群為鎮軍大將軍,隨車駕董督眾軍,錄行尚書事;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留許昌,督後台文書。三月,帝行召陵,通討虜渠;乙巳,還許昌。
[1]春季,二月,文帝下詔,以陳群為鎮軍大將軍,隨御駕出征,負責督察各路軍隊,總領隨駕尚書台事務;以司馬懿為撫軍大將軍,留守許昌,負責處理留守尚書台公文。三月,文帝前往召陵,開通討虜渠;乙巳(二十八日),回到許昌。
[2]并州刺史梁習討軻比能,大破之。
[2]并州刺史梁習討伐軻比能,大獲全勝。
[3]漢諸葛亮率眾討雍,參軍馬謖送之數十里。亮曰:“雖共謀之歷年,今可更惠良規。”謖曰:“南中恃其險遠,不服久矣;雖今日破之,明日復反耳。今公方傾國北伐以事強賊,彼知官勢內虛,其叛亦速。若殄盡遺類以除後患,既非仁者之情,且又不可倉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攻戰為上,心戰為上,兵戰為下,願公服其而已。”亮納其言。謖,良之弟也。
[3]蜀漢諸葛亮率兵討伐雍,參軍馬謖送行數十里。諸葛亮說:“雖然我們一起謀劃此事多年,今天請你再一次提出好計畫。”馬謖說:“南中依恃地形險要和路途遙遠,叛亂不服已經很久了。即使我們今天將其擊潰,明天他們還要反叛。目前您正準備集中全國的力量北伐,以對付強賊,叛匪知道國家內部空虛,就會加速反叛。如果將他們全部殺光以除後患,既不是仁厚者所為,也不可能在短期內辦到。用兵作戰的原則,以攻心為上,攻城為下;以心理戰為上,以短兵相接為下,望您能使其真心歸服。”諸葛亮採納了馬謖的建議。馬謖是馬良的弟弟。
[4]辛未,帝以舟師復征吳,群臣大議。宮正鮑勛諫曰:“王師屢征而未有所克者,蓋以吳、蜀唇齒相依,憑阻山水,有難拔之勢故也。往年龍舟飄蕩,隔在南岸,聖躬蹈危,臣下破膽,此時宗廟幾至傾覆,為百世之戒。今又勞兵襲遠,日費千金,中國虛耗,今黠虜玩威,臣竊以為不可。”帝恐,左遷勛為治書執法。勛,信之子也。夏,五月,戊申,帝如譙。
[4]辛未(疑誤),魏文帝將率水軍大舉攻吳,召集群臣討論。宮正鮑勛勸諫說:“朝廷屢次出動大軍征討,之所以沒有取得成果,是因為吳、蜀兩國唇齒相依,憑藉地勢險要和長江的阻隔,有難以攻克的優越條件。去年親征,龍船被波濤漂蕩在長江南岸遇阻,陛下身陷危境,大臣們心驚膽破,那時朝廷幾乎被傾覆,應作為後世百代的警戒。如今又勞師動眾,遠途征討,每天的經費需要用千金,國家的錢財都白白耗費掉了,而狡猾的敵人仍在那裡耀武揚威,我認為再不可以這樣了。”文帝聽到鮑勛這番議論,大為憤怒,將鮑勛降職為治書執法。鮑勛是鮑信的兒子。夏季,五月,戊申(初二),文帝前往譙郡。
[5]吳丞相北海孫劭卒。初,吳當置丞相,眾議旭張昭,吳王曰:“方今多事,職大者責重,非所以優之也。”及劭卒,百僚復舉昭,吳王曰:“孤豈為子布有愛乎!領丞相事煩,而此公性剛,所言不從,怨咎將興,非所以益之也。”六月,以太常顧雍為丞相、平尚書事。雍為人寡言,舉動時當,吳王嘗漢曰:“顧君不言,言必有中。”至飲宴歡樂之際,左右恐有酒失,而雍必見之,是以不敢肆情。吳王亦曰:“顧公在坐,使人不樂。”其見憚如此。初領尚書令,封陽遂鄉侯;拜侯還寺,而家人不知,後聞,乃驚。及為相,其所選用文武將吏,各隨能所任,心無適莫。時訪逮民間及政職所宜,輒密以聞,若見納用,則歸之於上;不用,終不宣洩;吳王以此重之。然於公朝有所陳及,辭色雖順而所執者正;軍國得失,自非面見,口未嘗言。王常令中書郎詣雍衣所咨訪,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與反覆究而論之,為設酒食;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默然不言,無所施設。郎退告王,王曰:“顧公歡悅,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是事未平也。孤當重思之。”江邊諸將,各欲立功自效,多陳便宜,有所掩襲。王以訪雍。雍曰:“臣聞兵法戒於小利,此等所陳,欲邀功名而為其身,非為國也。陛下宜禁制,苟不足以曜威損敵,年不宜聽也。”王從之。
[5]吳丞相北海人孫劭去世。當初,吳國要設定丞相一職,大家首推昭。吳王說:“如今是多事之秋,職位越高,責任愈重,這一職務對張昭來說,並非優待。”孫劭去世,文武官員再次推舉張昭,吳王又說:“孤豈不敬愛張子布?丞相負責的政務煩多,而張昭性情剛烈,我若不聽從他,他就會不滿和怨忿,這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六月,任太顧雍為丞相,平尚書事。顧雍為人沉默寡言,舉止穩妥,吳王曾讚嘆說:“顧君不說話則已,話即能抓住要害。”每次設筵飲酒作樂,大臣們都恐怕酒後失態,被在場的顧雍到,所以不敢放開酒量。吳王也說:“顧公在座,使人不樂。”可見大臣和吳王多么忌憚他。顧雍剛兼任尚書令的時候,被封變陽遂鄉侯;拜過爵位後,回到官邸,家人仍不知道他已被封侯,後來聽說,都很吃驚。及至受任為丞相,他選用文官武將,都各按才能加以任用,而不夾雜自己的好惡。常常私下到民間訪查政治得失,每當有好的建議,都秘密上報,如被採納,將功勞歸於主上;如不被採納,則始終不泄露出去;吳王為此很看重他。然而他在朝廷發表意見時,言辭雖然和順,卻能將正確意見堅持到底;對於政治得失,若非親眼所見,決不妄加評論。吳王有事情,常令中書郎到顧雍那裡諮詢訪問。如果顧雍同意,覺得此事可以施行,便與中書郎反覆討論研究,並為他預備酒飯;如果不同意,顧雍便表情嚴肅,默然無語,什麼都不預備。中書郎回去將情況報告吳王,吳王說:“顧公高興,說明此事應該辦;他不發表意見,表明辦法還不穩妥,孤應當反覆考慮。”駐守長江岸邊的將領,都想建功立業,報效國家,很多人上書,認為時機有利,應發兵襲擊魏軍。吳王為此事詢訪顧雍,顧雍說:“我聽說貪圖小利為兵家所戒,他們的這些條陳,是要為自己邀取功名,而不是為國家著想。陛下應加制止,如果不能揚我威武,重創敵人,就不應聽從。”吳王採納了顧雍的意見。
[6]利成郡兵蔡方等反,殺太守徐質,推郡人唐咨為主,詔屯騎校尉任福等討平之。咨自漲道亡入吳,吳人以為將軍。
[6]利成郡士兵蔡方等人造反,殺太守徐質,推舉同郡人唐咨作首領。文帝命令屯騎校尉任福等討平叛亂。唐咨從海路逃到吳國,被吳國任命為將軍。
[7]秋,七月,立皇子鑒為東武陽王。
[7]秋季,七月,魏文帝立皇子曹鑒為東陽武王。
[8]漢諸亮至南中,所在戰捷。亮由越入,斬雍及高定。使降督益州李恢由益州入,門下督巴西馬忠由柯入,擊破諸縣,復與亮合。孟獲收餘眾以拒亮。獲素為夷、漢所服,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觀於勞陳之間,間曰:“此軍何如?”獲曰:“向者不知虛實,故敗。今蒙賜觀營陳,若如此,即定易勝耳。”亮笑,縱使更戰。七縱七禽而亮猶遣獲,獲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復反矣!”亮遂至滇池。
[8]蜀漢諸葛亮到達南中,征討叛亂,所到必勝。諸葛亮從越進兵,斬殺雍柯和高定。派降督、益州人李恢從益州進兵,門下督、巴西人馬忠從進兵,擊潰南中各縣的叛軍,再度和諸葛亮會合,孟獲收拾雍的殘部抗拒諸葛亮。孟獲深得當地漢人和夷族的信賴,諸葛亮要生擒孟獲,以後果然將孟獲俘獲,讓他參觀了蜀軍的軍營戰陣,問他說:“這樣的軍隊如何?”孟獲說:“以前不知道你們的虛實,所以遭到失敗。如今蒙您允許我參觀你們的軍營戰陣,如果貴軍只是這樣的軍隊,我一定能輕易取勝。”諸葛亮笑了笑,將孟獲釋放,要他再戰。前後把孟獲放回七次,又生擒七次,最後諸葛亮仍將孟獲釋放,孟獲卻不再走了,對諸葛亮說:“您有天威1南方人不會再反叛了!”於是諸葛亮到達滇池。
益州、永昌、柯、越四皆平,亮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諫亮。亮曰:“若留外人,是當留兵,兵留則無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傷破,父兄死喪,留外人而無兵者,必成禍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廢殺之罪,自嫌釁重,若留外人,終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運糧,而綱紀粗定,夷、漢粗安故耳。”亮於是悉收其俊傑孟獲等以為官屬,出其金、銀、丹、漆、耕牛、戰馬以給軍國之用。自是終亮之世,夷不復反。
益州、永昌、柯、越四郡都被平定了,諸葛亮仍然任用當地原來的首領為四郡的地方官吏。有人勸諸葛亮不要這樣做,諸葛亮說:“如果留外地人為官,則要留駐軍隊,留駐軍隊,則糧秣供應困難,這是第一個難題;這些夷族剛受過戰爭之苦,父兄多有死傷,怨氣未消,任用外地人而不留駐軍隊,定有禍患,這是第二個難題;這些夷族叛亂分子屢次三番殺死和廢掉官吏,自知有罪,與我們隔閡很深,若留下外地人為官,終究難以被他們信任,這是第三個難題。我現在是要不留軍隊,不轉運糧食,使法令、政紀大體得以貫徹,讓夷族和漢人大何安定下來。”於是諸葛亮網羅孟獲等當地的著名人物,任命為地方官使,讓他們貢獻金、銀、丹、漆、耕牛、戰馬,供給軍隊和朝廷使用。從此之後,在諸葛亮的有生之年,這一地區的夷族再也沒有反叛。
[9]八月,帝以舟師自譙循渦入淮。尚書蔣濟表言水道難通,帝不從。冬,十月,如廣陵故城,臨江觀兵,戎卒十餘萬,旌旗數百里,不渡江之志。吳人嚴兵固守。時天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湧,嘆曰:“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歸。孫韶遺將高壽等率敢死之士五百人,於逕路夜要帝,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於是戰船數千皆滯不得行,議者欲就留兵屯田,蔣濟以為:“東近湖,北臨淮,若水盛時,賊易為寇,不可安屯。”帝從之,車駕即發。還,到精湖,水稍盡,盡留船付濟。船延在數百里中,濟更鑿地作四五道,蹴船令聚;豫作土豚遏斷湖水,皆引後船,一時開遏入淮中,乃得還。
[9]八月,魏文帝命令水軍從譙沿渦水進入淮河。尚書蔣濟上表說水路很難通行,文帝不聽。冬季,十月,前往廣陵故城,在長江岸邊檢閱軍隊,魏軍將士十餘萬,旌旗飄蕩數百里,大有跨過長江的意圖。吳布置軍隊嚴陣以待。當時天氣寒冷,江邊結冰,戰船無法入江。文帝眼望長江的洶湧波濤,嘆息說:“哎!這是上天注定要分割大江南北啊!”於是下令撤軍。孫韶派部將高壽等率敢死隊五百人,從小路夜襲文帝,文帝大驚。高壽等繳獲了文帝的副車、羽蓋而回。當時,魏軍戰船數千艘因阻滯無法撤退,有人建議留下軍隊就地屯田,蔣濟認為:“此地東近高郵湖,北濱準河,在水在的時候,很容易被吳軍抄掠,不能在這裡屯田。”文帝採納了蔣濟的意見,車駕和軍隊當即開拔。撤至精湖,水路幾乎沒有了,文帝將船隻都留給了蔣濟。戰船前後相連數百里,蔣濟令人挖開四五條水道,將船全部集中在一起;並提前堆好土壩,截斷湖水,把後面的船都拖入,再掘開水壩,船隻全部隨水湧入淮河,這樣,魏軍的艦船才得以返回。
[10]十一月,東武陽王鑑薨。
[10]十一月,東武陽王曹鑒去世。
[11]十二月,吳番陽賊彭綺攻沒郡縣,眾數萬人。
[11]十二月,吳番陽賊人彭綺攻陷郡縣城池,有部眾數萬人。
七年(丙午、226)
七年(丙午,公元226年)
[1]春,正月,壬子,帝還洛陽,謂蔣濟曰:“事不可不曉。吾前決謂分半燒船于山陽湖中,卿於後致之,略與吾俱至譙。又每得所陳,實入吾意。自今討賊計畫,善思論之。”
[1]春季,正月,壬子(初十),魏文帝返回洛陽,對蔣濟說:“對事情不能不弄清楚。我先前決定將一半船隻毀在山陽湖中,幸虧你設法將船隻解救,雖然在我後面,卻幾乎與我同時到達譙郡。還有你每次提的建議,都很合我的心意。今後征討孫權的計畫,要認真研究討論。”
[2]漢丞相亮欲出軍漢中,前將軍李嚴當知後事,移屯江州,留護軍陳到駐永安,而統屬於嚴。
[2]蜀漢丞相諸葛亮準備出兵至漢中,前將軍李嚴負責後方事務,移駐江州,留護軍陳到駐軍永安,歸屬李嚴指揮。
[3]吳陸遜以所在少谷,表令諸將增廣農畝。吳王報曰:“甚善!令孤父子親受田,車中八牛,以為四耦,雖未及古人,亦欲令與眾均等其勞也。”
[3]吳將陸遜因為所在地區糧谷匱乏,上表請求命令各位將領廣開田地,增加糧食產量。吳王回覆說:“你的建議很好。讓我父子親自下田,以八頭牛犁地,四張犁耕作,雖然不及古代的帝王,也是想和大家一起勞作。”
[4]帝之為太子也,郭夫人弟有罪,魏郡四中都尉鮑勛治之;太子請,不能得,由是恨勛。及即位,勛數直諫,帝益忿之。帝伐吳還,屯陳留界。勛為治書執法,太守孫邕見出,過勛;時營壘未成,但立標埒,邕邪行,不從正道,軍營令史劉曜欲推之,勛以塹壘未成,解止不舉。帝聞之,詔曰:“勛指鹿作馬,收付廷尉。”廷尉法議,“正刑五歲”,三官駁,“依律,罰金二斤”,帝大怒曰:“勛無活分,而汝等欲縱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當令十鼠同穴!”鍾繇、華歆、陳群、辛毗、高柔、衛臻等並表勛父信有功於太祖,求請勛罪,帝不許。高柔固執不眾詔命,帝怒甚,召柔詣台,遣使者承指至廷尉誅勛。勛死,乃遣柔還寺。
[4]文帝做太子的時候,郭夫人的弟弟犯法,被當時的魏郡西部都尉鮑勛治罪;太子曹丕向鮑勛請求赦免,遭到拒絕,因此對鮑勛心懷忌恨。等到即位做了皇帝。鮑勛又多次直言對諫,更使文帝恨不上加恨。魏軍征討吳國後退兵,駐紮在陳留地區。鮑勛任治書執法,太守孫邕晉見文帝,出來後,順路去鮑勛那裡拜訪;當時營壘尚未築好,剛剛立下界標,孫邕穿行,漢有起正路,軍營令史劉曜要追究孫邕,鮑勛認為營壘尚未建成,勸止了劉曜,沒有上所。文帝知道後,下詔說:“鮑勛指鹿為馬,抓起來交給廷尉治罪。”廷尉根據法律議定,“應處五年徒刑”,廷尉正、廷尉監、廷尉平三位官員所駁說:“依照律法,只應罰黃金二斤”,文帝大為生氣說:“鮑勛該處死,而你們卻要放掉他,將廷尉正、監、平三官及其下屬官員抓起來交給刺奸治罪,要把你們這些老鼠埋在一個坑裡!”鍾繇、華歆、陳群、辛毗、高柔、衛臻等人一起上表,說鮑勛的父親鮑信有功於武皇帝,請求赦免鮑勛,文帝不許。廷尉高柔拒不服從文帝的詔命,文帝更加憤怒,把高柔召至尚書台,然後,派使者秉承旨意到廷尉監獄將鮑勛處死。鮑勛處死之後,才放高柔回廷尉官府。
票騎將軍都陽侯曹洪,家富而性吝嗇,帝在東宮,嘗從洪貸絹百匹,不稱意,恨之;遂以舍客犯法,下獄當死,群臣並救,莫能得。卞太后責怒帝曰:“梁、沛之間,非子廉無有今日。”又謂郭后曰:“令曹洪今日死,吾明日敕帝廢后矣!”於是郭后泣涕屢請,乃得免官,削爵土。
票騎將軍都陽侯曹洪,家中富有,但很吝嗇。文帝做太子時,曾向曹洪借用一百匹娟,未能滿意,所以心懷忌恨。後來,曹洪賓客犯法,便將曹洪逮捕入獄,判處死刑,大臣們都為曹洪求情,仍不赦免。卞太后氣憤地責備文帝:“當年在梁沛之間大戰時,若沒有曹洪,我們怎么會有今天。”又對郭皇后說:“皇帝今天處死曹洪,我明天就要他廢掉你這個皇后!”於是,郭皇后多次哭著為曹洪求情,曹洪才免於一死,被免去官職,削去爵位和封地。
[5]初,郭后無子,帝使母養平原王睿;以睿母甄夫人被誅,故未建為嗣。睿事後甚謹,後亦愛之。帝與睿獵,見子母鹿,帝親射殺其母,命睿射其子;睿泣曰:“陛下已殺其母,臣不忍復殺其子。”帝即放弓矢,為之惻然。夏,五月,帝疾篤,乃立睿為太子。丙辰,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並受遺詔輔政。丁巳,帝殂。
[5]當初,郭皇后沒有兒子,文帝讓她以母親的名義撫養平原王曹睿,曹睿因為母親甄夫人被殺,沒有被立為太子。他謹慎侍奉郭皇后,深得郭皇后喜愛。一天,文帝和曹睿父子二人射獵,見到一隻母鹿帶著一隻小鹿,文帝親手射死了母鹿,要曹睿射那隻小鹿,曹睿哭著說:“陛下已經殺了母親,我不忍心再殺她的兒子。”文帝當即放下弓箭,惻然心傷。夏季,五月,文帝病重,立曹睿為太子。丙辰(十六日),召中軍大將軍曹真、鎮軍大將軍陳群、撫軍大將軍司馬懿,發布遺詔,命令他們輔佐太子曹睿主持政事。丁巳(十七日),文帝去世。
陳壽評曰:文帝天資文藻,下筆成章,博聞強識,才藝兼該。若加之曠大之度,勵以公平之誠,邁志存道,克廣德心,則古之賢主,何遠之有哉!
陳壽評曰:文帝有文學天賦,下筆成章,博聞強記,才藝都很有造詣。如果再加以寬博曠達的氣度和公平摯誠之心,激勵自己維護道義的志向,盡心廣布賢德恩惠,則比古代的賢明君主,也不會相差太遠!
[6]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
[6]太子曹睿即帝位,尊皇太后卞氏為太皇太后,養母郭皇后為皇太后。
初,明帝在東宮,不交朝臣,不問政事,惟潛思書籍;即位之後,群下想聞風采。居數日,獨見侍中劉曄,語盡日,眾人側聽,曄既出,問”何如?”曰:“秦始皇、漢孝武之儔,才具微不及耳。”
當初,魏明帝曹睿在東宮做太了的時候,不結交朝廷大臣,不過問政事,只是埋頭讀書。即位後,大臣們都想見識他的風采。過了數天,只接見了侍中劉曄,談了一整天,其他人在外側耳而聽。劉曄出來,都問”怎么樣?”劉曄說:“志向可與秦始皇、漢武帝相比,只是才智稍稍及不上。”
帝初蒞政,陳群上疏曰:“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國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則有讎黨,有讎黨則毀譽無端,毀譽無端則真偽失實,此皆不可不深察也。”
明帝開始主持政事,陳群上書說:“大臣隨聲附和,是非不分,是國家的大禍害。但是,如果不和睦相處,則又各樹黨羽;必然互相仇視,無端詆毀、誹謗;無端詆毀、誹謗,造成真假難辨,這些都不可以不深入考察。”
[7]癸未,追謚甄夫人曰文昭皇后。
[7]癸未(疑誤),曹睿追謚生母甄夫人諡號為文昭皇后。
[8]壬辰,立皇弟蕤為陽平王。
[8]壬辰(疑誤),立弟弟曹蕤為陽平王。
[9]六月,戊寅,葬文帝於首陽陵。
[9]六月,戊寅(初九),將文帝的遺體安葬在首陽陵。
[10]吳王聞魏有大喪,秋,八月,自將攻江夏郡,太守文聘堅守。朝議欲發兵救之。帝曰:“權習水戰,所以敢下船陸攻者,冀掩不備也。今已與聘相拒;夫攻守勢倍,終不敢久也。”先是,朝廷遺治書侍御史荀禹慰勞邊方,禹到江夏,發所經縣兵及所從步騎千人乘山舉火,吳王遁走。
[10]吳王聽說魏文帝去世。秋季,八月,親自率軍進攻江夏郡,太守文聘率兵堅守。朝廷商議派兵增援,明帝說:“孫權的軍隊慣於水上作戰,他們如今敢於棄船從陸上進攻,不過是盼望我軍沒有準備。目前文聘已經據城堅守,而進攻的一方需要比防守的力量大一倍才能互相對抗,孫權終究不敢在江夏城下久留。”不久前,朝廷曾派治書侍御史荀禹慰勞邊防將士,他進入江夏境,便調動所經各縣的士卒,和自己的隨從步、騎兵一千人,登山放火,吳王便悄悄撤走了。
[11]辛巳,立皇子為清河王。
[11]辛巳(十二日),立皇子曹為清河王。
[12]吳左將軍諸葛瑾等寇襄陽,司馬懿擊破之,斬其部將張霸;曹真又破其別將於尋陽。
[12]吳左將軍諸葛瑾等進攻襄陽,司馬懿把他擊敗,並斬殺了吳將張霸;曹真又在尋陽擊敗諸葛瑾的另一部將。
[13]吳丹陽、吳、會山民復為寇,攻沒屬縣。吳王分三郡險地為東安郡,以綏南將軍全琮領太守。琮至,明賞罰,招誘降附,數年,得萬餘人。吳王召琮還牛渚,罷東安郡。
[13]吳地丹陽、吳、會三郡山民再度叛亂,攻克三郡的屬縣。吳王以三郡險要山地新設東安郡,任命綏南將軍全琮兼太守。全琮上任後,申明並嚴格執行賞罰辦法,引誘、招降那些隨從叛亂的人,幾年間,就收納了一萬餘人。吳王將全琮召回牛渚,撤銷了東安郡。
[14]冬,十月,清柯王卒。
[14]冬季,十月,清河王曹去世。
[15]吳陸遜陳便宜,勸吳王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又云:“忠讜之言,不能極陳;求容小臣,數以利聞。”王報曰:“《書》載‘予違當弼’,而雲不敢極陳,何得為忠讜哉!”於是令有司盡寫科條,使郎中褚逢齎以就遜及諸葛瑾,意所不安,令損益之。
[15]吳陸遜對有利於國家的措施提出建議,勸吳王廣施德政,緩和刑罰,放寬賦稅,免徵徭役。又說:“忠誠善良的建議,不能徹底向君王陳述;取悅君王的小臣,才反覆以小利上奏。”回覆說:“《尚書》上記載:‘我不錯誤,你要幫我改正’。你在信中不敢徹底陳述,怎么能稱作忠心善良呢?”於是命令有關人員,把將要實施的條款擬好,派郎中令褚逢帶給陸遜和諸葛瑾,讓他們對其中的不妥之處進行刪改或增添。
[16]十二月,以鍾繇為太傅,曹休為大司馬,都督揚州如故,曹真為大將軍,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票騎大將軍。歆讓位於管寧,帝不許。徵寧為光祿大夫,敕青州給安車吏從,以禮發遣,寧復不至。
[16]十二月,魏明帝任鍾繇為太傅,曹休為大司馬,仍然負責揚州方面的軍務。任曹真為大將軍,華歆為太尉,王朗為司徒,陳群為司空,司馬懿為票騎大將軍。華歆要將職位讓給管寧,明帝不同意。徵調管寧為光祿大夫,給管寧所在青州的官府下達命令,要他們以對待朝廷大臣的禮儀,用可坐乘的安車並派官吏將管寧護送到都城,但是管寧仍不應召。
[17]是歲,吳交趾太守士燮卒,吳五以燮子徽為安遠將軍,領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代燮。交州刺史呂岱以交趾絕遠,表分海南三郡為交州,以將軍戴良為刺史;海東四郡為廣州,岱自為刺史;遣良與時南入。而徽自署交趾太守,發宗兵拒良,良留合浦。交趾柏鄰,燮舉吏也,叩頭諫徽,使迎良。徽怒,笞殺鄰,鄰兄治合宗兵擊,不克。呂岱上疏請討徽,督兵三千人,晨夜浮海而往。或謂岱曰:“徽藉累世之恩,不一州所附,未易輕也。”岱曰:“今徽雖懷逆計,未知吾之卒至;若我潛軍輕舉,掩其無備,破之必也。稽留不速,使得生心,嬰城固守,七郡百蠻,雲合回響,雖有智者,誰能圖之!”遂行,過合浦,與良俱進。岱以燮弟子輔為師友從事,遣往說徽。徽率其兄弟六人出降,岱皆斬之。
[17]這一年,吳交趾太守士燮去世,吳王任命士燮的兒子士徽為安遠將軍,兼任九真太守,以校尉陳時接任士燮的交趾太守職位。交州刺史呂岱認為交趾太遙遠,上表請求將海南三郡劃歸交州,由將軍戴良任刺史;海東四郡設立廣州,呂岱為刺史;派戴良和陳時南下。而士徽自封為交趾太守,率自己的宗族的軍隊抗拒戴良,戴良在合浦停留。交趾人柏鄰,以前經士燮推薦在郡中作吏員,叩頭勸士徽迎接戴良來交趾上任。士徽大怒,將柏鄰活活打死,柏鄰的哥哥柏治召集自己的宗族士兵進攻士徽,未獲成功。呂岱上書請求征討士徽,他指揮三千士兵,日夜兼程,渡海前往。有人對呂岱說:“士微憑藉他家幾代對交趾人的恩德,為一州人所歸附,不可輕視。”呂岱說:“現在士徽雖然圖謀不軌,卻不知我已迅速到達這裡;如果我隱蔽行動,輕裝出發,突然打他個措手不及,必定一舉獲勝;假如我行動國遲緩,使他產生疑心,繞城固守,七個郡的上百個蠻族部落,群起回響即使有才智很高的人,誰又能夠謀取他呢!”於是下令行動,過合浦時,與戴良聯合進軍。呂岱以士燮的侄子士輔為從事,待以師友之禮,派他前去勸士徽投降。士徽領兄弟六人出降,呂岱把他們都斬首了。
孫盛論曰:夫柔遠能邇,莫善於信。呂岱師友士輔,使通信誓;徽兄肉袒,推心委命,岱因滅之以要功利,君子是以知呂氏之祚不延者也。
孫盛論曰:安扶邊遠地區的人,親近他們,最好的辦法是講信義。呂岱以師友之禮對待士輔,要他信誓旦旦地去勸降士徽,士徽兄弟坦露臂膀,表示投誠,呂岱卻為邀功名、謀私利將他們殺害,明智的人由此可知呂氏為什麼沒有後代延續下來。
[18]徽大將甘醴及柏治率吏民共攻岱,岱奮擊,破之。於是除廣州,復為交州如故。岱進討九真,斬獲以萬數;又遣從事南宣威命,暨徽外扶南、林邑、堂明諸王,各遣使入貢於吳。
[18]士徽的大將甘醴及柏治率領交趾的官員和百姓共同攻擊呂岱,呂岱奮力抵抗,才將甘醴等人擊敗。於是又撤銷廣州,恢復原來的交州建置。呂岱進軍九真,殺死和俘獲近萬人;又派從事向南深入,傳布吳王的聲威,促使境外扶南、林邑、堂明的各王,分別派使臣向吳進貢。
烈祖明皇帝上之太和元年(丁未、227)
魏明帝太和元年(丁未,公元227年)
[1]春,吳解煩督胡綜、番陽太守周魴擊彭綺,生獲之。
[1]春季,吳解煩督胡綜、番陽太守周魴討伐彭綺,將其生擒。
初,綺自言舉義兵,為魏討吳,議者以為因此伐吳,必有所克帝以問中書令太原孫資,資曰:“番陽宗人,前後數有舉義者,眾弱謀淺,鏇輒乘散。昔文皇帝嘗密論賊形勢,言洞浦殺萬人,得船千數,數日間,船人復會;江陵被圍歷月,權裁以千數百兵往東門,而基土地無崩解者;是其法禁上下相維之明驗也。以此推綺,懼未能為權腹心大疾也。”至是,綺果敗亡。
當初,彭綺自稱舉兵起義,為魏徵吳,有些大臣建議,藉機攻吳,一定會成功。明帝詢問中書令太原人孫資,孫資說:“番陽的強宗大族,前後數次起事,但人數不多,見識淺陋,很快就都散了。以前文皇帝曾詳細分析過吳的形勢,說我軍在洞浦殺吳軍民一萬人,繳獲一千餘艘戰船,可是在數日之間,吳軍又把人和船聚集到一起;江陵被圍數月,孫權僅率一千幾百名士兵駐在江陵東門,而吳地並未發生大的動亂;這是他們法紀嚴密,上下共相維護的明顯證據。以此推論經彭綺的起事,恐怕不會成為孫權的心腹之患。”到這時,彭綺果然失敗了。
[2]二月,立文昭皇后寢園於鄴。王郎往視園陵,見百姓多貧困而帝方營修宮室,朗上疏諫曰:“昔大禹欲拯天下之大患,故先卑其宮室,儉其衣食;句踐廣其御兒之疆,亦約其身以及家,儉其家以施國;漢之文、景欲恢弘祖業,故割意於百金之台,昭儉於弋綈之服;霍去病中才之將,猶以匈奴未滅,不治第宅。明恤遠者略近,事外者簡內也。今建始之前,足用列朝會;崇華之後,足用序內官;華林、天淵,足用展游宴。若且先成象魏,修城池,其餘一切須豐年,專以勤耕農為務,習戎備為事,則民充兵強而寇戎賓服矣。”
[2]二月,在鄴城為文昭皇后設立陵園,王朗前往陵園巡視,見那裡的百姓多數很貧困,而明帝當時正在修建宮室,王朗上書勸諫說:“從前大禹要拯救天下的人民免於災難,所以先使自己的宮室儘量簡陋,衣食儘量節儉;越王勾踐為拓展御兒的疆界,也約束自己和家人,節儉家用補充國用;漢朝的文帝、景帝,為了發揚祖先的事業,停修了自己很喜歡、而且只需要百金的樓台,只穿很儉樸的粗厚衣;霍去病僅是箇中等才能的將領仍認為匈奴尚未消滅,不置宅邸。這些都說明,有遠慮者,近時要簡略;要對付外敵,必須要內部簡樸。目前,建始殿前面,足夠大臣列班上朝;崇華殿後面,足夠內官侍候問安;華林園和天淵池,足夠用於宴會和遊樂。不妨先建成宮廷外的門闕,修築好城池,其餘的工程等年景好的時候再興建。當前應當專勸民農耕為主要工作,整頓軍隊為緊迫任務。在人民富裕、軍隊強大以後,敵人自然會前來歸服。”
[3]三月,蜀丞相亮率諸軍北駐漢中,使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統留府事。臨發,上疏曰:“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匪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3]三月,蜀漢丞相諸葛亮率領各路軍隊向北挺進,駐軍漢中,以長史張裔、參軍蔣琬留下處理丞相府的各項政務。出發前,諸葛亮上書說:“先皇帝開創大業,剛剛見些成效,卻中途溘然長逝了。如今的天下分成三個政權鼎足而立,要算益州的蜀國最為貧窮睏乏,這正是一個生死存亡的時刻。然而身邊近臣仍能兢兢業業、毫不怠懈地在朝內盡其職守;忠勇將士捨身奮戰在沙場,出生入死,是因為追念先皇帝的知遇之恩,想要全力報答給陛下。陛下正應虛心聽取各方面意見,發揚光大先皇帝遺下的威德,振奮有志之士的氣節;而不應自己輕視自己,講出不合道理的話來,以致阻塞忠臣進諫的渠道。
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奸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宮廷和相府,是一個整體,提升、貶黜、表彰、指責,不應有什麼區別。如果有觸犯法紀的行為,或盡忠立功的表現,應該讓有關部門按規定給予處罰、獎賞,以顯示陛下公允、明察,不能有偏私之心,使宮廷內外執法不統一。
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移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陳和睦,優劣得所。
“侍中郭攸之、費、侍郎董允等人,都是善良誠實、思想純正的忠臣,所以先皇帝特意選拔他們留下來輔佐陛下。我以為宮廷中事務,不論大小,都應先和他們商議,然後再付諸實施,這樣一定能彌補缺漏,得到更多的好處。將軍向寵,品行平和公正,通曉軍事,在以前經過考驗,先皇帝答贊他很有才能,所以被大家推舉為掌管禁兵的中部督。我認為各項軍務,都應徵求他的意見,必定會令將士和睦,使才智出眾和能力較差的人都能各得其所。
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嘆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端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親近賢臣,疏遠小人,這是前漢得以興盛的原因;親近小人,疏遠賢臣,這是後漢衰敗的根由。先皇帝在世,每次與我談起這些,沒有一次不對桓帝、靈帝時代的政治腐敗痛心疾首。侍中郭攸之、費,尚書陳震,長史張裔,參軍蔣琬,都是端正善良、能以死報國的忠臣,希望陛下親近他們,信任他們,則漢室的興盛,將指日可待。
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
“我本是一介平民,在南陽親自耕作,本來只想在風雨飄搖的動盪年代保全性命,從未想通達貴顯,名揚天下。先皇帝不嫌棄我地位卑下,屈尊俯就,三次往茅廬相訪,向我詢問天下形勢,使我感激萬分,這才答應為先皇帝奔走效命。後來軍事上遇到挫折,在敗軍之際承擔重任,在危難時刻接受使命,從那時至今,已整整二十一年了。先皇帝深知我行事謹慎,因此在臨終前託付國家大事。
受命以來,夙夜憂嘆,恐托會議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奸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允之任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責攸之、、允等之慢以章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於沔北陽平石馬。
“自從接受先皇帝遺命以來,日夜憂慮嘆息,唯恐辜負重託,有損先皇帝知人之明。於是五月渡過瀘水,深入到荒涼的不毛之地。如今南方已經平定,軍力棄足,正應當激勵將士,統率三軍北定中原,我願竭盡平庸之力,剷除奸賊,恢復大漢皇室,重返故都,這正是我報答先皇帝,效忠陛下的本分。至於處理政事,掌握分寸,進納忠言,則是郭攸之、費、董允等人的職責。希望陛下將討伐國賊、復興大漢朝廷的重任交給我,若無成效,請您治罪,以告先皇帝在天之靈;如果郭攸之、費、董允疏忽失職,就責備追究他們的過錯。陛下自己也應慎重考慮,徵詢和選擇妥善的治國方略,訪察、採納好的建議,真正遵循先皇帝遺訓。如此則臣下我就受恩不淺,感激不盡了。現在將要遠離陛下,在寫這份表章時激動得淚流不止,不知該說些什麼。”於是率軍出發,駐屯在沔水北岸的陽平石馬。
亮辟廣漢太守姚為掾,並進文武之士,亮稱之曰:“忠益者莫大於進人,進人者各務其所尚。今掾並存剛柔以廣文武之用,可謂博雅矣。願諸掾各希此事以屬其望。”
諸葛亮徵召廣漢太守姚為丞相掾,姚同時推薦了很多文武官員,諸葛亮稱讚他說:“對國家效忠進益,莫過於舉薦人才,但推薦者往往根據自己的崇尚。而今掾屬姚舉薦官員,卻能剛柔並濟地同時推舉文官武將,以備國家之用,可稱廣博典雅。希望各位掾屬都以姚為榜樣,不負我對你們的期望。”
帝聞諸葛亮在漢中,欲大發兵就攻之,以問散騎常侍孫資,資曰:“昔武皇帝征南鄭,取張魯,陽平之役,危而後濟,又自往拔出夏侯淵軍,數言‘南鄭直為天獄,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耳,’言其深險,喜出淵軍之辭也。又,武皇帝聖於用兵,罕蜀賊棲于山岩,視吳虜竄於江湖,皆橈而避之,不責將士之力,不爭一朝之仇,誠所謂見勝而戰,知難而退也。今若進軍就南鄭討亮,道既險阻,計用精兵及轉運、鎮守南方四州,遏御水賊,凡用十五六萬人必當復更有所發興,天下騷動,費力廣大,此誠陛下所宜深慮。夫守戰之力,力役參倍。但以今日見兵分命,大將據諸要險,威足以震攝強寇,鎮靜疆場,將士虎睡,百姓無事。數年之間,中國日盛,吳、蜀二虜必自罷敝。”帝乃止。
明帝得到諸葛亮抵達漢中的報告,準備大舉出兵向諸葛亮發起進攻。他就這件事詢問散騎常侍孫資,孫資說:“以前武皇帝攻打南鄭,征討張魯,在陽平之戰中,身臨險境,而後才勉強取勝,後來又親自率兵救出夏侯淵的軍隊。他曾多次說:‘南鄭真像天上的監獄,中間的斜谷道簡直是五百里石穴。’由於那裡的地形險惡,他慶幸救夏候淵的軍隊脫離險境,才說了上面的話。再者,武皇帝用兵如神,深知蜀賊棲息在崇山峻岭之間,吳匪流竄於江河大湖之上,因而加以容忍,暫時避開,不強迫將士們死打硬拼,不爭一朝一夕的氣忿,這就是所謂有可勝的機會便戰,無取勝的把握便退的戰略。如果現在進兵南鄭討伐諸葛亮,不但道路艱險,還要調集精兵,轉運物資,再加上鎮守南方的荊、徐、揚、豫四州,防止吳的水上進犯,共需兵力十五六萬人,這樣,就還需要徵發更多的兵役,調集更多的物資,全國都會因此騷動起來,耗費巨大,這的確需要陛下深思。防守和進攻相比,僅需二分之一的力量。但以我軍現有的兵力,份派重要將領據守各險關要隘,威力即足以使強敵震恐,使我國邊境安然無事,將士可以養精蓄銳,百姓也不受勞役之苦。數年之後,我國國力強,吳、蜀二敵必然自己疲憊下去。”明帝就停止了攻擊計畫。
[4]初,文帝罷五銖錢,使以谷帛為用,人間巧偽漸多,競濕谷以要利,薄絹以為市,雖處以嚴刑,不能禁也。司馬芝等舉朝大議,以為:“用錢非徒豐國,亦所以省刑,今不若更鑄五銖為便。”夏四月,乙亥,復行五銖錢。
[4]當初,帝廢止了五銖錢,以糧食和絲絹代替錢幣。社會上弄巧作假的理解越來越多,爭相把糧食搞濕以獲利,用很薄的絲絹買賣東西,雖然嚴刑處罰,仍不能禁止。司馬芝等人在朝廷上展開討論,認為:“以錢作貸幣不僅僅為了增加國家的收入,還可以減省刑罰,現在不如恢復鑄造五銖錢更為有利。”夏季,四月,乙亥(初十),恢復使用五銖錢。
[5]甲申,初營宗廟於洛陽。
[5]甲申(十九日),開始在洛陽建設宗廟。
[6]六月,以司馬懿都督荊、豫州諸軍事,率所領鎮宛。
[6]六月,任命司馬懿都督荊、豫二州諸軍事,率自己所屬軍隊鎮守宛城。
[7]冬,十二月,立貴嬪河內毛氏為皇后。初,帝為平原王,納河內虞氏為妃;及即位,虞氏不得立為後,太皇卞太后慰勉焉。虞氏曰:“曹氏自好立賤,未有能以義舉者也。然後職內事,君聽外政,其道相由而成;苟不能以善始,未有能令終者也,殆必由此亡國喪祀矣!”虞氏遂絀還鄴宮。
[7]冬季,十二月,立貴嬪河內人毛氏為皇后。以前,明帝為平原王時,娶河內人虞氏為妃;即位為帝以後,虞氏沒有被立為皇后,太皇卞太后因此而安慰和勸撫她。虞氏說:“曹氏家族本來就好立地位低賤、沒有按照禮義推舉的人。然而皇后管理宮內事務,國君負責朝廷政事,內外相輔而成;如果沒有好的開端,就決不會有好的結果,恐怕一定會因此而亡國滅宗了。”由於卞太后也是低賤出身,虞氏因此被貶回鄴城的皇宮。
[8]初,太祖、世祖皆議復肉刑,以軍事不果。及帝即位,太傅鍾繇上言:“宜如孝景之令,其當棄市俗斬右趾者,許之;其黥、劓、左趾、宮刑者,自如孝文易以髡笞,可以歲生三千人。”詔公卿已下議,司徒朗以為:“肉刑不用已來,歷年數百;“今復行之,恐所減之文未彰於萬民之目,而肉刑之問已宣於寇讎之耳,非所以來遠人也。今可按繇所欲輕之死罪,使減死髡刑,嫌其輕者,可倍其居作之歲數,內有以生易死不訾之恩,外無以刖易駭耳之聲。”議者百餘從,與朗同者多。帝以吳、蜀未平,且寢。
[8]當初,魏武帝、文帝都議論恢復肉刑,因為不斷有戰爭而未能實施。明帝即位,太傅鍾繇建議:“應仿漢景帝的命令,應當斬首示眾的人如果自願以砍去右腳代替,應允許;對黥面、割鼻、砍左腳、宮刑等刑罰,仍然按照漢文帝的法令,以剃髮和鞭打代替,這樣一年可以使三千人保留性命。”明帝下詔要公卿及以下的臣僚討論,司徒王朗認為:“不用肉刑至今已經數百年了,現在恢復,恐怕所減刑罰的好處還未使人民見到,而恢復肉刑的惡名已經傳到賊寇的耳朵里,這不是招撫遠方人士的辦法。現在不妨根據鍾繇減免死刑的建議,將死刑減為剃髮做苦工,如果認為這樣的處罰太輕了,可以延行他們服刑的時間。如此,對內有以生代死的廣大無量的恩德,對外則沒有以砍腳代替腳鐐的駭人聽聞的惡名。”討論的人有百餘名,多數同意王朗的意見。明帝因為吳、蜀兩國尚未平定,也就把此事放下子。
[9]是歲,吳昭武將軍韓當卒,其子綜yín亂不軌,懼得罪,閏月,將其家屬、部曲來奔。
[9]這一年,吳昭武將軍韓當去世,他的兒子韓綜道德敗壞,不守法令,害怕被治罪,閏十二月,率領家屬和宗族軍隊來投魏。
[10]初,孟太既為文帝寵,又與桓階、夏侯尚親善;及文帝殂,階、尚皆卒,達心不自安。諸葛亮聞而誘之,達數與通書,陰許歸蜀;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儀密表告之。達聞之,惶懼,欲舉兵叛;司馬懿以書尉解之,達猶豫未決,懿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吳、漢交通,宜觀望而後動。”懿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決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漢各遣偏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懿分諸將以距之。初,達與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
[10]當初,孟達受文帝寵信,又和桓階、夏侯尚關係密切,文帝去世後,桓階和夏侯尚也相繼故去,孟達心中憂慮不安。諸葛亮知道後,便引誘孟達,孟達和諸葛亮多次通信,秘密答應歸蜀;孟達和魏興太守申儀有隔閡,申儀秘密上表告發了孟達。孟達聽說後,驚惶恐懼,企圖舉兵反叛;司馬懿寫信安慰勸解了他,孟達因此猶豫不決。司馬懿則秘密率軍進討,部下將領說:“孟達已和吳、蜀互相串通,我們應先觀察他的動向,然後再採取行動。”司馬懿說:“孟達是個不講信義的人,這時正在懷疑觀望。我軍應趁他尚未作出決定,迅速加以解決。”於是司馬懿率軍急速行軍,日夜兼程,僅用八天就抵達孟達的新城城下。吳、蜀各派將領進兵西城的安橋、木蘭塞援救孟達,司馬懿則派將領進兵西城的安橋、木蘭塞援救孟達,司馬懿則派將領分路攔阻。當初,孟達寫信給諸葛亮說:“宛城距洛陽八百里,距我所在新城一千二進里。聽說我起兵,自然要向明帝報告,連續往返,要用一個月的時間,那時我的城池已防守堅固,各軍也作好充分的準備。我的防區地形險要,司馬懿肯定不會親自前來,其他將領來,不會對我造成威害。”及至司馬懿的軍隊兵臨城下,孟達又寫信對諸葛亮說:“我起兵僅八天,司馬懿便兵臨城下,怎么如此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