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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術類·卷一

◎劉文正值軍機

劉文正公豐范嚴正,如對神人。數十年中,目中並未見有此等氣象者。每直軍機處,閉目坐,聞人言事偶誤,張目侃侃直陳。內侍傳賜食物,謝恩只領,從不與內侍交一言。後高雲從案,大臣多罹罪者,獨不及公。其端嚴慎密如此。

◎姚制府

姚制府啟聖,從良親王平耿逆有功。《隨園文集》載其任南海令,前官有虧空數萬,公盡任之,解其囚使去,而己鑄十萬彈,往謁良親王。王與之語。大奇之,因檄兩廣有司均其所虧云云。余聞姚氏子云:公為虧空事已罷官,解送歸旗,抵揚州,暫寓於兩淮商程氏家。次早,公起沐面,程氏子窺其貌偉然,語其父曰:“某縣令非久在人下者,昨聞其為前官代認虧空罷斥,吾家廣蓄貲財,何不可借彼以償國帑,使彼得復其官,他日必獲其報也。”其父從之。公因得復官,及後大用,以十倍償程氏子,程氏因而致富。

◎湯文正撫吳

湯文正斌撫吳時,有司報湖盪蓮芡,公駁還,吏固以例請,曰:“例自人作,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且蓮芡或不歲歲熟,一報部即為永額,欲去之得乎?”常熟縣奴訐告其主父,國初時得隆武偽札,迫主遠遁,欲據有主婦。公曰:“國家屢更大赦,此草昧事,何足問,而逆奴以協其主乎?”追札燔之,斃奴杖下。常州守祖進朝有惠政,落職,公奏留之。祖製衣靴欲奉公,久之不敢言,乃自著之。人謂公之廉直似海忠介,而去其煩苛,精敏似周文襄,而行以方正,若其學識純粹,世惜其用之未盡者,又非二公之所得而比矣。公學宗孫夏峰先生,自言為方面時,居官行政,只遵寧陵呂叔簡《從政錄》,行之不盡。惜文集不全,今所刊《湯子遺書》數種,皆失本來面目。

◎其二

湯文正撫蘇,奏毀上方山五通神廟,世以比之狄梁公、程明道,至今嘖嘖。考同時漢軍郭尚書世隆督浙閩時,閩俗信鬼,多淫祠,黠者斂錢民間,輒數十萬,尚書檄諸州縣毀之。離省治八百里,有山奉五顯神,廟貌壯麗甲閩中,一日野火自起,燼無寸椽,火熄而檄適至,仁廉剛直之氣震懾淫昏。公是舉可質文正矣。

◎其三

湯文正公撫蘇,步訪徐枋,枋避而不見。任潼關道副使時,朝邑雷子霖以理學顯,文正治事之暇時造其廬,以志景慕。考後漢陳蕃守豫章,禮下徐稚;守樂安日,亦特設一榻,以待周ギ。自來賢者蒞官,固無不以訪隱求賢為汲汲也。當文正赴嶺北道任時,雇一騾,載幞被出關去,及移疾受代,衣物了無所增。文正之奏革淫祀,投五通神像於湖中,世多紀之。先是,上方山民,掘地得碑,其文曰:“肉山酒海,遇湯而敗。”可知淫昏氣焰,必待正人得位而始衰,亦早有定數也。

湯文正內召去蘇,其夫人乘輿出,有敗絮墮其輿前,老少見者為泣下。至京,貧益甚,賃居委巷,禦寒只一羊裘。冬月入朝,衛士識與不識鹹目之曰:“此羊裘者,即湯尚書矣。”先義行公,最喜談於清端、陸清獻及文正遺事,嘗訓人曰:“清儉未必皆名臣,名臣未有不清儉。”

◎陸稼書先生

稼書先生權直隸平山時,偶入都,同年徐健庵司寇來會,具述時相明珠仰慕意,勸先生往投刺。先生以縣務倥傯,不敢久留京師為辭,越日來束裝行矣。先生作宰時,嘗作《勸盜文》,遣吏往獄中誦讀,大略謂:“一念之差,不安生理,遂做出此等事來,受盡苦楚,然人心無定,只將這心改正,痛悔向日的不是,如今若得出頭,從新做個好人,依舊可以成家立業”等語,一時獄中痛哭失聲。

嗚呼!今之從政者,特患無先生用心耳。清獻以康熙壬申十月歸道山,明年冬,會推直隸江南學院,廷臣鹹擬翰詹大僚,上皆不允,特旨直隸著李光地去、江南著陸隴其去。相國王文靖公熙奏稱,陸某已經身故,上曰:“何不啟奏?”對曰:“七品官在籍身故,無啟奏例。”上嗟嘆久之,曰:“本朝如這樣人,不可多得了。”清獻貞廉忠鯁,沒後猶受知君王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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