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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 納衛衎寧喜擅政

話說周靈王二十三年夏五月,莒黎比公因許齊侯歲歲來朝,是月親自至臨淄朝齊,莊公大喜。設饗於北郭,款待黎比公,崔氏府第,正在北郭,崔杼有心拿莊公破綻,詐稱寒疾不能起身。

諸大夫皆侍宴,惟杼不往,密使心腹叩信於賈豎,豎密報云:“主公只等席散,便來問相國之病。”崔杼笑曰:“君豈憂吾病哉?正以吾病為利,欲行無恥之事耳。”乃謂其妻棠姜曰:“我今日欲除此無道昏君。汝若從吾之計,吾不揚汝之醜,當立汝子為適嗣;如不從吾言,先斬汝母子之首。”棠姜曰:“婦人,從夫者也,子有命,焉敢不依!”

崔杼乃使棠無咎伏甲士百人於內室之左右,使崔成、崔疆仗甲於門之內,使東郭偃伏甲於門之外,分撥已定,約以鳴鐘為號,再使人送密信於賈豎:“君若來時,須要如此恁般。”

且說莊公愛棠姜之色,心心念念,寢食不忘,只因崔杼防範稍密,不便數數來往,是日見崔杼辭病不至,正中其懷,神魂已落在棠姜身上,燕享之儀,了事而已。事畢,趨駕往崔氏問疾。閽者謬對曰:“病甚重,方服藥而臥。”莊公曰:“臥於何處?”對曰:“臥於外寢。”莊公大喜,竟入內室。

時州綽、賈舉、公孫傲、僂堙四人從行,賈豎曰:“君之行事,子所知也,盍待於外,無混入以驚相國。”州綽等信以為然,遂俱止於門外,惟賈舉不肯出,曰:“留一人何害?”乃獨止堂中,賈豎閉中門而入。閽者復掩大門,拴而鎖之。

莊公至內室,棠姜艷妝出迎,未交一言,有侍婢來告:“相國口燥,欲索蜜湯。”棠姜曰:“妾往取蜜即至也!”棠姜同侍婢自側戶冉冉而去,莊公倚檻待之,望而不至,乃歌曰:“室之幽兮,美所游兮,室之邃兮,美所會兮,不見美兮,憂心胡底兮!”

歌方畢,聞廊下有刀戟之聲,莊公訝曰:“此處安得有兵?”呼賈豎不應,須臾間,左右甲士俱起,莊公大驚,情知有變,急趨後戶,戶已閉,莊公力大,破戶而出,得一樓登之,棠無咎引甲士圍樓,聲聲只叫:“奉相國之命,來拿淫賊!”莊公倚檻諭之曰:“我,爾君也!幸舍我去!”無咎曰:“相國有命,不敢自專!”莊公曰:“相國何在?願與立盟,誓不相害!”無咎曰:“相國病不能來也!”莊公曰:“寡人知罪矣,容至太廟中自盡,以謝相國何如?”無咎又曰:“我等但知拿姦淫之人,不知有君,君既知罪,即請自裁,毋徒取辱!”

莊公不得已,從樓牖中躍出,登花台,欲逾牆走。無咎引弓射之,中其左股,從牆上倒墜下來,甲士一齊俱上,刺殺莊公,無咎即使人鳴鐘數聲。

時近黃昏,賈舉在堂中側耳而聽,忽見賈豎啟門,攜燭而出曰:“室中有賊,主公召爾!爾先入,我當報州將軍等!”賈舉曰:“與我燭!”賈豎授燭,失手墜地,燭滅。舉仗劍摸索,才入中門,遇絆索躓地。崔疆從門旁突出,擊而殺之。

州綽等在門外,不知門內之事。東郭偃偽為結好,邀至旁舍中,秉燭具酒肉,且勸使釋劍樂飲,亦遍飲從者。

忽聞宅內鳴鐘,東郭偃曰:“主公飲酒矣!”州綽曰:“不忌相國乎?”偃曰:“相國病甚,誰忌之?”有頃,鍾再鳴,偃起曰:“吾當入視!”偃去,甲士悉起,州綽等急簡兵器,先被東郭偃使人盜去了。州綽大怒,視門前有升車石,磔以投人。僂堙適趨過,誤中堙,折其一足,懼而走。公孫傲拔系馬柱而舞,甲士多傷。眾人以火炬攻之,鬚髮盡燎。時大門忽啟,崔成、崔疆復率甲自內而出,公孫傲以手拉崔成,折其臂,崔疆以長戈刺傲,立死,並殺僂堙。州綽奪甲士之戟,復來尋斗。

東郭偃大呼:“昏君姦淫無道,已受誅戮,不乾眾人之事,何不留身以事新主?”州綽乃投戟於地曰:“吾以羈旅亡命,受齊侯知己之遇,今日不能出力,反害僂堙,殆天意也,惟當舍一命以報君寵,豈肯苟活,為齊、晉兩國所笑乎?”即以頭觸石垣三四,石破頭亦裂。

邴師聞莊公之死,自剄於朝門之外,封具縊於家。鐸父與襄尹相約,往哭莊公之屍,中路聞賈舉等俱死,遂皆自殺。髯翁有詩云:

似虎如龍勇絕倫,因懷君寵命輕塵。
私恩只許私恩報,殉難何曾有大臣。

時王何約盧蒲癸同死,癸曰:“無益也,不如逃之,以俟後圖。幸有一人復國,必當相引!”王何曰:“請立誓!”誓成,王何遂出奔莒國。

盧蒲癸將行,謂其弟盧蒲嫳曰:“君之立勇爵,以自衛也。與君同死,何益於君?我去,子必求事崔、慶而歸我,我因以為君報仇。如此,則雖死不虛矣!”嫳許之,癸乃出奔晉國。盧蒲嫳遂求事慶封,慶封用為家臣。申鮮虞出奔楚,後仕楚為右尹。

時齊國諸大夫聞崔氏作亂,皆閉門待信,無敢至者,惟晏嬰直造崔氏,入其室,枕莊公之股,放聲大哭,既起,又踴躍三度,然後趨出。棠無咎曰:“必殺晏嬰,方免眾謗!”崔杼曰:“此人有賢名,殺之恐失人心!”

晏嬰遂歸,告於陳須無曰:“盍議立君乎?”須無曰:“守有高、國,權有崔、慶,須無何能為?”嬰退。須無曰:“亂賊在朝,不可與共事也!”駕而奔宋。晏嬰復往見高止、國夏。皆言:“崔氏將至。且慶氏在,非吾所能張主也!”嬰乃嘆息而去。

未幾,慶封使其子慶舍,搜捕莊公餘黨,殺逐殆盡,以車迎崔杼入朝,然後使召高、國,共議立君之事。高,國讓於崔、慶,慶封復讓於崔杼,崔杼曰:“靈公之子杵臼,年已長,其母為魯大夫叔孫僑如之女,立之可結魯好!”眾人皆唯唯。於是迎公子杵臼為君,是為景公。

時景公年幼,崔杼自立為右相,立慶封為左相,盟群臣於太公之廟,刑牲歃血,誓其眾曰:“諸君有不與崔、慶同心者,有如日!”慶封繼之,高、國亦從其誓。

輪及晏嬰,嬰仰天嘆曰:“諸君能忠於君,利於社稷,而嬰不與同心者,有如上帝!”崔、慶俱色變。高、國曰:“二相今日之舉,正忠君利社稷之事也!”崔、慶乃悅。

時莒黎比公尚在齊國,崔、慶奉景公與黎比公為盟,黎比公乃歸莒。

崔杼命棠無咎斂州綽,賈舉等之屍,與莊公同葬於北郭,減其禮數,不用兵甲,曰:“恐其逞勇於地下也!”

命太史伯以瘧疾書莊公之死,太史伯不從,書於簡曰:“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光。”杼見之大怒,殺太史。太史有弟三人,曰仲、叔、季。仲復書如前,杼又殺之。叔亦如之,杼復殺之。季又書,杼執其簡謂季曰:“汝三兄皆死,汝獨不愛性命乎,若更其語,當免汝。”

季對曰:“據事直書,史氏之職也。失職而生,不如死。昔趙穿弒晉靈公,太史董狐以趙盾位為正卿,不能討賊,書曰:‘趙盾弒其君夷皋。盾不為怪,知史職不可廢也。某即不書,天下必有書之者,不書不足以蓋相國之醜,而徒貽識者之笑,某是以不愛其死,惟相國裁之!”崔杼嘆曰:“吾懼社稷之隕,不得已而為此,雖直書,人必諒我”乃擲簡還季。

季捧簡而出,將至史館,遇南史氏方來,季問其故,南史氏曰:“聞汝兄弟俱死,恐遂沒夏五月乙亥之事,吾是以執簡而來也!”季以所書簡示之,南史氏乃辭去。髯翁讀史至此,有贊云:

朝綱紐解,亂臣接跡。
斧鉞不加,誅之以筆!
不畏身死,而畏溺職。
南史同心,有遂無格!
皎日青天,奸雄奪魄。
彼哉諛語,羞此史冊!

崔杼愧太史之筆,乃委罪賈豎而殺之。

是月,晉平公以水勢既退,復大合諸侯於夷儀,將為伐齊之舉。崔杼使左相慶封以莊公之死,告於晉師,言:“群臣懼大國之誅,社稷不保,已代大國行討矣。新君杵臼,出自魯姬,願改事上國,勿替舊好,所攘朝歌之地,仍歸上國,更以宗器若干,樂器若干為獻。”諸侯亦皆有賂。

平公大悅,班師而歸,諸侯皆散。自此晉、齊複合。

時殖綽在衛,聞州綽、刑蒯皆死,復歸齊國。衛獻公衎出奔在齊,素聞其勇,使公孫丁以厚幣招之,綽遂留事獻公。此事擱過一邊。

是年吳王諸樊伐楚,過巢攻其門,巢將牛臣隱身於短牆而射之,諸樊中矢而死。群臣守壽夢臨終之戒,立其弟余祭為王。余祭曰:“吾兄非死於巢也,以先王之言,國當次及,欲速死以傳季弟,故輕生耳。”乃夜禱於天,亦求速死,左右曰:“人所欲者,壽也,王乃自祈早死,不亦遠於人情乎?”余祭曰:“昔我先人太王,廢長立幼,竟成大業,今吾兄弟四人,以次相承,若俱考終命,札且老矣,吾是以求速也!”此段話且擱過一邊。

卻說衛大夫孫林父、寧殖既逐其君衎,奉其弟剽為君,後寧殖病篤,召其子寧喜謂曰:“寧氏自莊、武以來,世篤忠貞。出君之事,孫子為之,非吾意也。而人

皆稱曰‘孫、寧',吾恨無以自明,即死無顏見祖父於地下。子能使故君復位,蓋吾之愆,方是吾子。不然,吾不享汝之祀矣。”喜泣拜曰:“敢不勉圖!”殖死,喜嗣為左相,自是日以復國為念。奈殤公剽屢會諸侯,四境無故,上卿孫林父又是獻公衎的嫡仇,無間可乘。

周靈王二十四年,衛獻公襲夷儀據之,使公孫丁私入帝邱城,謂寧喜曰:“子能反父之意,復納寡人,衛國之政,盡歸於子,寡人但主祭祀而已。”寧喜正有遺囑在心,今得此信,且有委政之言,不勝之喜。又思:“衛侯一時求復,故以甜言相哄,倘歸而悔之,奈何?公子鱄賢而有信,若得他為證明,他日定不相負。”乃為復書,密付來使,書中大約言:“此乃國家大事,臣喜一人,豈能獨力承當?子鮮乃國人所信,必得他到此面訂,方有商量。”子鮮者,公子鱄之字也。

獻公謂公子鱄曰:“寡人復國,全由寧氏,吾弟必須為我一行,”子鱄口雖答應,全無去意。獻公屢屢促之,鱄對曰:“天下無無政之君,君曰‘政由寧氏',異日必悔之,是使鱄失信於寧氏也,鱄所以不敢奉命。”獻公曰:“寡人今竄身一隅,猶無政也,倘先人之祀,延及子孫,寡人之願足矣,豈敢食言,以累吾弟。”鱄對曰:“君意既決,鱄何敢避事,以敗君之大功?”

乃私入帝邱城,來見寧喜,復申獻公之約,寧喜曰:“子鮮若能任其言,喜敢不任其事!”鱄向天誓曰:“鱄若負此言,不能食衛之粟,”喜曰:“子鮮之誓,重於泰山矣!”公子鱄回復獻公去了。

寧喜以殖之遺命,告於蘧瑗,瑗掩耳而走曰:“瑗不與聞君之出,又敢與聞其入乎?”遂去衛適魯。喜復告於大夫石惡、北宮遺,二人皆贊成之,喜乃告於右宰谷,谷連聲曰:“不可,不可!新君之立,十二年矣,未有失德,今謀復故君,必廢新君,父子得罪於兩世,天下誰能容之?”喜曰:“吾受先人遺命,此事斷不可已。”右宰谷曰:“吾請往見故君,觀其為人視往日如何,而後商之。”喜曰:“善。”

右宰谷乃潛往夷儀,求見獻公,獻公方濯足,聞谷至,不及穿履,徒跣而出,喜形於面,謂谷曰:“子從左相處來,必有好音矣!”谷對曰:“臣以便道奉候,喜不知也!”獻公曰:“子第為寡人致左相,速速為寡人圖成其事,左相縱不思復寡人,獨不思得衛政乎?”谷對曰:“所樂為君者,以政在也,政去,何以為君?”

獻公曰:“不然,所謂君者,受尊號,享榮名,美衣玉食,崇階華宮,乘高車,駕上駟,府庫充盈,使令滿前,入有嬪御姬侍之奉,出有田獵畢弋之娛,豈必勞心政務,然後為樂哉?”谷嘿然而退。

復見公子鱄,谷述獻公之言。鱄曰:“君淹恤日久,苦極望甘,故為此言。夫所謂君者,敬禮大臣,錄用賢能,節財而用之,恤民而使之,作事必寬,出言必信,然後能享榮名,而受尊號,此皆吾君之所熟聞也!”

右宰谷歸謂寧喜曰:“吾見故君,其言糞土耳!無改於舊。”喜曰:“曾見子鮮否?”谷曰:“子鮮之言合道,然非君所能行也!”喜曰:“吾恃子鮮矣,吾有先臣之遺命,雖知其無改,安能已乎?”谷曰:“必欲舉事,請俟其間。”

時孫林父年老,同其庶長子孫蒯居戚,留二子孫嘉、孫襄在朝。

周靈王二十五年春二月,孫嘉奉殤公之命,出使聘齊,惟孫襄居守。適獻公又遣公孫丁來討信,右宰谷謂寧喜曰:“子欲行事,此其時矣,父兄不在,襄可取也;得襄,則子叔無能為矣!”喜曰:“子言正合吾意。”遂陰集家甲,使右宰谷同公孫丁帥之以伐孫襄。

孫氏府第壯麗,亞於公宮,牆垣堅厚,家甲千人,有家將雍鉏、褚帶二人,輪班值日巡警。是日褚帶當班,右宰谷兵到,褚帶閉門登樓問故,谷曰:“欲見舍人,有事商議。”褚帶曰:“議事何須用兵?”欲引弓射之,谷急退,帥卒攻門。孫襄親至門上,督視把守,褚帶使善射者更番迭進,將弓持滿,臨樓牖而立,近者輒射之,死者數人。雍鉏聞府第有事,亦起軍丁來接應,兩下混戰,互有殺傷。

右宰谷度不能取勝,引兵而回,孫襄命開門親自馳良馬追趕,遇右宰谷,以長鐃挽其車。右宰谷大呼,”公孫為我速射!”公孫丁認得是孫襄,彎弓搭箭,一發正中其胸,卻得雍褚二將齊上,救回去了。胡曾先生詠史詩云:

孫氏無成寧氏昌,天教一矢中孫襄。
安排兔窟千年富,誰料寒灰發火光?

右宰谷轉去,回復寧喜,說孫家如此難攻,“若非公孫神箭,射中孫襄,追兵還不肯退。”寧喜曰:“一次攻他不下,第二次越難攻了,既然箭中其主,軍心必亂,今夜吾自往攻之,如再無功,即當出奔,以避其禍,我與孫氏,已無兩立之勢矣!”一面整頓車仗,先將妻子送出郊外,恐一時兵敗,脫身不及;一面遣人打聽孫家動靜,約莫黃昏時候,打探者回報:“孫氏府第內有號哭之聲,門上人出入,狀甚倉皇。”寧喜曰:“此必孫襄傷重而亡也!”

言未畢,北宮遺忽至,言:“孫襄已死,其家無主,可速攻之。”時漏下已三更,寧喜自行披掛,同北宮遺、右宰谷,公孫丁等,悉起家眾,重至孫氏之門,雍鉏,褚帶方臨屍哭泣,聞報寧家兵又到,急忙披掛,已被攻入大門,鉏等急閉中門,奈孫氏家甲先自逃散,無人協守,亦被攻破,雍鉏逾後牆而遁,奔往戚邑去了。褚帶為亂軍所殺。

其時天已大明,寧喜滅孫襄之家,斷襄之首,攜至公宮,來見殤公,言:“孫氏專政日久,有叛逆之情,某已勒兵往討,得孫襄之首矣!”

殤公曰:“孫氏果謀叛,奈何不令寡人聞之?既無寡人在目,又來見寡人何事?”

寧喜起立,撫劍言曰:“君乃孫氏所立,非先君之命,群臣百姓,復思故君,請君避位,以成堯、舜之德!”

殤公怒曰:“汝擅殺世臣,廢置任意,真乃叛逆之臣也。寡人南面為君,已十三載,寧死不能受辱!”即操戈以逐寧喜。

喜趨出宮門,殤公舉目一看,只見刀槍濟濟,戈甲森森,寧家之兵,布滿宮外,慌忙退步,寧喜一聲指麾,甲士齊上,將殤公拘住,世子角聞變,仗劍來救,被公孫丁趕上,一戟刺死,寧喜傳令,囚殤公於太廟,逼使飲鴆而亡,此周靈王二十五年春二月辛卯日事也。

寧喜使人迎其妻子,復歸府第,乃集群臣於朝堂,議迎立故君,各官皆到。惟有太叔儀乃是衛成公之子,衛文公之孫,年六十餘,獨稱病不至。人問其故,儀曰:“新舊皆君也,國家不幸有此事,老臣何忍與聞乎?”

寧喜遷殤公之宮眷於外,掃除宮室,即備法駕,遣右宰谷,北宮遺同公孫丁往夷儀迎接獻公。獻公星夜驅馳,三日而至,大夫公孫免余,直至境外相見,獻公感其遠迎之意,執其手曰:“不圖今日復為君臣!”自此免余有寵。

諸大夫皆迎於境內,獻公自車揖之,既謁廟臨朝,百官拜賀,太叔儀尚稱病不朝,獻公使人責之曰:“太叔不欲寡人返國乎?何為拒寡人?”儀頓首對曰:“昔君之出,臣不能從,臣罪一也;君之在外,臣不能懷貳心,以通內外之言,罪二也;及君求入,臣又不能與聞大事,罪三也。君以三罪責臣,臣敢逃死!”即命駕車,欲謀出奔,獻公親往留之。儀見獻公,垂淚不止,請為殤公成喪,獻公許之,然後出就班列。

獻公使寧喜獨相衛國,凡事一聽專決,加食邑三千室;北宮遺、右宰谷、石惡、公孫免余等,俱增秩祿;公孫丁、殖綽有從亡之勞,公孫無地、公孫臣,其父有死難之節,俱進爵大夫;其他太叔儀、齊惡、孔羈、褚師申等,俱如舊;召蘧瑗於魯,復其位。

卻說孫嘉聘齊而回,中道聞變,徑歸戚邑。林父知獻公必不干休,乃以戚邑附晉,訴說寧喜弒君之惡,求晉侯做主,恐衛侯不日遣兵伐戚,乞賜發兵,協力守御。晉平公以三百人助之,孫林父使晉兵專戍茅氏之地,孫蒯諫曰:“戍兵單薄,恐不能拒衛人,奈何?”林父笑曰:“三百人不足為吾輕重,故委之東鄙,若衛人襲殺晉戍,必然激晉之怒,不愁晉人不助我也!”孫蒯曰:“大人高見,兒萬不及!”

寧喜聞林父請兵,晉僅發三百人,喜曰:“晉若真助林父,豈但以三百人塞責哉!”乃使殖綽將選卒千人,往襲茅氏。不知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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