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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刺先克五將亂晉 召士會壽余紿秦

話說箕鄭父、士谷、梁益耳三人商議,只等秦兵緊急,便從中作亂,欲更趙盾之位。不意趙盾襲敗秦兵,奏凱而回,心中愈憤。

先都為下軍佐,因主將先蔑為趙盾所賣,出奔於秦,亦恨趙盾,湊著蒯得被先克以軍事奪其田祿,中懷怨望,訴於士谷。谷曰:“先克倚恃趙孟之屬,故敢橫行如此。盾所專制,惟中軍耳,誠得一死士,先往刺克,則盾勢孤矣。此事非得先子會不可!”蒯得曰:“子會因主帥為盾所賣,意亦恨之。”士谷曰:“既如此,則克不難辦也!”遂附耳曰:“只須如此恁般,便可了事。”蒯得大喜曰:“吾當即往言之!”蒯得往見先都。

倒是先都開口說起:“趙孟背了士季,襲敗秦師,全無信義,難與同事。”蒯得遂以士谷之言,告於先都,都曰:“誠如此,晉國之幸也!”

時冬月將盡,約至新春,先克往箕城,謁拜其祖先軫之祠,先都使家丁伏於箕城之外,只等先克過去,遠遠跟定,覷個空隙,群起刺殺之,從人驚散。

趙盾聞先克為賊所殺,大怒,嚴令司寇緝獲,五日一比。先都等情慌,與蒯得商議,慫恿士谷,梁益耳等作速舉事,梁益耳醉中泄其語於梁弘,弘大驚曰:“此滅族之事也!”乃密告於臾駢,駢轉聞於趙盾,盾即聚甲戒車,吩咐伺候聽令。

先都聞趙氏聚甲戒車,疑其謀已泄,急走士谷處,催併速發,箕鄭父欲借上元節晉侯賜酺,乘亂行事,議久不決。

趙盾先遣臾駢圍先都之家,執都付獄。梁益耳、蒯得慌忙之際,欲與箕鄭父,士谷團集四族家丁,劫出先都,一同為亂。趙盾使人反以先都之謀,告於箕鄭父,請他入朝商議。箕鄭父曰:“趙孟見召,殆不疑我也!”遂輕身而往。

原來趙孟為箕鄭父見為上軍元帥,恐其鼓眾同亂,假意召之。鄭父不知是計,坦然入朝,趙盾留住於朝房,與之議先都之事。密遣荀林父、郤缺、欒盾領著三枝軍馬,分頭拿捕士谷、梁益耳、蒯得三人,俱下獄訖,荀林父等三將至朝房回話。林父大聲喝曰:“箕鄭父亦在作亂數內,如何還不就獄?”鄭父曰:“我有居守之勞,彼時三軍在外,我獨居中,不以此時為亂,今日諸卿濟濟,乃求死耶?”趙盾曰:“汝之遲於為亂,正欲待先都,蒯得也。我已訪知的實,不須多辯!”箕鄭父俯首就獄。

趙盾奏聞晉靈公,欲將先都等五人行誅。靈公年幼,唯唯而已。靈公既入宮,襄夫人聞五人在獄,問靈公曰:“相國如何處置?”靈公曰:“相國言:‘罪並應誅。襄夫人曰:“此輩事起爭權,原無篡逆之謀,且主謀殺先克者,不過一二人,罪有首從,豈可一概誅戮?邇年老成凋喪,人才稀少,一朝而戮五臣,恐朝堂之位遂虛矣,可不慮乎?”明日,靈公以襄夫人之言述於趙盾,盾奏曰:“主少國疑,大臣擅殺,不大誅戮,何以懲後?”遂將先都、士谷、箕鄭父、梁益耳、蒯得五人,坐以不君之罪,斬於市曹,錄先克之子先縠為大夫。國人畏趙盾之嚴,無不股慄。

狐射姑在潞國聞其事,駭曰:“幸哉!我之得免於死也!”

一日,潞大夫酆舒問於狐射姑曰:“趙盾比趙衰二人孰賢?”射姑曰:“趙衰乃冬日之日,趙盾乃夏日之日。冬日賴其溫,夏日畏其烈。”酆舒笑曰:“卿宿將,亦畏趙孟耶?”

閒話休提。

卻說楚穆王自篡位之後,亦有爭伯中原之志。聞諜報:“晉君新立,趙盾專政,諸大夫自相爭殺。”乃召群臣計議,欲加兵於鄭。大夫范山進曰:“晉君年幼,其臣志在爭權,不在諸侯。乘此時出兵以爭北方,誰能當者?”穆王大悅。

使斗越椒為大將,蔿賈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鄭。自引兩廣精兵,屯於狼淵,以為聲援。別遣息公子朱為大將,公子茷副之,帥車三百乘伐陳。

且說鄭穆公聞楚兵臨境,急遣大夫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引兵拒楚於境上,囑以固守勿戰,別遣人告急於晉。越椒連日挑戰,鄭兵不出。蔿賈密言于越椒曰:“自城濮之後,楚兵久不至鄭矣。鄭人恃有晉救,不與我戰。乘晉之未至,誘而擒之,可以雪往日之恥。不然,遷延日久,諸侯畢集,恐復如子玉故事,將奈何?”越椒曰:“今欲誘之,當用何計?” 蔿賈附耳曰:“必須如此恁般。”

越椒從其謀,乃傳令軍中,言:“糧食將缺,可於村落掠取,以供食用。”自於帳中鼓樂飲酒,每日至夜半方散。有人傳至狼淵,楚穆王疑斗越椒玩敵,欲自往督戰,范山曰:“伯嬴智士,此必有計,不出數日,捷音當至矣!”

再說公子堅等,見楚兵不來搦戰,心中疑慮,使人探聽,回言:“楚兵四出擄掠為食,斗元帥中軍,日逐鼓樂飲酒,酒後謾罵,言鄭人無用,不堪廝殺。”公子堅喜曰:“楚兵四出擄掠,其營必虛;楚將鼓樂飲酒,其心必懈。若夜劫其營,可獲全勝。”公子龐、樂耳皆以為然。

是夜結束飽食,公子龐欲分作前中後三隊,次第而進。公子堅曰:“劫營與對陣不同,乃一時襲擊之計,可分左右,不可分前後也!”於是三將並進。

將及楚營,遠遠望見燈燭輝煌,笙歌嘹亮,公子堅曰:“伯棼命合休矣!”麾車直進,楚軍全不抵當,公子堅先沖入寨中,樂人四散奔走,惟越椒呆坐不動,上前看時,吃一大驚,乃是束草為人,假扮作越椒模樣。

公子堅急叫:“中計!”退出寨時,忽聞寨後炮聲大震,一員大將領軍殺來,大叫:“斗越椒在此!”公子堅奔走不迭,會合公子龐及樂耳二將,做一路逃奔,行不一里,對面炮聲又起,卻是蔿賈預先埋伏一枝軍馬,在於中路,邀截鄭兵。

前有蔿賈,後有越椒,首尾夾攻,鄭兵大敗,公子龐、樂耳先被擒,公子堅捨命來救,馬躓車覆,亦為楚兵所獲。

鄭穆公大懼,謂群臣曰:“三將被擒,晉救不至,如何?”群臣皆曰:“楚勢甚盛,若不乞降,早晚打破城池,雖晉亦無如之何矣!”鄭穆公乃遣公子豐至楚營謝罪,納賂求和,誓不反叛。斗越椒使人請命於穆王,穆王許之,乃釋公子堅、公子龐、樂耳三人之囚,放還鄭國。

楚穆王傳令班師,行至中途,楚公子朱伐陳兵敗,副將公子茷為陳所獲,打從狼淵一路來見穆王,請兵復仇。穆王大怒,正欲加兵於陳,忽報:“陳有使命,送公子茷還楚,上書乞降。”穆王拆書看之,略曰:

寡人朔,壤地褊小,未獲接侍君王之左右,蒙君王一旅訓定。邊人愚莽,獲罪於公子,朔惶悚,寢不能寐,敬使一介,具車馬致之大國,朔願終依宇下,以求蔭庇,惟君王辱收之。

穆王笑曰:“陳懼我討罪,是以乞附,可謂見機之士矣!”乃準其降,傳檄征取鄭、陳二國之君同蔡侯,以冬十月朔於厥貉取齊相會。

卻說晉趙盾因鄭人告急,遣人約宋、魯、衛、許四國之兵,一同救鄭,未及鄭境,聞鄭人降楚,楚師已還,又聞陳亦降楚。宋大夫華耦、魯大夫公子遂俱請伐陳、鄭,趙盾曰:“我實不能馳救,以失二國,彼何罪焉?不如退而修政。”乃班師。

髯翁有詩嘆云:

誰專國柄主諸侯?卻令荊蠻肆蠢謀。
今日鄭陳連臂去,中原伯氣黯然收。

再說陳侯朔與鄭伯蘭,於秋末齊至息地,候楚穆王駕到。相見禮畢,穆王問曰:“原訂厥貉相會,如何逗遛此地?”陳侯、鄭伯齊聲答曰:“蒙君王相約,誠恐後期獲罪,故預於此地奉候隨行。”穆王大喜。

忽諜報:“蔡侯甲午已先到厥貉境上。”穆王遂同陳、鄭二君登車疾走。蔡侯迎穆王於厥貉,以臣禮見,再拜稽首。陳侯、鄭伯大驚,私語曰:“蔡屈禮如此,楚必以我為慢矣!”乃相與請於穆王曰:“君王稅駕於此,宋君不來參謁,君王可以伐之。”穆王笑曰:“孤之頓兵於此,正欲為伐宋計也。”

早有人報入宋國。

時宋成公王臣已卒,子昭公杵臼已立三年。信用小人,疏斥公族。穆、襄之黨作亂,殺司馬公子卬,司城盪意諸奔魯,宋國大亂。賴司寇華御事調停國事,請復意諸之官,國以粗安。

至是,聞楚合諸侯於厥貉,有窺宋之意。華御事請於宋公曰:“臣聞,‘小不事大,國所以亡。今楚臣服陳、鄭,所不得者宋耳。請先往迎之。若待其見伐,然後請成,無及也。”宋公以為然。

乃親造厥貉,迎謁楚王。且治田獵之具,請較獵於孟諸之藪。穆王大悅。

陳侯請為前隊開路,宋公為右陣,鄭伯為左陣,蔡侯為後隊,相從楚穆王出獵。穆王出令,命諸侯從田者,於侵晨駕車,車中各載燧,以備取火之用。

合圍良久,穆王馳入右師,偶趕逐群狐,狐入深窟,穆王回顧宋公,取燧熏之。車中無燧,楚司馬申無畏奏曰:“宋公違令,君不可以加刑,請治其仆。”乃叱宋公之御者,撻之三百,以儆於諸侯。宋公大慚。

此周頃王二年事。

是時楚最強橫,遣斗越椒行聘於齊、魯,儼然以中原伯主自待,晉不能制也。

周頃王四年,秦康公集群臣議曰:“寡人銜令狐之恨,五年於茲矣。今趙盾誅戮大臣,不修邊政,陳、蔡、鄭、宋交臂事楚,晉莫能禁,其弱可知。此時不伐晉,更何待乎?”諸大夫皆曰:“願效死力!”

康公乃大閱車徒,使孟明居守,拜西乞術為大將,白乙丙副之,士會為參謀,出車五百乘,浩浩蕩蕩,濟河而東,攻羈馬,拔之。

趙盾聞報#急為應敵之計。自將中軍,遷上軍大夫荀林父為中軍佐,以補先克之缺。用提彌明為車右,使郤缺代箕鄭父為上軍元帥。盾有從弟趙穿,乃晉襄公之愛婿。自請為上軍之佐。盾曰:“汝年少好勇,未曾歷練,姑待異日。”乃用臾駢為之。使欒盾為下軍元帥,補先蔑之缺,胥臣之子胥甲為副,補先都之缺。趙穿又自請以其私屬,附於上軍,立功報效。趙盾許之。軍中缺司馬,韓子輿之子韓厥,自幼育於趙盾之家,長為門客,賢而有才,盾乃薦於靈公而用之。

三軍方出絳城,甚是整肅,行不十里,忽有乘車沖入中軍。韓厥使人問之,御者對曰:“趙相國忘攜飲具,奉軍令來取,特此追送。”韓厥怒曰:“兵車行列已定,豈容乘車擅入?法當斬!”御者涕泣曰:“此相國之命也!”韓厥曰:“厥忝為司馬,但知有軍法,不知有相國也!”斬御者而毀其車。

諸帥言於趙盾曰:“相國舉韓厥,而厥戮相國之車。此人負恩,恐不可用。”

趙盾微笑,即使人召韓厥。諸將以盾必辱厥以報其怨。厥既至,盾乃降席而禮之曰:“吾聞‘事君者比而不黨',子能執法如此,不負吾舉矣。勉之!”厥拜謝而退。盾又謂諸將曰:“他日執晉政者,必厥也,韓氏其將昌矣!”

晉師營於河曲。臾駢獻策曰:“秦師蓄銳數年而為此舉,其鋒不可當。請深溝高壘,固守勿戰。彼不能持久,必退。退而擊之,勝可萬全。”

趙盾從其計,秦康公求戰不得,問計於士會。士會對曰:“趙氏新任一人。姓臾名駢,此人廣有智謀。今日堅壁不戰,蓋用其謀,以老我師也。趙有庶子趙穿,晉先君之愛婿,聞其求佐上軍,趙孟不從而用駢。穿意必然懷恨,今趙孟用駢之謀,穿必不服,故自以私屬從行,其意欲奪臾駢之功也。若使輕兵挑其上軍,即臾駢不出,趙穿必恃勇來追,因之以求一戰。不亦可乎?”

秦康公從其謀。乃使白乙丙率車百乘,襲晉上軍挑戰。郤缺與臾駢俱堅持不動,趙穿聞秦兵掩至,即率私屬百乘出迎。白乙丙回車便走,車行甚速,趙穿追十餘里,不及而返。怪臾駢等不肯協力同追。乃召軍吏大罵曰:“裹糧披甲,本欲求戰,今敵來而不出擊,豈上軍皆婦人乎?”軍吏曰:“主帥自有破敵之謀,不在今日。”穿復大罵曰:“鼠輩有何深謀?直是畏死耳,別人怕秦,我趙穿偏不怕,我將獨奔秦軍,拚死一戰,以雪堅壁之恥!”遂驅車復進,呼號於眾曰:“有志氣者,都跟我來!”三軍莫應。惟有下軍副將胥甲嘆曰:“此人真正好漢,吾當助之。”正欲出軍。

卻說上軍元帥郤缺,急使人以趙穿之事報之趙盾。盾大驚曰:“狂夫獨出,必為秦擒,不可不救也!”乃傳令三軍,一時並出,與秦交戰。

再說趙穿馳入秦壁,白乙丙接住交鋒,約戰三十餘合,彼此互有殺傷。西乞術方欲夾攻,見對面大軍齊至,兩下不敢混戰,各鳴金收軍。趙穿回至本陣,問於趙盾曰:“我欲獨破秦軍,為諸將雪恥,何以鳴金之驟也?”盾曰:“秦大國,未可輕敵,當以計破之。”穿曰:“用計用計,吃了一肚子好氣!”

言猶未畢,報:“秦國有人來下戰書。”趙盾使臾駢接之,使者將書呈上,臾駢轉呈於趙盾。盾啟而觀之,書曰:“兩國戰士皆未有缺,請以來日決一勝負!”盾曰:“謹如命!”使者去後,臾駢謂趙盾曰:“秦使者口雖請戰,然其目彷徨四顧,似有不寧之狀,殆懼我也,夜必遁矣。請伏兵於河口,乘其將濟而擊之,必大獲全勝。”趙盾曰:“此計甚妙!”

正欲發令埋伏,胥甲聞其謀,告於趙穿,穿遂與胥甲同至軍門,大呼曰:“眾軍士聽吾一言,我晉國兵強將廣,豈在西秦之下?秦來約戰,已許之矣。又欲伏兵河口,為掩襲之計。是豈大丈夫所為耶?”趙盾聞之。召謂曰:“我原無此意。勿得撓亂軍心也!”

秦諜者探得趙穿和胥甲軍門之語,乃連夜遁走。復侵入瑕邑,出桃林塞而歸。趙盾亦班師。回國治泄漏軍情之罪,以趙穿為君婿,且是從弟,特免其議。專委罪於胥甲,削其官爵,逐去衛國安置。又曰:“臼季之功,不可斬也!”仍用胥甲之子胥克為下軍佐。

髯仙有詩議趙盾之不公。詩云:

同呼軍門罪不殊,獨將胥甲正刑書。
相君庇族非無意,請把桃園問董狐!

周頃王五年,趙盾懼秦師復至,使大夫詹嘉居瑕邑,以守桃林之塞。臾駢進曰:“河曲之戰,為秦畫策者士會也。此人在秦,吾輩豈能高枕而臥耶?”趙盾以為然。乃於諸浮之別館。大集六卿而議之。哪六卿?趙盾、郤缺、欒盾、荀林父、臾駢、胥克。

是日,六卿畢至。趙盾開言曰:“今狐射姑在狄,士會在秦。二人謀害晉國。當何策以待之!”荀林父曰:“請召射姑而復之。射姑堪境外之事,且子犯舊勛,宜延其賞。”

郤缺曰:“不然,射姑雖系宿勛,然有擅殺大臣之罪。若復之,何以儆將來乎?不如召士會。士會順柔而多智,且奔秦非其罪也。狄遠而秦逼,欲除秦害,先去其助。言召士會者是。”趙盾曰:“秦方寵任士會,請之必不從。何計而可復之!”臾駢曰:“駢所善一人,乃先臣畢萬之孫,名壽余,即魏犨之從子也。見今食邑於魏。雖在國中帶名世爵,未有職任。此人頗能權變,要招來士會,只在此人身上。”乃附趙盾之耳曰:“如此恁般,何如?”盾大喜曰:“煩吾子為我致之。”六卿既散。

臾駢即夕往叩壽余之門。壽余相迎坐定。臾駢請至密室,以招士會之策,告於壽余。壽余應允。臾駢回復了趙盾。

次早,趙盾奏知靈公,言:“秦人屢次侵晉,宜令河東諸邑宰,各各團練甲伍,結寨於黃河岸口,輪番戍守。並責成食采之人,往督其事,倘有失利,即行削奪,庶肯用心防範。”靈公準奏。

趙盾又曰:“魏,大邑也。魏倡之,諸邑無敢不從矣!”乃以靈公之命召魏壽余,使督責有司,團兵出戍。壽余奏曰:“臣蒙主上錄先世之功,衣食大縣,從未知軍旅之事。況河上綿延百餘里,處處可濟。暴露軍士,守之無益。”趙盾怒曰:“小臣何敢撓吾大計?限汝三日內,取軍籍呈報。再若抗違,當正軍法!”壽余嘆息而出。

回家悶悶不悅,妻子叩問其故。壽余曰:“趙盾無道,欲我督戍河口。何日了期?汝可收拾家資,隨我往秦國,從士會去可也。”吩咐家人整備車馬,是夜索酒痛飲,以進饌不潔,鞭膳夫百餘,猶恨恨不絕,言欲殺之。膳夫奔趙府,首告壽余欲叛晉奔秦之事。

趙盾使韓厥帥兵往捕之,厥放走壽余,只擒獲其妻子,下於獄中。壽余連夜遁往秦國,見秦康公,告訴趙盾如此恁般,強橫無道,“妻子陷獄,某孤身走脫,特來投降。”康公問士會:“真否?”士會曰:“晉人多詐,不可信也,若壽余果真降,當以何物獻功?”壽余於袖中出一文書,乃是魏邑土地人民之數,獻於康公曰:“明公能收壽余,願以食邑奉獻。”康公又問士會:“魏可取否?”壽余以目盼士會,且躡其足,士會雖奔在秦,然心亦思晉,見壽余如此光景,陰會其意,乃對曰:“秦棄河東五城,為姻好也,今兩國治兵相攻,數年不息,攻城取邑,惟力是視,河東諸城,無大於魏者,若得魏而據之,以漸收河東之地,亦是長策,只恐魏有司懼晉之討,不肯來歸耳!”壽余曰:“魏有司雖晉臣,實魏氏之私也,若明公率一軍屯於河西,遙為聲援,臣力能致之。”秦康公顧士會曰:“卿熟知晉事,須同寡人一行!”

乃拜西乞術為將,士會副之,親率大軍前進,既至河口,安營了畢,前哨報:“河東有一枝軍屯紮,不知何意?”壽余曰:“此必魏人聞有秦兵,故為備耳,彼未知臣之在秦也,誠得一東方之人,熟知晉事者,與臣先往,諭以禍福,不愁魏有司不從!”康公命士會同往,士會頓首辭曰:“晉人虎狼之性,暴不可測,倘臣往諭而從,是國家之福也;萬一不從拘執臣身,君復以臣不堪事之故,加罪於臣之妻孥,無益於君,而臣之身家,枉被其殃,九泉之下,可追悔乎?”

康公不知士會為詐,乃曰:“卿宜盡心前往,若得魏地,重加封賞,倘被晉人拘留,寡人當送還家口,以表相與之情!”與士會指黃河為誓,秦大夫繞朝諫曰:“士會,晉之謀臣,此去如巨魚縱壑,必不來矣,君奈何輕信壽余之言,而以謀臣資敵乎?”康公曰:“此事寡人能任之,卿其勿疑!”士會同壽余辭康公而行,繞朝慌忙駕車追送,以皮鞭贈士會曰:“子莫欺秦國無智士也,但主公不聽吾言耳,子持此鞭馬速回,遲則有禍!”士會拜謝,遂馳車急走。史臣有詩云:

策馬揮衣古道前,殷勤贈友有長鞭。
休言秦國無名士,爭奈康公不納言。

士會等渡河而東,未知如何歸晉?再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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