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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回

真源令張巡起兵

是歲天寶十五載春二月,賊將史思明領眾在常山去城五十里分作三寨,專等唐兵到來。

先說李光弼將番、漢步騎萬餘人、太原弩手三千人出並陘口,直至常山。常山團練之兵捉得賊將安思義,押解唐營來見光弼,光弼遂問思義:“破賊之計在旦夕,汝若有策可用,吾不殺汝矣。”思義曰:“大夫士馬遠來疲敞,猝遇大敵,恐難當其鋒,不若移軍入城,早為備御,先料勝負,然後出兵。胡騎雖銳,不能持重,苟不得利,氣沮心離,是時乃可圖矣。吾料思明先鋒明早必至,而大軍繼之,不可不留意也。”光弼聽言大喜,乃釋其縛,隨即移軍入城,準備拒敵。原來史思明聞知常山不守,立解饒陽之圍,會合三萬餘騎,直抵城下,喊聲大震。光弼在城上高聲大喝,五百弩手齊發射之,箭如雨下,人不敢近。賊兵稍退二十餘里,正值土人報:“有賊步兵五千自饒陽來至九門,可從間道擊之,即得全勝矣。”光弼聽知,遂遣驍勇步騎五千,偃旗息鼓,並乃潛行。行至逢壁之時,賊兵正在解甲午食,一聞唐兵猝至,人不及甲,各個驚慌奔走,自相踐踏。後面驅兵掩殺,死無遺類。

卻說史思明探饒陽兵俱喪,挫動銳氣,遂領兵退入九門。

時常山九縣七附官軍,惟有九門、藁城二處為賊所據,光弼亦按兵不動,只於數處練兵固守。

卻說安祿山自入洛陽,劫掠數郡,日以殺人為事。譙郡太守楊萬石舉眾投降,祿山大喜,遂與商議進攻之策。萬石曰:“洛陽受敵之處,恐不可久守。近有真源縣令,鄧州南陽人也,姓張名巡。其人謀猷深遠,勇冠三軍,若取得此人為用,可決西人之計,成帝業矣。”祿山從之,即遣萬石持檄招諭,詐擢張巡長史之職,參謀軍中從事。

卻說張巡在真源正與從人勸農講武,修理民事,忽報安祿山遣楊萬石持檄前來招撫。巡接入相見禮畢,萬石告言:“賊勢浩大,難與為敵,可西迎賊,保全富貴。”巡大罵曰:“賊奴作亂,汝不能盡忠報國,反來檄我,恨不啖汝之肉!吾誓殺此賊,以伸己志!”即將萬石斬之,隨率吏民哭告於玄元皇帝廟,起兵討賊。巡與眾人商議定計,鄉耆進曰:“山川之形勢不同,將兵之攻守亦異。某常叩之夷虜,地之險阻,未能周知,比江淮之地道途平坦,山川廣漠,虜騎賓士衝突莫御。江淮之地宜守而不宜攻,此去據淮而守,是以心戰為上策,惟請詳之。”巡曰:“此計甚妙,既承指教,明日到大教場中招集義兵,就要起程,不可違誤大事。”便遣人將招軍榜文遍貼,其文曰:真源縣知縣張巡為招募義兵、保障地方事:嘗謂將不可以易求,亦不可以輕任。夫將者,國之安危所系,民之性命所關,是以折衝禦侮、衛國保民者,惟在將之得人也,豈可以易求而輕引。今也國家多故,羽檄交馳,其間有藏鋒畜銳而隱於山林者;有掩跡埋名而避其權勢者;有敢死而樂傷者;有接武而齊列者;有會乘忿怒而欲快其志者;有乾犯刑憲而欲逃其罪者;有才技兼人能負重而致遠者;有逾高絕遠輕足善走者;有能漬破金故絕滅旌旗者;有死將士之子弟、欲與父兄雪恨者。如此之人,各聚一方,爾宜拔茅連茹,獻玉投珠。巡也量其才而用之,因其器以使之,人人將見全師醜虜、報捷宸聰。功之大者授之以國士,功之次者優之以金帛。嗚呼!

拔爾類於眾人之中,流爾芳於千載之後,豈不偉哉、盛哉?故諭。

左右將榜文掛在門外,旬日之間,四方樂從之士數千餘人,只畏無將任用。正思慮間,人報有二壯士前來投軍,看其□□,身長九尺,膀闊數圍,甚是雄偉。巡曰:“此天佑我,當成大事。”喚至堂下,問其來歷,一人答曰:“某姓南名霽雲,魏州人氏。今因胡奴作亂,民不聊生,事有關心,恨嘗切齒。聞知大人募士,特來與朝廷出力。”言未絕,那一人答曰:“小人涿州人氏,姓雷名萬春。雖為太平之民,曾聞戰鬥之事,勇能戮刀,義不顧身。聞知大人募士,特來報效。”巡曰:“汝有何能,各在帳前試說一遍。”霽雲曰:“兵者,兇器,將者,危任,是以器剛則折,任重則危。故善將者不恃強,不挾勢,寵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怒;見利不貪,見美不淫,以身徇國,一忠而已。”巡大喜曰:“真將軍也。”又問:“汝有何技藝?”萬春曰:“用兵之道,尊之以爵,贍之以財,則士無不至矣;接之以禮,勵之以言,則士無不死矣;蓄息不倦,法者畫一,則士無不服矣;先之以身,後之以人,則士無不勇矣;小善必錄,小功必賞,則士無不勸矣。”巡曰:“真棟樑之大材也。

汝二人可換了大服,隨即起兵。大小三軍,聽吾號令:今因逆胡作亂,凶焰滔天,長驅而南,遂膻河洛,竊據神州,控引幽朔,欲潛盜其神器,特冒犯我天皇。當憫生民塗炭,宗社丘墟,今率爾等保障江淮,務使行者不變,耕者不息。我本保民,爾反需民,違吾號令,悉皆斬首。”眾將皆拱手聽令,人人喝采,個個爭強。靜軒有詩云:唐祚東南勢已傾,一時豪傑枉輕生。

將軍志在吞胡虜,豈望煙凌勒後名。

是時,巡以南霽雲、雷萬春為先鋒,操兵練將,率領一千餘人即日起程,離了真源,望前進發,隨路拒敵。行了數日,已至雍丘,乃與御史賈賁合兵一處,相誓討賊。

卻說雍丘令姓令狐名潮,馬邑人也。先為賊所攻,抵敵不過,舉城降賊。有人報巡,言令狐潮之妻子尚在城內,巡欲害之,乃使人探視果實,遂入城搜出,盡皆斬之。時賊兵布散,各無定處,令狐潮探聽巡兵已至,大怒,遂引兵二千直來攻城。

卻說張巡在雍丘城中,聽知令狐潮軍馬到來,喚賈賁商議。

賁曰:“大人放心,賊雖有萬夫之勇,何足懼哉。吾觀南、雷二將果是驍勇,可以迎敵。”巡喚南霽雲、雷萬春二人,自誇胸中武藝不讓古之趙雲、許褚。巡重賞了,令霽雲與萬春引兵千餘離城迎敵,巡自引一軍當先。

兩邊陣圓,令狐潮出馬,橫擔大斧,厲聲高叫:“誰人出馬?”對陣中馬上一人,頭戴鐵盔,身披鎧甲,手執丈八蛇矛,騎青驄馬,用槍招令狐潮曰:“吾乃鄧州南陽張巡也。領兵西迎賊寇,在此經□□□汝附賊寇,先來殺汝妻子,然後殺汝。

汝這廝來得正相應的。”潮笑曰:“只說誰人軍馬到此,原來是張大人。你近前來,吾有一言,汝可靜聽:如今天下大事已去,其如天道何?聽某之言,不若相從我覓一富貴,汝心下如何?”巡厲聲大罵曰:“你這賊奴,奔走於利祿之間,乞哀於權勢之門。負天大之恩,犯滔天之罪,不知天道,哪曉人倫,敢來欺我、說我?”潮曰:“吾以好言相勸,反成見罵。吾見你馬已無芻,軍已無糧,一旅孤軍,安能擋我大勢人馬哉?”

言罷,掄大斧徑殺過來。張巡叫回軍望陣中走,陣門復開,令狐潮徑衝過來,陣勢忽分兩下而走。未知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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