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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十七

徹里

徹里,燕只吉台氏。曾祖太赤,為馬步軍都元帥,從太祖定中原,以功封徐、邳二州,因家於徐。徹里幼孤,母蒲察氏教以讀書。至元十八年,世祖召見,應對詳雅,悅之,俾常侍左右,民間事時有所咨訪。從征東北邊還,因言大軍所過,民不勝煩擾,寒餓且死,宜加賑給,帝從之,乃賜邊民谷帛牛馬有差,賴以存活者眾。擢利用監。二十三年,奉使江南,省風俗,訪遺逸。時行省理財方急,賣所在學田以價輸官。徹里曰:“學田所以供祭禮、育人才也,安可鬻?”遽止之。還朝以聞,帝嘉納焉。

二十四年,分中書為尚書省。桑哥為相,引用黨與,鉤考天下錢糧,凡昔權臣阿合馬積年負逋,舉以中書失征奏,誅二參政。行省乘風,督責尤峻。主無所償,則責及親戚,或逮系鄰黨,械禁榜掠。民不勝其苦,自裁及死獄者以百數,中外騷動。廷臣顧忌,皆莫敢言。徹里乃於帝前具陳桑哥奸貪誤國害民狀,辭語激烈。帝怒,謂其毀詆大臣,失禮體,命左右批其頰。徹里辯愈力,且曰:“臣與桑哥無仇,所以力數其罪而不顧身者,正為國家計耳。苟畏聖怒而不復言,則奸臣何由而除,民害何由而息!且使陛下有拒諫之名,臣竊懼焉。”於是帝大悟,即命帥羽林三百人往籍其家,得珍寶如內藏之半。桑哥既誅,諸枉系者始得釋。復奉旨往江南,籍桑哥姻黨江浙省臣烏馬兒、蔑列、忻都、王濟,湖廣省臣要束木等,皆棄市,天下大快之。徹里往來,凡四道徐,皆過門不入。

進拜御史中丞,俄升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賜黃金五十兩、白金五千兩。汀、漳劇盜歐狗久不平,遂引兵征之,號令嚴肅,所過秋毫無犯。有降者,則勞以酒食而慰遣之,曰:“吾意汝豈反者耶,良由官吏污暴所致。今既來歸,即為平民,吾安忍罪汝。其返汝耕桑,安汝田裡,毋恐。”他柵聞之,悉款附。未幾,歐狗為其黨縛致於軍,梟首以徇,脅從者不戮一人,汀、漳平。三十一年,帝不豫,徹里馳還京師,侍醫藥。帝崩,與諸王大臣共定策,迎立成宗。

大德元年,拜江南諸道行台御史大夫。一日,召都事賈鈞謂曰:“國家置御史台,所以肅清庶官、美風俗、興教化也。乃者御史不存大體,按巡以苛為明,征贓以多為功,至有迫子證父、弟證兄、奴訐主者。傷風敗教,莫茲為甚。君為我語諸御史,毋庸效尤為也。”帝聞而善之,改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江浙稅糧甲天下,平江、嘉興、湖州三郡當江浙什六七,而其地極下,水鍾為震澤。震澤之注,由吳松江入海。歲久,江淤塞,豪民利之,封土為田,水道淤塞,由是浸淫泛溢,敗諸郡禾稼。朝廷命行省疏導之,發卒數萬人,徹里董其役,凡四閱月畢工。

九年,召入為中書平章政事。十月,以疾薨,年四十七。薨之日,家資不滿二百緡,人服其廉。贈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徐國公,謚忠肅。至治二年,加贈宣忠同德弼亮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武寧王,謚正憲。子朵兒只,江浙行省左丞。

不忽木

不忽木,一名時用,字用臣,世為康里部大人。康里,即漢高車國也。祖海藍伯,嘗事克烈王可汗。王可汗滅,即棄家從數千騎望西北馳去,太祖遣使招之,答曰:“昔與帝同事王可汗,今王可汗既亡,不忍改所事。”遂去,莫知所之。子十人,皆為太祖所虜,燕真最幼,年方六歲,太祖以賜莊聖皇后。後憐而育之,遣侍世祖於藩邸。長從征伐,有功。世祖威名日盛,憲宗將伐宋,命以居守。燕真曰:“主上素有疑志,今乘輿遠涉危難之地,殿下以皇弟獨處安全,可乎?”世祖然之,因請從南征。憲宗喜,即分兵命趨鄂州,而自將攻蜀之釣魚山,令阿里不哥居守。憲宗崩,燕真統世祖留部,覺阿里不哥有異志,奉皇后稍引而南,與世祖會於上都。

世祖即位,燕真未及大用而卒,官止衛率。不忽木其仲子也,資稟英特,進止詳雅,世祖奇之,命給事裕宗東宮,師事太子贊善王恂。恂從北征,乃受學於國子祭酒許衡。日記數千言,衡每稱之,以為有公輔器。世祖嘗欲觀國子所書字,不忽木年十六,獨書《貞觀政要》數十事以進,帝知其寓規諫意,嘉嘆久之。衡纂歷代帝王名謚、統系、歲年,為書授諸生,不忽木讀數過即成誦,帝召試,不遺一字。至元十三年,與同捨生堅童、太答、禿魯等上疏曰:

臣等聞之,《學記》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蓋自堯、舜、禹、湯、文、武之世,莫不有學,故其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為後世所法。降至漢朝,亦建學校,詔諸生課試補官。魏道武帝起自北方,既定中原,增置生員三千,儒學以興。此歷代皆有學校之證也。

臣等今復取平南之君建置學校者,為陛下陳之。晉武帝嘗平吳矣,始起國子學。隋文帝嘗滅陳矣,俾國子寺不隸太常。唐高祖嘗滅梁矣,詔諸州縣及鄉並令置學。及至太宗,數幸國學,增築學舍至千二百間,國學、太學、四門學亦增生員,其書、算各置博士,乃至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亦遣子弟入學,國學之內至八千餘人。高宗因之,遂令國子監領六學:一曰國子學,二曰太學,三曰四門學,四曰律學,五曰書學,六曰算學,各置生徒有差,皆承高祖之意也。然晉之平吳得戶五十二萬而已,隋之滅陳得郡縣五百而已,唐之滅梁得戶六十餘萬而已,而其崇重學校已如此。況我堂堂大國,奄有江嶺之地,計亡宋之戶不下千萬,此陛下神功,自古未有,而非晉、隋、唐之所敢比也。然學校之政,尚未全舉,臣竊惜之。

臣等向被聖恩,俾習儒學。欽惟聖意,豈不以諸色人仕宦者常多,蒙古人仕宦者尚少,而欲臣等曉識世務,以任陛下之使令乎?然以學制未定,朋從數少。譬猶責嘉禾於數苗,求良驥於數馬,臣等恐其不易得也。為今之計,如欲人材眾多,通習漢法,必如古昔遍立學校然後可。若曰未暇,宜且於大都弘闡國學。擇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歲以上質美者百人,百官子弟與凡民俊秀者百人,俾廩給各有定製。選德業充備足為師表者,充司業、博士、助教而教育之。使其教必本於人倫,明乎物理,為之講解經傳,授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其下復立數科,如國小、律、書、算之類。每科設定教授,各令以本業訓導。國小科則令讀誦經書,教以應對進退事長之節;律科則專令通曉吏事;書科則專令曉習字畫;算科則專令熟閒算數。或一藝通然後改授,或一日之間更次為之。俾國子學官總領其事,常加點勘,務要俱通,仍以義理為主。有餘力者聽令學作文字。日月歲時,隨其利鈍,各責所就功課,程其勤惰而賞罰之。勤者則升之上舍,惰者則降之下舍,待其改過則復升之。假日則聽令學射,自非假日,無故不令出學。數年以後,上捨生學業有成就者,乃聽學官保舉,蒙古人若何品級,諸色人若何仕進。其未成就者,且令依舊學習,俟其可以從政,然後歲聽學官舉其賢者、能者,使之依例入仕。其終不可教者,三年聽令出學。凡學政因革、生員增減,若得不時奏聞,則學無弊政,而天下之材亦皆觀感而興起矣。然後續立郡縣之學,求以化民成俗,無不可者。

臣等愚幼,見於書、聞於師者如此。未敢必其可行,伏望聖慈下臣此章,令諸老先與左丞王贊善等,商議條奏施行,臣等不勝至願。

書奏,帝覽之喜。

十四年,授利用少監。十五年,出為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帝遣通事脫虎脫護送西僧往作佛事,還過真定,箠驛吏幾死,訴之按察使,不敢問。不忽木受其狀,以僧下獄。脫虎脫直欲出僧,辭氣倔強,不忽木令去其冠庭下,責以不職。脫虎脫逃歸以聞,帝曰:“不忽木素剛正,必爾輩犯法故也。”繼而燕南奏至,帝曰:“我固知之。”十九年,升提刑按察使。有訟淨州守臣盜官物者,淨州本隸河東,特命不忽木往按之,歸報稱旨,賜白金千兩、鈔五千貫。

二十一年,召參議中書省事。時榷茶轉運使盧世榮阿附宣政使桑哥,言能用己,則國賦可十倍於舊。帝以問不忽木,對曰:“自昔聚斂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之徒,操利術以惑時君,始者莫不謂之忠,及其罪稔惡著,國與民俱困,雖悔何及。臣願陛下無納其說。”帝不聽,以世榮為右丞,不忽木遂辭參議不拜。二十二年,世榮以罪被誅,帝曰:“朕殊愧卿。”擢吏部尚書。時方籍沒阿合馬家,其奴張散札兒等罪當死,繆言阿合馬家貲隱寄者多,如盡得之,可資國用。遂鉤考捕系,連及無辜,京師騷動。帝頗疑之,命丞相安童集六部長貳官詢問其事,不忽木曰:“是奴為阿合馬心腹爪牙,死有餘罪。為此言者,蓋欲苟延歲月,徼幸不死爾。豈可復受其誑,嫁禍善良耶?急誅此徒,則怨謗自息。”丞相以其言入奏,帝悟,命不忽木鞫之,具得其實,散札兒等伏誅,其捕系者盡釋之。

二十三年,改工部尚書。九月,遷刑部。河東按察使阿合馬,以貲財諂媚權貴,貨錢於官,約償羊馬,至則抑取部民所產以輸。事覺,遣使按治,皆不伏,及不忽木往,始得其不法百餘事。會大同民飢,不忽木以便宜發倉廩賑之。阿合馬所善幸臣奏不忽木擅發軍儲,又鍛鍊阿合馬使自誣服。帝曰:“使行發粟以活吾民,乃其職也,何罪之有。”命移其獄至京師審視,阿合馬竟伏誅。吐土哈求欽察之為人奴者增益其軍,而多取編民。中書僉省王遇驗其籍改正之。吐土哈遂奏遇有不臣語。帝怒,欲斬之,不忽木諫曰:“遇始令以欽察之人奴為兵,未聞以編民也。萬一他衛皆仿此,戶口耗矣。若誅遇,後人豈肯為陛下盡職乎?”帝意解,遇得不死。

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書省,誣殺參政楊居寬、郭佑。不忽木爭之不得,桑哥深忌之,嘗指不忽木謂其妻曰:“他日籍我家者此人也。”因其退食,責以不坐曹理務,欲加之罪,遂以疾免。車駕還自上都,其弟野禮審班侍坐輦中,帝曰:“汝兄必以某日來迎。”不忽木果以是日至。帝見其癯甚,問其祿幾何,左右對以滿病假者例不給,帝念其貧,命盡給之。

二十七年,拜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二十八年春,帝獵柳林,徹里等劾奏桑哥罪狀,帝召問不忽木,具以實對。帝大驚,乃決意誅之。罷尚書省,復以六部歸於中書,欲用不忽木為丞相,固辭,帝曰:“朕過聽桑哥,致天下不安,今雖悔之,已無及矣。朕識卿幼時,使卿從學,政欲備今日之用,勿多讓也。”不忽木曰:“朝廷勛舊,齒爵居臣右者尚多,今不次用臣,無以服眾。”帝曰:“然則孰可?”對曰:“太子詹事完澤可。向者籍沒阿合馬家,其賂遺近臣,皆有簿籍,唯無完澤名;又嘗言桑哥為相,必敗國事,今果如其言,是以知其可也。”帝曰:“然非卿無以任吾事。”乃拜完澤右丞相,不忽木平章政事。

上都留守木八剌沙言改按察司置廉訪司不便,宜罷去,乃求憲臣贓罪以動上聽。帝以責中丞崔彧,彧謝病不知。不忽木面斥彧不直言,因歷陳不可罷之說,帝意乃釋。王師征交趾失利,復謀大舉,不忽木曰:“島夷詭詐,天威臨之,寧不震懼,獸窮則噬,勢使之然。今其子日燇襲位,若遣一介之使,諭以禍福,彼能悔過自新,則不煩兵而下矣。如或不悛,加兵未晚。”帝從之。於是交趾感懼,遣其偽昭明王等詣闕謝罪,盡獻前六歲所當貢物。帝喜曰:“卿一言之力也。”即以其半賜之,不忽木辭曰:“此陛下神武不殺所致,臣何功焉。”惟受沉水假山、象牙鎮紙、水晶筆格而已。麥術丁請復立尚書省,專領右三部,不忽木庭責之曰:“阿合馬、桑哥相繼誤國,身誅家沒,前鑒未遠,奈何又欲效之乎!”事遂寢。或勸征流求,及賦江南包銀,皆諫止之。桑哥黨人納速剌丁等既誅,帝以忻都長於理財,欲釋不殺。不忽木力爭之,不從。日中凡七奏,卒正其罪。釋氏請以金銀幣帛祠其神,帝難之。不忽木曰:“彼佛以去貪為寶。”遂弗與。或言京師蒙古人宜與漢人間處,以制不虞。不忽木曰:“新民乍遷,猶未寧居,若復紛更,必致失業。此蓋奸人慾擅貨易之利,交結近幸,借為納忠之說耳。”乃圖寫國中貴人第宅已與民居犬牙相制之狀上之而止。有譖完澤徇私者,帝以問不忽木。對曰:“完澤與臣俱待罪中書,設或如所言,豈得專行。臣等雖愚陋,然備位宰輔,人或發其陰短,宜使面質,明示責降,若內懷猜疑,非人主至公之道也。”言者果屈,帝怒,命左右批其頰而出之。是日苦寒,解所御黑貂裘以賜。帝每顧侍臣,稱塞咥旃之能,不忽木從容問其故,帝曰:“彼事憲宗,常陰資朕財用,卿父所知。卿時未生,誠不知也。”不忽木曰:“是所謂為人臣懷二心者。今有以內府財物私結親王,陛下以為若何?”帝急揮以手曰:“卿止,朕失言。”

三十年,有星孛於帝座。帝憂之,夜召入禁中,問所以銷天變之道,奏曰:“風雨自天而至,人則棟宇以待之;江河為地之限,人則舟楫以通之。天地有所不能者,人則為之,此人所以與天地參也。且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惟起敬起孝。故《易·震》之象曰‘君子以恐懼修省’,《詩》曰‘敬天之怒’,又曰‘遇災而懼’。三代聖王,克謹天戒,鮮不有終。漢文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日食地震頻歲有之,善用此道,天亦悔禍,海內乂安。此前代之龜鑑也,臣願陛下法之。”因誦文帝《日食求言詔》。帝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可復誦之。”遂詳論款陳,夜至四鼓,明日進膳,帝以盤珍賜之。

三十年,帝不豫,故事,非國人勛舊不得入臥內。不忽木以謹厚,日視醫藥,未嘗去左右。帝大漸,與御史大夫月魯那顏、太傅伯顏並受遺詔,留禁中。丞相完澤至,不得入,伺月魯那顏、伯顏出,問曰:“我年位俱在不忽木上,國有大議而不預,何耶?”伯顏嘆息曰:“使丞相有不忽木識慮,何至使吾屬如是之勞哉!”完澤不能對,入言於太后。太后召三人問之,月魯那顏曰:“臣受顧命,太后但觀臣等為之。臣若誤國,即日伏誅,宗社大事,非宮中所當預知也。”太后然其言,遂定大策。其後發引、升祔、請謚南郊,皆不忽木領之。

成宗即位,執政皆迎於上都之北。丞相常獨入,不忽木至數日乃得見,帝問知之,慰勞之曰:“卿先朝腹心,顧朕寡昧,惟朝夕啟沃,以匡朕不逮,庶無負先帝付託之重也。”成宗躬攬庶政,聽斷明果,廷議大事多采不忽木之言。太后亦以不忽木先朝舊臣,禮貌甚至。

河東守臣獻嘉禾,大臣欲奏以為瑞。不忽木語之曰:“汝部內所產盡然耶,惟此數莖耶?”曰:“惟此數莖爾。”不忽木曰:“若如此,既無益於民,又何足為瑞。”遂罷遣之。西僧為佛事,請釋罪人祈福,謂之禿魯麻。豪民犯法者,皆賄賂之以求免。有殺主、殺夫者,西僧請被以帝後御服,乘黃犢出宮門釋之,雲可得福。不忽木曰:“人倫者,王政之本,風化之基,豈可容其亂法如是!”帝責丞相曰:“朕戒汝無使不忽木知,今聞其言,朕甚愧之。”使人謂不忽木曰:“卿且休矣!朕今從卿言,然自是以為故事。”有奴告主者,主被誅,詔即以其主所居官與之。不忽木言:“若此必大壞天下之風俗,使人情愈薄,無復上下之分矣。”帝悟,為追廢前命。執政奏以為陝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謂帝曰:“不忽木朝廷正人,先皇帝所付託,豈可出之於外耶!”帝復留之。竟以與同列多異議,稱疾不出。元貞二年春,召至便殿曰:“朕知卿疾之故,以卿不能從人,人亦不能從卿也。欲以段貞代卿,如何?”不忽木曰:“貞實勝於臣。”乃拜昭文館大學士、平章軍國重事。辭曰:“是職也,國朝惟史天澤嘗為之,臣何功敢當此。”制去“重”字。

大德二年,御史中丞崔彧卒,特命行中丞事。三年,兼領侍儀司事。有因父官受賄賂,御史必欲歸罪其父,不忽木曰:“風紀之司,以宣政化、勵風俗為先,若使子證父,何以興孝!”樞密臣受人玉帶,征贓不敘,御史言罰太輕,不忽木曰:“禮,大臣貪墨,惟曰簠簋不飾,若加笞辱,非刑不上大夫之意。”人稱其平恕。四年,病復作,帝遣醫治之,不效,乃附奏曰:“臣孱庸無取,叨承眷渥,大限有終,永辭昭代。”引觴滿飲而卒,年四十六。帝聞之驚悼,士大夫皆哭失聲。

家素貧,躬自爨汲,妻織紝以養母。後因使還,則母已死,號慟嘔血,幾不起。平居服儒素,不尚華飾。祿賜有餘,即散施親舊。明於知人,多所薦拔,丞相哈剌哈孫答剌罕亦其所薦也。其學先躬行而後文藝。居則簡默,及帝前論事,吐辭洪暢,引義正大,以天下之重自任,知無不言。世祖嘗語之曰:“太祖有言,人主理天下,如右手持物,必資左手承之,然後能固。卿實朕之左手也。”每侍燕間,必陳說古今治要,世祖每拊髀嘆曰:“恨卿生晚,不得早聞此言,然亦吾子孫之福。”臨崩,以白璧遺之,曰:“他日持此以見朕也。”武宗時,贈純誠佐理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魯國公,諡文貞。

子回回,陝西行省平章政事;巙巙,由江浙行省平章政事入為翰林學士承旨。

完澤

完澤,土別燕氏。祖土薛,從太祖起朔方,平諸部。太宗伐金,命太弟睿宗由陝右進師,以擊其不備,土薛為先鋒,遂去武休關,越漢江,略方城而北,破金兵於陽翟。金亡,從攻興元、閬、利諸州,拜都元帥。取宋成都,斬其將陳隆之,賜食邑六百戶。父線真,宿衛禁中,掌御膳。中統初,從世祖北征。四年,拜中書右丞相,與諸儒臣論定朝制。

完澤以大臣子選為裕宗王府僚屬。裕宗為皇太子,署詹事長。入參謀議,出掌環衛,小心慎密,太子甚器重之。一日會燕宗室,指完澤語眾曰:“親善遠惡,君之急務。善人如完澤者,群臣中豈易得哉!”自是常典東宮衛兵。裕宗薨,成宗以皇孫撫軍北方,完澤兩從入北。至元二十八年,桑哥伏誅,世祖咨問廷臣,特拜中書右丞相。完澤入相,革桑哥弊政,請自中統初積歲逋負之錢粟,悉蠲免之,民賴其惠。三十一年,世祖崩,完澤受遺詔,合宗戚大臣之議,啟皇太后,迎成宗即位,詔諭中外,罷征安南之師,建議加上祖宗尊謚廟號,致養皇太后,示天下為人子之禮。元貞以來,朝廷恪守成憲,詔書屢下散財發粟,不惜巨萬,以頒賜百姓,當時以賢相稱之。大德四年,加太傅、錄軍國重事。位望益崇,成宗倚任之意益重,而能處之以安靜,不急於功利,故吏民守職樂業,世稱賢相雲。七年薨,年五十八,追封興元王,謚忠憲。

阿魯渾薩理

阿魯渾薩理,畏兀人。祖阿台薩理,當太祖定西域還時,因從至燕。會畏兀國王亦都護請於朝,盡歸其民,詔許之,遂復西還。精佛氏學。生乞台薩理,襲先業,通經、律、論。業既成,師名之曰萬全。至元十二年,入為釋教都總統,拜正議大夫、同知總制院事,加資德大夫、統制使。年七十卒。子三人:長曰畏吾兒薩理,累官資德大夫、中書右丞、行泉府太卿;季曰島瓦赤薩理;阿魯渾薩理,其中子也,以父字為全氏,幼聰慧,受業於國師八哈思巴,既通其學,且解諸國語。世祖聞其材,俾習中國之學,於是經、史、百家及陰陽、歷數、圖緯、方技之說皆通習之。後事裕宗,入宿衛,深見器重。

至元二十年,有西域僧自言能知天象,譯者皆莫能通其說。帝問左右,誰可使者。侍臣脫烈對曰:“阿魯渾薩理可。”即召與論難,僧大屈服。帝悅,令宿衛內朝。會有江南人言宋宗室反者,命遣使捕至闕下。使已發,阿魯渾薩理趣入諫曰:“言者必妄,使不可遣。”帝曰:“卿何以言之?”對曰:“若果反,郡縣何以不知?言者不由郡縣,而言之闕庭,必其仇也。且江南初定,民疑未附,一旦以小民浮言輒捕之,恐人人自危,徒中言者之計。”帝悟,立召使者還,俾械繫言者下郡治之,言者立伏,果以嘗貸錢不從誣之。帝曰:“非卿言,幾誤,但恨用卿晚耳。”自是命日侍左右。

二十一年,擢朝列大夫、左侍儀奉御。遂勸帝治天下必用儒術,宜招致山澤道藝之士,以備任使。帝嘉納之,遣使求賢,置集賢館以待之。秋九月,命領館事,阿魯渾薩理曰:“陛下初置集賢以待士,宜擇重望大臣領之,以新觀聽。”請以司徒撒里蠻領其事,帝從之。仍以阿魯渾薩理為中順大夫、集賢館學士,兼太史院事,仍兼左侍儀奉御。士之應詔者,盡命館穀之,凡飲食供帳,車服之盛,皆喜過望。其弗稱旨者,亦請加賚而遣之。有官於宣徽者,欲陰敗其事,故盛陳所給廩餼於內前,冀帝見之。帝果過而問焉,對曰:“此一士之日給也。”帝怒曰:“汝欲使朕見而損之乎?十倍此以待天下士,猶恐不至,況欲損之,誰肯至者。”阿魯渾薩理又言於帝曰:“國學人材之本,立國子監,置博士弟子員,宜優其廩餼,使學者日盛。”從之。二十二年夏六月,遷嘉議大夫。二十三年,進集賢大學士、中奉大夫。

二十四年春,立尚書省,桑哥用事,詔阿魯渾薩理與同視事,固辭,不許,授資德大夫、尚書右丞,繼拜榮祿大夫、平章政事。桑哥為政暴橫,且進其黨與。阿魯渾薩理數切諍之,久與乖剌,惟以廉正自持。桑哥奏立征理司,理天下逋欠,使者相望於道,所在囹圄皆滿,道路側目,無敢言者。會地震北京,阿魯渾薩理請罷征理司,以塞天變。詔下之日,百姓相慶。未幾,桑哥敗,以連坐,亦籍其產。帝問:“桑哥為政如此,卿何故無一言?”對曰:“臣未嘗不言,顧言不用耳。陛下方信任桑哥甚,彼所忌獨臣,臣數言不行,若抱柴救火,只益其暴,不若彌縫其間,使無傷國家大本,陛下久必自悟也。”帝亦以為然,且曰:“吾甚愧卿。”桑哥臨刑,吏猶以阿魯渾薩理為問,桑哥曰:“我惟不用其言,故至於敗,彼何與焉。”帝益信其無罪,詔還所籍財產,仍遣張九思賜以金帛,辭不受。

二十八年秋,乞罷政事,並免太史院使,詔以為集賢大學士。司天劉監丞言,阿魯渾薩理在太史院時,數言國家災祥事,大不敬,請下吏治。帝大怒,以為誹謗大臣,當抵罪。阿魯渾薩理頓首謝曰:“臣不佞,賴陛下天地含容之德,雖萬死莫報。然欲致言者罪,臣恐自是無為陛下言事者。”力爭之,乃得釋。帝曰:“卿真長者。”後雖罷政,或通夕召入論事,知無不言。三十年,復領太史院事。明年,帝崩,成宗在邊,裕宗太后命為書趣成宗入正大位,又命率翰林、集賢、禮官備禮冊命。明年春,加守司徒、集賢院使,領太史院事。初,裕宗即世,世祖欲定皇太子,未知所立,以問阿魯渾薩理,即以成宗為封,且言成宗仁孝恭儉,宜立,於是大計乃決,成宗及裕宗皇后皆莫之知也。數召阿魯渾薩理不往,成宗撫軍北邊,帝遣阿魯渾薩理奉皇太子寶於成宗,乃一至其邸。及即位,語阿魯渾薩理曰:“朕在潛邸,誰不願事朕者,惟卿雖召不至,今乃知卿真得大臣體。”自是召對不名,賜坐視諸侯王等。嘗語左右曰:“若全平章者,真全材也,於今殆無其比。”大德三年,復拜中書平章政事。十一年,薨,年六十有三。延祐四年,贈推忠佐理翊亮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趙國公,諡文定。

子三人:長岳柱;次久著,終翰林侍讀學士;次買住,蚤卒。岳柱自有傳。阿台薩理贈保德功臣、銀青榮祿大夫、司徒、柱國,追封趙國公,謚端願;乞台薩理累贈純誠守正功臣、太保、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趙國公,謚通敏。

岳柱字止所,一字兼山。自幼容止端嚴,性穎悟,有遠識。方八歲,觀畫師何澄畫《陶母剪髮圖》,岳柱指陶母手中金釧詰之曰:“金釧可易酒,何用剪髮為也?”何大驚,即異之。既長就學,日記千言。年十八,從丞相答失蠻備宿衛,出入禁中,如老成人。至大元年,授集賢學士,階正議大夫,即以薦賢舉能為事。皇慶元年,升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日接見儒生,詢求民瘼。延祐三年,進資善大夫、隆禧院使。七年,授太史院使。英宗視其進止整暇,顧謂參政速速曰:“全院使真故家令子也。”泰定元年,改太常禮儀院使。四年,授禮部尚書,領會同館事,俄授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天曆元年,進榮祿大夫、集賢大學士。

至順二年,除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時有誣告富民負永寧王官帑錢八百餘錠者,中書遣使諸路征之。使至江西,岳柱曰:“事涉誣罔,不可奉命。”僚佐重違宰臣意,岳柱曰:“民惟邦本,傷本以斂怨,亦非宰相福也。”令使者以此意復命。時燕帖木兒為丞相,聞其言,感悟,命刑部詰治,得誣罔狀,罪誣告者若干人。宰相以奏,帝嘉之,特賜幣帛及上尊酒。桂陽州民張思進等,嘯聚二千餘眾,州縣不能治,廣東宣慰司請發兵捕之。岳柱曰:“有司不能撫綏邊民,乃欲僥倖興兵,以為民害耶?不可。”宰執皆失色,憲司亦以興兵不便為言,岳柱終持不可,遣千戶王英往問狀。英直抵賊巢,諭以禍福,賊曰:“致我為非者,兩巡檢司耳,我等何敢有異心哉!”諭其眾,皆使復業,一方以寧。三年,遷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鏇以軍事至揚州,得疾,明年十二月,端坐而卒,年五十三。

岳柱天資孝友,母弟久住早卒,喪之盡哀。尤嗜經史,自天文、醫藥之書,無不究極。度量弘擴,有欺之者,恬不為意。或問之,則曰:“彼自欺也,我何與焉。”母郜氏亦常稱之曰:“吾子古人也。”

子四人:長普達,同僉行宣政院事;次安僧,為久住後,章佩監丞;次仁壽,中憲大夫、長秋寺卿。

部分譯文

徹里,姓燕只吉台氏。曾祖太赤為馬步軍都元帥,從太祖平定中原,因功封徐、邳二州,從此安家於徐州。徹里自幼失父,母親蒲察氏教他讀書。

至元十八年(1281),世祖召見了他,留在身邊,常向他詢問民間的事。隨大軍征東北邊境,回朝後,向世祖陳述大軍所過,民不堪煩擾,饑寒交迫致死,請朝廷賑濟。世祖聽從,賜邊民糧食、布帛、牛馬,使饑寒之民免於死亡。二十三年,徹里奉使江南,考察風俗,訪求宋朝遺民。當時行省為上交錢糧,把學田都出賣了。徹里說:“學田是用來供祭禮、育人材的,豈可出售。”令立即停止。回朝將此事奏報世祖,世祖稱讚並肯定了他的意見和決定。

二十四年,朝廷分中書為尚書省,桑哥為相,引用其黨羽,搜括天下錢糧,凡過去權臣阿合馬專政時所積存下來的逋欠,都認為是因中書失職不征,奏請誅殺二參政。各行省乘機對百姓進行苛征,若戶主不能交納,就牽連到親戚鄰里,敲詐勒索,民不勝其苦,自殺及在獄中死的,數以百計,全國騷動。廷臣都有顧慮,不敢直言。只有徹里於帝前詳細陳述了桑哥奸貪誤國害民的罪狀,辭語激烈。世祖大怒,認為他在詆毀大臣,命左右掌嘴。徹里更加極力辯解說“:臣與桑哥無仇,之所以力數其罪而不顧自身安危,正是為了國家。如果怕聖上發怒而不敢言,則奸臣何以能除,民害何以能息!且恐怕陛下會蒙拒諫之名。”世祖這才明白,即命他率羽林軍三百人去抄桑哥的家,所抄出的珍寶多至朝廷府庫所藏的半數。桑哥伏誅後,原被冤枉囚禁的人才得到釋放。又奉旨到江南清查桑哥的姻黨,計有江浙省臣烏馬兒、蔑列、忻都、王濟,湖廣省臣要束木等,將他們斬首示眾,大快人心。徹里到江南往返四次經過徐州,都過家門而不入。

進拜御史中丞,不久,升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賜黃金五十兩、白金五千兩。汀、漳人民以歐狗為首反叛元朝,久未平息。徹里引兵征討,號令嚴肅,所過秋毫無犯。有來投降者,則以酒食,對他們說“:我想你們不是蓄意反對朝廷,而是由官吏的貪婪暴行迫使你們走上反叛道路。今既歸來,也就是平民,我不忍加罪於你們。你們回去從事農業,安於家鄉,不要恐懼。”其他山寨聞知,都來歸順。不久,歐狗被同黨逮捕送於徹里軍前,斬首示眾,脅從者不殺一人,汀、漳之亂至此平息。至元三十一年,世祖病重,徹里趕回京師侍奉醫藥。帝崩,與諸王共同決定迎立成宗。

大德元年(1297),拜徹里為江南諸道行台御史大夫。有天徹里召都事賈鈞告誡說“:國家設立御史台,是為了肅整吏治,美化風俗,興辦教育。往日,御史不顧大體,按巡以苛察為明,查獲貪贓以多為功,甚至有迫使兒子證實父親有罪,弟弟證實哥哥有罪,奴僕攻擊主人,傷風敗教,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你去代我告訴諸御史,切莫效法這些人。”成宗知道連連稱好。改任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該省稅糧之多為全國之最,平江、嘉興、湖州三郡的稅糧又相當江浙全省的十分之六七。然而此三郡地勢低下,諸水匯聚為震澤。震澤之水由吳松江入海。年深月久,江道淤塞。豪民圖利,堆土造田,使水道不通。於是湖水漸漸增高,淹沒諸郡莊稼。朝廷命行省徵發民夫萬人來疏河道,徹里監督其工程,費時四月而竣工。

大德九年,召徹里入朝為中書平章政事。十年十月病逝,年四十七歲。直到他壽終之時,其家產不滿二百緡,人人敬服他一生廉潔奉公。朝廷贈推忠守正佐理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徐國公,謚“忠肅”。至治二年(1322),加贈宣忠同德弼亮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武寧王,謚“正憲”。

不忽木一名時用,字用臣,世代為康里部大人,康里即漢代時之高車國。祖父名海藍伯,曾為克烈王可汗效力。不忽木為燕真次子。

不忽木英俊不凡,拜太子贊善王恂為師。後隨王恂北征,又拜許衡為師。許衡編纂歷代帝王謚名、帝系、歲年等書為教授學生,不忽木讀數遍即可背誦。十六歲時摘錄《貞觀政要》中數十事進呈世祖,帝知其意在藉此規諫,讚嘆不已。至元十三年(1276),與同學堅童、太答、禿魯等上疏皇帝,大意是:

《學記》說:“君子如欲教化人民,淳化風俗,必由教學開始。”“玉不琢不成器物,人不學不知道理。”故古代皇帝建國治民,以教育為先。在堯、舜、禹、湯、文、武時代,莫不興辦學校,所以國家興隆,風俗淳厚,成為後世效法的榜樣。漢朝也建立起學校,魏道武帝從北方入主中原,興辦儒學,生員三千,這些都是歷代皆有學校的證明。唐代更是大力發展教育,設國學、太學、四門學,校舍一千二百間,聘博士教授書、算。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諸國酋長也送子弟來學習,僅國學生員就有八千餘人。唐高宗時,除原來三學之外,又增設律學、書學、算學。我元朝地大人多,非晉、隋、唐可比,然而教育尚未充分發展。

現在朝為官的人,蒙古人不多。若要多培養蒙古族人材,使他們通曉漢人的制度,必須像古代那樣,各地多設學校,可先在大都廣立國學,選蒙古在十五歲以下,十歲以上品質好的少年及百官子弟和平民子弟優秀者共百人入學,由官府供給衣食;選才德兼備能為師表者任司業、博士、助教。課程設國小、法律、書法、算術四科。老師講解四書五經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道理。國小科令學生讀誦經書及學習各種禮節;律科則培訓學生將來做官的本領;書科專習書法、繪畫;算科則使學生熟於算術。一科通後再學另一種。整個教育事業由國子學官總管,經常檢查,獎勤罰懶,務使學有成效。數年學成之後,由學官保舉,並提出:蒙古人為官應授與哪等品級,其他人能任何職。成績不好,依舊在國子學繼讀學習,終不能成才者,三年後令退學。大都學校興辦好後,然後在各郡縣設立學校,以達到教育民眾,淳化風俗之目的。

世祖看了奏疏之後,甚是高興。至元十四年授不忽木為利用少監,十五年任燕南河北道提刑按察副使,十九年升提刑按察使。在任按察使時,執法如山,剛直不阿,深得皇帝信任。

至元二十一年,召不忽木回京任參議中書省事。榷茶轉運使盧世榮附和宣政使桑哥,說若任用他,可使國家財政增收十倍。帝問不忽木此人如何。不忽木奏曰“:自古聚斂之臣,如桑弘羊、宇文融等,都是自稱善於理財,其實是欺君罔上,卻表示自己是忠心耿耿;等到事情敗露,罪惡昭彰,國家人民均受其害時,後悔莫及。希望陛下勿聽他花言巧語。”世祖未採納他的勸諫,任盧世榮為右丞,不忽木因此辭去參議之職。直到至元二十二年盧世榮以欺君枉法罪被誅之後,世祖才承認不忽木的意見是正確的,向他表示愧意,提升他為吏部尚書。奸臣阿合馬因罪沒收其家財,其心腹爪牙張散札兒也應判處死刑。但他胡言亂供,連及無辜。世祖命不忽木審理此案,查明實情,散札兒處以死刑,受冤被捕者全部釋放。二十三年不忽木改任工部尚書,是年九月又調往刑部。河東按察使阿合馬賄賂權貴,借貸官錢,到期搜括民間羊馬償還。被揭發後,朝廷派官員去審理,阿合馬不肯伏法。最後還是不忽木去查清其違法事百餘件,阿合馬伏誅。大同發生災荒,不忽木開倉賑災,阿合馬黨羽誣告不忽木擅自發放軍備儲糧,世祖說:“開倉賑災是他的職責,何罪之有?”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書省,分割中書省的權力,並誣殺參政楊居寬、郭佑。不忽木為他們辯護,桑哥懷恨在心,藉口令不忽木離職回家養病。二十七年拜不忽木為翰林學士承旨、知制誥、兼修國史。二十八年,徹里等劾奏桑哥篡權及迫害參政楊居寬等人罪狀,帝向不忽木問明實情,決意誅殺桑哥,撤銷尚書省,再將六部劃歸於中書省,欲用不忽木為丞相。不忽木堅決推辭,薦舉太子詹事完澤,說他不曾接受阿合馬的賄賂,看清了桑哥為相必壞國家大事。於是拜完澤為丞相,不忽木為平章政事。

元軍初征交趾不利,世祖計畫再次進討,不忽木諫阻,建議先遣使去交趾,向新即位的國王日火尊講明臣服於大元朝的好處,如能悔過稱臣,則不須用兵,如不服再討伐不晚。果然,交趾懼怕,派昭明王等來元朝謝罪,獻上六年來的貢物。世祖高興地對不忽木說“:此卿一言之力也。”有人勸世祖征討流求(琉球)及在江南徵收包銀,均為不忽木諫止。桑哥及其黨徒納速剌丁被誅之後,世祖認為桑哥另一黨徒忻都善於管理財政,打算釋放。不忽木再三再四力爭,終於將忻都正法。

有人誣告右丞相完澤徇私,世祖問不忽木有無其事,不忽木要求與揭發人當面對質。弄清是不實之辭,世祖大怒,令左右將揭發人掌嘴轟出朝廷。世祖常對人稱讚塞..旃能幹,不忽木問世祖何以見得,世祖說:“此人侍奉憲宗時,常常將內府財物拿出暗中來資助我。”不忽木說“:這是為臣不忠的表現。如果今天有人將內府財物私自去結交親王,陛下覺得此人怎樣?”世祖忙揮手說:“卿別說了,是朕失言。”

至元三十年,世祖有病,按規定非蒙古昔日有功之臣不得入臥室,而不忽木因為人謹慎厚道,每日負責皇帝醫藥,寸步不離。帝病情加重,留不忽木與御史大夫月魯那顏、太傅伯顏在宮中侍奉。丞相完澤求見也不準入,抱怨說:“論年齡、爵位我都在不忽木之上,為什麼不能參預國家大事?”伯顏嘆息道“:如果你能有不忽木那樣的見識,那就不會讓我們如此操勞了。”世祖駕崩後,凡出殯、祭奠、定廟號等事,皆由不忽木主持。成宗即位,朝中大事多採納不忽木的意見,太后也把不忽木當作先朝舊臣,十分尊重。

執政奏請任不忽木為陝西行省平章政事,太后對成宗說:“不忽木為人正直,先皇帝將國事付託於他,豈能讓他任京外官員?”於是將他留京都任職。朝臣多有議論,不忽木因而稱病不出。元貞二年(1296)成宗任段貞為陝西行省平章政事,拜不忽木為昭文館大學士、平章軍國重事。不忽木辭謝曰“:該職在我朝只有史天澤曾任過,臣何功敢當此重任。”成宗令去“平章軍國重事”中的“重”字。大德二年(1298),御史中丞崔..卒,特命不忽木行中丞事。三年,兼管侍儀司事。四年,病復發而卒,年四十六歲。

不忽木家本貧寒,為官後平時亦穿儒服,不好奢華。其俸祿賞賜自給有餘,用以救濟親朋好友。他善於識別人材,丞相哈剌哈孫答剌罕就是他推薦的。平時少言寡語,但在帝前論國家大事時,則引經據典,侃侃而談,滔滔不絕,知無不言。世祖視他為左右手,臨崩時送他白璧,說:“他日持此以見朕。”武宗時贈純誠佐理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魯國公,謚“文貞”。

完澤,姓土別燕氏。祖父土薛,隨太祖起兵於北方,平定諸部,統一大漠南北。太宗伐金,命太弟睿宗由陝右進軍,攻其不備。以土薛為先鋒,出武休關,渡過漢江,攻取方城以北之地,破金兵於陽翟。金亡後,又隨大軍攻興元、閬州、利州,升為都元帥。攻取宋之成都,斬宋將陳隆之。父親糹泉真,為宮中宿衛親軍,掌御膳。中統初年(1260),從世祖北征。四年,拜中書右丞相,與儒臣一起制定朝綱。

完澤因為是大臣之子,選為裕宗王府的僚屬。裕宗為皇太子,任完澤為詹事長,入府參與機要,出府掌管衛軍,小心謹慎,受到太子的非常器重。有天宴請宗室,皇太子指完澤對來賓說:“君子切切要親善遠惡。而善人之像完澤者,在群臣中豈是能容易得到的!”從此以後,完澤常執掌東宮衛兵。裕宗死,成宗以皇孫奉詔去北方撫軍,完澤兩次隨成宗北行。

至元二十八年(1291),桑哥伏誅,世祖徵求廷臣意見,特拜完澤為中書右丞相。完澤任丞相,革除桑哥的弊政,奏請將自中統初年曆年所欠的錢糧,完全免徵,人民大受其惠。三十一年,世祖崩,完澤受遺詔,與宗戚大臣商議,啟奏皇太后,迎成宗即位,詔諭全國,停止對安南的征討,建議加上祖宗尊謚廟號,奉養皇太后,以向天下人表示人子之禮。元貞以來,朝廷遵守祖宗制定的典章制度,屢下詔書,將國家的數萬錢糧頒賜百姓,所以當時人稱完澤為賢相。

大德四年(1300),加太傅、錄軍國重事,地位、威望更高,成宗更加依重於他。而他卻能處之泰然,不急功好利,故吏民守職樂業。大德七年去世,終年五十八歲。追封興元王,謚“忠憲”。

阿魯渾薩理,畏兀族人。祖父阿台薩理在太祖定西域回來時,隨蒙軍至燕,後又西還,精於佛學。父乞台薩理,精通佛學之經、律、論三藏。至元十二年(1275)為佛教都總統,拜正議大夫、同知總制院事,又加資德大夫、統制使,年七十而卒。

阿魯渾薩理為乞台薩理的次子,幼聰敏,因其父一名“萬全”,因以全氏為姓。拜國師八哈思巴為師,不僅精通佛學,且知蒙古及其他國語言。世祖知阿魯渾薩理為才子,令他學習中國漢學,所以他又通曉經、史、百家及陰陽、歷算、圖緯、方技之學。後侍奉裕宗,入宿衛軍,日受器重。

至元二十年,有西域僧人自稱能知天文,但翻譯都不懂天文,有人推薦阿魯渾薩理。世祖召他與僧人辯論問答,僧人佩服其學問,世祖十分高興,留在宮內任宿衛。有江南人說宋朝宗室謀反,朝廷派使去逮捕。阿魯渾薩理忙上朝諫阻說“:此話不確實,是謊言,不能派人去逮捕。”世祖問他何以知道是謊言,阿魯渾薩理從容回答道:“如果宋宗室真的謀反,郡縣為何不知。謀反訊息不由郡縣上報,而是由一般人來報告朝廷,這必是公報私仇。江南剛剛平定,人心未服,一旦聽信小人謊言而逮捕宋宗室,恐因此人人自危,中造謠者之計。”世祖猛醒,立即召還使者,並令郡縣審問那造謠生事的人,果然是因曾沒借到錢而進行誣告。世祖深有感慨地說:“若不是卿指出,幾乎誤事,但恨用卿晚了。”自此以後,阿魯渾薩理常侍奉於世祖左右。

至元二十一年,升阿魯渾薩理為朝列大夫、左侍儀奉御。阿魯渾薩理勸世祖用儒術來治理天下,為此,應廣招隱居深山江湖有學問的人,以備需要時任用。世祖採納這一意見,遣使求賢,設立“集賢館”。是年九月,任阿魯渾薩理主持集賢館事宜。阿魯渾薩理辭謝道“:陛下初次設立集賢館來招待賢士,應選一位德高望重的人來主持,以新天下人耳目。”他推薦司徒撒里蠻。世祖同意,但還是任阿魯渾薩理為中順大夫、集賢館學士,併兼太史院事及左侍儀奉御。他又向世祖建議:“國學,人材之本,立國子監,置博士弟子員,對他們的待遇從優,使來學的人日多。”世祖允準。二十二年六月,升嘉議大夫。二十三年,晉為集賢大學士、中奉大夫。

至元二十四年春,設立尚書省,桑哥當權,世祖詔命阿魯渾薩理一同視事。他力辭未準,授為資德大夫、尚書右丞。後又拜榮祿大夫、平章政事。桑哥當政,專橫跋扈,植黨營私。阿魯渾薩理多次懇切勸諍,與桑哥不合,只有自持廉正。桑哥奏請設立征理司,清理天下百姓所欠賦稅。派出去徵稅的人相望於道,監獄中關滿了被他們逮捕的平民,路上行人只相望而不敢交談。恰逢北京發生地震,阿魯渾薩理藉此上書,奏請撤廢征理司以回答上天的懲戒。朝廷撤廢征理司詔書宣布之時,百姓奔走相慶。不久,桑哥敗,阿魯渾薩理亦受到牽連,家產被沒收。世祖問他:“桑哥為政暴虐,卿為何不說一句話?”他回奏道“:臣不是沒有說過,只是未採納我的意見而已。陛下正十分信任桑哥,而桑哥所忌恨的就是我。臣多次進諫都未聽取,若再諫有如抱柴救火,只是使之更加暴虐,不如進行一些補救工作,使國家根本不受大的損害,久而久之,陛下自必明白。”世祖也認為只能這樣,詔令歸還所沒收的財產,並遣張九思賜他金帛。阿魯渾薩理辭謝不受。

二十八年秋,朝廷批准阿魯渾薩理辭去平章政事和太史院的職務,但留任集賢大學士。司天監劉監丞奏,阿魯渾薩理在太史院時,多次談論國家災祥事,是大不敬,請治罪。世祖大怒,認為劉監丞是誹謗大臣,當治以誣告之罪。阿魯渾薩理忙叩頭奏道:“臣不才,賴陛下含天容地之大德而蒙任用,雖萬死莫報。然要將指責我的人治罪,臣恐從今以後再沒有人敢進諫了。”經他的力爭,劉監丞終被開釋。後來阿魯渾薩理雖不在其位,但若召他入朝論事,他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至元三十年,再度奉命主持太史院事。三十一年,世祖駕崩,這時成宗尚在北邊,裕宗太后一面寫信去催成宗回朝即位,一面命阿魯渾薩理率翰林、集賢及禮官做新皇帝登基大典的準備工作。成宗即位後於元貞元年(1295)春,加阿魯渾薩理為守司徒、集賢院使,主持太史院事。早在皇太子裕宗去世時,世祖欲再立皇太子,但不能決定立誰,詢問阿魯渾薩理。阿魯渾薩理提出成宗,稱讚他仁孝恭儉,應為太子。於是世祖決定立成宗。這件事成宗和裕宗皇后不知道。成宗在北邊撫軍,世祖遣阿魯渾薩理奉皇太子大印送給成宗。這是他第一次到成宗府邸。成宗即位後對阿魯渾薩理說:“朕即位之前,誰人不想來巴結我,只有卿雖召請也不肯來,今天朕才知卿真正有大臣的體統。”從此以後,成宗召他問話,不呼其名,賜坐,與諸侯王地位相當。並常對左右說:“像全平章(即阿魯渾薩理)這樣的人,是真正全材,今天幾乎無人可以同他相比。”

大德三年(1299),復拜為中書平章政事。大德十一年去世,享年六十三歲。延..四年(1317),贈推忠佐理翊亮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趙國公,謚“文定”。有子三人:長子岳柱,次子久著,三子買住。

岳柱是阿魯渾薩理長子,字止所,一字兼山。自幼容貌言行端莊,稟性聰敏,有遠見卓識。八歲觀畫師何澄畫的《陶母剪髮圖》,岳柱指陶母手上的金鐲子說“:金鐲子可以換酒,何用剪髮賣錢?”何澄大驚,認為他與眾不同。長大入學,能日記千言。十八歲時隨丞相答失蠻入宮為宿衛。

至大元年(1308)授集賢學士,官階正議大夫,以薦賢舉能為己任。皇慶元年(1312),升中奉大夫、湖南道宣慰使,每日接見儒生,向他們訪察民間疾苦。延..三年(1316)進資善大夫、隆禧院使。七年,授太史院使。泰定元年(1324)改任太常禮儀院使。四年,授禮部尚書,主持會同館事。不久又授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天曆元年(1328),進榮祿大夫、集賢大學士。

至順二年(1331),任江西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有人誣告富民欠永寧王官錢八百餘錠,中書省派人去徵收。使臣到了江西,岳柱說這是誣告,不能奉命執行。還說:“人民是國家根本,傷本就會激起人民的怨恨,也不是宰相之福。”命使臣把這話去轉告朝廷。當時,燕帖木兒為丞相,聞岳柱之言才醒悟,命刑部審問告狀者,弄清果是誣告。桂陽州百姓張思進等聚眾二千餘人對抗官府,廣東宣慰司請發兵去逮捕,岳柱說:“當地官府不能安撫邊民,還要興兵,是要害民嗎?不能派兵。”他派千戶王英去向張思進等講明利害禍福。抗拒官府的百姓說“:迫使我們反抗官府者只是兩巡檢司,我等怎敢有異心。”大家復業。三年,調任河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不久,因軍事至揚州。第二年十二月病卒,年五十三歲。

岳柱天資孝友,尤其好讀經、史,天文、醫藥之書,無不深入研究。度量廣大,有人欺他,他不在意。有子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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