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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韓信用計取鹹陽

卻說漢王離櫟陽至高奴,與韓信約會,王謝曰:“前日蕭何推薦將軍,寡人用之,果建大功。非將軍妙謀神算,何以至此?”信曰:“此非信之能,乃王威武所及,三秦束手而降也。”王曰:“將軍已破三秦矣,鹹陽指日可得,但不知何日起兵?”信曰:“鹹陽不難取,所患章邯雖逃於桃林,離廢丘不遠,倘乘漢兵過關中,復舉兵而西,仍取廢丘,據險以阻漢之糧,不亦深為後患乎?”王曰:“如之奈何?”信曰:“王同眾將暫住於高奴,臣親領一旅之師,前赴桃林,誅卻章邯,則除後患矣。”王大喜。信次日領兵一萬,帶樊噲、周勃、柴武、辛奇四將,征伐桃林。

且說章邯箭瘡方平復,正欲差人催楚救兵,復取廢丘,聞人來報,韓信人馬離桃林不遠。邯曰:“前日誤中胯夫奸計,今不知止,又來追逼,爾眾將齊心用力,務要與胯夫決個雌雄!”孫安曰:“以臣愚見,只可深溝高壘,待楚救兵來,此時不可與彼出戰,恐復中奸計。”邯曰:“楚王已報去許久,不見救兵到來,倘圍困日久,兵窮糧盡,愈難支矣!我兵利在速戰,不可怠緩。”遂不聽孫安之言,隨即分付呂馬通、季良、季恆、孫安,點兵五千,隨章邯殺出桃林城來。只見韓信兵至桃林,門旗開處,韓信出馬,高呼曰:“章邯早降,免汝一死!”邯怒曰:“胯夫敢與我決一死戰耶?”韓信方欲迎敵,只見陣後早有樊噲、周勃二將各挺兵器來戰章邯,章邯陣後呂馬通四將齊出截戰,兩邊鼓角齊嗚,喊聲振天,戰未數十回台,韓信見邯後軍漸漸轉動,呂馬通等各抵敵不住,即揮動漢兵,急令辛奇、柴武二將逕往陣後衝殺過去。邯兵勢弱,正欲逃走,怎當這支生力軍衝殺過去,章邯兵大敗,欲奔桃林,已被辛奇、柴武據住後路,韓信又著樊噲、周勃追殺,邯兵兩處不能救應,章邯見四邊無路,都是漢兵圍困,止呂馬通等十數人相隨,又兼箭瘡迸裂,疼痛不止,恐被韓信捉住,有辱威名,遂拔劍自刎:季良、季恆亦死於亂軍之中。

呂馬通、孫安見章邯已死,急趨降旗下,情願納降,韓信鳴金收兵,著呂馬通、孫安近前,以言撫之曰:“汝二人可謂知天命矣!使章邯早來歸順,豈有今日?”安曰:”章將軍恃勇取敗,若聽某二人之諫,亦豈有今日耶?”信曰:“桃林城見有多少人馬?將佐還有幾人?”呂馬通曰:“城中人馬不上五百,再無將佐,其餘皆是百姓。”韓信遂傳令進城,信入城安撫百姓畢,次日三軍就起身回到高奴,領降將呂馬通、孫安朝見漢王。王乃封前職,隨軍聽用,待有功之日,再加封賞,二將拜謝,其餘降卒,各分入伍隊。大小將佐點視停當,起兵直進鹹陽大路來。

卻說鹹陽守將司馬移、呂臣,一向在鹹陽駐紮,累次申文飛報與項王,說漢王用韓信為將,下散關,破三秦,指日到鹹陽,乞發救兵接應,不見救兵到來。正在惶懼之際,卻聞探馬來報,漢兵已過扶風,離鹹陽不遠,司馬移與呂臣計議:“救兵未到,我等人馬不多,況三秦尚不能為敵,量此鹹陽豈能堅守?近日城中百姓,聽見漢王到來,個個都有歸附之心,如之奈何?”呂臣曰:“再星夜差人討救兵,料范亞父定有區處。”司馬移,呂臣一邊照管人馬,上城防護不題。

卻說韓信兵近鹹陽,先差人打聽城中訊息,數日差人來報:“鹹陽司馬移、呂臣計議,只等救兵到來,方才出城迎敵,見今將鹹陽城緊閉,城上人馬防護甚嚴。”信聽說,尋思鹹陽城甚堅固,一時攻打,如何得破?須用智取,庶不延緩時日,遂喚呂馬通近帳下,信曰:“汝來歸漢,未建大功,今差汝帶領原降楚兵,就打原用旗號,並所得項王發下各路防守批文,汝帶在身邊,假作救兵,賺開城門,我卻遣兵一擁而入,鹹陽垂手而得也,此便是將軍降漢一功績也!”呂馬通曰:”元帥將令,敢不從命,但批文印信雖真,月日不同,為之奈何?”信曰:“我隨軍亦有洗磨寫改之人。”就於文箱內檢出三秦原行批文,命酈生帶水文士李禹,此人極機巧,看了批文一遍,就到一僻靜去處,去不多時,將批文呈上與韓信看,日月俱改寫停當,各條字眼洗補不差分毫,儼然一新來批文也,信看罷大喜,遞與呂馬通收執,就點押原降楚兵,並原來旗號,又同孫安等共降兵五千,從涇渭迤北僻路,繞向東南而來,直抵灞陵,徑奔鹹陽大路。韓信卻差樊噲、周勃、靳歙、柴武,領漢兵一萬,隨呂馬通後哨,徐徐而進,待賺開鹹陽,乘機一擁而入,城上豎起漢家旗幟。眾將得令去訖。韓信請漢王且暫屯軍馬,打探鹹陽訊息,如漢兵已進城,待飛馬報來,車駕方可前進。

且說呂馬通一乾眾將,帶領原降楚兵,密從涇渭僻路繞到鹹陽迤東大路而來。到了城下,報入城裡,司馬移、呂臣聞楚有救兵至,急上城見楚兵旗號,便問楚兵有甚明文?可打上來驗看,呂馬通策馬至城下,將原文書打上城,與司馬移、呂臣看了,見是印信文書,隨令軍士開城,放進楚兵來。呂馬通曰:“人馬二起,陸續進發,還有後哨快到,”那時楚兵緩緩進城,將近日落,後哨人馬已到城下,塵土沖天,軍勢甚大,司馬移看見,便傳令且著後哨人馬,屯在城外,明日進城。只見頭起人馬進動,勢不容已,後哨人馬,乘勢一擁便入。那傳令軍士便道:“後哨人馬且住!”那後哨為首數將,將傳令軍士手起搠翻五七人,眾軍士吶一聲喊,便殺起來,眾將徑奔城上,將司馬移、呂臣拿住,一刀一個殺了,提頭曉示眾人:“吾乃漢將樊噲、周勃、靳歙、柴武也。奉韓元帥將令,賺開城門,已將司馬移、呂臣殺了。汝等若是歸附,免致誅戮。”眾人齊聲曰:“漢王先到鹹陽,該作關中之主,不想霸王背約,遷漢王於褒中去,我等終日思想。漢王今日到來,情願歸降。”樊噲大喜,便令豎起漢家赤幟,差人飛馬報知漢王,一邊安下營寨。

一二日,漢王人馬到來,鹹陽百姓扶老攜幼,出城三十里,簞食壺漿迎接漢王,跪伏在地曰:“自從陛下入褒中去,終日思想,不意今日復來鹹陽,我等萬民之福也!”漢王安撫畢,進城,兩邊百姓各家門首設香案迎接。漢王至鹹陽舊殿,打掃潔淨,升殿坐定,韓信領大小將佐朝見行禮畢,一邊傳旨張掛榜文,安撫百姓;一邊擺設酒筵,賞勞文武將士。宴畢,計議東征,信曰:“鹹陽雖破,而關東有魏豹、申陽二王未歸附,倘項王率兵而來,會合二王,與漢兵為敵,恐三面受敵。則難與爭鋒矣。”漢王曰:“如之奈何?”信曰:“必得一奇謀之士,說楚且移兵伐齊,臣卻南破平陽魏豹,東破洛陽申陽,關東既定,項王不難敵也。”王便問那個謀士去說二王?只見中大夫陸賈奏曰:“昔日陛下西伐秦,臣於洛陽投見,遂入褒中。今三年未歸,臣父母妻子俱在洛陽,存亡未保,臣欲歸省父母,就用言說申陽歸漢,然後至平陽說魏豹;料二王必有遇焉。”王甚喜,遂取金十斤,賞賈為路費。

當日賈辭漢王,先赴洛陽來。進城即到家中,父母妻子俱在,拜罷父母,與妻子相見,問候起居。父母曰:“多虧申王自從爾隨漢王西征,終日差人供給米糧衣服,一家得受溫飽,皆王之恩也。爾可朝見,謝王供給之恩。”賈聞說甚喜,遂整衣冠赴朝,前來見申陽,陽聞人報說陸賈回家,陽曰:“陸大夫隨漢王西伐,今經三年,凡有謀議大事,無人相語。今幸回家,可著人請來。”言未畢,門官來報,陸賈在府前伺候,陽曰:“快請進:”賈入朝見申陽,申陽笑容滿面,以手扶賈曰:“自從大夫從漢王西行,久未歸,家中每差人看管,載日望大夫回來,以慰所思。”賈曰:“臣奉命從漢王西伐,不意漢王苦留臣隨行,臣見漢王乃長者,既有苦留之意,臣不得已在褒中往居許久。昨破三秦至鹹陽,臣告辭來見大王,家下父母妻子,蒙大王供給厚恩,父母妻子得以存活,不然則飢餓凍餒死矣!感大王之恩,雖粉骨碎身,不能報也”申陽又問:”漢王為人何如?”賈曰:“漢王寬仁大度,撫愛將士,今拜韓信為將,未及兩月以來,下散關,破三秦,智取鹹陽,所到郡縣,望風歸附,真乃有道之君也!將來漢王決成大事。”申陽曰:“我亦聞漢王有德,久欲歸附,但楚之強大,不敢輕犯,倘我歸漢,霸王知道,決不乾罷,此位恐難保也。”賈曰:“漢王近日兵勢亦盛。又兼韓信用兵如神,若兵過洛陽,亦當遠迓,免彼攻擊也。”陽曰:“然。”陸賈初欲說陽歸漢,因見陽相待甚厚,不忍下說詞,又見父母妻子得所,遂安心留戀於洛陽,無復歸漢矣。

漢王在鹹陽等陸賈去二處說申陽,魏豹來降,久未見回音,正憂悶間,有人來報,司徒張子房出藍田,將至新豐,預先差人報人鹹陽來。漢王聞張良將至,甚喜。隨差灌嬰、曹參出郭迎迓。韓信聞知,亦差薛歐、陳沛二將遠迎。漢王傳旨置辦酒席,與張良接風。王正在殿上等候,有人飛報入內:“張司徒已到朝門之外矣。”漢王下殿門,步行至承德門,遠見張良疾趨而來,王笑而言曰:“先生久不相見,使我終日懸想!”以手攜張良至殿上。張良拜伏在地曰:“自別陛下以來,雖未日侍左右,而此心無日不在王前也,臣別陛下時,曾告入關中於三件大事:說項王遷都彭城;使六國叛楚;尋一個興劉滅楚元帥,至鹹陽與陛下相會。臣今三事皆已於畢,敬來鹹陽相見陛下。”王大喜,扶良曰:“三事皆蒙先生勞神!邦今得出褒中,相會於此者,先生之功也!他日當勒名金石,萬代不磨矣!”良朝王畢,又與諸文武將佐相見,有韓信趨前謝曰:“蒙先生舉薦之力,漢王不次擢用,大遂所願,終身不敢忘盛德也。”良曰:“將軍累建有功,威名大振,可謂不負所舉矣。”只見殿上筵宴已設下,漢王召眾臣陪宴,親與張良把盞,君臣濟濟一堂,笙簧齊奏,其日甚樂,各散。

次日,漢王與韓信、張良計議:“魏豹、申陽二處未歸附,陸賈去久未見回,倘楚兵西來,何以應之?”良曰:“陸賈歸洛陽,乃父母之邦。留戀故土,豈肯說申陽歸漢,魏豹素有虛名,妄自尊大,陸賈必難下說辭也,二處須臣一行,必隨機應變,鼓動其心,務使二王歸漢,那時韓將軍方好東怔。”信曰:“連日正想得先生妙算,方得二王歸附,若陸賈之行,不過托此以為回鄉之計也。”王曰:“但先生方來相會,不忍又勞遠行也。”良曰:“天下未定,豈容安居自得,飽食終日耶?臣今辭陛下就行,仍寫書表與楚,著專意伐齊,使無西來之意。臣到平陽、洛陽二處,料二王不勞陛下張弓矢而下也。”良辭漢王來說申陽、魏豹。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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