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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紀·第一章

宣皇帝諱懿,字仲達,河內溫縣孝敬里人,姓司馬氏。其先出自帝高陽之子重黎,為夏官祝融,歷唐、虞、夏、商,世序其職。及周,以夏官為司馬。其後程柏休父,周宣王時,以世官克平徐方,錫以官族,因而為氏。楚漢間,司馬仰為趙將,與諸侯伐秦。秦亡,立為殷王,都河內。漢以其地為郡,子孫遂家焉。自仰八世,生征西將軍鈞,字叔平。鈞生豫章太守量,字公度。量生潁川太守俊,字元異。俊生京兆尹防,字建公。帝即防之第二子也。少有奇節,聰明多大略,博學洽聞,伏膺儒教。漢末大亂,常慨然有憂天下心。南陽太守同郡楊俊名知人,見帝,未弱冠,以為非常之器。尚書清河崔琰與帝兄朗善,亦謂朗曰:“君弟聰亮明允,剛斷英特,非子所及也。”

漢建安六年,郡舉上計掾。魏武帝為司空,聞而辟之。帝知漢運方微,不欲屈節曹氏,辭以風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堅臥不動。及魏武為丞相,又闢為文學掾,敕行者曰:“若復盤桓,便收之。”帝懼而就職。於是,使與太子游處,遷黃門侍郎,轉議郎、丞相東曹屬,尋轉主簿。從討張魯,言於魏武曰:“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遠爭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若曜威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因此之勢,易為功力。聖人不能違時,亦不失時矣。”魏武曰:“人苦無足,既得隴右,復欲得蜀!”言竟不從。既而從討孫權,破之。軍還,權遣使乞降,上表稱臣,陳說天命。魏武帝曰:“此兒欲踞吾著爐炭上邪!”答曰:“漢運垂終,殿下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之。權之稱臣,天人之意也。虞、夏、殷、周不以謙讓者,畏天知命也。”

魏國既建,遷太子中庶子。每與大謀,輒有奇策,為太子所信重,與陳群、吳質、硃樂號曰四友。遷為軍司馬,言於魏武曰:“昔箕子陳謀,以食為首。今天下不耕者蓋二十餘萬,非經國遠籌也。雖戎甲未卷,自宜且耕且守。”魏武納之,於是務農積穀,國用豐贍。帝又言荊州刺史胡修粗暴,南鄉太守傅方驕奢,並不可居邊。魏武不之察。及蜀將羽圍曹仁於樊,于禁等七軍皆沒,修、方果降羽,而仁圍甚急焉。是時漢帝都許昌,魏武以為近賊,欲徙河北。帝諫曰:“禁等為水所沒,非戰守之所失,於國家大計未有所損,而便遷都,既示敵以弱,又淮沔之人大不安矣。孫權、劉備,外親內疏,羽之得意,權所不願也。可喻權所,令掎其後,則樊圍自解。”魏武從之。權果遣將呂蒙西襲公安,拔之,羽遂為蒙所獲。

魏武以荊州遺黎及屯田在潁川者逼近南寇,皆欲徙之。帝曰:“荊楚輕脫,易動難安。關羽新破,諸為惡者藏竄觀望。今徙其善者,既傷其意,將令去者不敢復還。”從之。其後諸亡者悉復業。及魏武薨於洛陽,朝野危懼。帝綱紀喪事,內外肅然。乃奉梓宮還鄴。

魏文帝即位,封河津亭侯,轉丞相長史。會孫權帥兵西過,朝議以樊、襄陽無谷,不可以禦寇。時曹仁鎮襄陽,請召仁還宛。帝曰:“孫權新破關羽,此其欲自結之時也,必不敢為患。襄陽水陸之沖,禦寇要害,不可棄也。”言竟不從。仁遂焚棄二城,權果不為寇,魏文悔之。及魏受漢禪,以帝為尚書。頃之,轉督軍、御史中丞,封安國鄉侯。

黃初二年,督軍官罷,遷侍中、尚書右僕射。

五年,天子南巡,觀兵吳疆。帝留鎮許昌,改封向鄉侯,轉撫軍、假節,領兵五千,加給事中、錄尚書事。帝固辭。天子曰:“吾於庶事,以夜繼晝,無須臾寧息。此非以為榮,乃分憂耳。”

六年,天子復大興舟師征吳,復命帝居守,內鎮百姓,外供軍資。臨行,詔曰:“吾深以後事為念,故以委卿。曹參雖有戰功,而蕭何為重。使吾無西顧之憂,不亦可乎!”天子自廣陵還洛陽,詔帝曰:“吾東,撫軍當總西事;吾西,撫軍當總東事。”於是帝留鎮許昌。及天子疾篤,帝與曹真、陳群等見於崇華殿之南堂,並受顧命輔政。詔太子曰:“有間此三公者,慎勿疑之。”明帝即位,改封舞陽侯。及孫權圍江夏,遣其將諸葛瑾、張霸並攻襄陽,帝督諸軍討權,走之。進擊,敗瑾,斬霸,並首級千餘。遷驃騎將軍。

太和元年六月,天子詔帝屯於宛,加督荊、豫二州諸軍事。初,蜀將孟達之降也,魏朝遇之甚厚。帝以達言行傾巧,不可任,驟諫,不見聽,乃以達領新城太守,封侯,假節。達於是連吳固蜀,潛圖中國。蜀相諸葛亮惡其反覆,又慮其為患。達與魏興太守申儀有隙,亮欲促其事,乃遣郭模詐降,過儀,因漏泄其謀。達聞其謀漏泄,將舉兵。帝恐達速發,以書喻之曰:“將軍昔棄劉備,託身國家,國家委將軍以疆埸之任,任將軍以圖蜀之事,可謂心貫白日。蜀人愚智,莫不切齒於將軍。諸葛亮欲相破,惟苦無路耳。模之所言,非小事也,亮豈輕之而令宣露,此殆易知耳。”達得書大喜,猶與不決。帝乃潛軍進討。諸將言達與二賊交構,宜觀望而後動。帝曰:“達無信義,此其相疑之時也,當及其未定促決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吳蜀各遣其將向西城安橋、木闌塞以救達,帝分諸將距之。初,達與亮書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聞吾舉事,當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間也,則吾城已固,諸軍足辦。則吾所在深險,司馬公必不自來;諸將來,吾無患矣。”及兵到,達又告亮曰:“吾舉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達於城外為木柵以自固。帝渡水,破其柵,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達甥鄧賢、將李輔等開門出降。斬達,傳首京師。俘獲萬餘人,振旅還於宛。乃勸農桑,禁浮費,南土悅附焉。初,申儀久在魏興,專威疆埸,輒承制刻印,多所假授。達既誅,有自疑心。時諸郡守以帝新克捷,奉禮求賀,皆聽之。帝使人諷儀,儀至,問承制狀,執之,歸於京師。又徙孟達餘眾七千餘家於幽州。蜀將姚靜、鄭他等帥其屬七千餘人來降。時邊郡新附,多無戶名,魏朝欲加隱實。屬帝朝於京師,天子訪之於帝。帝對曰:“賊以密網束下,故下棄之。宜弘以大綱,則自然安樂。”又問二虜宜討,何者為先?對曰:“吳以中國不習水戰,故敢散居東關。凡攻敵,必扼其喉而摏其心。夏口、東關,賊之心喉。若為陸軍以向皖城,引權東下,為水戰軍向夏口,乘其虛而擊之,此神兵從天而墜,破之必矣。”天子並然之,復命屯於宛。

四年,遷大將軍,加大都督、假黃鉞,與曹真伐蜀。帝自西城斫山開道,水陸並進,溯沔而上,至於朐,拔其新豐縣。軍次丹口,遇雨,班師。明年,諸葛亮寇天水,圍將軍賈嗣、魏平於祁山。天子曰:“西方有事,非君莫可付者。”乃使帝西屯長安,都督雍、梁二州諸軍事,統車騎將軍張郃、後將軍費曜、征蜀護軍戴凌、雍州刺史郭淮等討亮。張郃勸帝分軍往雍、郿為後鎮,帝曰:“料前軍獨能當之者,將軍言是也。若不能當,而分為前後,此楚之三軍所以為黥布禽也。”遂進軍隃麋。亮聞大軍且至,乃自帥眾將芟上邽之麥。諸將皆懼,帝曰:“亮慮多決少,必安營自固,然後芟麥。吾得二日兼行足矣。”於是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塵而遁。帝曰:“吾倍道疲勞,此曉兵者之所貪也。亮不敢據渭水,此易與耳。”進次漢陽,與亮相遇,帝列陣以待之。使將牛金輕騎餌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鹵城,據南北二山,斷水為重圍。帝攻拔其圍,亮宵遁。追擊,破之,俘斬萬計。天子使使者勞軍,增封邑。時軍師杜襲、督軍薛悌皆言,明年麥熟,亮必為寇,隴右無谷,宜及冬豫運。帝曰:“亮再出祁山,一攻陳倉,挫衄而反。縱其後出,不復攻城,當求野戰,必在隴東,不在西也。亮每以糧少為恨,歸必積穀,以吾料之,非三稔不能動矣。”於是表徙冀州農夫佃上邽,興京兆、天水、南安監冶。

青龍元年,穿成國渠,築臨晉陂,溉田數千頃,國以充實。

二年,亮又率眾十餘萬出斜谷,壘於郿之渭水南原。天子憂之,遣征蜀護軍秦朗督步騎二萬,受帝節度。諸將欲住渭北以待之,帝曰:“百姓積聚皆在渭南,此必爭之地也。”遂引軍而濟,背水為壘。因謂諸將曰:“亮若勇者,當出武功依山而東,若西上五丈原,則諸軍無事矣。”亮果上原,將北渡渭,帝遣將軍周當屯陽遂以餌之。數日,亮不動。帝曰:“亮欲爭原而不向陽遂,此意可知也。”遣將軍胡遵、雍州刺史郭淮共備陽遂,與亮會於積石,臨原而戰,亮不得進,還於五丈原。會有長星墜亮之壘,帝知其必敗,遣奇兵掎亮之後,斬五百餘級,獲生口千餘,降者六百餘人。時朝廷以亮僑軍遠寇,利在急戰,每命帝持重,以候其變。亮數挑戰,帝不出,因遺帝巾幗婦人之飾。帝怒,表請決戰,天子不許,乃遣骨鯁臣衛尉辛毗杖節為軍師以制之。後亮復來挑戰,帝將出兵以應之,毗杖節立軍門,帝乃止。初,蜀將姜維聞毗來,謂亮曰:“辛毗杖節而至,賊不復出矣。”亮曰:“彼本無戰心,所以固請者,以示武於其眾耳。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豈千里而請戰邪!”帝弟孚書問軍事,帝復書曰:“亮志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決,好兵而無權,雖提卒十萬,已墮吾畫中,破之必矣。”與之對壘百餘日,會亮病卒,諸將燒營遁走,百姓奔告,帝出兵追之。亮長史楊儀反旗鳴鼓,若將距帝者。帝以窮寇不之逼,於是楊儀結陣而去。經日,乃行其營壘,觀其遺事,獲其圖書、糧谷甚眾。帝審其必死,曰:“天下奇才也。”辛毗以為尚未可知。帝曰:“軍家所重,軍書密計、兵馬糧谷,今皆棄之,豈有人捐其五藏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關中多蒺藜,帝使軍士二千人著軟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藜悉著屐,然後馬步俱進。追到赤岸,乃知亮死。審問,時百姓為之諺曰:“死諸葛走生仲達。”帝聞而笑曰:“吾便料生,不便料死故也。”先是,亮使至,帝問曰:“諸葛公起居何如,食可幾米?”對曰:“三四升。”次問政事,曰:“二十罰已上皆自省覽。”帝既而告人曰:“諸葛孔明其能久乎!”竟如其言。亮部將楊儀、魏延爭權,儀斬延,並其眾。帝欲乘隙而進,有詔不許。

三年,遷太尉,累增封邑。蜀將馬岱入寇,帝遣將軍牛金擊走之,斬千餘級。武都氐王苻雙、強端帥其屬六千餘人來降。關東飢,帝運長安粟五百萬斛於京師。

四年,獲白鹿,獻之。天子曰:“昔周公旦輔成王,有素雉之貢。今君受陝西之任,有白鹿之獻,豈非忠誠協符,千載同契,俾乂邦家,以永厥休邪!”及遼東太守公孫文懿反,征帝詣京師。天子曰:“此不足以勞君,事欲必克,故以相煩耳。君度其行何計?”對曰:“棄城預走,上計也。據遼水以距大軍,次計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天子曰:“其計將安出?”對曰:“惟明者能深度彼己,豫有所棄,此非其所及也。今懸軍遠征,將謂不能持久,必先距遼水而後守,此中下計也。”天子曰:“往還幾時?”對曰:“往百日,還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為休息,一年足矣。”是時大修宮室,加之以軍旅,百姓飢弊。帝將即戎,乃諫曰:“昔周公營洛邑,蕭何造未央,今宮室未備,臣之責也。然自河以北,百姓困窮,外內有役,勢不並興,宜假絕內務,以救時急。”

景初二年,帥牛金、胡遵等步騎四萬發自京都。車駕送出西明門。詔弟孚、子師送過溫,賜以谷帛牛酒,敕郡守典農以下皆往會焉。見父老故舊,宴飲累日。帝嘆息,悵然有感,為歌曰:“天地開闢,日月重光。遭遇際會,畢力遐方。將掃群穢,還過故鄉。肅清萬里,總齊八荒。告成歸老,待罪舞陽。”遂進師,經孤竹,越碣石,次於遼水。文懿果遣步騎數萬,阻遼隧,堅壁而守,南北六七十里,以距帝。帝盛兵多張旗幟,出其南,賊盡銳赴之。乃泛舟潛濟以出其北,與賊營相逼,沈舟焚梁,傍遼水作長圍,棄賊而向襄平。諸將言曰:“不攻賊而作圍,非所以示眾也。”帝曰:“賊堅營高壘,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計,此王邑所以恥過昆陽也。古人曰,敵雖高壘,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賊大眾在此,則巢窟虛矣。我直指襄平,則人懷內懼,懼而求戰,破之必矣。”遂整陣而過。賊見兵出其後,果邀之。帝謂諸將曰:“所以不攻其營,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縱兵逆擊,大破之,三戰皆捷。賊保襄平,進軍圍之。初,文懿聞魏師之出也,請救於孫權。權亦出兵遙為之聲援,遺文懿書曰:“司馬公善用兵,變化若神,所向無前,深為弟憂之。”會霖潦,大水,平地數尺,三軍恐,欲移營。帝令軍中敢有言徙者斬。都督令史張靜犯令,斬之,軍中乃定。賊恃水,樵牧自若。諸將欲取之,皆不聽。司馬陳圭曰:“昔攻上庸,八部並進,晝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堅城,斬孟達。今者遠來而更安緩,愚竊惑焉。”帝曰:“孟達眾少而食支一年,吾將士四倍於達而糧不淹月,以一月圖一年,安可不速?以四擊一,正令半解,猶當為之。是以不計死傷,與糧競也。今賊眾我寡,賊飢我飽,水雨乃爾,功力不設,雖當促之,亦何所為。自發京師,不憂賊攻,但恐賊走。今賊糧垂盡,而圍落未合,掠其牛馬,抄其樵採,此故驅之走也。夫兵者詭道,善因事變。賊憑眾恃雨,故雖飢困,未肯束手,當示無能以安之。取小利以驚之,非計也。”朝廷聞師遇雨,鹹請召還。天子曰:“司馬公臨危制變,計日擒之矣。”既而雨止,遂合圍。起土山地道,楯櫓鉤橦,發矢石雨下,晝夜攻之。時有長星,色白,有芒鬣,自襄平城西南流於東北,墜於梁水,城中震懾。文懿大懼,乃使其所署相國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降,請解圍而縛。不許,執建等,皆斬之。檄告文懿曰:“昔楚鄭列國,而鄭伯猶肉袒牽羊而迎之。孤為王人,位則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圍退舍,豈楚鄭之謂邪!二人老耄,必傳言失旨,已相為斬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決者來。”文懿復遣侍中衛演乞克日送任。帝謂演曰:“軍事大耍有五,能戰當戰,不能戰當守,不能守當走,餘二事惟有降與死耳。汝不肯面縛,此為決就死也,不須送任。”文懿攻南圍突出,帝縱兵擊敗之,斬於梁水之上星墜之所。既入城,立兩標以別新舊焉。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餘人皆殺之,以為京觀。偽公卿已下皆伏誅,戮其將軍畢盛等二千餘人。收戶四萬,口三十餘萬。初,文懿篡其叔父恭位而囚之。及將反,將軍綸直、賈范等苦諫,文懿皆殺之。帝乃釋恭之囚,封直等之墓,顯其遺嗣。令曰:“古之伐國,誅其鯨鯢而已,諸為文懿所詿誤者,皆原之。中國人慾還舊鄉,恣聽之。”時有兵士寒凍,乞襦,帝弗之與。或曰:“幸多故襦,可以賜之。”帝曰:“襦者官物,人臣無私施也。”乃奏軍人年六十已上者罷遣千餘人,將吏從軍死亡者致喪還家。遂班師。天子遣使者勞軍於薊,增封食昆陽,並前二縣。初,帝至襄平,夢天子枕其膝,曰:“視吾面。”俯視有異於常,心惡之。先是,詔帝便道鎮關中;及次白屋,有詔召帝,三日之間,詔書五至。手詔曰:“間側息望到,到便直排閣入,視吾面。”帝大遽,乃乘追鋒車晝夜兼行,自白屋四百餘里,一宿而至。引入嘉福殿臥內,升御床。帝流涕問疾,天子執帝手,目齊王曰:“以後事相托。死乃復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見,無所復恨矣。”與大將軍曹爽並受遺詔輔少主。及齊王即帝位,遷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與爽各統兵三千人,共執朝政,更直殿中,乘輿入殿。爽欲使尚書奏事先由己,乃言於天子,徙帝為大司馬。朝議以為前後大司馬累薨於位,乃以帝為太傅。入殿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如漢蕭何故事。嫁娶喪葬取給於官,以世子師為散騎常侍,子弟三人為列侯,四人為騎都尉。帝固讓子弟官不受。

魏正始元年春正月,東倭重譯納貢,焉耆、危須諸國,弱水以南,鮮卑名王,皆遣使來獻。天子歸美宰輔,又增帝封邑。初,魏明帝好修宮室,制度靡麗,百姓苦之。帝自遼東還,役者猶萬餘人,雕玩之物動以千計。至是皆奏罷之,節用務農,天下欣賴焉。

二年夏五月,吳將全琮寇芍陂,硃然、孫倫圍樊城,諸葛瑾、步騭掠柤中,帝請自討之。議者鹹言,賊遠來圍樊,不可卒拔。挫于堅城之下,有自破之勢,宜長策以御之。帝曰:“邊城受敵而安坐廟堂,疆場騷動,眾心疑惑,是社稷之大憂也。”六月,乃督諸軍南征,車駕送出津陽門。帝以南方暑濕,不宜持久,使輕騎挑之,然不敢動。於是休戰士,簡精銳,募先登,申號令,示必攻之勢。吳軍夜遁走,追至三州口,斬獲萬餘人,收其舟船軍資而還。天子遣侍中常侍勞軍於宛。秋七月,增封食郾、臨潁,並前四縣,邑萬戶,子弟十一人皆為列侯。帝勛德日盛,而謙恭愈甚。以太常常林鄉邑舊齒,見之每拜。恆戒子弟曰:“盛滿者道家之所忌,四時猶有推移,吾何德以堪之。損之又損之,庶可以免乎?”

三年春,天子追封,謚皇考京兆尹為舞陽成侯。三月,奏穿廣漕渠,引河入汴,溉東南諸陂,始大佃於淮北。先是,吳遣將諸葛恪屯皖,邊鄙苦之,帝欲自擊恪。議者多以賊據堅城,積穀,欲引致官兵,今懸軍遠攻,其救必至,進退不易,未見其便。帝曰:“賊之所長者水也,今攻其城,以觀其變。若用其所長,棄城奔走,此為廟勝也。若敢固守,湖水冬淺,船不得行,勢必棄水相救,由其所短,亦吾利也。”

四年秋九月,帝督諸軍擊諸葛恪,車駕送出津陽門。軍次於舒,恪焚燒積聚,棄城而遁。帝以滅賊之耍,在於積穀,乃大興屯守,廣開淮陽、百尺二渠,又修諸陂於潁之南北,萬餘頃。自是淮北倉庾相望,壽陽至於京師,農官屯兵連屬焉。

五年春正月,帝至自淮南,天子使持節勞軍。尚書鄧揚、李勝等欲令曹爽建立功名,勸使伐蜀。帝止之,不可,爽果無功而還。

六年秋八月,曹爽毀中壘中堅營,以兵屬其弟中領軍羲,帝以先帝舊制禁之不可。冬十二月,天子詔帝朝會乘輿升殿。

七年春正月,吳寇柤中,夷夏萬餘家避寇北渡沔。帝以沔南近賊,若百姓奔還,必復致寇,宜權留之。曹爽曰:“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非長策也。”帝曰:“不然。凡物致之安地則安。危地則危。故兵書曰‘成敗,形也;安危,勢也’。形勢,御眾之耍,不可以不審。設令賊以二萬人斷沔水,三萬人與沔南諸軍相持,萬人陸梁柤中,將何以救之?”爽不從,卒令還南。賊果襲破柤中,所失萬計。

八年夏四月,夫人張氏薨。曹爽用何晏、鄧揚、丁謐之謀,遷太后於永寧宮,專擅朝政,兄弟並典禁兵,多樹親黨,屢改制度。帝不能禁,於是與爽有隙。五月,帝稱疾不與政事。時人為之謠曰:“何、鄧、丁,亂京城。”

九年春三月,黃門張當私出掖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與曹爽為伎人。爽、晏謂帝疾篤,遂有無君之心,與當密謀,圖危社稷,期有日矣。帝亦潛為之備,爽之徒屬亦頗疑帝。會河南尹李勝將蒞荊州,來候帝。帝詐疾篤,使兩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進粥,帝不持杯飲,粥皆流出霑胸。勝曰:“眾情謂明公舊風發動,何意尊體乃爾!”帝使聲氣才屬,說“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當屈并州,并州近胡,善為之備。恐不復相見,以子師、昭兄弟為托。”勝曰:“當還忝本州,非并州。”帝乃錯亂其辭曰:“君方到并州。”勝復曰:“當忝荊州。”帝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還為本州,盛德壯烈,好建功勳!”勝退告爽曰:“司馬公尸居餘氣,形神已離,不足慮矣。”他日,又言曰:“太傅不可復濟,令人愴然。”故爽等不復設備。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謁高平陵,爽兄弟皆從。是日,太白襲月。帝於是奏永寧太后,廢爽兄弟。時景帝為中護軍,將兵屯司馬門。帝列陣闕下,經爽門。爽帳下督嚴世上樓,引弩將射帝,孫謙止之曰:“事未可知。”三注三止,皆引其肘不得發。大司農桓范出赴爽,蔣濟言於帝曰:“智囊往矣。”帝曰:“爽與范內疏而智不及,駑馬戀棧豆,必不能用也。”於是假司徒高柔節,行大將軍事,領爽營,謂柔曰:“君為周勃矣。”命太僕王觀行中領軍,攝羲營。帝親帥太尉蔣濟等勒兵出迎天子,屯於洛水浮橋,上奏曰:“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於御床,握臣臂曰‘深以後事為念’。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典,內則僭擬,外專威權。群官耍職,皆置所親;宿衛舊人,並見斥黜。根據盤牙,縱恣日甚。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專共交關,伺候神器。天下洶洶,人懷危懼。陛下便為寄坐,豈得久安?此非先帝詔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前言。昔趙高極意,秦是以亡;呂霍早斷,漢祚永延。此乃陛下之殷鑑,臣授命之秋也。公卿群臣皆以爽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皇太后,皇太后敕如奏施行。臣輒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各以本官侯就第,若稽留車駕,以軍法從事。臣輒力疾將兵詣洛水浮橋,伺察非常。”爽不通奏,留車駕宿伊水南,伐樹為鹿角,發屯兵數千人以守。桓范果勸爽奉天子幸許昌,移檄征天下兵。爽不能用,而夜遣侍中許允、尚書陳泰詣帝,觀望風旨。帝數其過失,事止免官。泰還以報爽勸之通奏。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諭爽,指洛水為誓,爽意信之。桓范等援引古今,諫說萬端,終不能從。乃曰:“司馬公正當欲奪吾權耳。吾得以侯還第,不失為富家翁。”范拊膺曰:“坐卿。滅吾族矣!”遂通帝奏。既而有司劾黃門張當,並發爽與何晏等反事,乃收爽兄弟及其黨與何晏、丁謐、鄧揚、畢軌、李勝、桓范等誅之。蔣濟曰:“曹真之勛,不可以不祀。”帝不聽。初,爽司馬魯芝、主簿楊綜斬關奔爽。及爽之將歸罪也,芝、綜泣諫曰:“公居伊周之任,挾天子,杖天威,孰敢不從?舍此而欲就東市,豈不痛哉!”有司奏收芝、綜科罪,帝赦之,曰:“以勸事君者。”二月,天子以帝為丞相,增封潁川之繁昌、鄢陵、新汲、父城,並前八縣,邑二萬戶,奏事不名。固讓丞相。冬十二月,加九錫之禮,朝會不拜。固讓九錫。

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帝立廟於洛陽,置左右長史,增掾屬、舍人滿十人,歲舉掾屬任御史、秀才各一人,增官騎百人,鼓吹十四人,封子肜平樂亭侯,倫安樂亭侯。帝以久疾不任朝請,每有大事,天子親幸第以諮訪焉。兗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凌貳於帝,謀立楚王彪。

三年春正月,王凌詐言吳人塞塗水,請發兵以討之。帝潛知其計,不聽。夏四月,帝自帥中軍,泛舟沿流,九日而到甘城。凌計無所出,乃迎於武丘,面縛水次,曰:“凌若有罪,公當折簡召凌,何苦自來邪!”帝曰:“以君非折簡之客故耳。”即以凌歸於京師。道經賈逵廟,凌呼曰:“賈梁道!王凌是大魏之忠臣,惟爾有神知之。”至項,仰鴆而死。收其餘黨,皆夷三族,並殺彪。悉錄魏諸王公置於鄴,命有司監察,不得交關。天子遣侍中韋誕持節勞軍於五池。帝至自甘城,天子又使兼大鴻臚、太僕庾嶷持節,策命帝為相國,封安平郡公,孫及兄子各一人為列侯,前後食邑五萬戶,侯者十九人。固讓相國、郡公不受。六月,帝寢疾,夢賈逵、王凌為祟,甚惡之。秋八月戊寅,崩於京師,時年七十三。天子素服臨吊,喪葬威儀依漢霍光故事,追贈相國、郡公。弟孚表陳先志,辭郡公及韞輬車。九月庚申,葬於河陰,謚曰文貞,後改諡文宣。先是,預作終制,於首陽山為土藏,不墳不樹;作顧命三篇,斂以時服,不設明器,後終者不得合葬。一如遺命。晉國初建,追尊曰宣王。武帝受禪,上尊號曰宣皇帝,陵曰高原,廟稱高祖。

帝內忌而外寬,猜忌多權變。魏武察帝有雄豪志,聞有狼顧相。欲驗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顧,面正向後而身不動。又嘗夢三馬同食一槽,甚惡焉。因謂太子丕曰:“司馬懿非人臣也,必預汝家事。”太子素與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於是勤於吏職,夜以忘寢,至於芻牧之間,悉皆臨履,由是魏武意遂安。及平公孫文懿,大行殺戮。誅曹爽之際,支黨皆夷及三族,男女無少長,姑姊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既而竟遷魏鼎雲。明帝時,王導侍坐。帝問前世所以得天下,導乃陳帝創業之始,用文帝末高貴鄉公事。明帝以面覆床曰:“若如公言,晉祚復安得長遠!”跡其猜忍,蓋有符於狼顧也。

制曰:夫天地之大,黎元為本。邦國之貴,元首為先。治亂無常,興亡有運。是故五帝之上,居萬乘以為憂;三王已來,處其憂而為樂。競智力,爭利害,大小相吞,強弱相襲。逮乎魏室,三方鼎峙,干戈不息,氛霧交飛。宣皇以天挺之姿,應期佐命,文以纘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賢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測,性寬綽而能容,和光同塵,與時舒捲,戢鱗潛翼,思屬風雲。飾忠於已詐之心,延安於將危之命。觀其雄略內斷,英猷外決,殄公孫於百日,擒孟達於盈旬,自以兵動若神,謀無再計矣。既而擁眾西舉,與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無鬥志,遺其巾幗,方發憤心。杖節當門,雄圖頓屈,請戰千里,詐欲示威。且秦蜀之人,勇懦非敵,夷險之路,勞逸不同,以此爭功,其利可見。而返閉軍固壘,莫敢爭鋒,生怯實而未前,死疑虛而猶遁,良將之道,失在斯乎!文帝之世,輔翼權重,許昌同蕭何之委,崇華甚霍光之寄。當謂竭誠盡節,伊傅可齊。及明帝將終,棟樑是屬,受遺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託,曾無殉生之報。天子在外,內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誅戮,貞臣之體,寧若此乎!盡善之方,以斯為惑。夫征討之策,豈東智而西愚?輔佐之心,何前忠而後亂?故晉明掩面,恥欺偽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業。古人有云:“積善三年,知之者少,為惡一日,聞於天下。”可不謂然乎!雖自隱過當年,而終見嗤後代。亦猶竊鐘掩耳,以眾人為不聞;銳意盜金,謂市中為莫睹。故知貪於近者則遺遠,溺於利者則傷名;若不損己以益人,則當禍人而福己。順理而舉易為力,背時而動難為功。況以未成之晉基,逼有餘之魏祚?雖復道格區宇,德被蒼生,而天未啟時,寶位猶阻,非可以智競,不可以力爭,雖則慶流後昆,而身終於北面矣。

譯文

宣皇帝名懿,字仲達,河南溫縣招賢鎮人,姓旦墾。他的祖先是帝直鹽之子重整的後代,即夏官祝融。經歷了唐、虞、夏、商各朝,承襲這一官職。到了周朝,改稱夏官為司馬。其後代猩伯叢塞,在旦宣工時,以世襲官職的身份攻克平定了徐方,被恩賜司馬作族姓。因此塱墨就成了他們的姓氏。楚、漢之際,司馬印是壹回的將領,與諸侯軍一起討伐塞國。秦國滅亡後,被立為:目逗,立王都於弛。齟把其地定為郡,於是子孫後代就長住於此。從司馬,以下第八世孫,出了位征西將軍司馬鉤,字叔平。司馬鉤生邀童太守旦墾量,字公僅。旦旦量生垣貝太守旦墾垡,字五墾。司壓垡生塞逃尹司墾墮,字建公。宣童就是司壓墮的第二個兒子。宣童年輕時就有非凡的氣節,聰明豪放而多有遠大的志向,博學多聞,傾心儒教。漢末天下大亂,宣童常常感慨而有憂天下之心。同郡人南陽太守盪魚以善於識別人才聞名,見到了宣帝,當時宣童尚未成年,他認為宣童是不同尋常的棟樑之材。擔任尚書的清河人崔琰輿宣帝的哥哥司馬朗是朋友,也曾對司馬朗說:“您弟弟聰穎而明哲誠信,處事果斷才能出眾,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濩建室六年,郡中推舉上計掾的人選。當時鹽亘造萱邀任司空,聽說了宣帝的名聲就徵召他。宣童明白濩的命運正值衰微,不願意失節屈從笪盪,就以有風痹病不能正常飲食起居為由而推辭。魏亘墮派入夜間秘密前去刺探情況,宣童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魏武帝任丞相時,又召宣帝為文學掾,並對派去的人命令道:“如果他再藉辭推託,就把他收監入獄。”宣帝害怕而任職。從此魏武帝命宣帝隨時陪伴太子,升任黃門侍郎,又改任議郎、丞相束曹屬,不久轉任主簿。

宣帝跟隨曹操去討伐張魯,對魏武帝進言道:“劉備以欺詐和武力俘虜了劉璋,蜀人尚未歸附就出兵遠方去爭奪江陵,這個機會不能錯過。現在如果我們到漢中去陳兵顯威,益州就會驚慌,乘機進軍兵臨城下,勢必土崩瓦解。由此之勢,很容易建立功業。聖人不能違逆天時,也不能喪失時機。”魏武帝說:“人就苦於沒有滿足,已經奪取了隴西,還想得到蜀!”最終沒有聽從宣帝的意見。不久宣帝又隨從曹操去征討孫權,大破孫軍。軍旅凱鏇,孫權派使者來乞求歸順,奉上奏表稱臣,並陳述這是天命所歸。魏武帝說:“這個小子是想把我放在爐火上烤啊!”宣帝回答說:“漢的國運已經臨近終結,而丞相擁有十分之九的天下,並據此事奉天子。孫權稱臣,正是天人共同的意願。虞、夏、殷、周各朝之所以不謙讓推辭的原因,正是由於敬畏上天而知天意啊。”

魏國建立之後,宣帝升任為太子中庶子。每當參與重大決策,總有良謀,得到太子的信任器重,與陳群、吳質、朱鑠號稱四友。

宣帝升任軍司馬,對魏武帝說:“古代箕子論及治國之計,提出民以食為天。現在全國不從事農業生產的人大約有二十多萬,這不是治國的長遠之計。雖然戰事尚未平息,但也應該一邊種地一邊戍守。”魏武帝採納了這個意見,從此致力於務農積糧,國家的財物豐富充足。宣帝又上奏指出荊州刺史胡脩對民殘暴,南鄉太守傅方驕逸奢侈,都不可任官居邊防。魏武帝沒有查處他們。等到蜀國大將關羽在樊地圍困了曹仁,于禁等七軍全軍覆沒,胡脩、傅方果然投降了關羽,致使曹仁被圍更加危急。

這時漢帝以許昌為國都,魏武帝認為許昌距敵太近,希望遷到黃河以北。宣帝勸諫道:“于禁等部被水所敗,並不是作戰防守失策,遣對於國家的大局沒有損害,而輕率遷都,不但向敵人顯現出我們軟弱,而且還會造成淮河、沔水一帶軍民的極度不安。孫權、劉備,外表親近而內心疏離,關羽勝利得志,正是孫權所不希望的。可以向孫權說明,讓他牽制住關羽的後方,那么樊地的圍困自然就解除了。”魏武帝聽從了這一意見。孫權果然派大將呂蒙向西進襲公安,攻占了公安後,關羽終於被呂蒙所害。

魏武帝認為荊州地方的遣民和在穎川屯田戍邊的百姓太靠近南敵,想把他們全部遷走。宣帝說:“荊楚之人輕率,容易騷動而難以安撫。關羽剛被擊潰,各種為非作歹之徒藏匿逃竄觀望。現在命令那些良善之輩遷徙,不僅傷害了他們的感情,也將使那些逃亡在外的人不敢回歸故里。”魏武帝聽從了這個意見。這以後流亡者都回鄉從事本業。

魏武帝在洛陽去世時,朝野驚懼。宣帝主持喪事,使朝廷內外肅然有序。便親奉靈柩回到鄴。

魏文帝即位之後,封宣帝為河津亭侯,又轉為丞相長史。適值孫權領兵向西進軍,朝廷商討認為樊、襄陽沒有積糧,不能以此地抵禦敵人。當時曹仁鎮守襄陽,希望把曹仁召回宛地。宣帝說:“孫權最近擊敗了關羽,這正是他想主動交結的時候,一定不敢侵犯。襄陽是水陸交通的要道,抵禦敵人的要害之地,不能放棄。”最終沒聽從。於是曹仁焚燒放棄了兩城,孫權果然沒侵犯,魏文帝很後悔。

墊接受漢的禪讓之後,任命宣帝為尚書。不久,又改任督軍、御史中丞,封為安國鄉侯。

莖翅二年,罷免了督軍的職務,升任侍中、尚書右僕射。

五年,天子南巡,在吳國邊境檢閱軍隊。宣童留下鎮守羞旦,改封為血塑堡,改授撫軍、假節,統領五千士卒,加給事中、錄尚書事。宣帝堅決推辭。天子說:“我因為眾多瑣事,日以繼夜,沒有片刻安寧休息。這並不是榮耀,是替我分憂而已。”

六年,天子又大興水軍征討吳國,又命令宣帝留守,內鎮撫百姓,外供給軍用物資。臨出發時,下詔書說:“我深深擔憂後方之事,所以委託給你。曹參雖有戰功,但蕭何更為重要。能讓我沒有後顧之憂,不是很好嗎!”天子從廣陵返回洛陽,命令宣帝道:“我在東邊,你應該總管西邊之事;我在西邊,你應該總管東邊之事。”於是宣帝留下鎮守許昌。

天子病重,宣帝輿曹真、陳群等人在崇華殿的南堂拜見天子,一起接受臨終遣命輔政。詔令太子說:“有離間逭三位大人的話,千萬不要起疑心。”明帝即位之後,改封宣帝為舞陽侯。

孫權圍困江夏,派遣大將諸葛瑾、張霸一起攻打襄陽,宣帝督領各軍討伐孫權,打退了吳軍。進軍追擊,又打敗了諸葛瑾,殺死了張霸,共殺死一千多敵軍將士。宣帝改任驃騎將軍。

太和元年六月,天子令宣帝在宛地駐守,加都督荊州、豫州二州諸軍事。

當初,蜀將孟達投降之時,魏朝待他非常優厚。宣帝認為孟達的言行狡詐不可信任,屢次進諫不被接受,就任命孟達為新城太守,封侯爵,假節。孟達於是連吳安蜀,圖謀中原。蜀丞相諸葛亮討厭他反覆無常,又擔心他為禍患。孟達輿魏興太守申儀有矛盾,諸葛亮想讓他興兵舉事,就派郭模假裝投降,到申儀那襄,泄露孟達的陰謀。盂達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泄露,就準備舉兵作亂。宣帝恐怕孟達馬上發兵,就寫信曉諭他說:“將軍從前背棄了劉備,託身於國家,國家把守衛邊防的重任交付給你,把謀取蜀國的大事委派給你,可以說此心輿太陽一樣光明磊落。蜀人中不論是愚笨的還是聰明的,沒有不切齒痛恨將軍的。諸葛亮想打垮我們,苦於沒有辦法。郭護所說的話,不是小事,厘姜亮豈能輕易泄露,這是很容易明白的。”孟達收到信後非常高興,舉兵之事猶豫不決。宣帝於是秘密發兵前去征討。將軍們認為孟達與二敵勾結,應該先觀望然後再行動。宜帝說:“孟達不講信義,現在正是他們彼此懷疑之時,應該趁他沒有下決心之前促使他下決心。”於是加快速度,日夜兼程,八天就趕到他的城下。吳、蜀各自派遣將士前往西城安橋、木闌塞來援救孟達,宣帝分派諸將抵抗。

當初,孟達給諸葛亮寫信說:“宛離洛八百里,離我一千二百里,聽到我準備舉兵的訊息,他應該先上奏天子,這樣來回往返,就得一個月的時間,那時我城已堅固,軍馬足可以對付。而且我逭裹偏遠險阻,司馬公肯定不會親自來;其他將領來,我就不怕了。”等到大軍已到,孟達又通報諸葛亮說:“我興兵舉事僅八天,而敵已兵臨城下,怎么這么神速啊!”上庸城三面臨水,孟達在城外修建木柵自守。宣帝人馬渡河,攻進木柵,直逼城下。分八路人馬攻城,打了十六天,孟達的外甥鄧賢、大將李輔等人打開城門出來投降。宣帝殺了孟達,把首級送到京師。俘獲了一萬多人,收軍返回到宛。於是鼓勵農耕養蠶,禁止奢侈浪費,南方很高興地歸附。

當初,申儀長時間地駐守在魏興,在邊境專權,動輒就說秉承旨意而私刻印章,都是非正式委任。孟達被殺之後,自己已有疑心。當時各郡守臣因為宣帝新得勝,紛紛送禮表示祝賀,都收下了。宣帝讓人勸導申儀,申儀來到之後,詢問假傳聖旨的情況,將他拘捕,送到京師。又將孟達餘眾七千多家流放到幽州。蜀將姚靜、鄭他等統領部下七千多人前來投降。

當時邊境各郡剛歸順,大多沒有戶籍名簿,魏朝想加以核實,囑託宣帝來京城朝見。天子向宣帝詢問,宣帝答道:“敵方用嚴法統治百姓,所以百姓背棄了他。應該根據大法加以寬待,自然可安居樂業。”又問二敵都應該征討,以何國為先?回答說:“吳國認為中原之人不習水戰,所以敢散居在束關。凡是攻擊敵人,一定要扼其咽喉搗其心臟。夏口、束關,是吳的心臟咽喉。如果派遣陸軍向皖城進發,引孫權束下,再派遣水戰軍進軍夏,乘虛攻打他們,這就像是神兵從天而降,一定能打敗他們。”天子都認為很有道理,又命令宣帝屯兵於宛。

四年,升大將軍,加大都督、假黃鈸,與曹真一起討伐璽厘。宣童從酉越劈山開道,水陸兩軍並進,逆沔水而上,直到朐腮,攻下新豐縣。部隊駐屯丹口,碰上大雨,回軍。

第二年,諸葛亮進犯天水,把將軍賈嗣、魏平圍困在祁山。天子說:“西方有了戰事,除了你沒有可以託付的人。”於是讓宣帝向西駐守在長安,都督雍州、涼州諸軍事,率領車騎將軍張郃、後將軍費曜、征蜀護軍戴浚、雍州刺史郭淮等人討伐諸葛亮。張郃勸宣帝分軍駐屯在雍、郡在後指揮,宣帝說:“如果料知前軍能獨自抵擋住敵軍,將軍你的意見很對。如果不能抵擋,而兵分為前後兩部,造就是楚的三軍之所以被黥布所消滅的原因。”於是進軍喻麋。諸葛亮聽說大軍就要到了,就親自率領眾將士收割上邦的小麥。各位將領都很害怕,宣帝說:“諸葛亮多顧慮而少決斷,一定會安營自守,然後割麥,我們有兩天時間日夜兼程就足夠了。”於是輕裝前進日夜行軍,諸葛亮望塵而逃。宣帝說:“我們兼程行軍十分疲勞,這是通曉軍事的人所希望的。厘姜台不敢占據沮塞,這很容易對付。”進軍駐於漢陽,與諸葛亮相遇,宣帝列陣迎戰蜀軍。派大將牛金以輕騎兵引誘蜀軍,兩軍剛一交戰諸葛奎就撤退,追到空汕。譴姜台屯兵盧塑,占據了南北二山,截斷了水源作包圍圈。宣帝進攻突破了他的包圍圈,諸葛亮趁夜逃跑,又追擊打敗了他,俘獲斬殺一萬多人。天子派人慰勞軍隊,增加封邑。

當時軍師杜襲、督軍薛悌都說明年麥熟時,盜墓毫一定會進犯,朧西沒有糧食,應該在冬季預先運去。宣帝說:“諸葛亮再出祁山,一攻陳盒,挫敗而返回。即使他以後再來,也不會攻城,肯定希望野戰,一定在隴束,不會在西。諸葛亮常常因為糧食不足而無可奈何,回去後肯定會積攢糧食,根據我的推測,不經過三年他不會有行動。”於是上奏把冀州的農夫遷到上邦,加強京兆、天水、南安的監督和管理。

壹違元年,鑿通了成國渠,修築了墮置壓,灌溉了數千頃土地,國庫由此而富足充實。

二年,諸葛亮又率領十多萬軍隊出斜谷,在鄘地的渭水以南平原屯兵。天子很擔心,派遣征蜀護軍秦朗督領步兵騎兵兩萬人,接受宣帝的指揮。諸將想在渭北迎戰,宣帝說:“百姓都在遭南聚集,這裹是必爭之地。”於是率軍渡水,背水為營。接著對諸將說:“諸葛亮若是勇敢的人,應該從武功出發,順著山勢向東進軍。如果西上五丈原,那么各路軍馬就都平安。”諸葛亮果然上了平原,準備北渡渭水,宣帝派遣將軍周當在陽遂引誘蜀軍。一連幾天,諸葛亮沒有動靜。宣帝說:“諸葛亮想爭奪平原而不去陽遂,他的意圖可以知道了。”派遣將軍胡遵、雍州刺史郭淮共同警戒陽遂,和諸葛亮在積石相遇。臨近平原開戰,諸葛亮無法前進,返回到五丈原。碰上有彗星墜落在諸葛亮的營內,宣帝知道他一定會失敗,派遣奇兵牽制諸葛亮的後部,斬殺五百多人,活捉一千餘人,投降的有六百餘人。

當時朝廷認為諸葛亮是僑居江南的遠敵,利於速戰速決,常令宣帝要持重,以等待其變化。諸葛亮多次挑戰,宣帝均不出戰,於是諸葛亮送給宜帝女人的衣飾。宣帝大怒,上表請求決戰,天子不同意,派正直之臣衛尉辛毗手持符節任軍師來制止宣帝。後來諸葛亮又來挑戰,宣帝準備出兵應戰,辛毗手持符節立於軍門,宣帝才罷休。當初,蜀將姜維聽說辛毗前來,對諸葛亮說:“辛毗持節前來,敵寇不會再出戰了。”諸葛亮說:“他本來就沒有出戰之意,所以堅決請戰的原因,不過是在其兵眾面前顯示他的勇猛罷了。大將在軍中,君命是可以不接受的,如果真能對付我,豈用遠隔千里去請戰呢!”

宣帝的弟弟司馬孚寫信請教軍事,宣帝回信道:“諸葛亮志向遠大而沒有機遇,多謀少決斷,喜好用兵但沒有權,雖然率領十萬士卒,但已墮入到我的圈套之中,打敗他們必定無疑。”與諸葛亮對峙了一百多天,適逢諸葛亮生病去世,諸將焚燒營壘悄悄逃走,百姓奔走相告,宣帝出兵追擊。諸葛亮的長史楊儀反轉軍旗鳴鼓進軍,好像是要迎戰宣帝的樣子。宣帝認為窮寇不宜追,於是楊儀結陣而去。遇了幾天,宣帝來到諸葛亮的營壘,察看他們遣下的東西,繳獲了很多圖書、糧草。宣帝確定諸葛亮死了,說:“真是天下的奇才。”辛毗認為還不能確定。宣帝說:“軍家所重視的,是軍事文書和機密、兵馬糧草,現在都丟棄了,難道有丟棄了自己的五臟還能活著的人嗎?應該馬上追擊。”關中多蒺藜,宣帝命二千軍士穿著軟底平跟的木屐前進,蒺藜全扎在木屐上,然後騎兵步兵一起進發。追到赤岸,知道了諸葛亮去世的確實訊息。當時百姓對此事編了諺語說:“死諸葛亮嚇跑活司馬仲達。”宣帝聽後笑著說:“因為我善於料知其生,不善於料知其死之故。”

在此之前,諸葛亮曾派使者來,宣帝問道:“諸葛公生活起居怎么樣?能吃多少飯?”回答說:“能吃三四升。”然後又問政事,回答說:“凡處罰二十以上的都要親自過問。”宣帝後來對別人說:“諸葛孔明怎么能活得長久呢!”最後如他所言。諸葛亮的部將楊儀、魏延爭權,楊儀殺了魏延,吞併了他的軍隊。宣帝想乘機進軍,詔令不允許。

三年,宣帝升太尉,增加封邑。蜀將馬岱入侵,宣童派遣將軍生金擊退了他們,斬殺一千餘人。

武都氐王苻雙、強端率領部下六千餘人前來投降。

闔東饑荒,宣帝從長安往京師運送了五百萬斛糧食。

四年,宣帝得白鹿,獻給天子。天子說:“從前且公旦輔佐厘廷,曾進獻白雉。現在你管理陝西,又獻上白鹿,這難道不是忠誠不二協同順和,千年同心,共治邦國,使之吉祥萬年嗎!”

遼東太守公孫文懿謀反時,徵調宣帝到京師。天子說:“原本不值得勞煩你,但此事一定得取勝,所以要煩擾你了。你認為他會有什麼打算?”回答說:“放棄城池而預先離開,這是上策。占據遙水而抗拒大軍,這是中策。坐地鎮守塞堊,就肯定會被擒捉。”天子問:“那將有何良策?”回答說:“明察的人能深刻考慮敵我雙方,預先有所放棄,遣不是他所能做到的。現在他孤軍深入,涉遠征伐,肯定不能持久,一定會先占據遼水而堅守,這是中、下之策。”天子說:“往返需要多長時間?”回答說:“去一百天,回一百天,攻打一百天,用六十天作為休整,一年足夠了。”

當時正大規模修建宮室,加上軍隊征戰,百姓饑荒凋敝。宣帝正準備用兵,就勸諫說:“從前周公曾建設洛邑,蕭何曾修造未央宮,現在宮室尚未完備,這是我的責任。然而自黃河以北,百姓窮苦困窘,內外都有勞役,其勢不能同時並興,應該暫且停止興造,以解救一時之急。”

景初二年,宣帝率牛金、胡遵等步兵騎兵四萬,從京都出發。天子送出西明門,下韶其弟司馬孚、其子司馬師送過溫水,賜給谷帛牛酒,敕令郡守典農以下官吏都去拜會宣帝。宣帝會見父老故舊,宴飲好幾天。宣帝很慨嘆,悵然有感,詠詩道:“開天闢地,曰月重光。恰逢時機,全力遠征。將掃群敵,回軍過鄉。肅清萬里,統一四方。功成身退,待罪舞陽。”於是進軍,經過孤竹,越過碣石,屯兵遼水。文懿果然派遣步兵騎兵幾萬,在遼隧阻擊,堅壁固守,南北六七十里,來抗拒宣帝。宣帝重兵大張旗鼓出擊其南,賊寇集中精銳前來迎戰。宣帝用船暗渡大軍出擊其北,與賊寇的營壘相近,沉掉船隻燒毀橋樑,順著壁水修築長圍,舍掉敵軍而向襄平進發。諸將說:“不攻打賊軍而設圍,不是告知眾軍的好辦法。”宣帝說:“賊寇加固營壘,想以此來使我軍疲睏。進攻他們,正中了他們的詭計,這正是王邑之所以恥於過昆陽的原因。古人說,敵雖高築壁壘,卻不得不與我們交戰的原因,是因為攻擊了他們必須解救的地方。賊寇大軍聚集在此,他們的老巢就會空虛。我們直攻襄平,敵人就會心懷恐懼,恐懼而求戰,必然打敗他們。”於是整列行陣而去。賊軍看到我軍出現在他們後面,果然進行截擊。宣帝對諸將說:“所以不攻打他們軍營,正希望造成這種局面,不可以失掉這個機會。”於是揮軍回擊,大敗敵軍,三戰三捷,賊軍退保襄平,宣帝進軍包圍襄平。

當初,文藝聽到魏軍出發的訊息時,曾向孫攫求救。莖攫也出兵遠遠地給他聲援,並給文懿寫信說:“司馬公善於用兵,變化如神,所向無敵,我深為你擔憂。”

恰逢連綿大雨,平地積水數尺,三軍將士恐慌,想轉移營地。宣帝下令軍中有敢說遷徙的人斬首。都督令史張靜違犯軍令,被斬首,軍心安定下來。賊軍依仗水勢,伐薪放牧安然自若。諸將想去捉他們,宣帝都沒有同意。司馬陳珪說:“以前進攻上庸,八部同時進軍,晝夜不停,所以能在五六天之間,攻陷了堅固的守城,殺了孟達。現在從遠方來卻更加安寧緩怠,我很不明白。”宣帝說:“孟達兵眾少而食物卻能支持一年,我方將士人數四倍於孟達而糧食不足一月,用能支持一個月的兵力去對付能支持一年的兵力,怎么能不速戰呢?用四對一,即使分成一半,也應當這樣做。所以不考慮死傷多少,是在與糧食競賽。現在敵眾我寡,賊飢我飽,雨又下得這樣,功效無法施展,雖然應當加速進行,又能做些什麼。從京師出發以來,不擔心賊軍進攻,怕的是賊軍逃走。現在賊軍糧草將盡,而我軍尚未合圍,搶奪他們的牛馬,抄繳他們的柴禾,這是要故意驅趕他們逃走。用兵講究詭詐之術,善於隨時變化。賊兵依靠人多又有大雨,所以雖然又飢又困,也不肯束手就擒,我們應當表現出無能來使他們安心。謀取小利而驚動了他們,不是好主意。”朝廷聽說軍隊遇上大雨,都奏請召他們返回。天子說:“司馬公能臨危應變,不久就能擒住賊寇。”不久雨停,於是合圍。修築土山地道,準備了盾櫓鉤車,箭石如雨,晝夜攻打。

當時有顆彗星,白色,有光亮的尾巴,從襄平城西南向東北方墜落下去,掉在梁水,城中之人震驚惶恐。文懿非常害怕,讓他的部下相國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求投降,請求解除圍困自己束手歸順。宣帝沒有同意,扣留了王建等人,全部殺掉。以檄文告示文懿說:“從前楚、鄭是平等的國家,鄭伯還脫去上衣,手牽活羊而迎候楚軍。我身為天子大臣,位在上公,而王建等人卻想讓我解除圍困撤退軍隊,遣不是成了楚與鄭的關係!這兩個人老糊塗了,一定是傳話歪曲了你的意思,已經幫你殺掉。如果你還有話要說,可重新派個年輕明斷的人前來。”文懿又派了侍中衛演前來乞求限期送交質子。宣帝對衛演說:“軍事要旨有五條:能戰應當戰,不能戰應當守,不能守應當撤,剩下的兩條路就是投降和死了。你不肯束手面縛而降,造就是要決一死戰,用不著送來質子。”文懿攻擊南面的圍軍突出包圍,

宣帝揮軍將他打敗,在墜落彗星的地方將他斬首。入城之後,建立了兩個標誌用以區別新舊。十五歲以上的七千多男子全部殺掉,將屍體封土築成高冢。公卿以下偽官全部處死,斬了將軍畢盛等二千餘人。收編四萬戶,人三十餘萬。

當初,文鯨篡奪了他叔父公孫恭的權位並將他囚禁。等到準備謀反之時,將軍綸直、賈范等人苦苦勸諫,文懿把他們都殺了。宣帝釋放了公孫恭,並給綸直等人修建了墳墓,表彰他們的後人。下令說:“古代討伐一個國家,僅殺其特別兇惡的人而已。各位被文懿所連累的人,全部寬恕。中原人願意返回故鄉的,各隨己願。”

當時有的士兵身感寒冷,請求發給短襖,宣帝不給他們。有人說:“原有許多舊的短襖,可以賜給他們。”宣帝說:“短襖是公家的,作為人臣不能私自施捨給人。”於是上奏朝廷將六十歲以上的軍人遣散了一千多人,將吏中在戰爭中死亡的為他們回家治喪。然後班師。天子派人到薊犒勞大軍,給宣帝增封昆陽,輿已封的兩縣一起作為食邑。

原先,宣帝到襄平時,曾夢見天子枕著自己的膝蓋說:“看我的臉。”低下頭去看發現天子輿平時不一樣,很害怕。在此之前,曾詔令宣帝從便道去鎮守關中;等到了白屋,詔令宣召宣帝,在三天之內,來了五道詔書。手詔說:“最近常恐懼不安地盼望你的到來,到了之後就直接推門進來,看我的臉。”宣帝非常驚慌,就乘輕便驛車日夜兼程,從白屋出發四百餘里路,一天就趕到了。進到嘉福殿臥室,走到御床前。宣帝流著眼淚問候病情,天子拉著宣帝的手,看著齊王說:“把後事託付給你。死居然還是可以控制的。我忍死等你,得以相見,再沒有什麼遣恨了。”宣帝輿大將軍曹爽接受遣詔輔佐少主。

齊王繼承帝位之後,宣帝升遷為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和曹爽各自統兵三千,共同執掌朝政,輪流在殿中值班,可以坐輿上殿。曹爽想讓尚書上奏事情先通過自己,就向天子進言,改任宣帝為大司馬。朝中商議認為前後大司馬全都死在位上,於是任命宣帝為太傅,進入殿內不用小步快走,朝見天子行禮不用報姓名,上殿時可以佩劍穿鞋,一切如同漢蕭何的舊例。宣帝家婚嫁喪葬之事的費用全部由官府供給,任命世子司馬師為散騎常侍,子弟三人為列侯,四人為騎都尉。宣帝堅決辭讓了子弟們的官銜沒有接受。

正始元年春正月,東倭的使節經輾轉翻譯前來納貢,焉耆、危須各國,弱水以南,鮮卑人名聲顯赫之王,都派遣使者前來獻納。天子把功勞歸於宰相,又增加了宣帝的封邑。

起初,魏明帝喜好修築宮室,規模都豪華壯麗,百姓深以為苦。宣帝從遼東歸來時,服勞役的還有一萬多人,玩賞物品動輒數以千計。到此時都奏請停止,節約費用使役者回去種田,天下欣慰仰賴。

正始二年夏五月,吳國將全琮侵犯芍陂,朱盤、莖儉圍困!泌,諸葛瑾、楚鱟在擔史擄掠,宣童請求親自討伐。議論者都說,賊寇遠來圍困叄芝球,不可能很快占領該城。讓他們在城下受到挫折,就會有自破之勢,可用良策抵抗。宣帝說:“邊城受侵犯卻安坐在朝廷之上,邊疆不安定,百姓心中就會產生疑惑,這是國家的大憂患。”

六月,統率各路軍馬南征,天子送出津陽盟。宣童因為南方天氣炎熱潮濕,不宜持久,就命輕騎兵前去挑戰,朱然不敢冒然出動。於是休整戰士,精選精銳之師,招募率先登城的勇士,嚴明號令,顯示一定要攻打之勢。吳軍夜間逃走,直追到三州口,斬殺俘獲了一萬餘人,收繳了敵軍的船隻物資返回。天子派遣侍中常侍在宛犒勞大軍。

秋七月,給宣帝增加郾、臨穎封邑,與以前的四個縣合在一起,食邑共有萬戶,子弟有十一人為列侯。宣帝的功勳聲望日益增高,卻更加謙卑恭讓。因為太常常林是同鄉中有德望的長者,每次見到他都要下拜。常告誡子弟說:“驕傲自滿是道家所忌諱的,四時還有推移變化,我有什麼德能來承受這些。謙遜再謙遜,大概可以免災吧!”

正始三年春,天子追封宜帝先父京兆尹司馬防為舞陽成侯。

三月,宣帝奏請鑿通廣漕渠,引黃河之水流入汴河,灌溉東南大片坡地,開始在淮河以北大面積耕種。

在此之前,吳國派遣大將諸葛恪駐守於皖,邊境城鎮深受其害,宣帝想親自去攻打諸葛恪。朝中議者大多認為敵據守著堅固之城,屯積了糧食,就是想把官軍引誘來。現在孤軍去遠攻,他們的救兵一定會趕來,我軍進退很難,不能戰勝。宣帝說:“敵所擅長的是水戰,現在攻打他們的城池,以此來觀察其變化。如果發揮他們的長處,棄城逃跑,這正是朝廷取勝之計。如果敵敢固守,湖水冬天淺,船無法行駛,勢必會放棄水戰而自救,這是他們的短處,也對我們有利。”

四年秋九月,宣帝督領各路人馬進擊諸葛恪,天子送出津陽門。軍隊到舒,諸葛恪焚燒了積蓄的財物,棄城逃跑。

宣帝認為消滅敵人的關鍵,在於積蓄糧食,於是大規模屯田,拓寬了淮陽、百尺兩條水渠,又修整了穎水南北的坡地,有一萬多頃。從此,淮北地區到處有糧倉,從壽陽到京城,農官和屯田的軍隊連線。

五年春正月,宣帝從淮南回到京城,天子派人持符節慰勞大軍。

尚書鄧颺、李勝等人想讓曹爽建立功名,勸他去討伐蜀國。宣帝勸阻他,不聽從,曹爽果然無功而返。

六年秋八月,曹爽取消了中壘中堅營,把兵力歸屬弟弟中領軍曹羲。宣帝認為這是先帝舊有的軍制而制止他,未成功。

冬十二月,天子下韶書命令宣帝朝見時可以乘輿上殿。

七年春正月,吳軍進犯祖中,內地各族居民萬餘家為避敵北渡沔水。宣帝認為沔南近敵,如果百姓跑回去,一定還會招致敵禍,應該暫且把百姓留住。曹爽說:“現在不能很好地守衛沔水以南地區而把百姓留住,不是長遠之計。”宣帝說:“不對。大凡事物放在安全的地方就安全,放在危險的地方就危險。所以兵書上說‘成和敗,在於形;安與危,在於勢’。形與勢,是駕御眾人的綱,不可以不認真對待。假如讓敵人用二萬兵力截斷了沔水,用三萬兵力與沔水以南的各路兵馬相對峙,一萬兵力在相中橫行,將用什麼辦法解救呢?”曹爽不同意這個意見,最終還是命百姓返回南邊。敵軍果然襲擊並攻占了祖中,損失以萬計。

八年夏四月,夫人張氏去世。

萱塞用包曇、塑艷、工箠的計謀,把太后遷到丞壑宣,把持朝政,兄弟幾人都掌管禁兵,安置了許多親信黨羽,多次修改制度。宣帝無法禁止,於是和曹爽之間產生了矛盾。

五月,宣帝稱病不再參與朝政大事。當時有人編了一首歌謠說:“何、鄧、丁,禍亂京城。”

九年春三月,黃門張當私自放出掖庭後宮才人互墓等十一人,送給墮塞充當歌女。萱塞、魚曇認為宣童病得很厲害,於是就產生了廢除君主的想法,與堡賞密謀,企圖篡奪皇位,已經計畫好時間。宣壹也在秘密作準備,曹爽的部屬也很疑心宣童。恰逢迎塵尹奎蹬將去型業,前來看望宣童。宣童假稱病得很重,讓兩個使女侍候,拿衣服衣服掉地,指著嘴說口渴,使女捧上粥,宣童不自己拿著碗喝,粥都流出灑在胸上。李勝說:“大家認為明公舊病發作,沒想到身體竟是這樣!”宣童故意上氣不接下氣,用微弱的聲音說:“年老臥病,死在旦夕。你將要去并州,并州靠近胡人,要很好地戒備。恐怕不能再見面了,把兒子司馬師、司馬昭兩兄弟託付給你。”奎墜說:“我是要到本州任職,並不是并州。”宣童故意把話搞亂了說:“你是剛到并州。”李勝又說:“是到荊州。”宣帝說:“年紀已老,昏憤荒謬,沒明白你的話。現在還是到本州來,德高年壯,正好建立功勳!”李勝回去後告訴曹爽說:“司馬公將死僅剩一口氣,形與神已經分離,不值得擔心了。”過了幾天,又說道:“太傅不可能再發揮什麼作用了,令人傷感。”因此曹爽等人不再防範戒備。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謁祭高平陵,曹爽兄弟都跟從前往。當天,太白金星遮住了月亮。宣帝於是上奏永寧太后罷廢曹爽兄弟。當時景帝任中護軍,率領兵馬屯兵司馬門。宣帝在城闕下列陣,經過曹爽的門前。曹爽的帳下督嚴世登上城樓,拉開弓箭準備射宣帝,孫謙阻止他說:“事情還沒全明白。”三次搭箭三次被阻止,每次都是拉著他的胳膊使他無法射箭。大司農桓范出城投奔曹爽,蔣濟對宣帝說:“智囊去了。”宣帝說:“曹爽輿桓范內心粗疏而智謀又不夠,笨拙的馬貪戀馬房中的豆料,他一定不會重用桓箠。”於是給司徒直至符節,行使大將軍的職權,接管莖爽的部隊,對高柔說:“你就是周勃了。”命令太僕王觀任中領軍,接管曹羲的部隊。宣帝親自率領太尉蔣濟等領兵出來迎接天子,屯軍洛水浮橋上,上奏說:“先帝詔令陛下、秦王和我來到御床前,握著我的手說:‘深為後事擔憂。’現在大將軍曹爽背棄了先帝臨終之命,敗亂了國家的典章制度,內則僭越妄為,外則專權跋扈。各種官職要位,都安排了他的親信;皇帝舊有的禁軍宿衛,也遭到驅逐廢棄。他們盤根錯節互相勾結,一天比一天為所欲為。又以宦官張當為都監,專門用於勾結串通,窺伺國家權力。天下動盪不安,人人自危。陛下居於客位,怎么能長治久安呢?這不是先帝韶令陛下和我到御床前的本意。我雖年老體弱,不敢忘記先帝遺言。從前趙產恣意橫行,台厘因此而亡;旦筮和霍旦還兩位皇后的行為早受禁止,漢就得到長久延續。這就是陛下可以借鑑的前朝之事,也是我拚命效忠的時機。公卿群臣都認為曹爽有摒棄君主之心,兄弟不宜領兵守衛宮禁;上奏皇太后,皇太后下令按奏行事。我即令主管人和黃門解除了曹爽、曹薹、萱剴的兵權,各人以原任官職免職回家。如果扣留天子,按軍法處治。我全力迅速領兵到洛丞浮橋,偵察異常情況。”曹爽不通報宣帝的奏書,扣留天子停宿在伊水以南,砍伐樹木充當鹿角阻擋通道,徵發屯田之兵幾千人守衛。桓范果然勸說萱垂讓天子到並旦,移文徵調全國兵馬。萱塞沒有採納,卻趁夜派遣侍中許允、尚書陳泰到宣童這裹,觀察宣童的動向。宣童數說他的過失,處罰限於免去官職。陳泰返回報告曹爽,勸他通報奏書。宣童又派萱塞所信任的殿中校尉尹左旦向他講明,指盪丞發誓,萱塞信任宣童。擔箠等人援引古今事例,百般勸說。曹爽最終也沒有聽從,說:“塱晝公不過是想剝奪我的權力罷了。我得以侯爵辭官回家,仍不失為富家翁。”但笆捶著胸說道:“受君連累,我要被滅族了!”於是通報了宣童的奏書,接著主管部門彈劾宦官張賞,並揭發了萱塞和魚壘等人圖謀造反之事,於是逮捕了苴棗兄弟及其黨徒皿堊、衛厘、盜曇、里軌、奎媵、但箍全部處死。藍擅說:“萱真的功勳,不能不祭祀。”宣帝不聽。

起初,苴塞的司馬疊芝、主簿盪表斬殺守關之兵投奔萱璽,等到萱壟準備自首認罪時,魯莖、擾壁哭著勸諫說:“公居於伊尹、周公的地位,扶持天子,依仗天威,誰敢不服從?扔掉這些而想主動走向刑場,怎能不讓人痛心!”官吏奏請逮捕疊藝、盪簽判罪,宣壹赦免了他們,說:“以此來鼓勵效忠君主之人。”

二月,天子任宣帝為丞相,增加頡川的繁旦、畫蜒、墓球為封邑,連同以前封的共有八個縣,二萬戶,上奏時不用自報姓名。宣帝堅決推辭丞相之職。

冬十二月,又加九錫的禮遇,朝會時可以不拜。宣帝堅決推辭九錫。

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宣帝在洛陽建立宗廟,設左右長史,增加了官屬、舍人滿十人,每年從官屬中推舉一人任御史,一人為秀才,增加官騎一百人,吹鼓手十四人,封其子司馬肜為平樂亭堡,亘屋儉為室鑾台堡。宣童因為長久患病不能上朝奏請,每有大事,天子親自到宣帝住宅來詢問。

兗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棱對宣帝懷有二心,陰謀立楚王曹彪為天子。

三年春正月,王浚謊報吳國人堵塞了塗水,請求派遣軍隊去征討。宣帝暗中知道他的陰謀,沒有答應。

夏四月,宣帝親自統率中軍,乘船沿水前進,九天就到了甘城。王浚沒有辦法,於是到武丘迎接,自縛於水旁,說:“王浚如果有罪,您當折簡為信召喚我,何苦要親自來呢!”宣帝說:“因為你不是可以折簡為信之人呀。”就帶著王浚一起回到京城。途中經過買逵廟,王浚大叫道:“買梁道!王浚是大魏的忠臣,衹有神靈明白這一點。”到了項,服毒而死。逮捕了他的餘黨,全都殺三族,並斬殺了曹彪。把魏室的各位王公全都集中在鄴,命有關部門看管,不能隨便串通往來。

天子派遣侍中韋誕持符節在五池慰勞大軍。宣帝從甘城到達之後,天子又命兼大鴻臚、太僕庾嶷手持符節,策命宣帝為相國,封安平郡公,孫子和哥哥的兒子各一人封為列侯,前後封邑五萬戶,族中為侯的有十九人。宣帝堅決辭退了相國和郡公沒有接受。

六月,宣帝臥病不起,夢見買逵、王浚為祟作怪,非常厭惡。秋八月戊寅,在京師去世,當年七十三歲。天子身穿素服親臨弔唁,喪葬的規格仿照漢霍光的舊制,追贈為相國、郡公。其弟司馬孚上表陳述宣帝生前的意願,推辭掉郡公和韞椋車。

九月庚申,葬在河陰,謐號文,後來又改為宣塞。在此之前,宣壺預先囑咐了後事,要在苴陽山土葬,不起墳,不樹碑;作《顧命》三篇,用當時的服裝裝殮,不設隨葬品,後死的人不能合葬。一切都依照他的遣命。晉國剛建立時,追尊宣童為宣王。!主童接受禪讓之後,尊稱為宣皇帝,陵墓叫作高原,廟號為高祖。

宣壺內心猜忌而外表寬厚,好猜疑而有權術。瑟武帝覺察到宣帝有雄心壯志,聽說他能像狼一樣回頭看人,想檢驗一下。就召來讓他向前走,又令他回頭看,宣帝臉正面向後而身子卻不動。武帝又曾夢見三匹馬同在一個馬槽吃料,心中十分厭惡。對太子曹丕說:“司馬懿不是甘心做人臣的人,一定會幹預國家大事。”太子一向與宣帝很好,總是成全保護他,所以能倖免。宣帝於是在職位上十分勤勉,夜以繼Et,下至割草放牧這樣的小事,全都親自過問,因此魏武帝才放心。等到平定公孫文懿之時,大肆屠殺。誅殺曹爽之際,他的黨羽都被夷殺三族,不分男女老幼,連已經嫁人的姑姊妹等也全都殺掉,隨後終於篡奪了魏的政權。

晉明帝時,王導在旁侍坐。明帝問起前世所以取得天下之事,王導就陳述宣帝開始創業之時,以及文帝末年高貴鄉公的事情。明帝把臉貼在床上說:“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晉的天下豈能長遠呢!”分析他的疑忌殘忍的原因,大概是符合狼回頭看的特性。

制曰:天地之大,黎民百姓為本;國家所尊貴的,是國家元首。和平和戰亂變幻無常,興盛衰亡卻是有時運的。所以五帝以上,統治萬乘之國而以此為憂;三王以來,身處憂患卻以此為樂。比賽智力,爭權奪利,大國小國之間相互吞併,強國弱國之間彼此侵襲。直至魏時,三國鼎立相峙,戰爭連年不息,到處一片混亂。宣帝以卓越的天姿才能,順應時運輔佐帝王,文能治政,武能克敵。用人就像用自己,求賢惟恐不及;情感深沉不可測,性格寬厚能容人。隨俗而處不露鋒芒,順應時勢,屈伸舒緩,斂鱗藏翼蓄志待時,隨時關注風雲變幻。把狡詐之心裝扮成忠誠的樣子,在危難之中求得平安。雄才大略決斷於內,英明策劃決斷於外,在百日之內消滅了公孫文懿,用十天左右活捉了垂達,自認為用兵如神,計謀無比。隨後率領大軍西討,輿諸葛亮相持。控制其軍隊,本不想打仗,諸葛亮送給他女人的服飾,這才下了爭鬥的決心。使者持節在門前阻擋,雄心抱負頓時收回,千里之外求戰,無非是想顯示軍威。況且秦、蜀之地的人,勇猛強悍和膽小怯懦無法相戰,道路子坦和險惡、勞苦和安逸各不相同,以此來爭功取勝,有利之處很明顯。然而卻閉營不出加固工事,不敢出戰,活著時因懼怕而不敢前進,死之後懷疑其虛假而退走,優秀將帥的謀略,在此而喪失!文帝之世,輔佐朝廷而權重,在許昌受到了同當年蕭何一樣的重託,在崇華殿上得到了超過霍光所得到遇的信賴。如果竭盡忠誠義節,可與伊尹、傅說齊名。及至魏明帝臨終之時,把國家大事相囑託,接受了兩位君主的遣詔,輔佐了三代,既然承受了臨終前的重託,卻沒有以身相報。天子身在京城之外,而城內興起戰事,君主的墓土未乾,立刻就相互誅殺,忠貞大臣的行為,難道如此!盡善盡美的準則,對此疑惑不解。其征討的策略,難道不是在束聰明而在西愚蠢?輔佐君主之心,為什麼前忠而後叛?所以晉明帝掩面而聽,以其用欺偽詐欺獲得成功而感到恥辱;石勒大膽地講述,嘲笑他用奸詐邪惡的方法奠定了帝業。古人說過:“積累三年善行,知道的人很少;做了一天壞事,天下都能傳遍。”不是如此嗎!雖然能在當時隱瞞過去,但最終還是在後世受到嗤笑。也就如掩耳盜鈴,以為眾人聽不見;專心致志想偷盜錢財,認為集市之人都看不見。所以說貪戀於眼前定會丟失掉長遠的,沉溺於利一定會損害名聲。如果不想損己利人,就一定會損人利己。順應天理而動容易成事,違背時運而動難以成功。何況以並未完成晉的基業,逼迫尚有餘運的魏國。即使是道行感動了四方,恩德遍布於眾生,但是上天尚未開啟時機,天子寶位還有阻礙,不能用智慧去競爭,不能用強力去奪取,雖然是福澤流傳於後代,但自身卻一直北面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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