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九十二
◎奸臣
古之為史者,善惡備書,所以示勸懲也。故孔子修《春秋》,於亂臣賊子之事,無不具載,而楚之史名《檮杌》,皆以戒夫為惡者,使知所懼而不敢肆焉。後世作史者,有酷吏、佞幸、奸臣、叛逆之傳,良有以也。元之舊史,往往詳於記善,略於懲惡,是蓋當時史臣有所忌諱,而不敢直書之爾。然奸巧之徒,挾其才術,以取富貴、竊威福,始則毒民誤國而終至於殞身亡家者,其行事之概,亦或散見於實錄編年之中,猶有《春秋》之意存焉。謹撮其尤彰著者,匯次而書之,作《奸臣傳》,以為世鑒。而叛逆之臣,亦各以類附見雲。
阿合馬,回回人也。不知其所由進。世祖中統三年,始命領中書左右部,兼諸路都轉運使,專以財賦之任委之。阿合馬奏降條畫,宣諭各路運司。明年,以河南鈞、徐等州俱有鐵冶,請給授宣牌,以興鼓鑄之利。世祖升開平府為上都,又以阿合馬同知開平府事,領左右部如故。阿合馬奏以禮部尚書馬月合乃兼領已括戶三千,興煽鐵冶,歲輸鐵一百三萬七千斤,就鑄農器二十萬事,易粟輸官者凡四萬石。
至元元年正月,阿合馬言:“太原民煮小鹽,越境販賣,民貪其價廉,競買食之,解鹽以故不售,歲入課銀止七千五百兩。請自今歲增五千兩,無問僧道軍匠等戶,鈞出其賦,其民間通用小鹽從便。”是年秋八月,罷領中書左右部,併入中書,超拜阿合馬為中書平章政事,進階榮祿大夫。三年正月,立制國用使司,阿合馬又以平章政事兼領使職。久之,制國用使司奏:“以東京歲課布疏惡不堪用者,就以市羊於彼。真定、順天金銀不中程者,宜改鑄。別怯赤山出石絨,織為布,火不能然,請遣官採取。”又言:“國家費用浩繁,今歲自車駕至都,已支鈔四千錠,恐來歲度支不足,宜量節經用。”十一月,制國用使司奏:“桓州峪所采銀礦,已十六萬斤,百斤可得銀三兩、錫二十五斤。採礦所需,鬻錫以給之。”悉從其請。
七年正月,立尚書省,罷制國用使司,又以阿合馬平章尚書省事。阿合馬為人多智巧言,以功利成效自負,眾鹹稱其能。世祖急於富國,試以行事,頗有成績。又見其與丞相線真、史天澤等爭辨,屢有以詘之,由是奇其才,授以政柄,言無不從,而不知其專愎益甚矣。丞相安童含容久之,言於世祖曰:“臣近言尚書省、樞密院、御史台,宜各循常制奏事,其大者從臣等議定奏聞,已有旨俞允。今尚書省一切以聞,似違前奏。”世祖曰:“汝所言是。豈阿合馬以朕頗信用,敢如是耶!其不與卿議非是,宜如卿所言。”又言:“阿合馬所用部官,左丞許衡以為多非其人,然已得旨咨請宣付,如不與,恐異日有辭。宜試其能否,久當自見。”世祖然之。五月,尚書省奏括天下戶口,既而御史台言,所在捕蝗,百姓勞擾,括戶事宜少緩。遂止。
初立尚書省時,有旨:“凡銓選各官,吏部擬定資品,呈尚書省,由尚書咨中書聞奏。”至是,阿合馬擢用私人,不由部擬,不咨中書。丞相安童以為言,世祖令問阿合馬。阿合馬言:“事無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擇。”安童因請:“自今唯重刑及遷上路總管,始屬之臣,餘事並付阿合馬,庶事體明白。”世祖俱從之。八年三月,尚書省再以閱實戶口事,奏條畫詔諭天下。是歲,奏增太原鹽課,以千錠為常額,仍令本路兼領。九年,並尚書省入中書省,又以阿合馬為中書平章政事。明年,又以其子忽辛為大都路總管,兼大興府尹。右丞相安童見阿合馬擅權日甚,欲救其弊,乃奏大都路總管以次多不稱職,乞選人代之。尋又奏:“阿合馬、張惠,挾宰相權,為商賈以網羅天下大利,厚毒黎民,困無所訴。”阿合馬曰:“誰為此言?臣等當與廷辯。”安童進曰:“省左司都事周祥,中木取利,罪狀明白。”世祖曰:“若此者,征畢當顯黜之。”既而樞密院奏以忽辛同僉樞密院事,世祖不允曰:“彼賈胡事猶不知,況可責以機務耶!”
十二年,伯顏帥師伐宋,既渡江,捷報日至。世祖命阿合馬與姚樞、徒單公履、張文謙、陳漢歸、楊誠等,議行鹽、鈔法於江南,及貿易藥材事。阿合馬奏:“樞云:‘江南交會不行,必致小民失所。’公履云:‘伯顏已嘗榜諭交會不換,今亟行之,失信於民。’文謙謂‘可行與否,當詢伯顏’。漢歸及誠皆言:‘以中統鈔易其交會,保難之有。’”世祖曰:“樞與公履,不識事機。朕嘗以此問陳岩,岩亦以宋交會速宜更換。今議已定,當依汝言行之。”又奏:“北鹽藥材,樞與公履皆言可使百姓從便販鬻。臣等以為此事若小民為之,恐紊亂不一。擬於南京、衛輝等路,籍括藥材,蔡州發鹽十二萬斤,禁諸人私相貿易。”世祖曰:“善,其行之。”
十二年,阿合馬又言:“比因軍興之後,減免編民徵稅,又罷轉運司官,令各路總管府兼領課程,以致國用不足。臣以為莫若驗戶數多寡,遠以就近,立都轉運司,量增舊額,選廉乾官分理其事。應公私鐵鼓鑄,官為局賣,仍禁諸人毋私造銅器。如此,則民力不屈,而國用充矣。”乃奏立諸路轉運司,以亦必烈金、札馬剌丁、張暠、富珪、蔡德潤、紇石烈亨、阿里和者、完顏迪、姜毅、阿老瓦丁、倒剌沙等為使。有亦馬都丁者,以負官銀得罪而罷,既死,而所負尚多,中書省奏議裁處。世祖曰:“此財谷事,其與阿合馬議之。”
十五年正月,世祖以西京飢,發粟萬石賑之。又諭阿合馬宜廣貯積,以備闕乏。阿合馬奏:“自今御史台非白省,毋擅召倉庫吏,亦毋究索錢穀數。及集議中書不至者,罪之。”其沮抑台察如此。四月,中書左丞崔斌奏曰:“先以江南官冗,委任非人,遂命阿里等澄汰之。今已顯有徵驗,蔽不以聞,是為罔上。杭州地大,委寄非輕,阿合馬溺於私愛,乃以不肖子抹速忽充達魯花赤,佩虎符,此豈量才授任之道?”又言:“阿合馬先自陳乞免其子弟之任,乃今身為平章,而子若侄或為行省參政,或為禮部尚書、將作院達魯花赤、領會同館,一門悉處要津,自背前言,有虧公道。”有旨並罷黜之。然終不以是為阿合馬罪。世祖嘗謂淮西宣慰使昂吉兒曰:“夫宰相者,明天道,察地理,盡人事,兼此三者,乃為稱職。阿里海牙、麥術丁等,亦未可為相,回回人中,阿合馬才任宰相。”其為上所稱道如此。
十六年四月,中書奏立江西榷茶運司,及諸路轉運鹽使司、宣課提舉司。未幾,以忽辛為中書右丞。明年,中書省奏:“阿塔海、阿里言,今立宣課提舉司,官吏至五百餘員。左丞陳岩、范文虎等言其擾民,且侵盜官錢。乞罷之。”阿合馬奏:“昨有旨籍江南糧數,屢移文取索,不以實上。遂與樞密院、御史台及廷臣諸老集議,謂設立運司,官多俸重,宜諸路立提舉司,都省、行省各委一人任其事。今行省未嘗委人,即請罷之,乃歸咎臣等。然臣所委人,有至者僅兩月,計其侵用凡千一百錠,以彼所管四年較之,又當幾何?今立提舉司,未及三月而罷,豈非恐彼奸弊呈露,故先自言以絕跡耶?宜令御史台遣能臣同往,凡有非法,具以實聞。”世祖曰:“阿合馬所言是,其令台中選人以往。若己能自白,方可責人。”
阿合馬嘗奏宜立大宗正府。世祖曰:“此事豈卿輩所宜言,乃朕事也。然宗正之名,朕未之知,汝言良是,其思之。”阿合馬欲理算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兒立行省以來一切錢穀,奏遣不魯合答兒、劉思愈等往檢核之,得其擅易命官八百員,自分左右司官,及鑄造銅印等事,以聞。世祖曰:“阿里伯等何以為辭?”阿合馬曰:“彼謂行省昔嘗鑄印矣。臣謂昔以江南未定,故便宜行之,今與昔時事異。又擅支糧四十七萬石,奏罷宣課提舉司及中書遣官理算,征鈔萬二千錠有奇。”二人竟以是就戮。
時阿合馬在位日久,益肆貪橫,援引奸黨郝禎、耿仁,驟升同列,陰謀交通,專事蒙蔽,逋賦不蠲,眾庶流移,京兆等路歲辦課至五萬四千錠,猶以為未實。民有附郭美田,輒取為己有。內通貨賄,外示威刑,廷中相視,無敢論列。有宿衛士秦長卿者,慨然上書發其奸,竟為阿合馬所害,斃於獄。事見長卿傳。
十九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從。有益都千戶王著者,素志疾惡,因人心憤怨,密鑄大銅錘,自誓願擊阿合馬首。會妖僧高和尚,以秘術行軍中。無驗而歸,詐稱死,殺其徒,以屍欺眾,逃去,人亦莫知。著乃與合謀,以戊寅日,詐稱皇太子還都作佛事,結八十餘人,夜入京城。旦遣二僧詣中書省,令市齋物,省中疑而訊之,不伏。及午,著又遣崔總管矯傳令旨,俾樞密副使張易發兵若干,以是夜會東宮前。易莫察其偽,即令指揮使顏義領兵俱往。著自馳見阿合馬,詭言太子將至,令省官悉候於宮前。阿合馬遣右司郎中脫歡察兒等數騎出關,北行十餘里,遇其眾,偽太子者責以無禮,盡殺之,奪其馬,南入健德門。夜二鼓,莫敢何問,至東宮前,其徒皆下馬,獨偽太子者立馬指揮,呼省官至前,責阿合馬數語,著即牽去,以所袖銅錘碎其腦,立斃。繼呼左丞郝禎至,殺之。囚右丞張惠。樞密院、御史台、留守司官皆遙望,莫測其故。尚書張九思自宮中大呼,以為詐,留守司達魯花赤博敦,遂持梃前,擊立馬者墜地,弓矢亂髮,眾奔潰,多就禽。高和尚等逃去,著挺身請囚。中丞也先帖木兒馳奏世祖,時方駐蹕察罕腦兒,聞之震怒,即日至上都。命樞密副使孛羅、司徒和禮霍孫、參政阿里等馳驛至大都,討為亂者。庚辰,獲高和尚於高梁河。辛巳,孛羅等至都。壬午,誅王著、高和尚於市,皆醢之,並殺張易。著臨刑大呼曰:“王著為天下除害,今死矣,異日必有為我書其事者。”
阿合馬死,世祖猶不深知其奸,令中書毋問其妻子。及詢孛羅,乃盡得其罪惡,始大怒曰:“王著殺之,誠是也。”乃命發墓剖棺,戮屍於通玄門外,縱犬啖其肉。百官士庶,聚觀稱快。子侄皆伏誅,沒入其家屬財產。其妾有名引住者,籍其藏,得二熟人皮於櫃中,兩耳具存,一閹豎專掌其扃鐍,訊問莫知為何人,但云“詛咒時,置神座其上,應驗甚速”。又以絹二幅,畫甲騎數重,圍守一幄殿,兵皆張弦挺刃內向,如擊刺之為者。畫者陳其姓。又有曹震圭者,嘗推算阿合馬所生年月。王台判者,妄引圖讖。皆言涉不軌。事聞,敕剝四人者皮以徇。
盧世榮,大名人也。阿合馬專政,世榮以賄進,為江西榷茶運使,後以罪廢。阿合馬死,朝廷之臣諱言財利事,皆無以副世祖裕國足民之意。有桑哥者,薦世榮有才術,謂能救鈔法,增課額,上可裕國,下不損民。世祖召見,奏對稱旨。至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辛丑,召中書省官與世榮廷辨,論所當為之事,右丞相和禮霍孫等守正不撓,為強詞所勝,與右丞麥術丁,參政張雄飛、溫迪罕皆罷,復起安童為右丞相,以世榮為右丞,而左丞史樞,參政不魯迷失海牙、撒的迷失,參議中書省事拜降,皆世榮所薦也。
世榮既驟被顯用,即日奉旨中書整治鈔法,遍行中外,官吏奉法不虔者,加以罪。翌日,同右丞相安童奏:“竊見老幼疾病之民,衣食不給,行乞於市,非盛世所宜見。宜官給衣糧,委各路正官提舉其事。”又奏懷孟竹園、江湖魚課及襄淮屯田事。越三日,安童奏:“世榮所陳數事,乞詔示天下。”世祖曰:“除給丐者衣食外,並依所陳。”乃下詔云:“金銀系民間通行之物,自立平準庫,禁百姓私相買賣,今後聽民間從便交易。懷孟諸路竹貨,系百姓栽植,有司拘禁發賣,使民重困,又致南北竹貨不通;今罷各處竹監,從民貨賣收稅。江湖魚課,已有定例,長流采捕,貧民恃以為生,所在拘禁,今後聽民採用。軍國事務往來,全資站驛,馬價近增,又令各戶供使臣飲食,以致疲弊,今後除驛馬外,其餘官為支給。”既而中書省又奏:“鹽每引十五兩,國家未嘗多取,欲便民食。今官豪詭名罔利,停貨待價,至一引賣八十貫,京師亦百二十貫,貧者多不得食。議以二百萬引給商,一百萬引散諸路,立常平鹽局,或販者增價,官平其直以售,庶民用給,而國計亦得。”世祖從之。
世榮居中書未十日,御史中丞崔彧言其不可為相,大忤旨,下彧吏按問,罷職。世榮言:“京師富豪戶釀酒酤賣,價高味薄,且課不時輸,宜一切禁罷,官自酤賣。”明年正月壬午,世祖御香殿,世榮奏:“臣言天下歲課鈔九十三萬二千六百錠之外,臣更經畫,不取於民,裁抑權勢所侵,可增三百萬錠。初未行下,而中外已非議,臣請與台院面議上前行之。”世祖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世榮奏:“古有榷酤之法,今宜立四品提舉司,以領天下之課,歲可得鈔千四百四十錠。自王文統誅後,鈔法虛弊,為今之計,莫若依漢、唐故事,括銅鑄至元錢,及制綾券,與鈔參行。”因以所織綾券上之。世祖曰:“便益之事,當速行之。”
又奏:“於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轉運司,造船給本,令人商販,官有其利七,商有其三。禁私泛海者,拘其先所蓄寶貨,官買之;匿者,許告,沒其財,半給告者。今國家雖有常平倉,實無所畜。臣將不費一錢,但盡禁權勢所擅產鐵之所,官立爐鼓鑄為器鬻之,以所得利合常平鹽課,糴粟積於倉,待貴時糶之,必能使物價恆賤,而獲厚利。國家雖立平準,然無曉規運者,以致鈔法虛弊,諸物踴貴。宜令各路立平準周急庫,輕其月息,以貸貧民,如此,則貸者眾,而本且不失。又,隨朝官吏增俸,州郡未及,可於各都立市易司,領諸牙儈人,計商人物貨,四十分取一,以十為率,四給牙儈,六為官吏俸。國家以兵得天下,不藉糧饋,惟資羊馬,宜於上都、隆興等路,以官錢買幣帛易羊馬於北方,選蒙古人牧之,收其皮毛筋角酥酪等物,十分為率,官取其八,二與牧者。馬以備軍興,羊以充賜予。”帝曰:“汝先言數事皆善,固當速行。此事亦善,祖宗時亦欲行之而不果,朕當思之。”世榮因奏曰:“臣之行事,多為人所怨,後必有譖臣者,臣實懼焉,請先言之。”世祖曰:“汝言皆是,惟欲人無言者,安有是理。汝無防朕,飲食起居間可自為防。疾足之犬,狐不愛焉,主人豈不愛之?汝之所行,朕自愛也,彼奸偽者則不愛耳。汝之職分既定,其無以一二人從行,亦當謹衛門戶。”遂諭丞相安童增其從人,其為帝所倚眷如此。
又十有餘日,中書省請罷行御史台,其所隸按察司隸內台。又請隨行省所在立行樞密院。世祖曰:“行院之事,前日已議,由阿合馬任智自私,欲其子忽辛行省兼兵柄而止。汝今行之,於事為宜。”明日,奏升六部為二品。又奏令按察司總各路錢穀,擇幹濟者用之,其刑名事上御史台,錢穀由部申省。世祖曰:“汝與老臣共議,然後行之可也。”二月辛酉,御史台奏:“中書省請罷行台,改按察為提刑轉運司,俾兼錢穀。臣等竊惟:初置行台時,朝廷老臣集議,以為有益,今無所損,不可輒罷。且按察司兼轉運,則糾彈之職廢。請右丞相復與朝廷老臣集議。”得旨如所請。壬戌,御史台奏:“前奉旨,令臣等議罷行台及兼轉運事。世榮言按察司所任,皆長才舉職之人,可兼錢穀。而廷臣皆以為不可,彼所取人,臣不敢止,惟言行台不可罷者,眾議皆然。”世祖曰:“世榮以為何如?”奏曰:“欲罷之耳。”世祖曰:“其依世榮言。”中書省奏立規措所,秩五品,所司官吏,以善賈者為之。世祖曰:“此何職?”世榮對曰:“規畫錢穀者。”遂從之。又奏:“天下能規運錢穀者,向日皆在阿合馬之門,今籍錄以為污濫,此豈可盡廢。臣欲擇其通才可用者,然懼有言臣用罪人。”世祖曰:“何必言此,可用者用之。”遂以前河間轉運使張私綱、撒都丁、不魯合散、孫桓,並為河間、山東等路都轉運鹽使。其他擢用者甚眾。
世榮既以利自任,懼怒之者眾,乃以九事說世祖詔天下:其一,免民間包銀三年;其二,官吏俸免民間帶納;其三,免大都地稅;其四,江淮民失業貧困、鬻妻子以自給者,所在官為收贖,使為良民;其五,逃移復業者,免其差稅;其六,鄉民造醋者,免收課;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課,減免一分;其八,添支內外官吏俸五分;其九,定百官考課升擢之法。大抵欲以釋怨要譽而已,世祖悉從之。
既而又奏:“立真定、濟南、江淮等處宣慰司兼都轉運使司,以治課程,仍立條例,禁諸司不得追攝管課官吏,及遣人輒至辦課處沮擾,按察司不得檢察文卷。”又奏:“大都酒課,日用米千石,以天下之眾比京師,當居三分之二,酒課亦當日用米二千石。今各路但總計日用米三百六十石而已,其奸欺盜隱如此,安可不禁。臣等已責各官增舊課二十倍,後有不如數者,重其罪。”皆從之。三月庚子,世榮奏以宣德、王好禮並為浙西道宣慰使。世祖曰:“宣德,人多言其惡。”世榮奏:“彼入狀中書,能歲辦鈔七十五萬錠,是以令往。”從之。四月,世榮奏曰:“臣伏蒙聖眷,事皆委臣。臣愚以為今日之事,如數萬頃田,昔無田之者,草生其間。臣今創田之,已耕者有焉,未耕者有焉,或才播種,或既生苗,然不令人守之,為物蹂踐,則可惜也。方今丞相安童,督臣所行,是守田者也。然不假之以力,則田者亦徒勞耳。守田者假之力矣,而天不雨,則亦終無成。所謂天雨者,陛下與臣添力是也。惟陛下憐臣。”世祖曰:“朕知之矣。”令奏行事之目,皆從之。
世榮居中書才數月,恃委任之專,肆無忌憚,視丞相猶虛位也。左司郎中周戭與世榮稍不合,坐以廢格詔旨,奏而殺之,朝中凜凜。監察御史陳天祥上章劾之,大概言其“苛刻誅求,為國斂怨,將見民間凋耗,天下空虛。考其所行與所言者,已不相副:始言能令鈔法如舊,弊今愈甚;始言能令百物自賤,今百物愈貴;始言課程增至三百萬錠,不取於民,今迫脅諸路,勒令如數虛認而已;始言令民快樂,今所為無非擾民之事。若不早為更張,待其自敗,正猶蠹雖除而木已病矣”。世祖時在上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以其狀聞,世祖始大悟,即日遣唆都八都兒、禿剌帖木兒等還大都,命安童集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間事者,同世榮聽天祥彈文,仍令世榮、天祥同赴上都。
壬戌,御史中丞阿剌帖木兒、郭佑,侍御史白禿剌帖木兒,參政撒的迷失等,以世榮所伏罪狀奏曰:“不白丞相安童,支鈔二十萬錠。擅升六部為二品。效李璮令急遞鋪用紅青白三色囊轉行文字。不與樞密院議,調三行省萬二千人置濟州,委漕運使陳柔為萬戶管領。以沙全代萬戶寧玉戍浙西吳江。用阿合馬黨人潘傑、馮珪為杭、鄂二行省參政,宣德為杭州宣慰,余分布中外者眾。以鈔虛,閉回易庫,民間昏鈔不可行。罷白酵課,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棗、煤炭、匹段、青果、油坊諸牙行。調出縣官鈔八十六萬餘錠。”丞相安童言:“世榮昔奏,能不取於民歲辦鈔三百萬錠,令鈔復實,諸物悉賤,民得休息,數月即有成效。今已四閱月,所行不符所言,錢穀出者多於所入,引用憸人,紊亂選法。”翰林學士趙孟頫等,亦以為“世榮初以財賦自任,當時人情不敢預料,將謂別有方術,可以增益國用。及今觀之,不過如御史所言。更張之機,正在今日。若復恣其所行,為害非細”。阿剌帖木兒同天祥等與世榮對於世祖前,一一款伏。遣忽都帶兒傳旨中書省,命丞相安童與諸老臣議,世榮所行,當罷者罷之,更者更之,所用人實無罪者,朕自裁處。遂下世榮於獄。十一月乙未,世祖問忽剌出曰:“汝於盧世榮有何言?”對曰:“近漢人新居中書者,言世榮款伏,罪無遺者,獄已竟矣,猶日養之,徒費廩食。”有旨誅世榮,割其肉以食禽獺。
桑哥,膽巴國師之弟子也。能通諸國言語,故嘗為西蕃譯史。為人狡黠豪橫,好言財利事,世祖喜之。及後貴幸,乃諱言師事膽巴而背之。至元中,擢為總制院使。總制院者,掌浮圖氏之教,兼治吐蕃之事。御史台嘗欲以章閭為按察使,世祖曰:“此人桑哥嘗言之。”及盧世榮見用,亦由桑哥之薦。中書省嘗令李留判者市油,桑哥自請得其錢市之,司徒和禮霍孫謂非汝所宜為,桑哥不服,至與相毆,且謂之曰:“與其使漢人侵盜,曷若與僧寺及官府營利息乎?”乃以油萬斤與之。桑哥後以所營息錢進,和禮霍孫曰:“我初不悟此也。”一日,桑哥在世祖前論和雇和買事,因語及此,世祖益喜,始有大任之意。嘗有旨令桑哥具省臣姓名以進,廷中有所建置,人才進退,桑哥鹹與聞焉。
二十四年閏二月,復置尚書省,遂以桑哥與鐵木兒為平章政事。詔告天下,改行中書省為行尚書省,六部為尚書六部。三月,更定鈔法,頒行至元寶鈔於天下,中統鈔通行如故。桑哥嘗奉旨檢核中書省事,凡校出虧欠鈔四千七百七十錠、昏鈔一千三百四十五錠,平章麥術丁即自伏,參政楊居寬微自辯,以為實掌銓選,錢穀非所專。桑哥令左右拳其面,因問曰:“既典選事,果無黜陟失當者乎?”尋亦引服。參議伯降以下,凡鉤考違惰耗失等事,及參議王巨濟嘗言新鈔不便忤旨,各款伏。遣參政忻都奏聞,世祖令丞相安童與桑哥共議,且諭:“毋令麥術丁等他日得以脅問誣伏為辭,此輩固狡獪人也。”數日,桑哥又奏:“鞫中書參政郭佑,多所逋負,屍位不言,以疾為托。臣謂中書之務,隳惰如此,汝力不能及,何不告之蒙古大臣,故毆辱之,今已款服。”世祖命窮詰之。佑與居寬後皆棄市,人鹹冤焉。台吏王良弼,嘗與人議尚書省政事,又言:“尚書鉤校中書,不遺餘力,他日我曹得發尚書奸利,其誅籍無難。”桑哥聞之,捕良弼至,與中書台院札魯忽赤鞫問,款服,謂此曹誹謗,不誅無以懲後。遂誅良弼,籍其家。有吳德者,嘗為江寧縣達魯花赤,求仕不遂,私與人非議時政,又言:“尚書今日核正中書之弊,他日復為中書所核,汝獨不死也耶?”或以告桑哥,亟捕德按問,殺之,沒其妻子入官。
桑哥嘗奏以沙不丁遙授江淮行省左丞,烏馬兒為參政,依前領泉府、市舶兩司,拜降福建行省平章。既得旨,乃言於世祖曰:“臣前言,凡任省臣與行省官,並與丞相安童共議。今奏用沙不丁、烏馬兒等,適丞相還大都,不及通議,臣恐有以前奏為言者。”世祖曰:“安童不在,朕,若主也。朕已允行,有言者,其令朕前言之。”
時江南行台與行省,並無文移,事無巨細,必咨內台呈省聞奏。桑哥以其往復稽留誤事,宜如內台例,分呈各省。又言:“按察司文案,宜從各路民官檢核,遞相糾舉。且自太祖時有旨,凡臨官事者互相覺察,此故事也。”從之。
十月乙酉,世祖遣諭旨翰林諸臣:“以丞相領尚書省,漢、唐有此制否?”鹹對曰:“有之。”翌日,左丞葉李以翰林、集賢諸臣所對奏之,且言:“前省官不能行者,平章桑哥能之,宜為右丞相。”制曰“可”。遂以桑哥為尚書右丞相,兼總制院使,領功德使司事,進階金紫光祿大夫。於是桑哥奏以平章鐵木兒代其位,右丞阿剌渾撒里昇平章政事,葉李遷右丞,參政馬紹升左丞。
十一月,桑哥言:“臣前以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縣官吏,稽緩誤事,奉旨遣人逼笞責之。今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蠻,皆勛賢舊臣之子,宜取聖裁。”敕罷其任。明年正月,以甘肅行尚書省參政鐵木哥無心任事,又不與協力,奏乞牙帶代之。未幾,又以江西行尚書省平章政事忽都鐵木兒不職,奏而罷之。兵部尚書忽都答兒不勤其職,桑哥毆罷之而後奏,世祖曰:“若此等不罷,汝事何由得行也。”萬億庫有舊牌條七千餘條,桑哥言歲久則腐,宜析而他用。賜諸王出伯銀二萬五千兩、幣帛萬匹,載以官驢,至則並以為賜。桑哥言:“不若以驢載玉而回。”世祖甚然之。其欲以小利結知如此。
漕運司達魯花赤怯來,未嘗巡察沿河諸倉,致盜詐腐敗者多,桑哥議以兵部侍郎塔察兒代之。自立尚書省,凡倉庫諸司,無不鉤考,先摘委六部官,復以為不專,乃置征理司,以治財谷之當追者。時桑哥以理算為事,毫分縷析,入倉庫者,無不破產,及當更代,人皆棄家而避之。十月,桑哥奏:“湖廣行省錢穀,已責平章要束木自首償矣。外省欺盜必多,乞以參政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參議尚書省事阿散、山東西道提刑按察使何榮祖、札魯忽赤禿忽魯、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監察御史戎益、僉樞密院事崔彧、尚書省斷事官燕真、刑部尚書安祐、監察御史伯顏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給印章與之。省部官既去,事不可廢,擬選人為代,聽食元俸。理算之間,宜給兵以備使令,且以為衛。”世祖皆從之。
當是時,天下騷然,江淮尤甚,而諛佞之徒,方且諷都民史吉等為桑哥立石頌德,世祖聞之曰:“民欲立則立之,仍以告桑哥,使其喜也。”於是翰林制文,題曰《王公輔政之碑》。桑哥又以總制院所統西蕃諸宣慰司,軍民財谷,事體甚重,宜有以崇異之,奏改為宣政院,秩從一品,用三台銀印。世祖問所用何人,對曰:“臣與脫因。”於是命桑哥以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丞相兼宣政使,領功德使司事,脫因同為使。世祖嘗召桑哥謂曰:“朕以葉李言,更至元鈔,所用者法,所貴者信,汝無以楮視之,其本不可失,汝宜識之。”
二十六年,桑哥請鉤考甘肅行尚書省、及益都淄萊淘金總管府,僉省趙仁榮、總管明里等,皆以罪罷。世祖幸上都,桑哥言:“去歲陛下幸上都,臣日視內帑諸庫,今歲欲乘小輿以行,人必竊議。”世祖曰:“聽人議之,汝乘之可也。”桑哥又奏:“近委省臣檢責左右司文簿,凡經監察御史稽照者,遺逸尚多。自今當令監察御史即省部稽照,書姓名於卷末,苟有遺逸,易於歸罪。仍命侍御史堅童視之,失則連坐。”世祖從之,乃笞監察御史四人。是後監察御史赴省部者,掾令史與之抗禮,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監察御史遍閱之,而台綱廢矣。參政忻都既去,尋召赴闕。以戶部尚書王巨濟專任理算,江淮省左丞相忙兀帶總之。
閏十月,《桑哥輔政碑》成,樹於省前,樓覆其上而丹雘之。桑哥言:“國家經費既廣,歲入恆不償所出,以往歲計之,不足者余百萬錠。自尚書省鉤考天下財谷,賴陛下福,以所征補之,未嘗斂及百姓。臣恐自今難用此法矣。何則?倉庫可征者少,而盜者亦鮮矣,臣憂之。臣愚以為鹽課每引今直中統鈔三十貫,宜增為一錠;茶每引今直五貫,宜增為十貫;酒醋稅課,江南宜增額十萬錠,內地五萬錠。協濟戶十八萬,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輸半賦,聞其力已完,宜增為全賦。如此,則國用庶可支,臣等免於罪矣。”世祖曰:“如所議行之。”
桑哥既專政,凡銓調內外官,皆由於己,而其宣敕,尚由中書,桑哥以為言,世祖乃命自今宣敕並付尚書省。由是以刑爵為貨而販之,鹹走其門,入貴价以買所欲。貴价入,則當刑者脫,求爵者得,綱紀大壞,人心駭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畋於漷北,也里審班及也先帖木兒、徹里等,劾奏桑哥專權黷貨。時不忽木出使,三遣人趣召之至,覲於行殿,世祖以問,不忽木對曰:“桑哥壅蔽聰明,紊亂政事,有言者即誣以他罪而殺之。今百姓失業,盜賊蜂起,召亂在旦夕,非亟誅之,恐為陛下憂。”留守賀伯顏亦嘗為世祖陳其奸欺。久而言者益眾,世祖始決意誅之。
二月,世祖諭大夫月兒魯曰:“屢聞桑哥沮抑台綱,杜言者之口;又嘗捶撻御史。其所罪者何事,當與辨之。”桑哥等持御史李渠等已刷文卷至,令侍御史杜思敬等勘驗辨論,往複數四,桑哥等辭屈。明日,帝駐蹕大口,復召御史台暨中書、尚書兩省官辨論。尚書省執卷奏曰:“前浙西按察使只必,因監燒鈔受贓至千錠,嘗檄台征之,二年不報。”思敬曰:“文之次第,盡在卷中,今尚書省拆卷持對,其弊可見。”速古兒赤闍里抱卷至前奏曰:“用朱印以封紙縫者,防欺弊也。若輩為宰相,乃拆卷破印與人辨,是教吏為奸,當治其罪。”世祖是之。責御史台曰:“桑哥為惡,始終四年,其奸贓暴著非一,汝台臣難雲不知。”中丞趙國輔對曰:“知之。”世祖曰:“知而不劾,自當何罪?”思敬等對曰:“奪官追俸,惟上所裁。”數日不決。大夫月兒魯奏:“台臣久任者當斥罷,新者存之。”乃仆《桑哥輔政碑》,下獄究問。至七月,乃伏誅。
平章要束木者,桑哥之妻黨,在湖廣時,正月朔日,百官會行省,朝服以俟。要束木召至其家,受賀畢,方詣省望闕,賀如常儀。又陰召卜者有不軌言。至是,中書列其罪以聞,世祖命械致湖廣,即其省戮之。
鐵木迭兒者,木兒火赤之子也。嘗逮事世祖。成宗大德間,同知宣徽院事,兼通政院使。武宗即位,為宣徽使。至大元年,由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拜雲南行省左丞相。居二載,擅離職赴闕,尚書省奏,奉旨詰問,尋以皇太后旨,得貸罪還職。明年正月,武宗崩,仁宗在東宮,以丞相三寶奴等變亂舊章,誅之。用完澤及李孟為中書平章政事,銳欲更張庶務。而皇太后在興聖宮,已有旨,召鐵木迭兒為中書右丞相。逾月,仁宗即位,因遂相之。及幸上都,命鐵木迭兒留守大都。平章完澤等奏:“故事,丞相留治京師者,出入得張蓋。今右丞相鐵木迭兒大都居守,時方盛暑,請得張蓋如故事。”許之。是年冬,制贈鐵木迭兒曾祖唆海翊運宣力保大功臣、太尉,謚武烈;祖不憐吉帶推誠保德定遠功臣、太尉,謚忠武;父木兒火赤推忠佐理同德功臣、太師,謚忠貞。並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歸德王。
皇慶元年三月,鐵木迭兒奏:“臣誤蒙聖恩,擢任中書,年衰且病,雖未能深達政體,思竭忠力,以圖報效,事有創行,敢不自勉,前省弊政,方與更新。欽惟列聖相承,混一區宇,日有萬幾,若非整飭,恐致解馳。繼今朝夕視事,左右司六部官有不盡心者,當論決,再不悛者,黜勿敘,其有託故僥倖他職者,亦不敘。”仁宗是其言。既而以病去職。
延祐改元,丞相哈散奏:“臣非世勛族姓,幸逢陛下為宰相,如丞相鐵木迭兒,練達政體,且嘗監修國史,乞授其印,俾領翰林國史院,軍國重務,悉令議之。”仁宗曰:“然。卿其啟諸皇太后。與之印,大事必使預聞。”遂拜開府儀同三司、監修國史、錄軍國重事。居數月,復拜中書右丞相,合散為左丞相。鐵木迭兒奏:“蒙陛下憐臣,復擢為首相,依阿不言,誠負聖眷。比聞內侍隔越奏旨者眾,倘非禁止,致治實難。請敕諸司,自今中書政務,毋輒干預。又往時富民,往諸蕃商販,率獲厚利,商者益眾,中國物輕,蕃貨反重。今請以江浙右丞曹立領其事,發舟十綱,給牒以往,歸則徵稅如制,私往者沒其貨。又,經用不給,苟不預為規畫,必至愆誤。臣等集諸老議,皆謂動鈔本,則鈔法愈虛;加賦稅,則毒流黎庶;增課額,則比國初已倍五十矣。惟預買山東、河間運使來歲鹽引,及各冶鐵貨,庶可以足今歲之用。又,江南田糧,往歲雖嘗經理,多未核實。可始自江浙,以及江東、西,宜先事嚴限格、信罪賞,令田主手實頃畝狀入官,諸王、駙馬、學校、寺觀亦令如之;仍禁私匿民田,貴戚勢家,毋得沮撓。請敕台臣協力以成,則國用足矣。”仁宗皆從之。尋遣使者分行各省,括田增稅,苛急煩擾,江右為甚,致贛民蔡五九作亂寧都,南方騷動,遠近驚懼,乃罷其事。
明年,鐵木迭兒奏:“天下庶務,雖統於中書,而舊制,省臣亦分領之。請以錢制、鈔法、刑名,委平章李孟、左丞阿卜海牙、參政趙世延等領之。其糧儲、選法、造作,驛傳,委平章張律、右丞蕭拜住、參政曹從革等領之。”得旨如所請。七月,詔諭中外,命右丞相鐵木迭兒總宣政院事。十月,進位太師。十一月,大宗正府奏:“累朝舊制,凡議重刑,必決於蒙古大臣,今宜聽於太師右丞相。”從之。
鐵木迭兒既再入中書,居首相,怙勢貪虐,凶穢滋甚。於是蕭拜住自御史中丞為中書右丞,尋拜平章政事,稍牽制之。而楊朵兒只自侍御史拜中丞,慨然以糾正其罪為己任。上都富人張弼殺人系獄,鐵木迭兒使家奴脅留守賀伯顏,使出之,伯顏持正不可撓。而朵兒只已廉得丞相所受張弼賂有顯征,乃與拜住及伯顏奏之:“內外監察御史凡四十餘人,共劾鐵木迭兒桀黠奸貪,陰賊險狠,蒙上罔下,蠹政害民,布置爪牙,威讋朝野,凡可以誣陷善人、要功利己者,靡所不至。取晉王田千餘畝、興教寺後壖園地三十畝、衛兵牧地二十餘畝。竊食郊廟供祀馬。受諸王合兒班答使人鈔十四萬貫,寶珠玉帶氍毹幣帛又計鈔十餘萬貫。受杭州永興寺僧章自福賂金一百五十兩。取殺人囚張弼鈔五萬貫。且既已位極人臣,又領宣政院事,以其子八里吉思為之使。諸子無功於國,盡居貴顯。縱家奴陵虐官府,為害百端。以致陰陽不和,山移地震,災異數見,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無省悔。私家之富,又在阿合馬、桑哥之上。四海疾怨已久,鹹願車裂斬首,以快其心。如蒙早加顯戮,以示天下,庶使後之為臣者,知所警戒。”奏既上,仁宗震怒,有詔逮問,鐵木迭兒匿興聖近侍家,有司不得捕。仁宗不樂者數日,又恐誠出皇太后意,不忍重傷咈之,乃僅罷其相位而已。鐵木迭兒家居未逾年,又起為太子太師,中外聞之,莫不驚駭。參政趙世延為御史中丞,率諸御史論其不法數十事,而內外御史論其不可輔導東宮者又四十餘人。然以皇太后故,終不能明正其罪。
明年正月辛丑,仁宗崩。越四日,鐵木迭兒以皇太后旨,復入中書為右丞相。又逾月,英宗猶在東宮,鐵木迭兒宣太后旨,召蕭拜住與朵兒只至徽政院,與徽政院使失里門、御史大夫禿忒哈雜問之,責以前違太后旨,令伏罪。即起入奏,遽稱旨,執二人棄市。是日,白晝晦冥,都人恟懼。
英宗將行即位禮,鐵木迭兒恆病足,中書省啟:“祖宗以來,皇帝登極,中書率百官稱賀,班首惟上所命。”英宗曰:“其以鐵木迭兒為之。”既即位,鐵木迭兒即奏委平章王毅、右丞高昉等征理在京倉庫所貯糧,虧七十八萬石,責償於倉官及監臨出內者。所貢幣帛紕繆者,責償於本處官吏之董其事者。仍立程嚴督,違者杖之。五月,英宗在上都,鐵木迭兒嫉留守賀伯顏素不附己,乃奏其以便服迎詔為不敬,下五府雜治,竟殺之。都民為之流涕。趙世延時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鐵木迭兒怒其昔嘗論己,方入相時,即從東宮啟英宗遣人逮捕之。世延未至,鐵木迭兒使諷世延,啖以美官,令告引同時異己者,世延不肯從。至是,坐以違詔不敬,令法司窮治,請置極刑。英宗曰:“彼罪在赦前,所宜釋免。”鐵木迭兒對曰:“昔世延與省台諸人謀害老臣,請究其姓名。”英宗曰:“事皆在赦前矣,又焉用問。”後數日,又奏世延當處死罪,又不允。有司承望風旨,鍛鍊欲使自裁,世延終無所屈,賴英宗素聞其忠良,得免於死。
鐵木迭兒恃其權寵,乘間肆毒,睚眥之私,無有不報。英宗覺其所譖毀者,皆先帝舊人,滋不悅其所為,乃任拜住為左丞相,委以心腹。鐵木迭兒漸見疏外,以疾死於家。御史蓋繼元、宋翼,言其上負國恩,下失民望,生逃顯戮,死有餘辜。乃命毀所立碑,追奪其官爵及封贈制書,籍沒其家。
子班丹,知樞密院事,尋以贓敗,不敘;鎖南,嘗為治書侍御史,其後鐵失弒英宗,鎖南以逆黨伏誅。
哈麻,字士廉,康里人。父禿魯,母為寧宗乳母,禿魯以故封冀國公,加太尉,階金紫光祿大夫。哈麻與其弟雪雪,早備宿衛,順帝深眷寵之。而哈麻有口才,尤為帝所褻幸,累遷官為殿中侍御史。雪雪累官集賢學士。帝每即內殿,與哈麻以雙陸為戲,一日,哈麻服新衣侍側,帝方啜茶,即噀茶於其衣。哈麻視帝曰:“天子固當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愛幸,無與為比。由是哈麻聲勢日盛,自藩王戚里,皆遺賂之。尋以謀害脫脫,出貶南安,召入為禮部尚書,俄遷同知樞密院事。至正初,脫脫為丞相,其弟也先帖木兒為御史大夫,哈麻日趨附其兄弟之門。會脫脫去相位,而別兒怯不花為丞相,與脫脫有舊怨,頗欲中傷之,哈麻每於帝前力營護之,以故得免。
初,別兒怯不花與太平、韓嘉納、禿滿迭兒等十人結為兄弟,情好甚密。及別兒怯不花既罷,九年,太平為左丞相,韓嘉納為御史大夫,乃謀黜哈麻,諷監察御史斡勒海壽,列其罪惡劾奏之:其小罪,則受宣讓王等駝馬諸物;其大者,則設帳房於御幄之後,無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調寧徽寺為名,出入脫忽思皇后宮闈無間,犯分之罪尤大。寧徽寺者,掌脫忽思皇后錢糧,而脫忽思皇后,帝庶母也。哈麻知御史有所言,先已於帝前析其非罪,事皆太平、韓嘉納所摭拾。及韓嘉納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納。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僅奪哈麻、雪雪官職,居之草地。而斡勒海壽為陝西廉訪副使,於是太平罷為翰林學士承旨,韓嘉納罷為宣政使,尋出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有頃,脫忽思皇后泣訴帝,謂御史所劾哈麻事為侵己,帝益怒,乃詔奪海壽官,屏歸田裡,禁錮之。已而脫脫復為丞相,也先帖木兒復為御史大夫,而謫太平居陝西,而加韓嘉納以贓罪,杖流奴兒乾以死。別兒怯不花既罷,猶出居般陽,而禿滿迭兒自中書右丞出為四川右丞,亦誣以罪,追至中道殺之。已而哈麻復見召用,而脫脫兄弟尤德之。
十二年八月,哈麻拜中書添設右丞。明年正月,正除右丞。時脫脫方信任汝中柏,由郎中為參議中書,自平章政事以下,見其議事,皆唯唯而已。獨哈麻性剛決,與之論,數不合,汝中柏因譖哈麻於脫脫。八月,出哈麻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麻由是深銜脫脫。
初,哈麻嘗陰進西天僧以運氣術媚帝,帝習為之,號演揲兒法。演揲兒,華言大喜樂也。哈麻之妹婿集賢學士禿魯帖木兒,故有寵於帝,與老的沙、八郎、答剌馬吉的、波迪哇兒禡等十人,俱號倚納。禿魯帖木兒性奸狡,帝愛之,言聽計從,亦薦西蕃僧伽璘真於帝。其僧善秘密法,謂帝曰:“陛下雖尊居萬乘,富有四海,不過保有見世而已。人生能幾何,當受此秘密大喜樂禪定。”帝又習之,其法亦名雙修法。曰演揲兒,曰秘密,皆房中術也。帝乃詔以西天僧為司徒,西蕃僧為大元國師。其徒皆取良家女,或四人、或三人奉之,謂之供養。於是帝日從事於其法,廣取女婦,惟淫戲是樂。又選采女為十六天魔舞。八郎者,帝諸弟,與其所謂倚納者,皆在帝前相與褻狎,甚至男女裸處,號所處室曰皆即兀該,華言事事無礙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無所禁止,醜聲穢行,著聞於外,雖市井之人,亦惡聞之。皇太子年日以長,尤深疾禿魯帖木兒等所為,欲去之未能也。
十四年秋,脫脫領大軍討高郵,哈麻乘間遂復入中書為平章政事。脫脫之出師也,以汝中柏為治書侍御史,俾輔也先帖木兒。汝中柏累言哈麻必當屏斥,不然必為後患,而也先帖木兒不從。哈麻知之,恐終不自保,因訴於皇后奇氏曰:“皇太子既立,而冊寶及郊廟之禮不行者,脫脫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頗信之,哈麻復與汪家奴之子桑哥實里、也先帖木兒之客明理明古譖諸皇太子。會也先帖木兒移疾家居,於是監察御史袁賽因不花等即承望哈麻風指,奏劾也先帖木兒罪惡,章凡三上,而帝始允,詔收御史台印,令也先帖木兒出都門聽旨。而遂以知樞密院事汪家奴為御史大夫。尋降詔數脫脫老師費財之罪,即軍中奪其兵柄,安置淮安。既而脫脫、也先帖木兒皆就貶逐以死,並籍其家貲人口,而以所籍也先帖木兒者賜哈麻。十五年四月,雪雪由知樞密院事拜御史大夫。五月,哈麻遂拜中書左丞相,國家大柄,盡歸其兄弟二人矣。
明年二月,哈麻既為相,自以前所進蕃僧為恥,告其父禿魯曰:“我兄弟位居宰輔,宜導人主以正,今禿魯帖木兒專媚上以淫褻,天下士大夫必譏笑我,將何面目見人,我將除之。且上日趨於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長,聰明過人,不若立以為帝,而奉上為太上皇。”其妹聞之,歸告其夫。禿魯帖木兒恐皇太子為帝,則己必先見誅,即以聞於帝,然不敢斥言淫褻事,第曰“哈麻謂陛下年老故耳”。帝大驚曰:“朕頭未白,齒未落,遽謂我為老耶!”帝即與禿魯帖木兒謀去哈麻、雪雪,計已定,禿魯帖木兒走匿尼寺中。明日,帝遣使傳旨哈麻與雪雪,毋早入朝,其家居聽旨。御史大夫搠思監因劾奏哈麻與雪雪罪惡,帝曰:“哈麻、雪雪兄弟二人雖有罪,然侍朕日久,且與朕弟懿璘質班皇帝實同乳,可姑緩其罰,令其出征。”已而中書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復糾劾哈麻、雪雪之罪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詔,遂詔哈麻於惠州安置,雪雪於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哈麻既死,仍籍其家財,也先帖木兒所封之庫藏,其封識固未嘗啟也。哈麻兄弟寵幸方固,而一旦遽見廢外,人皆謂帝怒其譖害脫脫兄弟之故,而不知其罪蓋由於不軌。其兄弟之死,人無恤之者。
搠思監,怯烈氏,野先不花之孫,亦憐真之子也。早歲,性寬厚,簡言語,皆以遠大之器期之。泰定初,襲長宿衛,為必闍赤怯薛官。至順二年,除內八府宰相。元統初,出為福建宣慰使都元帥。居三年,通達政治,威惠甚著。後至元三年,拜江浙行中書省參知政事。國用所倚,海運為重,是歲,搠思監被命督其役,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餘萬石,悉達京師,無耗折者。六年,擢湖北道肅政廉訪使,未行,改江浙行省右丞。福建鹽法久壞,詔搠思監往究其私鬻、盜鬻及出納之弊,至則悉廉得其利病,為罷行之。
至正元年,改山東肅政廉訪使,尋召拜中政使。明年正月,除陝西行台御史中丞。三月,復為中政使。八月,調太府卿。四年,拜中書參知政事,尋升右丞。六年,遷御史中丞,遂除翰林學士承旨,俄復為中丞。又由資政使遷宣徽使。九年,除大宗正府也可紥魯火赤,宗王國人鹹稱其明果。尋復入中書為右丞。十年正月,昇平章政事,階光祿大夫。十一年十一月,拜御史大夫,進銀青榮祿大夫。十二年四月,復為中書平章,從丞相脫脫平徐州有功。十三年,復拜御史大夫,尋又為中書平章。十四年九月,奉命率師討賊淮南,身先士卒,面中流矢不為動。十五年,遷陝西行省平章,復召還,拜知樞密院事。俄復拜中書平章,兼大司農分司,提調大都留守司及屯田事。一日,入侍,帝見其面有箭瘢,深嘆閔焉。進為首平章。十六年,復遷御史大夫。四月,遂拜中書左丞相,明年五月,進右丞相。十八年,加太保,詔封其曾祖孛魯海為雲王,祖也先不花為瀛王,父亦憐真為冀王。
是時天下多故,日已甚,外則軍旅煩興,疆宇日蹙;內則帑藏空虛,用度不給;而帝方溺於娛樂,不恤政務。於是搠思監居相位久,無所匡救,而又公受賄賂,貪聲著聞,物議喧然。是年冬,監察御史燕赤不花劾奏搠思監任用私人朵列及妾弟崔完者帖木兒印造偽鈔,事將敗,令朵列自殺以滅口。搠思監乃請謝事,解機務,詔止收其印綬。而御史答里麻失里、王彝言不已,帝終不聽也。會遼陽賊勢張甚,明年,遂起為遼陽行省左丞相,未行。二十年三月,復拜中書右丞相,仍降詔諭天下。
時帝益厭政,而宦者資正院使朴不花乘間用事為奸利,搠思監因與結構相表里,四方警報及將臣功狀,皆壅不上聞。孛羅帖木兒、擴廓帖木兒各擁強兵於外,以權勢相軋,釁隙遂成。搠思監與朴不花黨於擴廓帖木兒,而誣孛羅帖木兒以非罪。二十四年三月,帝因下詔削奪其官爵,且命擴廓帖木兒以兵討之。而宗王不顏帖木兒、禿堅帖木兒等皆稱兵與孛羅帖木兒合,表言其無罪。於是帝為降詔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賊竊發,屬嘗選命將相,分任乃職,視同心膂,凡厥庶政,悉以委之。豈期搠思監、朴不花夤緣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體;在內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復奮其私讎,誣構孛羅帖木兒、老的沙等同謀不軌。朕以信任之專,失於究察,遂調兵往討。孛羅帖木兒已嘗陳詞,而乃寢匿不行。今宗王不顏帖木兒等,仰畏明威,遠來控訴,以表其情,朕為惻然興念,而搠思監、朴不花猶飾虛詞,簧惑朕聽。其以搠思監屏諸嶺北,朴不花竄之甘肅,以快眾憤。孛羅帖木兒等,悉與改正,復其官職。”然詔書雖下,而搠思監、朴不花仍留京師。四月,孛羅帖木兒乃遣禿堅鐵木兒稱兵犯闕,必得搠思監、朴不花乃已。帝不得已,縛二人畀之,遂皆為孛羅鐵木兒所殺。已而監察御史復奏言:“搠思監矯殺丞相太平,盜用鈔板,私家草詔,任情放選,鬻獄賣官,費耗庫藏,居廟堂前後十數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致淪陷。乃誤國之奸臣,究其罪惡,大赦難原。曩者,奸臣阿合馬之死,剖棺戮屍,搠思監之罪,視阿合馬為有過。今其雖死,必剖棺戮屍為宜。”有旨從之。而台臣言猶不已,遂復沒其家產,而竄其子宣徽使觀音奴於遠方。
怯烈氏四世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鮮與比盛。而搠思監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為,遭時多事,顧乃守之以懦,濟之以貪,遂使天下至於亂亡而不可為。論者謂元之亡,搠思監之罪居多雲。
部分譯文
阿合馬,回回人。世祖中統三年(1262),始命他領中書左右部,兼諸路都轉運使,委以專管財賦的重任。阿合馬請帝下達條例規劃,通告各路運司。次年,因河南的均州、徐州等地都有鐵冶,請帝給授宣牌,以興辦鼓鑄事業。世祖將開平府升為上都,又以阿合馬同知開平府事,仍領左右部。阿合馬請帝以禮部尚書馬月合乃兼領新登記的三千戶,從事鐵的冶煉,每年上納鐵一百零三萬七千斤。官府將此鐵鑄農具二十萬件,用以換取糧食四萬石。
至元元年(1264)正月,阿合馬說:“太原民煮硝鹽,越境販賣。各地民眾貪其價廉,競買食之。解州官鹽因而賣不出去。每年能收上來的銀兩,只有七千五百兩。請自今年起,鹽課增至五千兩。不問僧道、軍、匠等戶,都要納賦。民間通用的硝鹽,則聽其自便。”是年秋八月,罷領中書左右部,併入中書,越級任命阿合馬為中書平章政事,官階進為榮祿大夫。
三年正月,成立“制國用使司”,又使阿合馬以平章政事兼領此使職。過了好久,制國用使司向皇帝報告說:“東京每年徵收的布中,有疏惡不堪用的,可就地用以買羊。真定、順天金銀的成色不合的,宜於改鑄。別怯赤山出的石綿,織成布後火燒不燃,請派官組織開採。”又說:“國家費用浩大,今年自皇帝到京都以後,已支出鈔四千錠,恐來年的預算不足,要精打細算,節約開支。”十一月,制國用使司又報告說:“桓州峪所采銀礦,已達十六萬斤。每百斤礦石可得銀三兩、錫三十五斤。採礦所需的開支,望準許賣錫以給之。”世祖採納了制國用使司的全部建議。
七年正月成立尚書省,撤銷制國用使司,又以阿合馬為平章尚書省事。阿合馬為人足智多謀,又會說話,在理財方面,以功利成效自負,大家都說他能幹。世祖急於富國,放手讓他辦事,頗有成績。又見他與丞相..真、史天澤等爭論問題時,常使..真無言以對,因而更奇其才,授以大權。對他的建議,無不採納。但是,卻沒想到他也因而更加專權、更加剛愎自用了。丞相安童在容忍了很久之後,才對世祖說:“我近來常說尚書省、樞密院、御史台宜於各自遵循常例向皇帝作報告,其重大問題應由侍從的大臣議定後上奏,這是皇帝已有旨應允了的。今一切由尚書省報告,似違以前皇帝所應允了的話。”世祖說:“你說得很對,我哪裡想到阿合馬因為得到我的充分信任而敢於如此呢?有些問題我沒有和你商議是不對的,應該像你說的那樣,三家各按常制奏事為好。”安童又說“:阿合馬所用部官,左丞許衡認為多不稱職,但阿合馬已得皇上同意後就宣布了。這些人還是授以官職,否則,怕以後他有話說。但宜在他們上任後,多加考核,看其是否真能勝任。上任的時間長了,是可以看出來的。”世祖認為這話也對。五月,尚書省請清查天下戶口,接著御史台說:“到處在捕滅蝗蟲,百姓勞擾已甚,清查戶口的事,宜於稍緩再說。”世祖採納了御史台的意見。
初立尚書省時,世祖有旨說:“凡選拔任用的各官,吏部議定資格品級,向尚書省報告,由尚書諮詢中書意見後才奏聞皇上。”但現在,阿合馬擅自提拔,不由吏部擬訂初步意見,不諮詢中書,丞相安童將此情報告了世祖,世祖質問阿合馬,阿合馬說“:事無大小,都交由我辦,所用之人,當然應由我自己選擇。”安童因而奏請皇上:“自今以後,只有重刑及調遷上路總管,才交付我這做丞相的辦;其餘的事,都交付給阿合馬,以便各部門的許可權清楚。”世祖都採納了。
八年三月,尚書省再次要求詔諭天下,要在全國核實人口。這一年,尚書省還奏請增加太原的鹽稅,定常額為千錠,仍由本路兼管其事。九年,尚書省併入中書省,又以阿合馬為中書平章政事。十年,以阿合馬之子忽辛為大都路總管兼大興府知府。右丞相安童見阿合馬專權日甚,心想清除此弊,便上奏皇帝說:“大都路總管以下的人多不稱職,望皇上選人取代他們。”接著又奏請皇帝“:阿合馬和張惠,持宰相的大權,做商賈之事,以盡收天下之利,受其毒害的百姓,有苦無處訴。”阿合馬得知後說:“是誰說這話,我與張惠要與他當廷辯論。”安童又對皇上說“:省左司都事周祥在官府與商人的木材交易中謀取私利,罪狀清楚。”世祖說:“若是這樣,查明後當撤他的職。”既而樞密院奏請以忽辛同僉樞密院事,世祖不許,並說“:他對其部屬與胡人做生意的事尚且不知道,怎能把機密之責交給他呢?”
十二年,伯顏帶兵侵宋朝,已渡江,每日有捷報傳來。世祖令阿合馬與姚樞、徒單公履、張文謙、陳漢歸、楊誠等商議,將元之鹽法、鈔法在江南施行及貿易藥材之事。阿合馬奏稱“:姚樞說‘:宋朝的紙幣,在江南不能通行,必致小民破產。’徒單公履說‘:伯顏已曾出告示宣布紙幣不兌換,今又迫切地通行宋朝紙幣,會失信於民。’張文謙說:‘此事當問伯顏。’陳漢歸及楊誠說‘:以中統鈔兌換宋朝紙幣沒有困難。’”世祖說:“樞與公履不識事機,我曾以此問過陳岩,岩也認為宋朝的紙幣宜於儘快更換。現在議論已定,當按你說的去做。”阿合馬又奏稱:“北方鹽和藥材,樞與公履都認為可使百姓自己隨便販賣,我等以為,此事若讓百姓自己去做,恐紊亂不一,擬於南京、衛輝等路,按戶籍收集藥材。在蔡州,發售十二萬斤官鹽,禁止人們私相貿易。”世祖認為可以批准實行。
十二年,阿合馬又說:“近來因軍興之後,減免了百姓的賦稅,又撤消了轉運司官,使各路總管府兼管商稅,以致國用入不敷出。我認為,莫如檢查戶數多少,按遠近設立都轉運司,酌情增加原來稅額,選擇廉潔有為的官員分理其事。一應公私鼓鑄鐵,由政府設局販賣,並禁諸人私造銅器。如果這樣,則民力可不缺而國用也會充實。”因而奏請設立諸路轉運司,以亦必烈金、扎馬剌丁、張日高、富王圭、蔡德潤、紇石烈亨、阿里和者、完顏迪、姜毅、阿老瓦丁、倒剌沙等為轉運使。有亦馬都丁其人,因欠官銀得罪而被免職,死後,所欠數額還很多,中書省奏議裁處,世祖說:“這是財政方面的事情,再和阿合馬商量。”
十五年正月,世祖因西京鬧饑荒,便以萬石粟賑災。又通知阿合馬,要廣為貯蓄,以備不足。阿合馬奏道:“自今以後,御史台不先報告中書省則不得隨便召喚倉庫的官吏,亦不得追索錢糧的數額。在中書省開會討論時,御史台不出席,要辦罪。”可見,他打擊、貶低御史台到了什麼地步。四月,中書左丞崔斌奏告皇上“:以前因為江南冗員多,且委任非人,便命阿里等人前往裁汰,今已有顯著成效,但阿合馬不上報,這是欺騙皇上。杭州地大,責任不輕,阿合馬溺於私愛,以自己的不肖之子抹速忽擔任達魯花赤,佩虎符,這豈是量才授官之道?”又說“:以前阿合馬自己要求免除其子弟的職務,但現在,他自己身居平章要職,而其子和侄或做行省參政,或為禮部尚書,或以將作院達魯花赤領會同館,全家族人都安置在要害部門。這樣自背前言,有損公道。”於是世祖下令罷免了阿合馬許多子弟的職務,但始終不將此情作為阿合馬本人的罪過來處理。
世祖曾對淮西宣慰使昂吉兒說“,做宰相的人,要明天道、察地理、盡人事。兼有此三條的,才是稱職的宰相。阿里海牙、麥..丁等也不能當宰相。回回人中,阿合馬才可任宰相。”可見,世祖多么稱道阿合馬。
十六年四月,中書奏請設立江西榷茶運司及諸路轉運鹽使司。不久,便以忽辛為中書右丞。十七年,中書省奏:“阿塔海、阿里說,現在設立宣課提舉司,官吏達五百餘員。左丞陳岩、范文虎等認為這是擾害百姓,且侵盜官錢,要求撤消此機構。”阿合馬知道後對皇上說“:前者有旨要登記江南糧數,我們一再去文索取,但無人據實上報。於是便和樞密院、御史台及朝廷諸老商議,認為中央設立運司,官多俸重,只宜在諸路設立提舉司,都省、行省各委一人任其事。今行省沒有派人,便想撤消此機構,並歸罪於臣等。然而我所委任的人,有的到任還只兩個月,計其侵用凡一千一百錠,如以他們所管的四年做比較,又當幾何?今提舉司成立不到三個月,又將它撤消,莫非他擔心其姦情敗露而先自言以絕其跡嗎?我認為,正確的做法不是撤消它,而是令御史台派出能幹的人同往審察,凡是有不法行為,要據實上報。”世祖同意阿合馬的說法,令台中選人前往。
阿合馬曾奏請設立大宗正府。世祖說“:這是朕的事,不是你應當提及的。但宗正之名,朕還不知道,你的意見很好,讓我想想。”阿合馬欲清算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兒自成立行省以來的一切錢糧,奏遣不魯合答兒、劉思愈等去檢查核實。得知其擅自更換朝廷命官八百員,自分左右司官,為他們鑄造銅印。他把這些事上報皇帝,世祖問:“阿里伯等怎樣說?”阿合馬回答道:“他們認為行省過去曾鑄了印。臣認為,過去江南未平定,他們還有權決定一切,如今形勢不同了,他們又擅自支糧四十七萬石,徵收鈔一萬二千錠,還奏請撤消宣課提舉司,阻止中書省派官員去清理。”世祖聽了阿合馬的奏報,便下令將阿里伯、燕帖木兒二人處死。
阿合馬在職日久,益肆貪橫,於是引用奸黨郝禎、耿仁等,迅速提升到與自己同列。陰謀相互聯絡,蒙蔽皇上。拖欠的賦稅也不稍減,民眾被迫到處流亡。京兆等路年辦稅至五萬四千錠,還認為沒有據實徵收。靠近城郊的百姓良田,動輒被他們取為己有。內則貪贓納賄,外則顯示威刑,朝中廷臣敢怒而不敢言,不敢議論其是非。有宿衛士秦長卿,憤慨已極,便向皇帝上書以揭發他的罪惡,竟為阿合馬所害,最後死於獄中。此事在《長卿傳》中有記載。
十九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陪同。有益都千戶王著者,平素疾惡如仇,知人心憤恨阿合馬,便秘密鑄一大銅錘,發誓要以錘擊死阿合馬。恰好這時有妖僧高和尚,在軍中行秘術,王著便與他們合謀,詐稱三月十八日皇太子要還都做佛事,聚眾八十餘人,夜入京城。天將亮,王著和高和尚便派兩個僧人到中書省,令他們買齋物,中書省的人對此抱懷疑態度,便審問二僧,沒有審出罪狀。到中午,著又派遣崔總管假傳令旨,要樞密副使張易派一支軍隊在當天晚上到東宮門前集合,張易並未察覺這旨令是假的,當即使指揮使顏義領兵前往。這時著自己騎馬去見阿合馬,假稱太子將至,要求中書省官員都在宮前迎候。阿合馬便派遣右司郎中脫歡察兒等數騎出關,北行十餘里,便遇上著、高等偽裝是皇太子的一群人,偽太子這時便責備脫歡察兒等無禮,盡殺之。又奪了他們的馬,南入健德門。夜晚二更,無人敢問他們是誰。至東宮前,眾人皆下馬,唯獨偽太子立馬指揮,呼省中官員至面前,指責阿合馬幾句後,著把他帶走,以銅錘砸碎了他的頭,立即斃命。接著又喚左丞郝禎來,又殺之。又囚右丞張惠。樞密院、御史台、留守司官都在遠處觀望,猜測不出是何緣故。只有尚書張九思從宮中大呼其詐,留守司達魯花赤博敦拿棍棒衝上前去,把騎在馬上的偽太子擊倒在地。又以亂箭射擊,作亂者們始逃散,多數被擒。高和尚等逃走,王著則挺身請罪。
中丞也先帖木兒迅速派人向世祖報告,世祖當時已在察罕腦兒,聽到這個訊息,大怒,即日到上都,命樞密副使孛羅、司徒和禮霍孫、參政阿里等騎驛站的馬趕至大都,去討伐作亂的人。三月二十日,在高梁河抓獲高和尚。二十一日,孛羅等至京都。二十二日,殺王著、高和尚於市,還把他們剁成肉醬,又殺了張易。著在臨刑前大呼道:“王著為天下除害,今日死了,他日必有為我寫出此事真象的人。”
阿合馬死時,世祖還不深知其奸邪行為,下令中書,不要問他妻子的罪。及向孛羅了解後,乃盡知其罪惡,始大怒,說“:王著殺阿合馬,實在是對的。”乃命開墓破棺,戮阿合馬屍於通玄門外,放狗去咬其肉。百官士庶,聚觀稱快。阿合馬子侄皆被殺,沒收其家屬財產。阿合馬的妾有名引住者,登記她的財產時,在櫃中得到二張熟人皮,兩耳都還存在。有一太監專為阿合馬掌管箱櫃的插關,審問他也不知道此皮是何人,但聽他說:“阿合馬念咒語時,置神坐其上,應驗甚速。”又用絹二幅,畫甲騎數重,圍守一座篷帳的宮殿,士兵都向帳內張弦挺刃,如擊刺之狀。畫此絹畫的人姓陳。又有曹震圭曾推算阿合馬的出生年月,王台判妄引圖讖,皆有不軌言論。這些情況向世祖報告後,世祖下令剝太監及陳、曹、王等四人之皮示眾。
盧世榮,大名人。阿合馬專政時,世榮向他行賄,得任江西榷茶運使,後因罪撤職。阿合馬死時,朝廷大臣怕談財利之事,怕不能符合世祖(1260~1294年在位)裕國足民的意願。但有個叫桑哥的人,推薦世榮,說他有才術,能拯救正在破壞的鈔法,能增賦稅,上可富國,下不損民。世祖便召見了他,其對答也甚合世祖之意。至元二十一年(1284)十一月二十八日,召中書省官員與世榮在朝中展開辯論,陳述朝廷所當做的事情。右丞相和禮霍孫等堅持正道,為強詞奪理的世榮所勝。於是,和禮霍孫與右丞麥術丁、參政張雄飛、溫迪罕等都被撤職,復起用安童為右丞相,以世榮為右丞,而左丞史樞、參政不魯迷失海牙及撒的迷失、參議中書省事拜降等,都是世榮所推薦的人。
世榮驟然被越級拔用,當天便奉旨到中書省去整頓鈔法,行文內外,官吏不誠心執行鈔法的,都要問罪。次日,同右丞相安童奏稱“:現在有不少老幼疾病的人,缺衣少食,在市上行乞,這不是盛世所應看到的現象,應該由政府給這些人以衣糧,委託各路正官提舉其事。”又上奏有關懷孟竹園、江湖魚稅及襄淮屯田事宜。三日後,安童又敦促世祖,對世榮所說的幾件事,望詔告天下。世祖說:“除給乞丐以衣食這一條外,其他都按世榮請求的辦。”於是下詔說“:金銀乃民間通用之物,自立平準庫後,禁百姓私相賣買,今後聽憑民間便宜交易。懷孟諸路竹貨,系百姓栽植,官府曾禁止發賣,使百姓貧困,並招致南北竹貨不通。今撤消各地竹監,聽從民間賣買,官府收稅。江湖魚稅,已有定例。貧民捕撈以謀生,今到處禁止捕撈是不對的,今後聽任人民採用。軍國事務往來,全靠驛站運送,近來馬增長,又要求各驛戶供給使臣飲食,以致疲敝。今後除驛馬外,其餘由官府開支。”
其後,中書省又上奏世祖:“鹽每引收稅十五兩,國家未曾多收,目的是想讓百姓便於食用。現在官府豪強欺名騙利,囤貨待價,以至一引賣八十貫。京師鹽價一引竟高達一百二十貫,貧者多不得食。建議以鹽二百引給商人,一百引散存諸路。成立常平鹽局。如鹽商抬價,官府便以平價出售。這樣庶民能吃到鹽,國家財政也有收入。”世祖採納了這條建議。
世榮到中書還不到十天,御史中丞崔..便說世榮不能擔任相職,這就完全有違皇上旨意。世祖因而將..下獄審問,撤消其職務。世榮說:“京師富豪釀酒沽賣,價高味薄,且不按時納稅,宜全部取締,由政府沽賣。”明年正月九日,世祖到香殿,世榮奏稱:“臣過去說過,在全國,在每年稅收九十三萬二千六百錠之外,還另行籌劃,不取於民,只要收回權勢之輩侵占的部分,官府便可年增收入三百萬錠。這個建議還未下達時,朝廷內外已有非議,臣請求與台、院在皇上面前辯論後實行。”世祖說:“不必如此,你只管說來聽聽。”世榮說“:古有酒的專賣之法,今宜成立四品提舉司,以負責天下的稅收,每年可得鈔一千四百四十錠。自誅王文統後,鈔法被破壞,為今之計,不如按漢唐故事,收銅鑄至元錢,還用絲布制綾券,與鈔混合流通。”說罷把所織綾券呈交世祖。世祖說:“這是有益的事,應當快辦。”
世榮奏稱:“在泉、杭二州成立市舶都轉運司,給本造船,令人從事商販,政府得利之七成,商人得利之三成。禁止私人下海。若遇下海私商,扣留其以前所積蓄之錢貨,由政府拍賣。如隱瞞不報的,允許檢舉揭發。被檢舉揭發的財物沒官,政府將其一半給與檢舉揭發者。今國家雖有常平倉,實際無積蓄。我將不費一錢,但需完全禁止權勢之家所獨占的產鐵地方的冶鐵製造,由政府設立爐鼓,鑄鐵器賣與平民,其所得利,與常平鹽稅相當,將此款糴粟積於倉,待粟價貴時糶出,必能使物價常賤而政府獲厚利。今國家雖成立平準以管理物價,但無人知道規劃運作,以致紙幣貶值,百物騰貴。宜令各路成立平準周急庫,以很輕的月息,貸款給貧民。這樣一來,則很多人可以得到貸款,而且政府又不會喪失本錢。還有州郡的官吏,並沒有隨著朝廷的官吏一起增加薪俸,可於各都立市易司,使它管理諸牙行商人,要牙商計算商人貨物的價錢,四十分取一,再將牙商得的全部,分為十份,四份留給牙商做佣金,六份由政府收取作為州郡官吏俸給。國家是以軍力得天下的,不借重糧食,唯靠羊馬。宜於上都、隆興等路,以官家的錢買幣帛到北方去換羊馬,再選蒙古人牧放這些羊馬,收其毛、皮、筋、角、酥、酪等物,分為十份,政府取其八,牧放者得二份。這些馬,可用以備軍需;羊則可以補充賜予。”世祖說“:你先說的幾件事都很好,應當快些實行。你說的養羊馬的事也好,祖宗時也曾想實行,但沒有實現,我當好好想一想。”世榮因而又奏稱“:臣辦的事,多為人所怨,將來必有人暗中說我壞話,臣實在有點駭怕,所以請您先說說對我建議的想法。”世祖說“:你說的都是對的,但要沒有人說三道四,那是不成的。你不要防範我,只是在飲食起居中自己要注意。拐了腳的狗,狐狸是不喜歡的,但主人難道不喜歡它?你的言行,朕是很喜歡的,但壞蛋是不會喜歡的。你的職分已定,沒有一二人在左右護衛,也應謹衛門戶。”於是,便通知丞相安童,增加世榮的隨從,可見世榮是多么受到世祖的倚重和愛護。
又過十多天,中書省請皇上撤消御史台,將御史台所管的按察司轉隸內台。又請皇上在行省所在地成立行樞密院。世祖說“:行院的事,前日已議。由於阿合馬自私,任憑自己想法,欲其子忽辛行省兼兵權,才未實行。現在你想實行,是恰當的。”次日,奏升六部為二品。又奏令按察司總各路錢穀,選擇能幹的有濟世之才的人擔任此職。其賞罰之事,上報御史台,錢穀由各部申報中書省。世祖說“:你和老臣共同商議,然後行之,可也。”
二月十八日,御史台奏請皇上說:“中書省請撤消行台,改按察為提刑轉運司,以便兼管錢穀。臣等認為,初置行台時,朝廷老臣集議,以為有益。現在也無甚害處,不可隨便撤消。而且,按察司兼轉運,就廢棄了它的糾偏、彈劾的職能,請右丞相再與朝廷老臣集議。”世祖同意御史台的請求。十九日,御史台奏稱:“前奉旨,令臣等議撤消行台及兼轉運事,世榮認為任職於按察司的人,都是有才能的、稱職的人,可兼錢穀。但朝廷諸老臣都認為不可兼職。世榮怎樣用人,我們不敢幹預,大家只是同意保留行台,認為不能撤消。”世祖問:“世榮以為如何?”御史台的人說“:他想撤消行台。”世祖說“:那就依世榮說的好了。”
中書省奏請設立規措所,官階五品。這個機構的官吏,以會從事商業的人擔任。世祖問“:這機構是何職能?”世榮答道“:規劃錢穀。”世祖便採納中書省的這條建議。世榮又上奏道“:天下能規劃錢穀的人,過去都在阿合馬的門下,現在,在檔案中把他們當成貪贓瀆職的人。然而這些人豈可完全棄置不顧。我現在想選擇其中通才可用之人,但又怕有人說我任用有罪之人!”世祖說:“何必說這話,可以用的人,你就使用吧!”於是,世榮便使以前的河間轉運使張弘綱、撒都丁、不魯合散、孫桓等同為河間、山東等路都轉運鹽使。另外,還提拔任用了其他一些人。
世榮既以興國家之利為己任,當然怕他和恨他的人都不少。於是世榮便提出九件事要求世祖向天下發出告示:其一,民戶的包銀免徵三年;其二,官吏俸祿,免民間代納;其三,免大都地稅;其四,江淮民眾失業貧困,有賣妻子的,當地政府應代為收贖,使為良民;其五,逃亡、遷移後又復其業者,免其差稅;其六,鄉民制醋者免稅;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課時,要減免一分;其八,內外官吏增俸五分;其九,定百官提升考試的方法。這些意見,大都是世榮為了減少別人對他的怨恨、想自己的名譽好一點而提出來的,世祖都聽從了他。
接著,世榮又奏請皇上:“建議設立真定、濟南、江淮等處宣慰司兼都轉運使司,以便管理各種賦稅。另外,還要訂立條例:諸司不得兼任稅收官吏,不得遣人隨便到辦稅收的地方干擾,按察司不得檢察文卷等。”又上奏說:“大都酒稅,每日征米千石,以地方的人口與京師的人口相比,地方上的人口當居三分之二,因此,能收酒稅的數額,每日應為米二千石。今各路總計,酒課米不過三百六十萬石,可見,內中是有奸、欺、盜、隱等弊端存在的,怎能不禁止這些弊端呢?臣等已責成各官增加舊有的稅額二十倍,將來如有不按額納稅的,就重治其罪。”世祖都採納了。
三月二十八日,世榮奏請皇上任命宣德、王好禮為浙西道宣慰使。世祖說:“宣德,有許多人說他壞。”世榮說“:宣德增補入中書省,能每年辦鈔七十五萬錠,所以,我才讓他去浙西。”世祖聽說後便採納了。四月,世榮對世祖說:“承蒙您的厚愛,事情都要我來辦。但我認為,今日的情況,就好像數萬頃田,過去沒人耕種,草生其間。今天我來開墾,有的已經耕種,有的還未耕種。在已耕種的田裡,或剛下種,或已生苗。即使如此,如不使人守衛之,便會為野物所蹂躪,實在可惜。現在,丞相安童監督我的所為,他就是一個守衛田的人。如不借給守衛田的人以力量,則種田人耕種了田也徒勞。但如只守衛田的人獲得力量,而天不下雨,那么,最後也不能成功。所謂下雨,就是陛下給我增添的力量。這一點,望陛下可憐我的處境。”世祖說:“我知道了。”便下令,凡是世榮奏請行事的條目,都批准實行。
世榮在中書才數月,自恃皇帝的信任,肆無忌憚,根本不把丞相放在眼裡。左司郎中周寅戈與世榮稍有不合,便以破壞、抵制皇上詔旨論罪,奏請皇上將他殺了。氣氛凜冽,滿朝無不敬畏。監察御史陳天祥上表彈劾世榮,說世榮“殘酷搜刮,為國積怨,將會出現民間凋疲,天下空虛之狀”。說:“考查一下世榮的所言與所行,則顯然是不相符的。世榮開始說能令鈔法如舊,但現在弊病卻更為厲害;開始說能令百物之價自己會降下來,而現在百物之價更貴;開始說賦稅總額可增三百萬錠,不取於民,而現在威脅諸地行政當局,勒令他們虛偽地承認中書下達的徵收數額;開始說要老百姓快樂,而現在看來,他的所作所為,無非是侵害老百姓而矣。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若不早日改變世榮的所為,而等待其自己失敗,就將如害木之蠹雖除,但木已經病倒了。”世祖當時在上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兒便把陳天祥的揭發書轉給世祖,世祖始大悟,即日派遣唆都八都兒、禿剌帖木兒等回大都,命安童召集諸司的官吏、老臣、儒士以及了解內情的人等,和世榮一道,傾聽天祥的揭發,並令世榮和天祥同往上都見皇帝。
四月二十日,御史中丞阿剌帖木兒、郭佑、侍御史白禿剌帖木兒、參政撒的迷失等,將世榮服罪的報告轉奏世祖,列舉罪狀如下:不先向丞相說明,就支用鈔二十萬錠;擅自升六部為二品;仿效李王..傳緊急軍令的辦法,用紅、青、白三色囊轉行文書;不與樞密院商議,便調三個行省的一萬二千人置於濟州;委漕運使陳柔為萬戶管領;以沙全代替萬戶寧玉駐防浙西吳江;用阿合馬黨人潘傑、馮王圭為杭、鄂二行省參政,以宣德為杭州宣慰,還安插了其他許多人在京師內外;紙鈔貶值,怕人民兌換銀兩,便又封閉兌換錢鈔的回易庫,致民間模糊不清的舊鈔,不能通行;撤消酒酵稅;成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棗、煤炭、布匹、青果、油坊等諸牙行及調出縣官鈔八十餘萬錠等項。丞相安童說“:世榮對皇上說,能不取於民而歲辦鈔三百萬錠,還要使鈔票恢復其值,使諸物價格都便宜,民眾得到休養生息,數月即有成效。但現在,已經四個多月了,他的行為和他過去說的話不相符。實際上,現在錢穀付出的多而收入的少。另外,世榮引用奸佞小人,使官職的任免紊亂。”翰林學士趙孟傳等也認為“:開始時,世榮以經濟理財為己任,當時人們不敢斷定其可否,以為他另有方術,可以增加國用。但到今日看來,不過還是像御史所說的那樣,徹底更改他那套禍國殃民的政策,已是時候了。若再任其所為,那么,其危害就決非小事了。”
阿剌帖木兒、陳天祥等與世榮在世祖面前對質,世榮認罪不諱。乃遣忽都帶兒傳旨中書省,命丞相安童與諸老臣商議,對世榮所推行的各項措施,當撤消的撤消,當改變的改變。對世榮所任用的人,由皇上自己裁處。於是,世榮便被捕入獄了。十一月二十七日,世祖問忽剌出:“你對盧世榮的處理有什麼話要說?”答道“:最近新到中書省任職的漢人說,世榮完全服罪,其罪狀已徹底查清了,案也判定了,還每日把他養起來,豈不是糟踏倉庫的糧食。”於是,世祖便下令殺死世榮,並割其肉以餵禽獸。
桑哥,膽巴國師之弟子,能通諸國語言,曾任西蕃翻譯。為人狡詐專橫,愛談財利,世祖喜歡他。後來,飛黃騰達了,便閉口不說師從膽巴之事,背棄了膽巴。至元年間被提拔為總制院使。總制院是負責掌管佛教和兼治吐蕃的機關,御史台曾想任章閭為按察使,世祖說,“此人桑哥曾說過。”後來盧世榮被重用,也是由桑哥推薦的。中書省曾令李留判購油,桑哥自己要求得到李的購油錢自己去購買。司徒和禮霍孫說桑哥不宜做此事,桑哥不服,以致互相毆打。桑哥還對和禮霍孫說:“與其使漢人得機會搞錢,不如讓僧寺及官府營利。”便以萬斤油給予中書省。後來,桑哥還把自己在經營中賺的錢獻給中書省,和禮霍孫便說:“我開始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況。”一天,桑哥在世祖面前討論官府僱傭工匠和購買民間器物的事,談及桑哥買賣油賺錢給中書省,世祖便更欣賞他,便開始有意讓他擔負重任。世祖曾指令桑哥上報省臣的姓名,可見朝廷有什麼機構要設立、有什麼人員要任免,桑哥都是知道的。
二十四年閏二月,再設尚書省,並任桑哥及鐵木兒為平章政事。世祖詔告天下,改行中書省為尚書省,六部為尚書六部。三月,更定鈔法,在全國發行至元寶鈔,中統寶鈔流通如故。桑哥曾奉旨檢核中書省事。查出虧損鈔四千七百七十錠,破舊鈔票一千三百四十五錠,平章麥..丁自己服罪,參政楊居寬稍作辯解,說自己實際上只掌管人事方面的事,錢穀之事不是自己專任。桑哥便令手下人以拳頭打他的臉,並質問他說:“既然掌管人選方面的事,難道沒有罷黜和提升失當的人嗎?”很快楊居寬也服罪。參議伯降以下,凡考核出有違法、怠惰和失職等情及參議王巨濟曾認為新鈔通行不便而違背聖意之事,各人都已承認。桑哥乃派參政忻都上奏皇上,世祖令丞相安童與桑哥共議,並指示說:“不要令麥..丁等他日有機會說這一次服罪是脅問誣服而成的,因為此等人本來是很狡猾的人。”
過幾天,桑哥又上奏說:“審問中書參政郭佑,許多地方逃避責任,託言生病,居其位而不盡其職。我質問他,中書省的事務,怠惰如此,如是你能力不行,為何不告知蒙古籍的大臣?故毆打侮辱了他。現在,他已老老實實服罪了。”世祖聽後,要求對郭佑進一步追查,郭佑與居寬均被斬首示眾,人們都認為這是一宗冤枉案子。台吏王良弼曾與人議論尚書省政事。又說:“尚書查核中書,不遺餘力。他日我輩揭發尚書省的為奸好利之事,要殺戮籍沒其家,也非難事。”桑哥聽到這些話,便逮捕良弼。自己與中書台院札魯忽赤審問良弼,迫其服罪。桑哥說,此輩誹謗我,不殺之無以懲後,乃斬良弼,沒收其家產。有吳德者,曾為江寧縣達魯花赤,求官不如願,便私下與人非議朝政。他曾說“:今日尚書檢查中書的毛病,他日還要受中書審查,獨你桑哥不死嗎?”後來,有人向桑哥告密,桑哥便急忙逮捕吳德,審問後判處死刑,還籍沒其妻子入官為奴。
桑哥曾奏請授沙不丁江淮行省左丞,烏馬兒為參政,依前領泉府、市舶兩司。授拜降為福建行省平章。得到世祖批示後,乃向世祖說:“臣以前說過,凡任命省臣與行省官的人,要與丞相共同商議。今奏請任用沙不丁、烏馬兒等,是因為丞相正好返回大都,來不及和他商量,我擔心有人以我從前說過的話來責備我。”世祖說“:安童不在,朕是你的主子,朕已應允,有人說你,要他到朕的面前來說。”
時江南行御史台與行省並無公文來往,事無巨細,必諮詢內台呈省上奏。桑哥認為這樣公文往返,積壓誤事。如行台有事上報,宜按內台的例子,分呈各省。桑哥又說:“按察司文書,宜隨各路民官檢查考核,互相糾舉。且自太祖(1206~1227年在位)時有旨,凡遇有訟事者,應相互提醒和考察,這是我們的傳統。”世祖從之。
十月二十八日,世祖詢問翰林諸臣:“以丞相領尚書省,漢唐有此制嗎?”都答道“:有的。”次日,左丞葉李把翰林、集賢諸臣所說的答案告訴世祖,且說:“從前省官不能實行的,平章桑哥能辦到,桑哥宜為右丞相。”於是,便任桑哥為尚書右丞相兼總制院使,領功德使司事,官階進為金紫光祿大夫。於是桑哥奏請以平章鐵木兒代替自己的位置,右丞阿剌渾撒里昇平章政事。葉李升為右丞,參政馬紹升為左丞。
十一月,桑哥對世祖說:“我以前因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縣官吏拖沓誤事,曾奉旨派人到處責以笞刑。今有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蠻等,都是舊日功臣之子,應該由你皇上自己做決定如何處置。”世祖便下令罷了他們的官。二十五年正月,桑哥又彈劾甘肅行尚書省參政鐵木哥無心於政府事務,又不與他合作,因此,要求世祖準予由乞牙帶取代他。不久,又彈劾江西行尚書省平章政事忽都鐵木兒不稱職,請世祖撤銷他的職務。還有兵部尚書忽都答兒對其本職工作不勤奮,桑哥打了他一頓,先罷了他的官,而後才上奏世祖。世祖說:“如果這樣的人不撤職,你要辦的事怎能完成。”萬億庫有舊牌絛七千餘條,桑哥說牌絛時間久了會腐,宜分開來做他用。世祖賜諸王出伯銀二萬五千兩,財帛萬匹,以官家之驢運送,運到後則將銀帛、官驢一併賜給出伯。桑哥卻說“:不如將驢子載玉回來。”世祖很同意桑哥的建議。他就是這樣想以小利來討好君王的。
漕運司達魯花赤怯來,沒有巡視沿河諸倉庫,以致不少的糧食被盜竊或腐爛。桑哥建議以兵部侍郎塔察兒取代他。自從成立尚書省以來,凡管理倉庫的官員,無不細緻考察,先選委六部官,又以為不專,乃設征理司,以催納錢穀。時桑哥以清算為己任,十分細緻,使在倉庫任職的人無不破產。所以,每當倉庫要更換人員的時候,人們都棄家避走。十月,桑哥對皇上說:“湖廣行省的錢穀,已責令平章要束木承認賠償了。外省欺騙偷盜之事必多,請求以參政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參議尚書省事阿散、山東西道提刑按察使何榮祖、札魯忽赤禿忽魯、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監察御史戎益、僉樞密院事崔..、尚書省斷事官燕真、刑部尚書安..、監察御史伯顏等十二人,估定和計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給與他們印章。省部官既下到六省去,省部的事不可廢,擬推人代理,代理人領原俸祿。在估定推算之間,宜於讓他們帶一支軍隊以備差使,並可起護衛作用。”這些意見,世祖皆採納了。
當時天下騷動不安,江淮尤為厲害。而阿諛奸佞之徒,正在勸說都民史吉等為桑哥立碑頌德,世祖聽到後說:“民眾想立碑就立碑吧!還要將都民的想法告訴桑哥,使他也高興高興。”於是翰林撰文,題為《王公輔政之碑》。桑哥認為,總制院所轄的西蕃諸宣慰司,管理軍民財谷,事關重大,應該把這個機構的級別再提高點,以示其尊崇而與其他機構不同,因此,建議改為宣政院,官秩一品,用三台銀印。世祖問可用何人來主持此機構,桑哥說:“我和脫因。”於是世祖便命桑哥以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丞相,兼宣政院使,並領功德使司事。又命脫因同為宣政院使。世祖曾召見桑哥說“:我因葉李說的話,更改至元鈔。這裡所用的是法,所貴的是信。你不要把它視同片紙,其本金不可有損失,你應記住這一點。”
二十六年,桑哥奏請審查甘肅行尚書省及益都淄萊淘金總管府,僉省趙仁榮、總管明里等,都以有罪的名義罷了官。世祖到上都,桑哥說:“去年陛下去上都,臣每日視察內宮諸庫,今年想坐頂小轎子去,但又怕人暗地議論。”世祖說:“隨別人去議論吧!你坐轎子去是可以的。”桑哥又說“:近來委託省臣檢查責問左右司的文簿,凡經監察御史查看的,多有遺漏。自今以後,當令監察御史到省部查看。查看後把自己姓名簽署在卷末,如有遺漏,易於歸罪。仍令侍御史堅童檢查文簿,如有失逸,罪當連坐。”世祖接受了桑哥建議,有四個監察御史遭到鞭打。此後,監察御史到省部去的,省部屬官與之抗禮,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監察御史便普遍閱讀,御史台綱紀從而遭到破壞。參政忻都罷職歸家後不久,又召回朝廷。以戶部尚書王巨濟專管清理的事,由江淮行省左丞相忙兀帶總理其事。
閏十月,《桑哥輔政碑》刻成,樹立在尚書省衙門前,碑上蓋有樓,樓下是紅色的船。桑哥奏稱:“國家開支很大,歲入常不敷出,以去年計算之,不足的金額超百萬錠。自尚書省查核天下錢穀以來,賴皇上的洪福,用所收補充進去,沒有再向百姓搜刮。但我怕今後再難用此法來彌補不足了。為什麼呢?因為倉庫可徵收的少,而偷盜的也少了,所以,我很憂慮。我認為,鹽稅每引現在值中統鈔三十貫,應增加為一錠;茶每引今值五貫,應增為十貫;酒醋稅,江南應增額為十萬錠,內地為五萬錠。還有協濟戶十八萬,自入籍之日起,至今已有十三年,只納半賦。聽說他們現在的財力已趨完善,應增為全賦。如果這樣,則國家費用大體可以維持,臣等也可免於罪了。”世祖聽後說“:就按你所說的實行。”
桑哥專政後,凡調任內外各官,都由他自己決定。但委任令還是由中書省宣布。對此,桑哥向世祖談了自己的想法,世祖下令,自今以後,宣敕都交由尚書省辦理。由是,尚書省就得以把刑罰和爵位都作為商品來買賣了。那些觸犯刑法和追求爵位的人,都到桑哥的門下進出,出高價以買得自己想得到的東西。人們一出高價,當判刑的能得以脫身,想當官的能得以升遷,於是,綱紀大壞,人心驚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至氵郭北打獵,也里審班及也先帖木兒、徹里等向世祖彈劾桑哥專權貪財。時不忽木出使,世祖三次遣人催來氵郭北,見面後世祖詢問他有關桑哥的情況,不忽木說:“桑哥蒙蔽皇上,紊亂政事。有人揭發他,他便以其他罪名致人於死地。今百姓失業,盜賊蜂起,日夕之間可能出大亂子,如果不立即殺死桑哥,恐為陛下之憂也。”留守賀伯顏也曾向世祖陳述桑哥的奸欺行為。時間一長,說桑哥壞話的人越多,世祖便決心殺桑哥。
二月二十四日,世祖對大夫月兒魯說“:屢聞桑哥壓制御史台,以堵塞進諫者之口;又曾捶撻御史,桑哥責怪他們的是些什麼事,應當辨別清楚。”桑哥等拿御史李渠等已經查看的檔案來了,世祖令侍御史杜思敬等勘驗文卷,進行辯論。經過幾次交鋒,桑哥等詞窮理屈。第二天,世祖歇駕於大口,再召御史台及中書、尚書兩省官員辯論,尚書省執文卷告世祖說“:前浙西御史只必,因監督燒鈔受贓至千錠,曾通知他來台詢問,二年沒有回答。”思敬說“:文的等次,盡在卷中。今尚書省折卷持對,其弊可見。”速古兒赤..里抱卷至世祖面前說“:用朱印以封紙縫,是為了防止欺弊。他們做宰相,乃折卷、破印,與人爭辯,這是教吏為奸,當治其罪。”世祖同意..里的說法,便批評御史台說“:桑哥為惡,前後四年,其奸贓的暴露,不止一事,你們做台臣的很難說不知道吧?”中丞趙國輔說“:我們知道。”世祖說:“知情不揭發,該當何罪?”思敬等答道“:罷官免職,追還薪俸,聽從您當皇上的裁決。”數日不決。大夫月兒魯對世祖說“:台臣任職太久了,當罷免;剛上任的,應保留。”於是世祖下令,毀《桑哥輔政碑》,將桑哥逮捕入獄審問,至七月,乃被處決。
平章要束木,是桑哥的同黨。在湖廣時,正月初一,百官集會行省,穿朝服等待。要束木召百官到自己家中,受百官的祝賀。祝畢,才到省望著皇帝住所祝賀。又暗地召人占卜,出言不軌。至此,中書便向皇帝開列他的罪狀,世祖命押解湖廣處死。
鐵木迭兒,木兒火赤的兒子。曾侍奉世祖。成宗大德年間,任同知宣徽院事,兼通政院使。武宗即位,為宣徽使。至大元年(1308),由江西行省平章政事轉任雲南行省左丞相。兩年後,擅自離職進京。尚書省將他的情況向皇帝作了報告,皇帝要尚書省查究。不久,因有皇太后的旨令出錢贖罪,仍恢復職務。明年正月,武宗逝世,這時仁宗在東宮,認為丞相三寶奴等亂變先朝的傳統章程,將三寶奴處死。任用完澤及李孟為中書平章政事,銳意更張庶務。而皇太后在興聖宮降旨,召鐵木迭兒為相。及仁宗去上都,命鐵木迭兒留守大都。平章完澤等上奏皇上說:“根據慣例,丞相留治北京的,出入都要遮蓋。今右丞相鐵木迭兒在大都居守,時方盛暑,請如過去的慣例,也使他能得到遮蓋的優待。”仁宗同意所請。此年冬天,贈鐵木迭兒曾祖父唆海翊運宣力保大功臣、太尉,謚武烈。贈祖父不憐吉帶推誠保德定遠功臣、太尉,謚忠武,贈父木兒火赤為推忠佐理同德功臣、太師,謚忠貞,兩人都贈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歸德王。
皇慶元年(1312)三月,鐵木迭兒向仁宗上奏說:“我誤蒙皇上的聖恩,提拔為中書,年老且病,雖未能深刻地通達政體,但我總想竭盡忠心,力圖報效,就是這些沒有慣例的事,也不敢不勉勵自己去做。對前中書省的弊政,我也正在更新。現在,只是因為過去列位皇上至德相傳,才有今日的一統天下。但要管理好這個天下,日理萬機,若不整理治理天下的機構和百官,恐怕這個統一的天下會鬆弛解體。所以,自今以後,無論朝夕,都要來處理政務。左右司六部官如有不盡心者,先是口頭疏導;再不改過者,當撤職不再錄用。如有找藉口僥倖得到其他職務的,也不錄用。”仁宗肯定他說的話,但不久,他因病離職。
延..元年(1314),丞相哈散上奏仁宗說“:我出身不是世勛望族,有幸遇到皇上,我才當了宰相。如丞相鐵木迭兒,對當今政治體制老練通達,且曾監修國史,所以,我希望皇上能給他大印,以便他領翰林國史院,軍國重大事務都要讓他參與商議。”仁宗說:“好,你啟奏皇太后,給他大印,有大事必定使他預聞其事。”遂拜開府儀同三司、監修國史、錄軍國重事。數月後,又為中書右丞相,哈散為左丞相。鐵木迭兒上奏仁宗說“:承蒙陛下可憐我,再次提拔我為宰相,我阿諛逢迎,不談主見,就辜負聖恩了。近來,我聽說內侍阻隔上情下達與下情上達的人不少,如不禁止,實難致治。請皇上下令諸司,自今中書政務,不要隨便干預。往時富民於國外經商,多獲厚利。商人越多,則中國貨價值不高,而外國貨反而貴重。今請以江浙右丞曹立領其事,發出十組海船,每組船都有證明書,在它們回國時,則按規定徵稅。如私自出海,沒有證明的海船回來,便要沒收它的貨物。又經費緊張,如不預先規劃,必犯大錯誤。我等和諸老臣商議,都認為:如果動鈔本,則鈔票更加貶值;如新加稅目,則要毒害民眾;如增稅額,則現在比國初已有一倍半了。看來只有預買山東、河間運使管轄的來歲鹽引及各冶鐵貨,或可以滿足今年的用途。另外,江南田糧,往年雖曾經理,多未核實。可從江浙開始,再到江東、江西一帶,應該首先嚴格限額,勵行賞罰,要求田主將實有田畝的清單交官,諸王、駙馬、學校、寺、觀也一樣。並禁私人隱藏民田。貴戚世家,也不能阻礙。請皇上使台臣協助我們做成此事,則國用就足夠了。”仁宗採納所有建議。不久,皇上派使者分行各省,搜括農田,增加稅收,加重剝削,對江右的煩擾很大,以致江西之民蔡五九在寧都作亂,南方騷動,遠近驚懼,於是括田增稅之事只好作罷。
二年,鐵木迭兒上奏說:“天下庶務,雖由中書統處,但按舊制,各省臣也要分工負責。現在,請以錢帛、鈔法、刑名,交給平章李猛、左丞阿卜海牙、參政趙世炎等管理。將糧儲、選法、手工、驛使,委與平章張驢、右丞蕭拜住、參政曹從革等負責。”仁宗便按他的請求發了旨令。七月,仁宗下詔書通告全國,命右丞相鐵木迭兒總宣政院事。十月,晉位太師。十一月,大宗正府向皇上報告說:“歷朝的舊制,凡議重刑,必由蒙古大臣決定。今天,則宜聽於太師右丞相。”仁宗也同意了。
鐵木迭兒既然再次進入中書省,居首相之位,恃勢貪虐,幹了許多壞事。於是蕭拜住自御史中丞為中書右丞,不久,又任平章政事,略有牽製作用。而楊朵兒只自侍御史轉任中丞後,便慨然以糾正鐵木迭兒的罪惡為己任。上都有富人張弼,因殺人而坐牢,鐵木迭兒使家奴威脅留守賀伯顏,要求賀釋放張弼。伯顏是個正派人,當然不會隨便屈服於他的威脅,而朵兒只已經打聽到丞相受張弼賄賂的一些證據,便與拜住、伯顏一道在皇帝面前揭發鐵木迭兒說“:內外監察御史四十餘人,共同彈劾鐵木迭兒凶暴奸貪,陰險毒辣,蒙上欺下,蠹政害民,布置爪牙,威懾朝野。凡可以誣陷好人、貪功利己之事,沒有不做到的。取晉王田千餘畝,奪興教寺後河邊園地三十畝,又奪衛兵牧地二十餘畝。偷吃郊廟供祭祀的馬。接受諸王合兒班答派人送來的鈔十四萬貫,還有寶珠玉帶棉毛地毯幣帛等又計鈔十餘萬貫。又接受杭州永興寺僧章自福賂金一百五十兩。還取得有殺人罪的囚犯張弼鈔五萬貫。自己已經位極人臣,又要領宣政院事,而以自己的兒子八里吉思為院使。他的許多兒子無功於國,卻盡居顯貴。他放縱自己的家奴,欺負官府的僚吏,其危害已不可勝數,致使陰陽不和,山移地震,異災數見,百姓流亡。但他自己卻安然毫無悔改的表示,而他的私家之富,又在阿合馬、桑哥之上。四海積怨已久,都希望對他處以車裂斬首之刑,以快人心。如蒙早日正法,當眾處決,以示天下,才可使後之為臣者知所警戒。”這個奏本一上,仁宗震怒,便下令逮捕審問鐵木迭兒。鐵木迭兒聞訊後便藏於興聖近侍之家,政府有關部門不能前去抓人,仁宗有幾天悶悶不樂,但又怕有違皇太后的旨意,招致皇太后的反感,故僅僅罷免鐵木迭兒的相位便草草了事了。
鐵木迭兒居家沒有超過一年,便又被起用為太子太師。朝野聽到此事,莫不驚駭。參政趙世炎為御史中丞,便率領諸御史歷數其不法之罪數十事,而內外御史陳述其不可輔導東宮者達四十餘人。然而因為有皇太后的庇護,終不能明正其罪。
七年正月二十一日,仁宗去世。再過四天,鐵木迭兒以皇太后的旨意,又再進入中書為右丞相。又過月余,英宗(1321~1323年在位)還在東宮做太子時,鐵木迭兒宣讀皇太后旨,召蕭拜住和朵兒只兩人至徽政院,與徽政院使失里門、御史大夫禿忒哈共同審問兩人,指責他們以前有違反皇太后旨之罪,並要他們服罪。接著,鐵木迭兒又立即入奏太后,據說是太后的旨意,將他們斬首示眾。這一天,白日烏天黑暗,人心震懼。
英宗行將即位,中書省向皇上報告說“:祖宗以來,皇帝登基,中書要率百官稱賀,班首要由皇上指定。”英宗便指定讓鐵木迭兒擔任。及英宗即位後,鐵木迭兒要皇上同意派平章王毅、右丞高窻等勘察在京倉庫所貯的糧食,虧七十八萬石。於是,便要倉官及監察出納的人賠償。各地所貢幣帛如有錯誤,便責令本處官吏中負責此事的人賠償。還立下嚴厲監督的章程,違者要受杖刑。五月,英宗在上都,鐵木迭兒恨留守賀伯顏一向不歸附自己,便上奏說伯顏穿便衣迎皇上詔書是不敬的行為,把他押赴五府共同治罪,最後竟以此為藉口把伯顏殺了,都民為之流涕。
趙世炎時任四川行省平章政事,鐵木迭兒惱怒他過去曾經揭露過自己,在剛入中書為相時,即赴東宮啟奏尚待即位的皇太子英宗,要求派人逮捕世炎,世炎未至。鐵木迭兒又使人暗示世炎,騙說要升他為高官,要求世炎告發反對過鐵木迭兒的人,世炎也不從。至此,鐵木迭兒便誣陷世炎,說他違詔不敬,令法務部門深究,處以極刑。英宗說:“他犯的罪,在大赦之前,應該免罪釋放。”鐵木迭兒說“:過去省台許多人謀害老臣,請您追究這些人。”英宗又說“:事情都發生在大赦之前,又何必再問?”又過數日,鐵木迭兒又對皇上說應當處死世炎的理由,英宗仍不允諾。司法官吏秉承皇太后、鐵木迭兒的意圖,加世炎以莫須有的罪名迫使他自裁,世炎終無所屈,這是由於英宗平素聞其忠良而得免於死。
鐵木迭兒恃其權寵,乘機到處作壞事。只要有人向他瞪一下眼睛,就一定要受到報復。英宗也覺得他攻擊詆毀的人都是先帝的舊臣,也很不高興他的所作所為。乃任拜住為左丞相,把他當作最親密的心腹看待。鐵木迭兒漸見皇上在疏遠他,也可能是心存疑懼,便在家裡病死了。御史蓋繼元、宋翼說他上負國恩,下失民望,在生時雖逃掉了當眾處決,死後還當懲其餘罪。英宗乃命搗毀其所立之碑,撤銷其官爵及封贈,籍沒其家產。
鐵木迭兒之子班丹,知樞密院事。不久,因贓情敗露,不予錄用。另一子瑣南,曾為治書侍御史,後來鐵失弒英宗,瑣南以逆黨罪被殺。
哈麻字士廉,康里人。父禿魯,母為寧宗奶媽,禿魯因而被封為冀國公,加太尉,官階金紫光祿大夫。哈麻與其弟雪雪很早就參加皇宮的禁衛,順帝很喜歡他。哈麻有口才,尤為帝所親信,累遷官為殿中侍御史。雪雪官至集賢學士。帝每到內殿,便與哈麻走“雙陸”棋為戲。一日,哈麻穿新衣侍於帝身邊,帝正在喝茶,便噴茶於哈麻的衣上,哈麻望著帝說“:做天子的人應該這樣做嗎?”帝笑一下就算了。可見,哈麻受帝之寵愛是無與倫比的。
由於帝的寵愛,哈麻聲勢日盛。連藩王、外戚都要送財物賄賂他。不久,因謀害脫脫,出貶安南。後又召入為禮部尚書,很快又遷同知樞密院事。至正初年,脫脫為丞相,其弟也先帖木兒為御史大夫,哈麻便日益趨附於脫脫兄弟門下。及脫脫離開相位,別兒怯不花繼為丞相。別兒怯不花因與脫脫有舊怨,很快便向帝中傷脫脫,哈麻則多次在帝面前竭力救護,使脫脫得免於禍。
以前,別兒怯不花與太平、韓嘉納、禿滿迭兒等十人結為兄弟,情好甚密。及別兒怯不花被撤職,九年,太平為左丞相,韓嘉納為御史大夫,便策劃罷黜哈麻,暗示監察御史斡勒海壽列舉哈麻的罪惡向皇上報告。在列舉的諸罪中,有如受宣讓王等的駝馬諸物的小罪,也有如設帳房於皇上的御帳之後、無君臣之分的大罪,還有以提調寧徽寺為名暢通無阻地出入脫忽思皇后宮闈的無君臣之分的最大的罪。所謂寧徽寺,是掌管脫忽思皇后錢糧的機構。而脫忽思皇后便是皇上的庶母。哈麻知道御史們將會在皇上面前揭發他,便先到帝前辯說自己無罪,說這些事是太平、韓嘉納所摘拾來的。及韓嘉納將御史們所說的話向皇上報告後,帝大怒,斥韓嘉納而拒納。次日,韓又上奏,帝不得已,僅剝奪哈麻與雪雪的官職,遷居草地。斡勒海壽罷監察御史而為陝西廉訪副使。太平罷左丞相而為翰林學士承旨。韓嘉納罷御史大夫而為宣政使,不久,又出京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過一段時間後,脫忽思皇后向皇上哭訴,說御史們彈劾哈麻的事,都是攻擊皇后的。皇帝聽後便發大脾氣,下令奪去海壽一切職務,回家鄉接受禁錮。不久,皇上又恢復脫脫的相位,其弟也先帖木兒也恢復御史大夫職務。又謫太平於陝西,加貪贓罪於韓嘉納,奴兒乾受杖刑後流放致死。別兒怯不花罷官後出居於般陽。禿滿迭兒從中書右丞出京為四川右丞,也被誣告有罪,在中途被處死。其後,哈麻又被召用,而脫脫兄弟更對他感恩戴德。
十二年八月,哈麻拜中書添設右丞。明年正月,正除右丞。時脫脫方信任汝中柏,將他由郎中升為參議中書。自平章政事以下人等,見汝議事,都只能唯唯聽命。獨哈麻性情剛決,有想法就和汝辯論,幾次辯論都不得統一。這樣,汝中柏就在脫脫面前說哈麻的壞話。八月,使哈麻出任宣政院使,位居第三,哈麻由是深恨脫脫。
起初,哈麻曾暗中引見西天僧,向皇帝推薦運氣之術以討好皇帝,皇帝學著做,稱為“演揲兒法”。所謂“演揲兒”,譯成漢語,便是“大喜樂”的意思。哈麻的妹婿集賢學士禿魯帖木兒,也因而有寵於帝。與老的沙、八郎、答剌馬吉的、波迪哇兒..等十人,俱號“倚納”。禿魯帖木兒性情奸狡,得到皇帝的歡心,言聽計從。他也將西蕃僧伽瞞真推薦給皇帝。伽瞞真善於“秘密法”,對帝說:“陛下雖有萬乘之尊,富有四海,也不過只保有這一輩而已,但人生的這一輩能有多久呢?所以,應當接受這種秘密大喜樂禪定。”皇帝又學了。此法也稱“雙修法”。“演揲法”和“秘密”,都是房中術。帝乃下詔書任西天僧為司徒,任西蕃僧為大元國師,這些和尚的徒弟,皆強取民間女子,或四人、或三人貢獻給皇上,稱之為“供養”。於是皇帝每日從事其法,廣取民間婦女,惟淫戲取樂是務。又選采女為十六天魔舞。八郎是帝之諸弟,與其他的號稱“倚納”的人都在皇帝面前縱情放蕩,甚至男女裸體集於一處,稱其所居之室為“皆即兀該”,譯成漢語,即“事事無礙”。君臣淫樂,群僧出入宮廷,無所禁忌,醜聲穢行,著聞於宮廷之外。雖市井之人,也不堪入耳。皇太子年事日長,對禿魯帖木兒的所為深感厭惡,很想把他們趕走,但又辦不到。
十四年秋,脫脫領大軍討高郵,哈麻乘機復入中書為平章政事。脫脫出師時,以汝中柏為治書侍御史,以便輔助也先帖木兒。汝中柏多次說應該排除哈麻,否則必為後患。也先帖木兒不聽。此事給哈麻知道了,恐怕終究不能自保,於是便向皇后奇氏說:“皇太子雖已立了,但冊寶和祭郊廟之禮的儀式之所以沒有舉行,是脫脫兄弟的意思。”皇后頗相信這些話。哈麻又與汪家奴之子桑哥實里、也先帖木兒的門客明理明古等人在皇太子面前說脫脫兄弟的壞話。恰好也先帖木兒患病居家,於是監察御史袁賽因不花領會哈麻的暗示,奏劾也先帖木兒的罪惡,向皇上連上三本,帝始同意所請,下令收御史台印,並令也先帖木兒出都門聽旨。遂以知樞密院事汪家奴為御史大夫。不久,又下詔書列舉脫脫長時間勞師費財之罪,當即在軍中奪了他的軍權,將他安置在淮安。接著,脫脫和也先帖木兒都被貶逐致死,他們的家財、人口沒官,並以也先帖木兒的部分賜給哈麻。
十五年四月,雪雪由知樞密院事拜御史大夫。五月,哈麻遂拜中書左丞相。國家大權,盡歸其兄弟之手了。
明年二月,哈麻既為相,自以為從前向皇上進獻蕃僧是可恥之事,便對自己的父親禿魯說:“我兄弟位居宰輔,應該引導人主走正道,今禿魯帖木兒專媚上以淫褻,天下士大夫必譏笑我,我將有什麼面目見人?以後,我將除掉禿魯帖木兒。現在皇上日趨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長,聰明過人,不如立皇太子為帝而奉皇上為太上皇。”其妹聞知後,歸告其夫。禿魯帖木兒怕皇太子為帝後必先殺自己,於是便把哈麻想立皇太子的事告訴皇上,但因不敢直說哈麻斥責淫褻之事,而改口說是“哈麻立皇太子是因為他認為皇上老了”。帝聽後大驚說:“我的頭未白、齒未落,怎能馬上就說我老了呢?”於是帝便與禿魯帖木兒商討如何除掉哈麻和雪雪的辦法。計畫妥當後,禿魯帖木兒便藏身於尼寺中,次日,帝遣使傳旨給哈麻和雪雪,叫他們不要早朝,要他們呆在家裡聽旨。
御史大夫搠思監便在早朝時向皇上揭發哈麻和雪雪的罪惡,皇上說:“哈麻、雪雪兄弟二人雖有罪,但他們侍奉我的時間長,且與我弟懿瞞質班皇帝實是同奶兄弟,可暫緩其罪,令其出征。”後來,中書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又不停地彈劾哈麻與雪雪等之罪,帝便令哈麻兄弟出城受詔,說要安置哈麻於惠州,安置雪雪於肇州。等到要動身時,又都以杖打死。哈麻死後,沒收了他的家財。也先帖木兒被查封的寶庫,當時雖已賜給哈麻,但實際哈麻並未享用,因查封時發現當時的封條未曾取掉。哈麻兄弟剛剛受到皇上強烈的寵幸,就突然被廢除於外,人們都以為是皇上討厭他暗害脫脫兄弟的原故,而不知其罪蓋由於陰謀反對皇上。哈麻兄弟之死,沒有人憐恤他們。
搠思監,怯烈族人,野先不花之孫,亦憐真之子。早年,性情寬厚,語言不多,都希望他能成大器。泰定初年,承襲父職為宿衛之長,為必..赤怯薛官。至順二年(1331),任內八府宰相。元統(1333~1334)初年,出京為福建宣慰使都元帥。在福建任職三年,政事清明,威惠甚著。後至元三年(1337),任江浙行中書省參知政事,這是管理海運的職務,國家開支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海運方面的收入。這一年,搠思監便是負責這方面的工作。由於他的措置有方,所運的三百餘萬石米都安全到達京師,途中沒有虧損。六年,提升為湖北道肅政廉訪使,還未到任,又改為江浙行省左丞。福建鹽法很久便遭到破壞,皇上下詔書要搠思監前往究察鹽的私賣、盜賣及出納之弊。他到任後,完全弄清楚了當時鹽法的利弊,決心停止鹽法的施行。
至正元年(1341),改為山東肅政廉訪使,二年正月,轉任陝西行台御史中丞。三月,再為中政使。八月調太府卿。四年,拜中書參知政事,接著又升任右丞。六年,調任御史中丞,又任命為翰林學士承旨,很快,再為中丞。由資政使遷宣徽使。九年,除大宗正府也可扎魯火赤,宗王國人都稱讚他辦事精明果斷。接著,再入中書為右丞。十年正月,昇平章政事,官階光祿大夫。十一年十一月,拜御史大夫,進階銀青榮祿大夫。十二年四月,再為中書平章,隨丞相脫脫平定徐州叛亂有功,十三年,再拜御史大夫。不久,又為中書平章。
十四年九月,奉命帶兵到淮南討伐反元起義軍,在戰鬥中身先士卒,流矢傷臉也不為所動。十五年,遷陝西行省平章。又召回京,拜知樞密院事。不久,再任中書平章,兼大司農分司,管理大都留守司及屯田事。有一天,入侍皇上,皇上見其臉上有箭疤,深為感慨,升他為首平章。十六年,再升御史大夫。四月,拜中書左丞相。十七年五月,進升為右丞相。十八年,加太保銜,詔封其曾祖孛魯海為雲王,祖父也先不花為瀛王,父親亦憐真為冀王。
此時,天下越來越不安定,對外方面,軍旅繁興而疆土日削;對內方面,庫藏空虛而用度不繼。而皇上又沉迷女色,不務政事。於是,搠思監久居相位,對大局無所作為,反而公開接受賄賂,貪財之名聲遠揚,國人對此議論紛紛。此年冬,監察御史燕赤不花向皇上劾奏搠思監任用私人朵列及妾弟崔完者帖木兒印造偽鈔。事將敗露,又令朵列自殺以滅口。搠思監畏罪,乃請求解除他的職務,皇帝只下詔收其印綬。御史答里麻失里、王彝仍不停地彈劾此事,帝終不採納。恰好遼陽反元聲勢大張,第二年便起用搠思監為遼陽行省左丞相,前往鎮壓,但未到任。二十年三月,再授中書右丞相職,還為此降詔通告天下。
這時皇上更加厭惡政事,宦官資政院使朴不花乘機竊取權力做壞事。搠思監便與朴不花相勾結,使四方告急的警報及將臣功狀都扣壓下來不讓皇上知道。孛羅帖木兒及擴廓帖木兒各擁強兵於外,搠思監、朴不花便和擴廓帖木兒相勾結,以莫須有的罪名誣陷孛羅帖木兒。二十四年二月,皇上聽信搠思監等的誣告,下詔削奪孛羅帖木兒官爵,且命擴廓帖木兒帶兵前往征討孛羅帖木兒。而宗王不顏帖木兒、禿堅帖木兒等都舉兵和孛羅帖木兒站在一起,向皇上說明孛羅帖木兒無罪。於是,帝又為此下詔書說:“自至正十一年,紅巾軍反元妖賊起事,朝廷曾選命將相,分任其職,朝廷視之如骨幹,一切政事,都委之於他們。沒想到搠思監、朴不花相勾結起來做壞事,阻塞君臣之間的溝通。以致朝外為國效力之臣解甲歸里,朝內的忠良之士遭受無辜。加上他們報憤於私仇,誣陷孛羅帖木兒、老的沙等,說他們圖謀不軌。朕過於信任他們,對他們散布的誣陷不實之辭,未進行調查,便信以為真,調兵征討。孛羅帖木兒自己曾陳詞辯白,但他的奏章被扣壓下來,現在,宗王帖木兒等,仰畏天子顯赫權威,遠道前來申訴,以表達自己的心情,朕惻然同情他們。但搠思監、朴不花還想虛詞掩飾,來蒙欺朕的視聽。朕決定把搠思監放逐到嶺北,讓朴不花流竄甘肅,以平眾憤。對孛羅帖木兒等人的處理全部改正。恢復他們的職務。”這個詔書雖然下達,但搠思監、朴不花仍留京師未動。
四月,孛羅帖木兒派禿堅鐵木兒領兵攻打京師,要求抓到搠思監、朴不花才肯罷兵。皇上不得已,便把兩個人捆起來送給孛羅帖木兒,都被處死了。後來監察御史又上奏皇上“:搠思監假託帝命殺死丞相太平,盜用鈔板,私下起草詔書,隨意任命官吏,賣獄賣官,大量耗費國庫。他前後當政十數年,使天下八省都遭陷落,實是國家的奸臣,應追究其罪惡,即使逢大赦也不能原諒他。過去,奸臣阿合馬死後,還補行剖棺戮屍之刑,現在搠思監之罪,較之阿合馬則有過之而無不及,今他雖死,還必須剖棺戮屍,才為適當。”皇上採納了,但台臣還是控訴不已,於是再沒收其家產,將其子宣徽使觀音奴流竄遠方。
怯烈族四世為丞相的有八人,即使是世臣之家,也很少能與他相比。搠思監雖早年有才望,當了宰相後,人們都希望他有所作為。但他在國家多事之秋,卻懦於國事而貪婪無厭,遂使天下亡亂而不可收拾。議論這段歷史的人,多數認為:元朝的滅亡,搠思監的罪過是其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