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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朱馮虞鄭周列傳

朱浮 馮魴 虞延 鄭弘 周章

朱浮字叔元,沛國蕭人也。初從光武為大司馬主簿,遷偏將軍,從破邯鄲。光武遣吳漢誅更始幽州牧苗曾,乃拜浮為大將軍幽州牧,守薊城,遂討定北邊。建武二年,封舞陽侯,食三縣。

浮年少有才能,頗欲厲風跡,收士心,辟召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屬,以為從事,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引置幕府,乃多發諸郡倉谷,稟贍其妻子。漁陽太守彭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起,不宜多置官屬,以損軍實,不從其實。浮性矜急自多,頗有不平,因以峻文詆,寵亦很強,歉負其功,嫌怨轉積。浮密奏寵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貨賄,殺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計難量。寵既積怨,聞之,遂大怒,而舉兵攻浮。浮以書質責之曰:

蓋聞知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常竊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無賢輔,卒自棄於鄭也。

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臨人親職,愛惜倉庫,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權時救急,二者皆為國耳。即疑浮相譖,何不詣闕自陳,而為族滅之計乎?朝廷之於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義,生心外畔者乎!伯通與吏人語,何以為顏?行步拜起,何以為容?坐臥念之,何以為心?引鏡窺影,何施眉目?舉措建功,何以為人?惜乎棄休令之嘉名,造梟鴟之逆謀,捐傳世之慶祚,招破敗之重災,高論堯、舜之道,不忍桀、紂之性,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與耿俠游俱起佐命,同被國恩。俠游廉讓,屢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為功高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河東,見群豕皆白,懷慚而還。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為遼東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國。六國之時,其勢各盛,廓土數千里,勝兵將百萬,故能據國相持,多歷年世。今天下幾里,列郡幾城,奈何以區區漁陽而結怨天子?此猶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見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適定,海內願安,土無賢不肖,皆樂立名於世。而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捐盛時,內聽驕婦之失計,外信讒邪之諛言,長為群後惡法,永為功臣鑑戒,豈不誤哉!定海內者無私仇,勿以前事自誤,願留意顧老母幼弟。凡舉事無為親厚者所痛,而為見仇者所快。

寵得書愈怒,攻浮轉急。明年,涿郡太守張豐亦舉兵反。

時,二郡畔戾,北州憂恐,浮以為天子必自將兵討之,而但遣游擊將軍鄧隆陰助浮。浮懷懼,以為帝怠於敵,不能救之,乃上疏曰:

昔楚、宋列國,俱為諸侯,莊王以宋執其使,遂有投袂之師。魏公子顧朋友之要,觸冒強秦之鋒。夫楚、魏非有分職匡正之大義也,莊王但為爭強而發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寵反畔,張豐逆節,以為陛下必棄捐它事,以時滅之,既歷時月,寂寞無音。從圍城而不救,放逆虜而不討,臣誠惑之。昔高祖聖武,天下既定,猶身自征伐,未嘗寧居。陛下雖興大業,海內未集,而獨逸豫,不顧北垂,百姓遑遑,無所繫心。三河、冀州,曷足以傳後哉!今秋稼已熟,復為漁陽所掠。張豐狂悖,奸黨日增,連年拒守,吏士疲勞,甲冑生蟣虱,弓弩不得施,上下焦心,相望救護,仰希陛下生活之恩。

詔報曰:“往年赤眉跋扈長安,吾策其無谷必東,果來歸降。今度此反虜,勢無久全,其中必有內相斬者。今軍資未充,故須後麥耳。”浮城中糧盡,人相食。會上谷太守耿況遣騎來救浮,浮乃得遁走。南至良鄉,其兵長反遮之,浮恐不得脫,乃下馬刺殺其妻,僅以身免,城降於寵,尚書令侯霸奏浮敗亂幽州,構成寵罪,徒勞軍師,不能死節,罪當伏誅。帝不忍,以浮代賈復為執金吾,徙封父城侯。后豐、寵並自敗。

帝以二千石長吏多不勝任,時有纖微之過者,必見斥罷,交易紛擾,百姓不寧。六年,有日食之異,浮因上疏曰:

臣聞日者眾陽之所宗,君上之位也。凡居官治民,據郡典縣,皆為陽為上,為尊為長。若陽上不明,尊長不足,則乾動三光,垂示王者。五典紀國家之政,《鴻範》別災異之文,皆宣明天道,以征來事者也。陛下哀愍海內新罹禍毒,保宥生人,使得蘇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稱職,小違理實,輒見斥罷,豈不粲然黑白分明哉!然以堯、舜之盛,猶如三考,大漢之興,亦累功效,吏皆積久,養老於官,至名子孫,因為氏姓。當時吏職,何能悉理;論議之徒,豈不喧譁。蓋以為天地之功不可倉卒,艱難之業當累日也。而間者守宰數見換易,迎新相代,疲勞道路。尋其視事日淺,未足昭見其職,既加嚴切,人不自呆,各自顧望,無自安之心。有司或因睚眥以騁私怨,苟求長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長吏迫於舉劾,懼於刺譏,故爭飾詐偽,以希虛譽。斯皆群陽騷動,日月失行之應。夫物暴長者必矢折,功卒成者必亟壞,如摧長久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非陛下之福也。天下非一時之用也,海內非一旦之功也。願陛下游意於經年之外,望化於一世之後,天下幸甚。

帝下其議,群臣多同於浮,自是牧守易代頗簡。

舊制,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案驗,然後黜退。帝時用明察,不復委任三府,而權歸刺舉之吏。浮復上疏曰:“陛下清明履約,率禮無違,自宗室諸王、外家後親,皆奉遵繩墨,無黨勢之名。至或乘牛車,齊於編人。斯固法令整齊,下無作威者也。求之於事,宜以和平,而災異猶見者,而豈徒然?天道信誠,不可不察。竊見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不專國命,即位以來,不用舊典,信賴舉之宮,黜鼎輔之任,至於有所劾奏,便加免退,復案不關三府,罪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為腹心,而使者以從事為耳目,是為尚書之平,決於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為能。兼以私情容長,憎愛在職,皆競張空虛,以要時利,故有罪者心不厭服,無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經盛衰,貽後王也。夫事積久則自重,吏安則人自靜。傳曰:‘五年再閏,天道乃備。’夫以天地之靈,猶五載以成其化,況人道哉!臣浮愚戇,不勝忄卷々,願陛下留心千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七年,轉太僕。浮又以國學既興,宜廣博士之選,乃上書曰:

夫太學者,禮義之官,教化所由興也。陛下尊敬先聖,垂意古典,官室未飾,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學,進立橫舍,比日車駕親臨觀饗,將以弘時雍之化,顯勉進之功也。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使孔聖之言傳而不絕。舊事,策試博士,必廣求詳選,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舉明經,惟賢是登,學者精勵,遠近同慕,伏聞詔書更試五人,惟取見在洛陽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將有所失。求之密邇,容或未盡,而四方之學,無所勸樂。凡策試之本,貴得其真,非有期會,不及遠方也。又諸所征試,皆私自發遣,非有傷費煩擾於事也。語曰:“中國失禮,求之於野。”臣浮幸得與講圖讖,故敢越職。

帝然之。

二十年,代竇融為大司空,二十二年,坐賣弄國恩免。二十五年,徙封新息侯。

帝以浮陵轢同列,每銜之,惜其功能,不忍加罪。永平中,有人單辭告浮事者,顯宗大怒,賜浮死。長水校尉樊B34A言於帝曰:“唐堯大聖,兆人獲所,尚優遊四凶之獄,厭服海內之心,使天下鹹知,然後殛罰。浮事雖昭明,而未達人聽,宜下廷尉,章著其事。”帝亦悔之。

論曰:吳起與田文論功,文不及者三,朱買臣難公孫弘十策,弘不得其一,終之田文相魏,公孫宰漢,誠知宰相自有體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課核三公,其人或失而其禮稍薄,至有誅斥詰辱之累。任職責過,一至於此,追感賈生之論,不亦篤乎!朱浮譏諷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長者之言哉!

馮魴字孝孫,南陽湖陽人也。其先魏之支別,食菜馮城,因以氏焉。秦滅魏,遷於湖陽,為郡族姓。

王莽末,四方潰畔,魴乃聚賓客,招豪桀,作營塹,以待所歸。是時湖陽大姓虞都尉反城稱兵,先與同縣申屠季有仇,而殺其兄,謀滅季族。季亡歸魴,魴將季欲還其宮,道逢都尉從弟長卿來,欲執季。魴叱長卿曰:“我與季雖無素故,士窮想歸,要當以死任之,卿為何言?”遂與俱歸。季謝曰:“蒙恩得全,死無以為報,有牛馬財物,願悉獻之。”魴作色曰:“吾老親弱弟皆在賊城中,今日相與,尚無所顧,何雲財物乎?”季慚不敢復言。魴自是為縣邑所敬信,故能據營自固。

時天下未定,而四方之士擁兵矯稱者甚眾,唯魴自守,兼有方略。光武聞而嘉之,建武三年,征詣行在所,見於雲台,拜虞令。為政敢殺伐,以威信稱。遷郟令。後車駕西征隗囂,潁川資賊群起,郟賊延褒等眾三千餘人,攻圍縣舍,魴率吏士七十許人,力戰連日,弩矢盡,城陷,魴乃遁去。帝聞郡國反,即馳赴潁川,魴詣行在所。帝案行斗處,知魴力戰,乃嘉之曰:“此健令也。所當討擊,勿拘州郡。”褒等聞帝至,皆自髡剔,負鈇鑕,將其眾請罪。帝且赦之,使魴轉降諸聚落,縣中平定,詔乃悉以褒等還魴誅之。魴責讓以行軍法,皆叩頭曰:“今日受誅,死無所恨。”魴曰:“汝知悔過伏罪,今一切相赦,聽各反農桑,為令作耳目。”皆稱萬歲。是時每有盜賊,並為褒等所發,無敢動者,縣界清靜。

十三年,遷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高等入代趙憙為太僕。中元元年,從東封岱宗,行衛尉事。還,代張純為司空,賜爵關內侯。二年,帝崩,使魴持節起原陵,更封楊邑鄉侯,食三百五十戶。永平四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聽任奸吏,策免,削爵士。六年,顯宗幸魯,復行衛尉事。七年,代陰嵩為執金吾。

魴性矜嚴公正,在位數進忠言,多見納用。十四年,詔復爵士。明年,東巡郡國,留魴宿衛南宮。建初三年,以老病乞身,肅宗許之。其冬為五更,詔魴朝賀,就列侯位。元和二年,卒,時年八十六。

子柱嗣。尚顯宗女獲嘉長公主,少為侍中,以恭肅謙約稱,位至將作大匠。柱卒,子定嗣,官至羽林中郎將。定卒,無子,國除。

定弟石,襲母公主封獲嘉侯,亦為侍中,稍遷衛尉。能取悅當世,為安帝所寵。帝嘗幸其府,留飲十許日,賜駁犀具劍、佩刀、紫艾綬、玉B94B各一,拜子世為黃門侍郎,世弟二人皆郎中。自永初兵荒,王侯租秩多不充,於是特詔以它縣租稅足石,今如舊限,歲入谷三萬斛,錢四萬。遷光祿勛,遂代楊震為太尉。及北鄉侯立,遷太傅,與太尉東萊劉喜參錄尚書事。順帝既立,石與喜皆以阿黨閻顯、江京等策免,復為衛尉。卒,子代嗣。代卒,弟承嗣,為步兵校尉。

石弟珖,和帝時詔封楊邑侯,亦以石寵,官至城門校尉。卒,子肅嗣,為黃門侍郎。

虞延字子大,陳留東昏人也。延初生,其上有物若一匹練,遂上升上,占者以為吉。及長,長八尺六寸,要帶十圍,力能扛鼎。少為戶牖亭長。時王莽貴人魏氏賓客放從,延率吏卒突入其家捕之,以此見怨,故位不升。性敦樸,不拘小節,又無鄉曲之譽。王莽末,天下大亂,延常嬰甲冑,擁衛親族,B473御抄盜,賴其全者甚眾。延從女弟年在孩乳,其母不能活之,棄於溝中,延聞其號聲,哀而收之,養至成人。建武初,仕執金吾府,除細陽令。每至歲時伏臘,輒休遣徒系,各使歸家,並感其恩德,應期而還。有囚於家被病,自載詣獄,既至而死,延率掾史,殯於門外,百姓感悅之。

後去官還鄉里,太守富宗聞延名,召署功曹。宗性奢靡,車服器物,多不中節。延諫曰:“昔晏嬰輔齊,鹿裘不完,季文子相魯,妾不衣帛,以約失之者鮮矣。”宗不悅,延即辭退。居有頃,宗果以侈從被誅,臨當伏刑,攬涕而嘆曰:“恨不用功曹虞延之諫!”光武聞而奇之。二十年東巡,路過小黃,高帝母昭靈後園陵在焉,時延為部督郵,詔呼引見,問園陵之事。延進止從容,占拜可觀,其陵樹株櫱,皆諳其數,俎豆犧牲,頗曉其禮。帝善之,敕延從駕到魯。還經封丘城門,門下小,不容羽蓋,帝怒,使撻侍御史,延因下見引咎,以為罪在督郵。言辭激揚,有感帝意,乃制誥曰:“以陳留督郵虞延故,貰御史罪。”延從送車駕西盡郡界,賜錢及劍帶佩刀還郡,於是聲名遂振。

二十三年,司徒玉況辟焉。時元正朝賀,帝望而識延,遣小黃門馳問之,即日召拜公車令。明年,遷洛陽令。是時,陰氏有客馬成者,常為奸盜,延收考之。陰氏屢請,獲一書輒加E054二百。信陽侯陰就乃訴帝,譖延多所冤枉。帝乃臨御道之館,親錄囚徒。延陳其獄狀可論者在東,無理者居西。成乃回欲趨東,延前執之,謂曰:“爾人之巨蠹,久依城社,不畏熏燒。今考實未竟,宜當盡法!”成大呼稱枉,陛戟郎以戟刺延,叱使置之。帝知延不私,謂成曰:“汝犯王法,身自取之!”呵使速去。後數日伏誅,於是外戚斂手,莫敢幹法。在縣三年,遷南陽太守。

永平初,有新野功曹鄧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會,而容姿趨步,有出於眾,顯宗目之,顧左右曰:“朕之儀貌,豈若此人!”特賜輿馬衣服。延以衍雖有容儀而無實行,未嘗加禮。帝既異之,乃詔衍令自稱南陽功曹詣闕。既到,拜郎中,遷玄武司馬。衍在職不服父喪,帝聞之,乃嘆曰:“‘知人則哲,惟帝難之。’信哉斯言!”衍慚而退,由是以延為明。

三年,征代趙憙為太尉;八年,代范遷為司徒,歷位二府,十餘年無異政績。會楚王英謀反,陰氏欲中傷之,使人私之楚謀告延,延以英籓戚至親,不然其言,又欲辟幽州從事公孫弘,以弘交通楚王而止,並不奏聞。及英事發覺,詔書切讓,延遂自殺。家至清貧,子孫不免寒餧。

延從曾孫放,字子仲。少為太尉楊震門徒,及震被讒自殺,順帝初,放詣闕追訟震罪,由是知名。桓帝時為尚書,以議誅大將軍梁冀功封都亭侯,後為司空,坐水災免。性疾惡宦官,遂為所陷,靈帝初,與長樂少府李膺等俱以黨事誅。

鄭弘字巨君,會稽山陰人也。從祖吉,宣帝時為西域都護。弘少為鄉嗇夫,太守第五倫行春,見而深奇之,召署督郵,舉孝廉。

弘師同郡河東太守焦貺。楚王英謀反發覺,以疏引貺,貺被收捕,疾病於道亡沒,妻子閉系詔獄,掠考連年。諸生故人懼相連及,皆改變名姓,以逃其禍,弘獨髡頭負鈇鑕,詣闕上章,為貺訟罪。顯宗覺悟,即赦其家屬,弘躬送貺喪及妻子還鄉里,由是顯名。

拜為騶令,政有仁惠,民稱蘇息。遷淮陰太守。四遷,建初初,為尚書令。舊制,尚書郎限滿補縣長令史丞尉。弘奏以為台職雖尊,而酬賞甚薄,至於開選,多無樂者,請使郎補千石令,令史為長。帝從其議。弘前後所陳有補益王政者,皆著之南宮,以為故事。

出為平原相,征拜侍中。建初八年,代鄭眾為大司農。舊交阯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泛海而至,風波艱阻,沉溺相系。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於是夷通,至今遂為常路。在職二年,所息省三億萬計。時歲天下遭旱,邊方有警,人食不足,而帑藏殷積。弘又奏宜省貢獻,減徭費,以利飢人。帝順其議。

元和元年,代鄧彪為太尉。時舉將第五倫為司空,班次在下,每正朔朝見,弘曲躬而自卑。帝問知其故,遂聽置雲母屏風,分隔其間,由此以為故事。在位四年,奏尚書張林阿附侍中竇憲,而素行臧穢,又上洛陽令楊光,憲之賓客,在官貪殘,並不宜處位。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憲,憲奏弘大臣漏泄密事。帝詰讓弘,收上印綬。弘自詣廷尉,詔敕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並言竇憲之短。帝省章,遣醫占弘病,比至已卒。臨歿悉還賜物,敕妻子褐巾布衣素棺殯殮,以還鄉里。

周章子次叔,南陽隨人也。初仕郡為功曹。時大將軍竇憲免,封冠軍侯就國。章從太守行春到冠軍,太守猶欲謁之。章進諫曰:“今日公行春,豈可越儀私交。且憲椒房之親,勢傾王室,而退就籓國,禍福難量。明府剖符大臣,千里重任,舉止進退,其可輕乎?”太守不聽,遂便升車。章前拔佩刀絕馬鞅,於是乃止。及憲被誅,公卿以下多以交關得罪,太守倖免,以此重章。舉孝廉,六遷為五官中郎將。延平元年,為光祿勛。

永初元年,代魏霸為太常。其冬,代尹勤為司空。是時中常侍鄭眾,蔡倫等皆秉勢豫政,章數進直言。初,和帝崩,鄧太后以皇子勝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廟,貪殤帝孩抱,養為己子,故立之,以勝為平原王。及殤帝崩,群臣以勝疾非痼、意鹹歸之,太后以前既不立,恐後為怨,乃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子祐,是為安帝。章以眾心不附,遂密謀閉宮門,誅車騎將軍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尚書,廢太后於南宮,封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勝。事覺,策免,章自殺。家無餘財,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論曰:孔子稱“可與立,未可與權”。權也者,反常者也。將從反常之事,必資非常之會,使夫舉無違妄,志行名全。周章身非負圖之託,德乏萬夫之望,主無絕天之EE3A?地有既安之執,而創慮於難圖,希功於理絕,不已悖乎!如令君器易以下議,即斗筲必能叨天業,狂夫豎臣亦自奮矣。孟軻有言曰:“有伊尹之心則可,無伊尹之心則篡矣。”於戲,方來之人戒之哉!

贊曰:朱定北州,激成寵尤。魴用降帑,延感歸囚。鄭、竇怨偶,代相為仇,周章反道,小智大謀。

譯文

(朱浮、馮魴、虞延、鄭弘、周章)

◆朱浮傳,朱浮字叔元,沛國蕭人。初從光武為大司馬主簿,遷偏將軍,跟從破邯鄲。光武遣吳漢誅更始幽州牧苗曾,於是拜朱浮為大將軍幽州牧,守薊城,於是討定北部邊疆。

建武二年(26),封舞陽侯,食三縣。朱浮年少有才能,很想振奮風化之跡,收攏士子之心,招來州中名宿涿郡王岑之流,任為從事,以及王莽時故吏二千石,都引進安置在幕府,就多發諸郡倉谷,贍養他們的妻子兒女。漁陽太守彭寵以為天下未定,師旅方興,不宜多置官屬,以損兵甲糧儲,不聽朱浮命令。朱浮性情矜持急躁,自視甚高。對彭寵很為不滿。因以嚴厲文字詆毀彭寵;彭寵也很要強,兼負其功,嫌怨越積越深。朱浮密奏彭寵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接受貨賂,殺害友人,多聚兵谷,其心叵測。彭寵既積怨在心,聞之大怒,而舉兵攻朱浮。朱浮以書信責備他說:我聽說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常私下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無賢人輔佐,結果是自棄於鄭。

伯通以名字顯著而主持郡政,有佐命之功,臨人親職,愛惜倉庫,而我秉征伐之任,想審時救急,二者都是為國家哩。既懷疑我誣告了你,何不到京師自陳,而為此族滅之計呢?朝廷對你伯通,恩德也是很厚的了,委你以大郡,賜號大將軍,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妾尚能舍己以報一餐之恩,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義,生心外叛的嗎?伯通與官吏們講話,有何面目呢?行步拜起,何以自容呢?坐臥想想,何以為心呢?拿鏡子自己照照,置眉目於何處呢?舉措建功,何以為人呢?可惜你棄美令的嘉名,造鴟梟食母之逆謀,拋棄傳給後代的福祚,招來破敗的重災,高談堯舜之道,不棄桀紂之性,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是很悲哀嗎!伯通與耿況都起來佐命漢室,同受國恩。耿況謙讓,屢有降損之言;而伯通自誇其能,以為功高天下。以前遼東有豬,生了一頭白豬,豬主人異而獻之,行到河東,見到所有的豬都是白的,就慚愧而還。若把你的功勞拿到朝廷去討論,那么只是遼東豬了。今卻愚妄,自比六國。

六國之時,其勢各盛,國土數千里,雄兵百萬,所以能據國相持,經歷許多年世。今天下有多大,列郡有多少城?你怎么能以區區漁陽而結怨天子?這正如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是多么不自量呢!方今天下剛定,海內希望安寧,士無論賢或不肖,都樂意立名於世。而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棄盛世,內聽嬌婦之失計,外信讒邪之諛言,長為群後惡法,永為功臣鑑戒,豈不是錯誤?定天下者不計私仇,希勿以前事自誤,願留意照顧老母幼弟,凡舉事不要為親者所痛,而為仇者所快。彭寵得書更怒,進攻朱浮也更急。

第二年,涿郡太守張豐也舉兵反叛。這時二郡叛逆,北州憂懼,朱浮以為天子必自率兵征討,而朝廷只派了游擊將軍鄧隆暗中幫助朱浮。朱浮恐懼,以為帝懈怠於敵,不能救他,就上疏說“:以前楚宋列國,都是諸侯,莊王以宋殺了他的使者,於是投袂而起兵圍宋。魏公子無忌顧及姐夫的需要,竊符觸冒強秦之軍鋒。楚魏非有職責匡正的大義,莊王也只是為爭強而發忿,公子只是以一言而立信而已。今彭寵反叛,張豐逆節,以為陛下必棄捐他事,及時討滅他們。然隔了這么久,寂寞無音。縱敵人圍城而不救,放逆虜而不討,我實在困惑不解。昔高祖聖武,天下既定,還親自征伐,沒有寧息安居。陛下雖興大業,海內未集,而獨逸豫,不顧北陲,百姓遑遑,無所繫心,三河、冀州,怎可傳於後世呢!今秋稼已熟,又被漁陽所掠。張豐狂悖,奸黨日增,連年拒守,吏士疲勞,甲冑生了蟣..,弓弩不能放下,上下焦心,相望救護,仰希陛下救生之恩。”詔報導“:往年赤眉暴虐長安,我料他無谷必東向,後果東來歸降。今料此反虜,勢不能久全,賊內部必有人斬賊首。今軍資未充,所以要等到麥收以後。”朱浮城中糧盡,人相食。恰逢上谷太守耿況派遣騎兵來救朱浮,朱浮才得逃走。南到良鄉,其兵之長帥反阻攔,朱浮恐不能脫身,就下馬刺殺其妻,僅免於死,城降於彭寵。尚書令侯霸奏朱浮敗亂幽州,才構成彭寵之罪,軍師徒勞,不能死節,罪當伏誅。帝不忍,以朱浮代賈復為執金吾,徙封父城侯。後來彭寵、張豐都失敗了。帝以二千石長吏多不勝任,時有微小之過者,必見斥罷,變換紛擾,百姓不寧。

建武六年(30),有日蝕之異,朱浮因而上疏說:“臣聞日是眾陽之所宗,君上之位。凡居官治民,據郡典縣,都為陽為上,為尊為長。如果陽上不明,尊長不足,則乾犯日月星辰,以垂示王者。五典記國家之政,《鴻範》別災異之文,都是宣明天道,以徵驗後來的。陛下哀憫海內新遭禍毒,保宥生人,使得休養生息。而今牧人之吏,多未稱職,少違理實,動遭斥罷,豈不是粲然黑白分明嗎?然而以堯舜的盛世,還加三考,大漢之興,也累積功效,官吏積久,養老於官,以至子孫相因,以官名為氏姓。當時吏職,何能悉理;議論之徒,豈不喧譁。我以為天地之功不可倉卒而就,艱難之業當累日才能有成。而近來守宰數見換易,迎新相代,疲勞奔波於道路。由於視事經驗不足,未足昭著其職,既加嚴格切責,人不能自保,各相顧望,不可自安。有司或因睚眥小怨以報私恨,苛求其短,求媚上意。二千石及長吏迫於舉劾,懼於譏刺,所以爭著弄虛作假,以求取虛名。這都是群陽騷動,日月失行的應驗。物暴長者必夭折,功猝成者必亟壞,如摧長久之業,而造速成之功,這不是陛下的福哩。天下不是一時之用,海內不是一旦之功。願陛下注意於長遠之計,望化於一代之後。天下幸甚。”帝將其奏章交下面討論,群臣多同意朱浮的意見,自此以後牧守的調動就減少了。

按舊制,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其位者,都應先下給三公,由三公派遣掾史加以案驗,然後給予降職或罷退。帝當時為便於明察,不復委任三府,而權歸州牧之吏。朱浮復上疏道“:陛下清明履行約法,率禮無違,自宗室諸王、外家后妃親屬,都遵紀守法,無結黨營私之名。外出乘牛車,象編入戶籍的平民一樣。這當然是法令整齊,下面沒有作威作福的人。求之於事,宜以和平,而災異仍現,難道是徒然的嗎?天道信誠,不可不察。我見陛下恨以前上威不行,下專國命,即位以來,不用舊典,信任州牧之官,廢除三公之職,以至只要有人彈劾二千石之大吏,就加以免退,覆案不由三府,罪譴不經澄察。陛下以使者為腹心,而使者以從事為耳目,這本是尚書平決之責任,卻決於百石之吏,所以群下苛刻,各自為能。加以私情容長,憎愛各由在職者所左右,都競張空虛,以謀一時之利,所以有罪者心不折服,而無罪者反被空文所牽累,這種作法不可以經盛衰,貽於後世。事積久了官吏就自重,官吏安人民就自靜了。古人說:‘五年一閏,天道就完備了。’以天地之靈,就像五年一閏以成其化一樣,何況人道呢?臣朱浮愚戇,不勝懇切之忱,願陛下留心千里之任,審察偏言之奏。”七年,轉太僕。朱浮又以國學既興,應擴大博士的選拔,就上書說:“太學,是禮義之宮殿,教化興起的源頭。陛下尊敬先聖,重視古典,宮室未飾,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學,建立黌舍,近日車駕親臨觀饗,將以弘揚時事安定太平的教化,顯示勉勵進取的功效。考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能使孔聖之言傳而不絕。

以前,策試博士,必廣求詳選,於是自從王畿華夏,遍延四方,因此博舉明經,唯賢是登,學者精勵,遠近同慕。我聽說詔書更試五人,只取現在洛陽城裡的人。我恐自此以往,將有所失。求才的範圍過小,人才包羅未盡,而四方的學者,也沒有奔頭了。策試之本,貴在得其真實,非有約期集會,不及遠方。又諸所征試,都是私自發遣,非有傷費煩擾於事。俗話說:‘中國失禮而求之於野。’臣朱浮有幸參與講解圖讖,所以敢越職呈奏。”帝同意。

建武二十年(44),代竇融為大司空。二十二年,以賣弄國恩被免職。

二十五年,徙封新息侯。帝以朱浮常欺蔑同列官員,每恨他,但愛惜其功勞才能,不忍加罪。永平年間,有人沒有證據告朱浮,顯宗大怒,賜朱浮死罪。長水校尉樊矹向帝說“:唐堯大聖,天下人都得其所,還優柔四凶之獄,厭服海內之心,使天下人知道,然後施以極刑。朱浮事雖昭明,而人們並不知道,宜由廷尉,彰著其事。”帝也悔悟。史官評論道:吳起與田文論功,田文三事都不如吳起,朱買臣難公孫弘十策,弘不得一,結果田文成了魏相,公孫弘成了漢朝宰相,可知宰相是自有其人的。所以曾子說:“君子所貴於道者有三,祭祀之事則有司所主,非人主之事”。而光武、明帝親躬吏事,監督三公以課其勤惰,核其得失,其人或有過失而其禮稍薄,往往有誅殺、罷斥、詰責、侮辱的。任職責過,一至於此,追感賈誼“廉恥禮節以繩君子”之論,不是很好嗎?朱浮譏諷苛察欲速的弊端,卻最終遇害,哪裡能聽到長者之言呢?

◆馮魴傳,馮魴字孝孫,南陽湖陽人。其先祖是魏之分支,因在馮城生活,故姓馮。秦滅魏,遷於湖陽,為郡中大姓。

王莽末年,四方崩潰反叛,馮魴就聚賓客,招豪傑,作營壘,以待明主。這時湖陽大姓虞都尉反城稱兵,先與同縣申屠季有仇,而殺其兄,計畫誅滅申屠季全家。申屠季逃亡歸馮魴,馮魴帶領申屠季欲還營,路上遇到虞都尉堂弟虞長卿來,準備捉拿申屠季。馮魴叱虞長卿道:“我與申屠季雖平素沒有交往,窮相歸,要當以死任之,你有什麼要說?”於是與他同回。申屠季謝道:“蒙恩得全,死無以相報,有牛馬財物,願全部獻給你。”馮魴生氣說:“我老親弱弟都在賊城中,今日相與,尚且無所顧及,還講什麼財物呢?”申屠季慚愧不敢再說了。馮魴自此為縣邑所敬重信任,所以能據營自固。當時天下未定,四方之士擁兵假託名義的很多,只有馮魴持重自守,兼有方略。光武聽說而嘉獎他,

建武三年(27),徵召到帝所在,在南宮雲台接見他,拜虞縣令。為政敢於殺伐,以威信著稱。遷郟縣令。後光武西征隗囂,潁川盜賊群起,郟賊延褒等眾三千人,攻圍縣舍,馮魴率吏士七十餘人,力戰連日,弓矢盡,城陷,馮魴才逃去。帝聽說郡國反,即馳赴潁川,馮魴到帝所在。帝察看了行斗處所,知馮魴經過力戰,嘉獎說“:這是一位勇猛剛強的縣令啊,應即行討擊,不必拘於州郡。”延褒等聽說帝駕到了,都自剃了頭髮,背著坐刂刃椹等,率領其眾共來請罪。帝暫赦免其罪,使馮魴轉降服諸聚落,縣中平定,詔令將延褒等全部發還給馮魴誅殺。馮魴責讓將行軍法,賊眾都叩頭說:“今日受誅,死無所恨。”馮魴說“:知道悔過伏罪,今全部赦罪,聽任各自回去從事農桑,為縣令作耳目。”賊眾皆稱萬歲。這時每有盜賊,都被延褒等所舉報,沒有敢動,縣界清靜。

建武十三年(37),遷魏郡太守。二十七年,以才學優異入代趙..為太僕。

中元元年(56),從帝東封泰山,代理衛尉事。回後,代張純為司空,賜爵關內侯。中元二年,帝崩,使馮魴持符節起原陵,更封楊邑鄉侯,食三百五十戶。

永平四年(61),因考究隴西太守鄧融,聽任奸吏獲罪,策書免職,削爵土。永平六年,顯宗幸魯,馮魴復行使衛尉事。七年,代陰嵩為執金吾。馮魴性矜嚴公正,在位數進忠言。多見採納施行。十四年,詔令恢復爵封土地。第二年,帝東巡郡國,留馮魴宿衛南宮。

建初三年(78)以老病乞身求退,肅宗允許了。這年冬天馮魴鄉里為五更,帝詔馮魴朝賀,就列侯位。

元和二年(85),去世,時年八十六歲。

◆虞延傳,虞延字子大,陳留東昏人。虞延初生時,其上面有物像一匹白絹,慢慢升天而去,卜者以為是吉慶。等到長大,身長八尺六寸,腰闊十圍,力氣大能舉鼎。年少時為戶牖亭長。當時王莽的貴人魏氏賓客放縱,虞延率官吏兵士突入其家中捕拿,以此被怨恨,不能升官。虞延性情敦厚樸實,不拘小節,又無鄉曲的美譽。王莽末年,天下大亂,虞延常披掛甲冑擁衛親族,捍禦強盜,依賴他獲得安全的很多。虞延的堂妹年在嬰幼,其母不能養活,把她遺棄在溝中,虞延聽到她的哭聲,可憐而收養了她,把她撫養成人。

建武初,在執金吾府為吏,任為細陽縣令。每到歲時伏臘,常把囚徒犯人放遣回家,囚徒們感其恩德,如期而還。有的囚犯在家得了病,還自己乘著車子返獄,回後就死在獄中,虞延率掾史送殯於門外,百姓感激喜悅。後來去官回鄉里,太守富宗聽到虞延名聲,召他代為功曹。富宗性奢侈浪費,車服器物,多不合乎法度。虞延勸諫說“:以前晏嬰輔佐齊國,穿的是布衣鹿裘,季文子為魯相,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以節約而受到損失是很少有的。”富宗不高興,虞延即辭退。不久,富宗果以奢侈被誅,臨刑之前,攬涕而嘆道“:只恨自己不接受功曹虞延的勸諫!”光武聽說而奇之。二十年,帝東巡,路過小黃,高帝母昭靈後園陵在這裡。當時虞延為部督郵,帝令引見,問以園陵之事。虞延進止從容,占拜可觀,其陵的樹木株櫱,都符合規定數目,所陳俎豆犧牲,頗曉其禮。帝稱善,命虞延從帝到魯。回來經過封丘城門,門低小,皇帝以翠羽為飾的車蓋不能通過,帝怒,使人鞭撻侍御史,虞延因下車拜謁皇上,以為罪在督郵。言辭激昂高亢,感動了皇帝,就制誥說“:以陳留督郵虞延的緣故,赦免御史罪過。”虞延跟從車駕西盡郡界,賞賜錢財及劍帶佩刀還郡,於是聲名遂振。

建武二十三年(47),司徒玉況徵召虞延。正月初一朝駕,帝望見虞延就認識他,遣小黃門跑去問他,當天就召拜他為公車令。第二年,遷洛陽令。這時陰氏有賓客馬成,常為奸盜,虞延收系拷問。陰氏屢請寬恕,虞延獲一書就加打二百大板。信陽侯陰就,就告帝,誣虞延多冤枉好人。帝就親到御道之館,訊視記錄囚徒的罪狀,虞延陳告說其獄狀可以研究討論的在東邊,無可議論的到西邊去。馬成就迴轉來想到東邊去,虞延往前捉住他,對他說:“你是人中的巨蠹,長久以來依賴權貴的庇護,不畏熏燒。今考實沒有完,應當依法處置!”馬成大呼冤枉,皇帝的陛戟郎以戟刺虞延,叱虞延放開馬成。帝知虞延無私,對馬成道:“你犯了王法,是你自取的。”叱其速去。沒幾天就正法了。於是外戚們斂手,不敢犯法了。在縣三年,遷南陽太守。永平初年,有新野功曹鄧衍,以外戚小侯每豫朝會,而其容貌姿勢走路,都出於眾,顯宗見到,對左右說:“我的儀貌,豈能像此人!”特賜輿馬衣服。虞延以鄧衍雖有容儀而無實行,不與他行禮。帝感到奇怪,就詔鄧衍令他自稱南陽功曹到皇帝的金殿,既到,拜為郎中,遷玄武司馬。鄧衍在職父親死了不服父喪,帝聽到後,就嘆道:“能知人者就是哲人,只有皇帝難做到。這話不假。”鄧衍慚愧而退,由此都以虞延為明白人。

永平三年(60),征虞延代趙..為太尉;八年,代范遷為司徒。歷位太尉、司徒二府,十多年沒有異常政績。恰逢楚王劉英謀反,陰氏想陰謀中傷他,暗中使人把楚王謀反的訊息告訴虞延,虞延以楚王劉英是藩戚至親,不信他會謀反,又想招幽州從事公孫弘來京做官,以公孫弘與楚王有往來而止,但沒向帝奏明情況。後來劉英謀反的事被帝發覺,帝以詔書切責虞延,虞延於是自殺。家裡很清貧,子孫不免寒餒。

◆鄭弘傳,鄭弘字巨君,會稽山陰人。從祖鄭吉,宣帝時為西域都護。鄭弘年輕時為鄉嗇夫,太守第五倫春行,見鄭弘而深為奇異,召他暫為督郵,舉孝廉。鄭弘曾以同郡河東太守焦貺為師。楚王劉英謀反被發覺,以書信中涉及焦貺,焦貺被收捕,因病在路上死亡,妻子兒子被關進監獄,拷掠連年。他的學生友好害怕連牽到自己,都改名換姓,以逃其禍,鄭弘獨剃去頭髮身負鐵釒質,到殿上章,為焦貺雪罪。顯宗覺悟,即赦免其家屬,鄭弘躬身送焦貺喪及妻子兒女回鄉里,因此名聲大顯。拜為騶縣縣令,政治有仁惠,民眾得到休養生息。遷淮陽太守。四次遷徙,建初初年,為尚書令。按舊規定,尚書郎任期滿補縣長令史丞尉。鄭弘奏以為台職雖尊,而酬賞甚為微薄,等到開選,大多不高興,請求使尚書郎補千石令,令史為長。帝從其議。鄭弘前後所陳有補益王政的事情,都著之於南宮,以為故事。出為平原王相,征拜侍中。

建初八年(83),代鄭眾為大司農。舊交趾七郡貢獻物品轉運,都從東冶泛海而至,風波艱阻,時常發生沉沒。鄭弘奏開通零陵、桂陽山道,於是山道被拓寬夷平,成為以後的通道。鄭弘在職二年,所節約的資財達三萬億。當時天下遭旱災,邊方有警,人食不足,而帑藏卻積聚很多。鄭弘又奏應省貢獻,減徭費,以利饑民。帝採納了他的建議。

元和元年(84),鄭弘代鄧彪為太尉。當時曾推舉他的第五倫為司空,位次在他之下,每正朔朝見,鄭弘彎著腰而自卑。帝問知其原因,於是聽其言,置雲母屏風,將鄭弘與第五倫隔開,由此成了一種制度。在位四年,奏尚書張林阿諛附和侍中竇憲,而素行藏污納穢,又上奏洛陽令楊光,是竇憲的賓客,在官貪殘,都不宜原職不動。書奏上去,掌管奏書的官吏與楊光是故舊,因而告訴了楊光。楊光報告竇憲,於是竇憲奏鄭弘為大臣而泄漏機密事。帝責讓鄭弘,收回印綬。鄭弘自到廷尉,請罪,詔令他離去,因請退職,未準許。病重,上書陳謝,並言竇憲的短處。帝看了奏章,派醫生看鄭弘病,等醫生到時鄭弘已病逝。臨死前將帝賞賜給他的東西全部歸還,命妻子兒女褐巾布衣素棺殯殮,以還鄉里。

◆周章傳,周章字大叔,南陽郡隨縣人。起初仕郡為功曹。這時大將軍竇憲免,封為冠軍侯就國。周章從太守行春到冠軍,太守還想去拜謁竇憲。周章進諫說“:今日因公行春,豈可越過儀禮私交權貴。且竇憲是后妃親屬,勢傾王室,今退就藩國,禍福難量。你是剖符大臣,負有千里重任,舉止進退,豈可輕舉妄動嗎?”太守不聽,便要升車。周章前去拔佩刀割斷套在馬頸上的皮子,太守才被迫停止下來。等到竇憲被誅,公卿以下官吏多以與竇憲交往而得罪,太守卻倖免,以此重視周章。舉孝廉,六遷為五官中郎將。

延平元年(106),為光祿勛。

永初元年(107),代魏霸為太常。這年冬,代尹勤為司空。這時中常侍鄭眾、蔡倫等都仗勢干預朝政,周章數次進直言。起初,和帝死後,鄧太后以皇子劉勝有痼疾,不可奉承宗廟,殤帝是幼兒,養為己子,因而立為太子,以劉勝為平原王。殤帝死後,群臣以為劉勝的病不是痼疾,都主張立劉勝,太后以前既未立劉勝,恐立後怨恨她,就立和帝兄清河孝王兒子劉..,是為安帝。周章以眾心不附,於是密謀閉宮門,殺掉車騎將軍鄧騭兄弟及鄭眾、蔡倫,劫持尚書,廢太后於南宮,封安帝為遠國王,而立平原王劉勝為帝。密謀被發覺、策免,周章自殺。家無餘財,諸子易衣而出,并日而食。

史官評論道:孔子稱“可以與立功立事,而不可與爭權。”權,是反常的東西。將從反常之事,必乘非常的機遇,使所舉不成為空妄,志行通了名也在成全了。周章並沒有像霍光那樣受到武帝的負圖之託,德也沒有萬夫景仰之望,主無絕天之..,地有既安之勢,而密謀創慮於難圖,希冀建功於理絕,不是很荒謬嗎?如果君器更易由下面來作決議,那么斗筲之徒也必能叨天業,狂夫庸臣也會奮鬥不息了。孟軻有言說:“有伊尹之心則可,無伊尹之心則構成篡奪了。”唉,將來的人要警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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