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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回

韓文公雪擁藍關

原來韓湘子,愈兄愍之子也。天資穎悟,體態異常。年十四,學游歸仙,每勸愈棄職修行,愈不肯從。嘗言藍關有難,愈並不解其意。至是湘子特地起風降雪,驚試愈心,欲其回心轉意。又化樵夫前來,三言二語,顛狂臥雪,顯出仙家手段。是日,愈與張千正在中途,雪凍幾死。忽見一人,手打漁鼓,腰佩葫蘆,冒雪而來。愈近視之,乃湘子也。愈曰:“侄兒早來救我!今日不是凍死,定是俄死。”湘子曰:“叔父平昔自負,壘茵而坐,列鼎而食,今日緣何受此苦乎?”愈曰:“此吾命運坎坷,合受磨苦,安可言乎?”湘子將葫蘆傾出酒肉無數,愈取食之。湘子曰:“此足以顯仙家手段否?”愈曰:“此真術耳。”湘子曰:“吾曾吟詩二句,叔父記得否?”愈曰:“已忘之矣。”湘子曰:“叔父曾教侄兒種頃刻之花,碧牡丹朵,擁出十四金字:‘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今日正應此事,何敢便忘之乎?”愈聞愕然,遂問此何地,近人答曰:“此名藍田,前面一嶺,名為秦嶺,嶺上一關,乃藍關也。”愈大悟曰:“侄真仙人也!有此預知,吾安不從之修行乎?”即將二句湊作一詩,以自嘆云: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

本為聖明除弊政,敢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愈吟罷,謂湘子曰:“吾已有心修行,爭奈君命,不敢有違,恐失人臣之職。必須到任治民,待三年考滿,然後可學。汝宜早歸仙洞,異日再來。”於是二人相別而去。卻說愈至潮州,軍民出郭遠接百里之外。愈坐廳上,公吏人等皆來參見。過了數日,愈遂出榜教民,勸農講武,一應錢糧詞訟,並皆理會,剖決如流,百姓皆叩首拜伏,曲直分明。當日升堂議事,忽有民人劉可屈投告其母為大魚所食,代母報仇。愈笑曰:“殺人償命,理之固然。魚居湖海之中,將何來償?此事不明,安能決斷?”愈喝退其人,急令出之。吏人告曰:“小人此處僻近海濱,鱷魚為害。其魚魚首牛角,火眼龍鱗。腮生兩翼,身長數十餘丈。每於午未二時,浮游海面,張口食人。遠近地方,遇其噓氣,染瘴癘氣而死。”愈驚曰:“大是異事!此水妖也。皆因往昔贓官污吏,牧愛失德,致使百姓受此惡毒,吾必設祭以獲之。”次日,遂遣人在河岸上設香案,列牛羊祭物陳設於地。愈身著朝服,手執象笏,親自臨祭,令左右誦讀祭文,三奠酒畢,將所祭之物,盡棄于于水中。忽見海上一大魚,翻波逐浪而來,無數小魚後面相隨,浮游水上,翹首張口,似有奔騰之意。眾皆驚怖,愈在岸上大喝曰:“逆怪不得無禮!天曹在此。吾為一郡之主,澹泊自居,只飲潮陽之水,無半毫諂曲。汝為水族之王,亦宜正直,方能鎮壓爾類,何如此之邪佞乎?吾本保民,汝何害民?自今以後,各分水陸,毋得相犯。”言罷,愈隨手以朱筆擲去,正中魚口。其魚含之,低首搖尾而去。浪息波平。愈與眾從人皆回衙內。靜軒有詩讚云:文公正氣沖牛斗,被貶之時志愈強。

秦嶺狂風無怨望,藍關遇雪實恓惶。

鱷魚退去彰公直,佛骨迎來誅表章。

千古高風應不泯,長隨明月照潮陽。

韓愈自祭鱷魚之後,潮陽百姓賴得永保無事。愈治理民事,詞清訟簡,人物鹹寧。後至長慶四年,公卒於正寢,謚昌黎伯。潮人感其遺澤,為之立廟,四時享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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