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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西遊日記三十三

戊寅(公元1638年)正月初一日陰雨復綿連,至初六稍止。陸君往賓州,十一日歸。

十三日游獨山岩,又小獨山。

十五日雨中往游周泊隘。隘在三里東二十五里。晚酌南樓,觀龍燈甚盛。

二十七日同陸伯恆游白崖堡岩洞。洞在楊渡西,北向高洞三層,又東南向深洞,內分二支。入宿白崖哨官秦余家。

二十八日陸公昆仲至,同游青獅岩。

岩在楊渡東南,過渡四里乃至。其岩東西直透,東門平,西門高,洞內下甚寬平,上兩層中空透頂。西門內可望而高不可上,須由山北小竇攀崖而入,下臨西門之頂。又東入深奧,又北透重門,俱在絕壁之上。

是日酌於洞中,有孫、張、王三指揮使同飲。

既乃觀打魚於江畔,抵暮歸,乃病。

二十九、三十兩日余臥疴kē病東閣。天雨復不止。

二月初一日稍霽。

初二日復雨。是日余病少愈,乃起。

初三日雨中復往青獅潭觀打魚。

先是張揮使即指揮使簡稱言,青獅岩之南有雞籠山,亦有大岩,故陸公以騎送余至此,命張往同游。張言雨中不可入,且久無游者,固阻余,仍冒雨歸。

自後余欲辭陸公行,陸公擇十三日為期。

連日多雨,至初九稍霽。陸公命內侄劉玉池、嘉生昆仲並玄芝、伯恆各分日為宴餞余。因出演武場,伯恆、二劉為走馬命射。演武場周圍有土城,即鳳化縣址也,在城東。

十一日早聞雨聲,余甚恐為行路之阻。及起,則霽色漸開。至晚,餞余於署後山亭。月色皎然,松影零亂,如濯冰壺,為之醉飲。

十二日日色甚麗。自至三里,始見此竟日之晴朗。是日陸公自餞余,且以厚贐jìn錢財或禮物為饋,並馬牌、薦書相畀,極繾綣qiǎnquǎn情意深厚纏綿之意,且訂久要焉。

何意天末得此知己,豈非虞仲翔即虞翻,三國時吳國經學家,孔融曾看過他的《易》學著作,認為以他為知己而一生無憾,後以其名代稱知己之所為開頤者乎?

十三日五鼓,雨聲復作。既起,雨止,雷聲殷殷。陸公親為治裝畢,既飯,送至轅門,命數騎送余。遂東出東門,過演武場,抵琴水橋,伯恆與蘇友陳仲容別去。又一哨官王姓者以騎來,與劉玉池同送渡琴水橋。又東一里,北向入山,升陟坂壠,東北十四里,抵一最高石峰之麓,有一土阜西綴石峰之下,是為左營。

其石山東即羅洪洞賊。

營北一里有墟場,趁墟者多賊人。然墟無他物,肉米而已。又北行,皆東石西土。

共七里,有石崖夾道,豎峰當門,乃金雞山也。透山腋二里,北復開間峽北去。又十里,為後營。營在西土山之上,東支則石峰參差,西支則土山盤錯。營于山巔,土山形如船。

其石山東乃那良賊寨。

哨官楊迎款甚勤。

楊號耀先,閩漳州人。

欲往游東岩,以雨色復來,恐暮,乃止。

自舊年十二月廿三日入三里,至今二月十三日由三里起程,共五十日。

三里磚城,周回大三里。東西皆石山排列,自後營分枝南下,中有土山一支,至此而盡,又起一圓泡,以城環之。

參府即倚泡建牙即衙,官府衙門。府周圍喬松石余,〔高刺雲霄,〕乾大皆〔三人〕合抱。余以為數百年物。按碑,乃隆慶初年建府時所植,〔栽逾六十年,〕地氣涌盛如此。

城久頹,且無樓櫓lǔ望樓,陸公特增緝修築雉堞,創三門樓。

東、西、南三門。惟直北當府無門。

南門之外,又建南樓,以壯一方之形勢。

余有《南宣樓記》。

又前,則東西二溪交於匯水橋,二溪,西大而東小,俱發源後營之東、西谷,〔合〕而下洋渡。

而獨山岩又中峙為下流之鑰,前又有獨山村之山為第二重鑰。

三里之界,南逾楊渡或作洋渡。

抵雞籠山,〔共二十里。〕北過後營抵分脊嶺,共五十里。

昔時脊北那歷、亥岸二村,北並藍澗俱順業里屬,今已淪為賊窟。

東抵周泊隘,共二十五里。

西抵蘇坑,五十五里。

縱橫皆七十里。名“三里”者,以昔為賊踞,王文成即王守仁也平八寨,始清出之,編戶三里:一曰上無虞,二曰下無虞,三曰順業里。

今順業北境與八寨接壤者十餘里,那歷、玄岸並藍漳皆賊踞為巢。

曾置鳳化縣,即今演武場周圍土城,遺址尚存。隨廢,後以南丹衛遷此,而設參府鎮之。田糧初輸衛收,後歸上林縣,而民以不便,復紛紛議歸衛矣。

三里以洋渡為前門,有〔李依〕江西自上林縣大明山發源,東流至此,橫為楊渡。渡之南則石峰離立,若建標列戟;渡之北則石峰迴合,中開一峽,外湊如門,有小江自北而南,注于洋渡下流,〔即匯水橋下合流水也。〕溯小江西岸入峽,宛轉俱從兩界石山中,北行數里,兩界山漸開漸拓,中環平疇,有獨山村界其中,〔一石山中立溪西〕為外案,又有獨山岩為內案。於是東西兩溪之水前合而南去,北面石山愈開,土山自北而來,結為城治焉。城北土山中懸,直自後營西北夭矯而下,至此而盡。其東西兩界石山回合如抱,愈遠愈密,若天成石郭,另闢一函蓋於中者,蓋西來之脊高峙為大明山,分支東走,環繞於蘇坑南北者,遂為西界之障;又北轉而東抵後營之後,乃中分土山一支,直南四十里而結三里,若萼中之房;其分支東度者,又南轉環繞為東界之障。故周泊今作刁泊、蘇坑兩處,為三里東西之腋,正中與城治相對。其處〔東西〕最拓,若萼之中折處焉。由周泊而南,漸轉漸合,至洋渡而西向臨溪,則青獅廟之後崖也。由蘇坑而南,漸轉漸合,至洋渡而東向臨溪,則白崖堡之東崖也。

二崖湊合于洋渡,即所入之前門,若萼之合尖處焉。

東西兩溪,俱在兩界石山之內,土山北自後營盤伏而來,兩源遂夾而與俱。西界者,南至羅墟今作羅圩北,又合一繞城西,又西抵石村,合汛塘之水,乃東南出匯水橋下,合東溪。

東界者,南至琴水岩東,又南出琴水橋,又合一東來之水,曲折抵東南石峰下,又穿流山峽中,乃西出而合西溪。二水合而南,經兩獨山,瀠之,又〔南〕注于洋渡之東。大江西下,此水北下,合併東去。其西北之夾,即洋渡;東北之夾,為青獅廟後崖。

韋龜洞,在城西十里韋龜村今作韋歸。西由汛塘今作信桃逾佛子嶺而北,其路近:北由羅墟轉石山嘴而南,其路遠。其中群峰環繞,內拓平疇,有小水自北而南,分流石穴而去。

惟北面石山少開,亦有獨峰中峙若標。

韋龜之山自東南中懸,北向而對之,函蓋獨成,山水皆逆,真世外丹丘也。數十家倚山北麓,以造紙為業,棲舍累累,或高或下,層嵌石隙,望之已飄然欲仙。其西即洞門,門亦北向。初入甚隘而黑,西南下數步,透出石隙,忽穹然高盤,劃然內朗。其四際甚拓,而頂有懸空之穴,天光倒映,正墜其中。北向躋石而上,乳柱前排,內環平台,可布幾席;南向拾級而下,碧黛中匯,源泉不竭,村人之取汲者,鹹取給焉。平台之前,右多森列之柱,幢蓋駢錯,紋理明瑩;左多層疊之塊,獅象交踞,形影磊落。

其內左右又可深入焉。

秉炬由右西向入,漸下漸岐,而南可半里,又開一壑而出。秉炬由左東向入,漸躋漸逾而北,可半里,又轉一竇而還。聞由右壑梯險而上,其入甚深;然覓導不得,惟能言之,不能前也。是岩外密中寬,上有通天之影可以內照,下有逢源之竅不待外求,一丸塞口,千古長春。

〔三里雖岩谷絕盛,固當以是岩冠。〕況其外村居,又擅桃源、谷口之勝乎?

琴水岩,在城東六里琴水橋之北,中支土山東南盡處也。

東溪自北環山之東。土山既盡,獨露石山一拳,其石參差層沓。山南亦有數家之村。洞在村西山半,其門南向。初入窪而下,甚欹側;北進數丈,秉炬逾一隘,轉而西,始穹然中高,西透明穴,北有暗竅;當明處有平石闊三丈,臥洞底如墜,可攀而憩焉。秉炬窮暗竅,數丈而隘,躋其上,亦不能深入。

乃仍出至平石,躋西穴而出,則山之西面也。

下山,仍轉山前,騎而周週遊玩之。洞前稍下,其東亦開一岩,門亦南向,外高而中淺,村人積薪於中焉。其北又開兩岩,一上一下:上者在重崖,無路;下者多瀦水,然亦不能與前通也。

佛子嶺北岩,在城西七里汛塘村之西。佛子嶺者,石山自西分支而東,東為汛塘、仙廟諸峰,而嶺界其間,石骨嶙嶙。逾嶺而北下,則韋龜村西塢之水,南流而抵其麓,傾入洞焉。洞門北向甚豁,中迴環成潭,潭中瀦水淵澄,深不可測,潭四周皆石壁無隙。

聞其南有隙在水下,大潦lǎo雨水從北搗下,洞滿不能容,則躍而出於山南之崖。蓋南崖較高,水涸則瀦於北而不泄,中滿則內激而反射於外,其交關之隙,則中伏雲。

門右穿旁竇,南抵潭東涯上。

其上有石高蛩潭旁,上與洞頂不即不離,各懸尺許,如鵲橋然。

坐橋下而瞰深潭,更悠然也。

佛子嶺南岩,在佛子嶺之南。其門南向,前有石澗天成若槽,有橋橫其上。時澗中無水,即由澗入洞。洞外高岩層穹側裂,不能宏拓。北入洞,止容一人,漸入漸黑,而光滑如琢磨者;其入頗深,即北洞泄水之道也。蓋水大時北洞中滿,水從下反溢而出此,激涌勢壯,故洞與澗皆若磨礪以成雲。

佛子嶺西北岩,在佛子嶺西北一里,其門東向。韋〔龜〕村西塢之水自北來,又分流一澗,西抵此洞前,忽穴地下墜。洞臨其上,外門高朗,西入三、四丈即止。洞南有一隙,亦傾側而下,漸下漸黑,轉向西南,無炬而出。聞下與水遇,循水西南行,即透出後山。乃知此村水墜穴,山透腹,亦與向武〔百感〕一轍也。

獨山岩,今名砥柱岩,在城南四里。此地有三獨山,皆以旁無附麗得名:一在溪東岸,與東界石山近,其山小而更峭;一在此山南五里,障溪而東環之,其山突而無奇;獨此山既高而正當其中,與向武之琅山岩相似,省中之獨秀無此峭拔,亦無此透漏也。其岩當山之腹,南北直透。南門高迸如裂闕,其前有巨石,自岩頂分跨而下,界為兩門,正門在東,偏門在西南,皆有古木虬藤倒掛其上,輕風飄曳,漾翠飛香,甚異也。

岩中如合掌而起,高數丈,〔闊一丈五尺,〕平通山後〔者五、六丈。〕上有飛崖外覆,下有涌石如欄,南北遙望,眾山排闥,無不羅列獻於前。岩之中分竅西透,亦轉而北,又通一門,其內架閣兩重,皆上穿圓竅,人下竅行,又若透橋而出者。此一洞四門相通,山甚小而中甚幻也。惟東向不通。其崖外又有一門東向,而西入深亦數丈,是又各分門立戶者。

小獨山岩,在城東南五里,與砥柱東西相向,夾小江而立。自砥柱東望,似此山偏與東界近;自此山西望,又似砥柱偏與西界近;自其中望之,其實兩山之去東西兩界各懸絕等也。山小於砥柱,而尖銳亦甚,極似一浮屠中立者。下亦通一門,有石跨其外而不甚高。

西透小隙而上,懸崖之側,有石平峙為台。

其上懸絕處,有洞南向甚深,若能梯階而升,亦異境也。游砥柱日獨隨一騎導而浮江,並盡此勝。

白崖堡南岩,在城南十六里。由洋渡北岸溯江西行,轉入山塢則堡在其中。蓋其山南北回合,又成一洞天矣,洞在南山之上,重門北向,高綴萬仞之壁,自堡中望之,即在舉首間,而無從著足。岩下石腳外插,亦開裂成紋。初開捱數隙,如升層樓,而不知去洞猶甚遠;復出重之,而後覺槍榆枋者榆樹和檀木挺立,無及於垂天之翼也。既而土人秦余至,為秉炬前導,仍從山口出,循南山之東而轉其南始拾級上,得一門東南向,是為後洞,〔正對卓筆、青獅岩諸峰。〕由洞中東北上躋,乃暗而需炬,更轉而北,其上甚峻,遙望天光中透矣,益攀躍以升,得一隙僅如掌,瞰其外辟巨門焉,則上洞之下層也。隙隘不容側身向外,只可俯眺而已。從其內更上躋,透隘而出,則洞門岍然,北臨無地,向之仰眺而莫可及者,今忽身躋其上矣。此洞甚高,呼吸可通帝座,其前夾崖下陷,以木橫架而補其闕,即堪憩托,然止可憑攬諸峰,非久棲地也。仍從內隘下,再窺其外第二層洞,亦以為不可到矣。姑以杖從隙中投之,再由故道俯級直墜,抵前遙望天光處,明炬遍燭,於洞北崖下得一穴焉。其口甚隘,亟引炬蛇行而入,其中漸高而成峽,其底甚平,數丈後宛轉東折,又數丈而北透,則其門北向高裂,有巨樹盤根洞中,偃yǎn仰臥出洞外,是為第三層洞。

洞前平石如掌,上下皆危崖峭壁,轟懸無級。回首上眺,則層門重疊,出數十仞之巔者,即上洞與第二層洞也。稍懸平石而東,峽壁間有藤樹虬絡,乃猱升猿引以登。半晌,遂歷第二層外洞,前所投杖儼然在也。其洞深三丈,高五丈,嵌上下兩洞之間,而獨不中通,反由外躋。因為吟句曰:“洞門千古無人到,古乾虬藤獨為誰?投杖此中還得杖,三生長與菖坡通”猖披“,衣帶不整,引中為任意而為,隨。”

乃仍掛枝下,循平石篝火穿第三層洞入,再抵前遙望天光處,則仍還後洞腹中矣。蓋是洞如蹲虎,中空如腹,而上洞則其口也。第二層洞在其喉管之外,向從隙外窺處則喉管也。人從喉管上透,出其口,由喉管下墜,抵腹中。第三層洞為其臍之所通,故在腹之前。

後洞乃其尾閭lǘ門邊,故在腹之下雲。

白崖堡南山下洞,在後洞之西三百步。

洞門亦東南向,洞外高崖層亘,洞內即橫分二道,一向西南,一向東北,皆稍下從窪中入,須用炬矣。從西南者,數丈後輒分兩層,下層一穴如井。

由井下墜,即得平峽,西行三丈,又懸峽下墜,復得平窪,其中峽竅盤錯,互動層疊,乳柱花萼,倒垂團簇,不啻千萬。隨行胡生金陵人。折得石乳數十條,俱長六七寸,中空如管,外白如晶,天成白玉搔頭即“簪”的俗稱也。又有白乳蓮花一簇,徑大三尺,細瓣攢合,倒垂洞底,其根平貼上石,但懸一線,而實粘連處,蒂僅如拳,鏟而下之甚易。第出竇多隘,且下無所承,恐墜下時傷損其瓣,不忍輕擲也。盤鏇久之,忽見明光一縷,透竅而出,井口亦如前,又在前井之南矣。又從上層西南入,其中石脊高下,屢見下陷之坑,窅黑無底,疑即前所探下層也。深入亦盤錯互動,多乳柱攢叢,〔細若駢枝,團聚每千百枝,〕與下層競遠。

〔惟後營東洞,乳柱多而大,悉作垂龍舞虬狀,比列皆數十丈雲。〕從東北者,不五丈,有北嵌之竅兩重,皆不甚深。東向攀崖而上,漸進漸曲,其盤錯亦如西洞,而深奧少殺減也之。

青獅南洞,在城南二十里,西南與上林分界處,路由楊渡過江,東南四里乃至。其山石峰卓立,洞在山之下,開東西二門。東門坦下,門高數丈,闊亦數丈,直透山西者約三十丈,平拓修整,下壁如砥,上覆如幔,間有石柱倒垂幔下。

洞之西垂,又有石柱一隊,外自洞口排列,抵洞後西界,別成長榭;從榭中矚外洞,疏楞綺牖yǒu,牽幕披雲,又恍然分境也。西門崇峻,下有巨石盤疊為台,上忽中盤高穹。從台內眺,已不見前洞之頂,只見高盤之上,四面層回疊繞,如雲氣融結,皆有竅穴鉤連,窗楞羅列,而空懸無上處。從台外眺,則西面三岐之峰,卓筆之岫,近當洞門中央,若設之供者。由台北下,奧窟中復開平洞一圍,外峙巨石為障,下透中虛,〔若橋之度空。〕從此秉炬北入東轉,其穴大而易窮;東從腋隘直入,其竅狹而甚遠。

計其止處,當〔不下十五丈,〕已逾外洞之半。此下洞之最奧處也。出小穴,復酌於西門之台,仰視上層雲氣疊繞處,冀一登,不可得。忽見其北有光逗影,知其外通,陸公令健而捷者從山外攀崖索之。

久之,其人已穿入其上,從下眺,真若乘雲朵而卷霧葉也。既而其人呼曰:“速攜炬至,尚可深入。”余從之。乃從西門下,循山麓轉其北,復南向攀崖躋。

山之半,有門北向。

穿石竇入,則其內下陷通明,俯見諸君群酌台上,又若登月窟、捫天門而俯矚塵界矣。其上有石砥平庋,石端懸空處,復有石柱外列,分窗界戶,故自下望之,不一其竇,而內實旁通也。於是秉炬東入,愈入愈深窅,然中辟亦幾二十丈焉。東入既窮,復轉西北,得一竇。攀而北上,忽倒影遙透,有峽縱橫,高深駢沓。攀其東北,有穴高懸,內峽既峻,外壁彌更加削,只納接受光暉,無從升降。更從奧窟披其西北,穿腋上透,又得一門,平整明拓。其門北向,其處愈高,吐納風雲,駕馭日月,非復凡境。

其北腋尚有餘奧,然所入已不甚遙。

由其門出,欲緣石覓磴而下,其下皆削立之壁,懸突之崖,無從著足。乃復從洞中故道,降出至懸台下瞰處。諸君自下呼噪,人人以為仙,即余亦自以為仙也。倏明倏暗,倏隔倏通,倏上倏下,倏凡倏仙,此洞之靈,抑人之靈也?非陸公之力,何以得此!

青獅北洞,在青獅潭北岸。青獅潭者,即洋渡之下流也,江潭深匯,為群魚之宮,乃參府之禁沼罟gǔ網也網所不敢入者。其北崖亦多穹門,與南洞隔江相對。余雨中過此,不及旁搜。又西為青獅廟。危峰西南來,抵水而盡。洋渡之水從西,三里之水從北,至此合流而東,峰截其灣,愈為屼嵲wùniè險峻高聳,廟倚其下,遂極幽閟焉。

堡北岩,在城南十二里〔巨〕堡之北。

〔堡南去洋渡僅三里。〕其門東向,中深五六丈,後窪而下,不能深入。

獨山村西北水岩,在城南八里大路之西。洞門東向,前有石路,中跨為橋,蓋水發時自洞溢出也。洞倚西山下,洞口危石磊落,欹嵌而下,其中窅然深黑,不能懸入也。

砥柱岩西峰水岩,在城南四里。

有峰屼突於砥柱之西,高不及砥柱,而回列倍之,上冒下削,〔其淋漓痕,儼若黃熟香片側立。〕其南多空裂成門,而北麓有門北向,兩崖如合掌上並。其內深窅,有光南透,若甚崆峒,第門有瀦水溢於兩涯,不能入。幾番欲以馬渡,而水下多亂石,騎亦不前。

後營東山洞,在城北四十里,即後營東界石山之西麓也,去後營四里。中又有小山一重為界,山坳中斷處,有尖峰在前,亦曰獨山,則其西護也。直抵東山下,有石筍一圓雲。

備記二月十四日。

仙廟山,在城西四里,西面石峰之最近城者也。石峰中懸,三面陡絕,惟從西南坳中攀崖上,則三里四境盡在目中。

昔有村氓登山而樵,遇仙得道,故土人祀之。

汛塘浮石,在城西五里汛塘中。汛塘者,即仙廟山南之塢也,自仙廟山前西接獅子坳。塢中有塘長數里,水漲時洪流漫衍,巨魚逆流而上,土人利之,故不疏為田,而障為塘。

有石壑一區當塘之中,上浮如敗荷覆葉,支撐旁偃,中空外漏,水一潭繞之,石箕踞其上,又如數梁攢湊,去水不及三尺,而虹臥雲噓,若分若合,極氤氳蜿蜒之勢。其西北里余即汛塘村,倚北山之下。

周泊隘,在城東二十五里,東界石山之脊也。隘當脊中,南北崇崖高壓,雲氣出沒其中,逾隘而東,即為遷江境。其東北石山內,為八寨之羅洪洞。

按《一統志》:“羅洪洞在上林縣東北四十五里。”則昔時亦上林境,而後淪於賊,遂不能恢復,至今為賊所踞。

東南石山內,為馬場洞。猶三里屬。第地無居民,皆巨木。

汛塘後塢石洞,在城西七里。西山東來,過佛子嶺分為兩支,一支直東為汛塘村後峰,一支北轉為韋龜山。二山之東北又環成一塢,東以仙廟山為前障,中有支峰對。其麓有洞,門東向,前有水隔之,內望甚深,土人云中:“可容千人。

昔其西有村,今已鞠jī盡,全,窮為草莽。“所向東峰之上,亦有洞,門西向,高懸欹側,亦翳於草莽,俱未及登。

三層閣在參府廳事東,陸公所新構也。長松環蔭,群峰四合,翛xiāo無拘無束,自由自在之貌然有遺世之想。

松風亭在署后土山之巔,松蔭山色,遙連埤堄pínì城牆上的小牆,月色尤佳。

餘下榻於〔三〕層閣,幾至忘行。陸公餞余於松〔風〕亭,沉醉月夜,故以終記。

三里:一曰上無虞里,一曰下無虞里,一曰順業里。

八寨:西界者曰寨壘、東與後營對。

都者、東與周安對。

剝丁,東與蘇吉對。

東界者曰羅洪、西與左營對。

那良、西與後營對。

古卯、古缽、何羅。

三鎮:中曰周安,北曰蘇吉,西南曰古鵬。

貫八寨之中者,南自後營,北抵周安,極於羅木渡。其中有那歷、玄岸、藍澗、橋藍諸村,南北十餘里。昔乃順業里及周安之屬,今為八寨餘黨所踞。

渠魁藍海潮。

八寨交通,而三里之後門不通矣。

三里〔周圍石峰,中當土山盡處,風氣含和,獨盛於此;土膏腴懿,生物茁茂,非他處可及。〕〔所藝禾穡特大,恆種一郭,長倍之,性柔嘉,亦異庶土一般地方所植。〕畜物無所不有。雞豚俱食米飯,其肥異常。鴨大者重四斤而方。此邦鯽魚甚艱,長僅逾寸,而〔此地〕獨有長四五寸者。三里出孔雀。風俗:正月初五起,十五止,男婦答歌曰“打跋”,或曰“打卜”。舉國若狂,亦淫俗也。果品南種無丹荔,北種無核桃,其餘皆有之。春初,枸杞芽大如箸雲,采於樹,高二三丈而不結實,瀹yuè以湯煮物其芽實之入口,微似有苦而帶涼,鏇有異味,非吾土所能望。木棉樹甚高而巨,粵西隨處有之,而此中尤多。

春時花大如木筆即辛彝,而紅色燦然,如雲錦浮空,有白鳥成群,四面翔繞之,想食啄其叢也。結苞如鴨蛋,老裂而吐花,則攀枝花也,如鵝翎、羊絨,白而有光。雲泗城人亦有練蒸煮使柔軟潔白之為布者,細密難成,而其色微黃,想雜絲以成之也。

相思豆樹即紅豆樹高三四丈,有莢如皂莢而細,每枝四五莢,如攢一處,長一寸而大僅如指。子三四粒綴英中,冬間莢老裂為兩片,盤縮如花朵,子猶不落。其子如豆之細者而扁,色如點朱,珊瑚不能比其彩也。

余索得合許。

竹有中實外多巨刺者,叢生而最大;有長節枝弱不繁者,瀟灑而頗細;如吾地之聳節虛中,則間有之而無巨者;又一種節細而平,僅若綴一縷而色白,可為杖,土人亦曰粽竹,出三鎮之蘇吉;其地亦有方竹,止在下數節而不甚端。

譯文

戊寅年(崇禎十一年,1638)正月初一日又是陰雨連綿,到初六才稍稍止住。陸君前去賓州,十一日歸來。

十三日遊覽獨山岩,又遊了小獨山。

十五日雨中去遊覽周泊隘。周泊隘在三里城東二十五里處。晚上在南樓飲酒,觀賞龍燈,非常熱鬧。

二十七日同陸伯恆遊覽白崖堡的岩洞。岩洞在楊渡西面,朝向北方,有三層高洞,又有朝向東南的深洞,洞內分為兩個支洞。到白崖堡哨官秦徐家住宿。

二十八日陸公兄弟到來,一同遊覽青獅岩。岩洞在楊渡東南,過了渡口四里才到。這個岩洞東西兩頭一直穿通,東洞口平,西洞口高,洞內下邊非常寬敞平整,上兩層中間空闊通到山頂。西洞口內可以望得見但高得不能上去,必須由山北的小洞攀著山崖進去,下臨西洞口的頂上。又向東進入深處,又向北鑽出兩層洞口,都是在絕壁之上。這一天在洞中飲酒,有姓孫、姓張、姓王的三個指揮使同飲。隨後在江畔觀看打魚,到天黑歸來,便病了。二十九日、三十日兩天我臥病在東閣。天又不停地下雨。二月初一日稍稍晴開。

初二日又下雨。這天我的病情稍微好轉些,於是起床來。初三日在雨中又去青獅潭觀看打魚。這之前張指揮使說起,青獅岩的南面有座雞籠山,也有個大岩洞,所以陸公派馬送我到此地,命令張指揮使一同去游洞。姓張的說雨中不能進洞,而且很長時間沒有人去遊了,堅決阻止我去,仍冒雨歸來。自那以後我打算告辭陸公上路,陸公擇定十三日作為動身的日期。連日來多雨,到初九日稍微晴開。陸公命令內侄劉玉池、劉嘉生兄弟及陸玄芝、陸伯恆各人分別每天為我設宴餞行。於是到演武場,陸伯恆、兩個姓劉的為我跑馬射箭。演武場周圍有土城牆,就是鳳化縣的舊址,在城東。

十一日早晨聽見雨聲,我十分擔心成為我上路的障礙。到起床時,卻見天色漸漸晴開。到晚上,東道主在衙門後山的亭子中為我餞行。月光皎潔,松影零亂,如沐浴在盛凍的玉壺中,因此飲醉了。十二日陽光十分艷麗。自從來到三里城,這才見到整天晴朗的天氣。這一天陸公親自為我餞行,並且拿出厚重的禮物作為饋贈,連同馬牌、推薦信相送,極盡難分難捨的情意,而且講定日後長期相會。何曾想到天涯末路會得到這樣的知己,莫非是虞仲翔那樣使孔融為之開顏而笑的人嗎?

十三日五更時,又響起雨聲。起床後,雨停了,雷聲隆隆。陸公親自為我整理行裝,飯後,送到轅門,命令數名騎兵送我。於是向東走出東門,經演武場,抵達琴水橋,陸伯恆與蘇州友人陳仲容告別去了。又有一個姓王的哨官率領騎兵來到,與劉玉池一同送過琴水橋。又向東一里,向北進山,升登在山坡土隴之間,向東北走十四里,抵達最高的一座石峰的山麓,有座土阜在西面連綴在石峰之下,這裡是左營。〔這座石山的東面就是羅洪洞的盜賊。〕左營北邊一里有處集市,趕集的人大多是賊人。不過集市上沒有其他東西,只有米肉而已。又往北行,東面都是石山西邊是土山。共走七里,有石崖夾在道旁,山峰迎面豎立,是金雞山。穿越山側二里,北面又分開一線峽谷向北而去。又走十里,是後營。營房在西面土山之上,東面一支山脈是參差的石峰,西面一支卻是盤繞交錯的土山。營房在山頭,土山的形狀如像船舶。〔那石山的東面是盜賊在那良的山寨。〕楊哨官迎接款待十分殷勤。〔楊哨官的別號叫耀先,是福建漳州人。〕想去遊覽東岩,因為雨色又來,擔心天晚,便住下了。自從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進人三里城,到今天二月十三日由三里城起程,共五十天。

三里城是磚城,周圍大三里。東西兩面都排列著石山,從後營分出支脈南下,中間有一支土山,到此地便完了,又突起一座圓泡形的山,築以城牆環繞著它。參將府就背靠圓泡建起衙門。〔參將府周圍有百餘棵高大的松樹,高高刺入雲霄,樹幹大得都要三個人合抱。我以為是幾百年的東西。據碑文記載,是隆慶初年建立參將府時種植的,栽後超過六十年,地下的濕氣如此騰湧旺盛。〕城牆坍塌了很久,並且沒有望樓,陸公特意增修整治了女牆,在三道城門上創建了城樓。〔東、西、南三道城門。唯有正北位於府衙後面沒有城門。〕南門之外,又建成南樓,以增強這一方的地理形勢。〔我作有《南宣樓記》。〕又往前去,是東西兩條溪水在匯水橋匯流,〔兩條溪水,西邊的大而東邊的小,都是發源於後營的東、西山谷,合流後下流到洋渡。〕而獨山岩又矗立在中央成為下游的門戶,前方又有獨山村所在的山成為第二層門戶。

三里的地界,南面越過楊渡〔或者作洋渡。〕抵達雞籠山,〔共二十里。〕北面越過後營到達山脊分支的山嶺,〔共五十里。昔日山脊北面的那歷、玄岸二村,北面連同藍澗都是順業里的屬地,如今已淪為賊窩。〕東面抵達周泊隘,〔共二十五里。〕西面到達蘇坑,〔有五十五里。〕縱橫都是七十里。起名叫“三里”的原因,因為從前被盜賊盤踞,王文成平定八寨,這才把他們清理出來,按戶口編為三個里:一里叫上無虞,二里叫下無虞,三里叫順業里。〔現在順業里北境與八寨接壤處的十多里地方,那歷、玄岸連同藍澗都被盜賊盤踞作為巢穴。〕曾經設定過鳳化縣,〔就是現在演武場周圍的土城牆,遺址還在。〕隨後廢除,後來把南丹衛遷到此地,而且設了參將府鎮守這裡。最初按田地徵收的稅糧由衛里收繳,後來撥歸上林縣,可百姓認為不方便,又在紛紛商議歸還衛里了。

三里城以洋渡作為前門,有李依江從西面上林縣的大明山發源,向東流到此地,橫流為楊渡。渡口的南面就是石峰成排並立,如標桿豎起似劍戟排列;渡口的北面是迴繞合攏的石峰,中間裂開一條峽谷,外邊湊攏如像一道門,有條小江自北往南流,注入洋渡的下游,就是匯水橋下合流的水流了。溯小江西岸進入峽中,彎彎轉轉都是在兩列石山中,往北行數里,兩列山漸漸開闊起來,中間環繞成平坦的田野,有獨山村隔在其中,一座石山當中立在溪流西面是外層的案山,又有獨山岩作為內層的案山。在這裡東西兩條溪水在前方會合後往南流去,北面的石山愈加開闊,土山從北面延伸而來,盤結為三里城的治所。城北的土山懸在中央,一直從後營西北方屈曲曲折往下而來,到這裡便到了頭。那東西兩列石山迴繞攏來如像圍抱一樣,越遠處越密集,好似天然形成的石頭城牆,另外辟有一個盒蓋在中央的樣子。大體上,西面來的山脊高高聳起成為大明山,分出支脈向東延伸,環繞在蘇坑南北兩面的,便成西面的屏障;又從北面轉向東抵達後營的後面,於是從中間分出一支土山,一直往南四十里便盤結為三里城,好像花警中的花房;那分支向東延伸的,又向南轉環繞成東面的屏障。所以周泊隘、蘇坑兩處,是三里城東西兩面的肘腋,與正中的三里城治所相對。此處東西最為開闊,好似花尊中間裂開之處。由周泊隘往南延,漸漸轉過來漸漸合攏,到洋渡便向西面臨溪流,就是青獅廟後面的山崖。由蘇坑往南延,漸漸轉過來漸漸合攏,到洋渡便向東面臨溪流,就是白崖堡東面的山崖。兩座山崖在洋渡會合,就是進城的前門,好像花粵合攏的尖角處一樣。

東西兩條溪流,都在兩列石山之內,土山從北面的後營盤鏇起伏而來,兩條水流便夾在兩旁與它一同流來。在西面的,南面流到羅墟北邊,又會合一條西來的水流,曲折繞到城西,又往西流抵石村,會合汛塘的水,於是向東南流到匯水橋下,會合東邊的溪流。東面的,往南流到琴水岩東邊,又向南流出琴水橋,又會合一條東來的水流,曲折流抵東南的石峰下,又穿流在山峽中,於是向西出峽後會合西邊的溪流。兩條溪水合流後往南,流經兩座獨山,瀟繞過獨山,又向南流注到洋渡的東面。大江從西面下來,這條水流從北面下來,合併後往東流去。它們在西北的夾角地帶,就是洋渡;東北的夾角,是青獅廟後的山崖。

韋龜洞,在城西十里的韋龜村。西面由汛塘越過佛子嶺往北走,這條路近;北面由羅墟轉過石山嘴往南走,這條路遠。其中群峰環繞,裡面拓展為平坦的田野,有小河自北流向南,分別流進石洞中去。唯有北面的石山稍微缺開,也有獨立的山峰聳峙在中央好像標桿。韋龜洞所在的山在東南懸在中央,向著北方與它相對,獨成一個盒蓋,山水都是逆向的,真是神仙居住的世外丹丘。數十家人背靠山的北麓,以造紙為業,房屋重重疊疊,有的高有的低,層層鑲嵌在石縫間,望見它已經飄飄然想要成仙。村西就是洞口,洞口也是向北。起初進去十分狹窄十分黑暗,向西南下走幾步,鑽出石縫,洞忽然高高隆起,裡面豁然明朗。洞內四邊非常寬廣,而洞頂有懸空的洞穴,天光下射,正射入洞中。向北踏著岩石上登,鐘乳石柱排在前邊,裡面環繞成平台,可擺上幾桌酒席;向南沿石階下走,洞中積著墨綠色的水,源泉不會枯竭,村里人都到這裡取水。平台的前方,右邊有很多森然羅列的石柱,石幢傘蓋並列錯雜,紋理明麗晶瑩;左邊有許多層層疊疊的石塊,獅象交錯盤踞,獅形象影雜亂眾多。它裡面左右兩側又可以深入進去。舉著火把由右邊向西進去,漸漸下走漸漸分出岔洞,可往南約走半里,又裂開一個豁口出去。舉著火把由左邊向東進去,漸漸上爬漸漸穿越到北面,約半里,又轉過一個洞穴便返回來。聽說由右邊的豁口踏著險途上登,那裡進去非常深;然而找不到嚮導,僅是能說說,不能前進了。這個岩洞外面隱蔽洞中寬敞,上面有通到天上的光影可以照到洞內,下邊有遇到水源的洞穴不需要到外面找水。如一顆丹丸塞在口中,可以千古長壽一樣。三里城雖然岩洞山谷極多,但應該以這個岩洞為第一。何況洞外的村舍,又獨攬了桃源、谷口的優美之處呢?

琴水岩,在城東六里琴水橋的北面,中間一座土山在東南的盡頭處。東邊的溪流從北面環繞到山的東邊。土山完後,唯獨露出一座拳頭樣的石山,山石參差層疊雜沓。山南也有個幾家人的村子。洞在村西的山腰上,洞口向南。開始進去窪下去,十分傾斜;向北前進數丈,舉著火把穿過一處隘口,轉向西,洞中這才向高處彎然隆起,西邊通著明亮的洞穴,北面有暗洞;在明亮之處有塊平台寬三丈,躺在洞底如像墜落下去的一樣,可以登上去休息。握著火把窮究暗洞,數丈後窄起來,登上去,也不能深入。於是仍出來到平台,從西面的洞穴爬出來,是山的西面。下山,仍轉到山前,騎馬週遊觀賞山景。洞前稍低處,它東邊也開有一個洞,洞口也是向南,外邊高中間淺,村里人在洞中堆積了薪柴。它北邊又開有兩個岩洞,一上一下:下面的在重重山崖之上,無路;下面的積了很多水,不過也不能與前邊相通。

佛子嶺北岩,在城西七里汛塘村的西面。佛子嶺,石山從西面分支往東延,在東面成為汛塘、仙廟諸峰,而佛子嶺列在其間,石骨嶙峋。越過嶺往北下走,就見韋龜村西面山塢的水流,向南流抵它的山麓,傾瀉進洞中。洞口向北非常開闊,洞中迴繞成水潭,潭中的積水淵深澄碧,深不可測,水潭四周都是石壁毫無縫隙。聽說它南面在水下有縫隙,大水從北面沖搗下來,洞裝滿不能容納,就躍出山南的石崖。原來南面的石崖較高,水乾涸時就積在北面而不外泄,洞中水滿時就在洞內激盪,然後反衝到外面,兩面連結的縫隙,就隱伏在中間。在洞口右側穿過旁洞,往南走到水潭東面的水邊上。那上面有塊岩石高高拱起在水潭旁,上邊與洞頂不即不離,各自懸空一尺左右,如鵲橋的樣子。坐在橋下俯瞰深潭,更加悠然自得。佛子嶺南岩,在佛子嶺的南面。洞口向南,洞前有天然形成的石澗若像水槽,有橋橫架在澗上。此時澗中無水,就由澗中進洞。洞外高大的岩洞層層隆起側向裂開,不能往大處拓展。向北入洞,只容得下一個人,漸漸深入漸漸黑下來,但洞壁光滑得如同琢磨出來的一樣;洞內進去很深,就是北洞泄水的通道了。大概是水大時北洞洞中裝滿,水從下面反向溢出到此處,激流的水勢洶湧強勁,所以山洞與石澗都好像是打磨而成的一樣。

佛子嶺西北岩,在佛子嶺西北一里處,洞口向東。韋龜村西面山塢的水從北面流來,又分流一條山澗,向西流抵此洞前,忽然墜入地下的洞穴中。洞在山的上方,外面的洞口高大明亮,往西進去三四丈就到了頭。洞南側有一條縫隙,也是傾斜而下,漸漸下去漸漸黑下來,轉向西南,因沒有火把便出來了。聽說下邊與水相遇,沿水流往西南行,就能鑽出後山。這才知道此村水墜入洞穴後,穿透山腹,也與向武州百感岩如出一轍。

獨山岩,今天名叫砒柱岩,在城南四里處。此地有三座獨山,都是由於四旁沒有其他山附著而得名:一座在溪流東岸,與東面一列石山接近,此山小但陡峭;一座在此山南邊五里處,擋住溪流往東環繞著它流去,此山高突但無奇特之處;唯有獨山岩既高而且正當塢中,與向武州的琅山岩相似,省城中的獨秀峰沒有此山陡峭挺拔,也無此玲瓏剔透。這個岩洞位於山腹,南北直線穿通。南洞口高高迸裂開如像裂開的缺口,洞前有塊巨石,從洞頂分跨而下,隔成兩個洞口,正洞口在東邊,偏洞口在西南,都有古樹曲藤倒掛在洞頂上,微風飄拂,漾碧飛香,非常奇異。洞中如合起的手掌樣隆起,高數丈,寬一丈五尺,水平通向山後之處有五六丈。上有飛崖在外面下覆,下邊有穿空的岩石如像欄桿,遠望南北,群山排列,無不在眼前羅列獻奇。岩洞的中段分出一個旁洞通向西邊,也是轉向北,又通有一個洞口,它裡面架起兩層樓閣,都是上面穿通一個圓圓的石竅,人走在下面的石竅中,又似穿過橋洞出來的樣子。此處一個洞四個洞口相通,山很小但洞中十分奇幻。唯有向東的一面不通。洞外的山崖上又有一個向東的洞口,向西進去深處也有數丈,這又是各自分門立戶的洞了。

小獨山岩,在城東南方五里,與砒柱岩東西相對,夾立在小江兩邊。從砒柱岩往東望,似乎此山偏一些與東面一列山接近;從此山向西望去,又似乎砒柱岩偏在一方與西面一列山相近;從兩山中間望它們,其實兩座山距東西兩列山懸隔之處各自相等。山小於低柱岩,但也是非常尖銳,極似一座佛塔立在中央的樣子。山下也通著一個洞口,有岩石跨在洞外但不怎么高。向西鑽過小縫隙上去,懸崖的側邊,有塊平石聳立成為平台。它上方懸絕之處,有個洞向南十分深,如果能登石階上去,也是奇異之境。游砒柱岩那天獨自跟隨著一個騎馬的人導遊,而後浮過江,一併窮盡了此處勝境。

白崖堡南岩,在城南十六里。由洋渡北岸溯江往西行,轉入山塢中,土堡就在塢中。原來這裡的山南北迴繞合攏來,又成為一處洞天了。洞在南山之上,兩層洞口向北,高高點綴在萬初高的石壁上,從堡中望它,就在舉頭之間,但無從落腳。岩洞下邊石山腳向外插,也裂開成紋路。最初開始艱難地爬過幾條裂隙,如上登層層高樓,卻不知高洞還很遠;再出來觀望地形,然後才覺得在叢林間碰碰撞撞的走法,趕不上能在天空中飛翔的翅膀了。不久本地人秦徐來到,為我舉著火把在前領路,仍從山口出來,沿南山的東麓轉到此山的南麓,開始沿石階上登,走到一處朝向東南的洞口,這是後洞,正對著卓筆峰、青獅岩諸峰。由洞中向東北上登,就暗下來需要火把;再轉向北,那上面非常陡峻,遠望天光透射到洞中了。更加踴躍攀登,找到一處僅如手掌寬的縫隙,俯瞰縫隙外邊,辟開一個巨大的門洞,是上洞的下層。縫隙太窄不容側身走向外面,只能俯身遠眺而已。從裂縫內再上登,穿過隘口出來,就見洞口十分深邃,面臨北方不見大地,是先前抬頭遠眺卻無法可到之處,現在忽然間已親自登到它上面了。此洞非常高,呼吸可以通天庭,它前方山崖相夾下陷,用木頭橫架補在這裡的缺口上,就能安身歇息,不過只可以憑眺群峰,不是久住之地。仍從洞內的隘口下走,再窺視它外邊的第二層洞,也以為不能到了。姑且把手杖從縫隙中投下去,再由原路俯身沿石階一直下墜,抵達先前遠遠望見天光之處,點亮火把四處照射,在洞北邊的石崖下找到一個洞穴。洞口非常狹窄,急忙把火把伸向前如蛇一樣爬行進去,洞中漸漸變高成為峽谷,洞底十分平坦,數丈後彎彎曲曲向東折去,又走數丈後向北鑽出來,就見這個洞凶向北高高裂開,有巨樹樹根盤繞在洞中,倒臥出洞外,這是第三層洞。洞前平滑的岩石如像手掌,上下都是危崖峭壁,崩裂高懸沒有台階。回頭向上眺望,就見洞口層層重疊,高出數十初的山頂,這是上洞與第二層洞了。稍沿平滑的岩石往東走,峽壁上有藤條樹枝拳曲纏繞在一起,於是像猿猴一樣拉著上登。半晌,終於歷險到達第二層外洞,就是我先前投下手杖之處。此洞深三丈,高五丈,嵌在上下兩個洞之間,但唯獨中間不通,反而要由洞外爬進來。因而為此吟誦了詩句,曰:“洞口千古無人到,古樹曲藤獨為誰?投杖此中還得杖,三生長與逍遙隨。”於是仍掛著樹枝下來,沿著平台點燃火把穿人第三層洞,再次到達前邊遠遠望見天光之處,便仍舊返回到後洞的腹中了。大體上此洞如像一隻蹲踞的老虎,洞中空闊如像腹部,而上洞就是虎口了。第二層洞在它的喉管之外,先前從縫隙向外窺視之處就是喉管了。人如從喉管往上鑽,出到它的口中,由喉管中下墜,到達腹中。第三層洞是它肚臍眼通著的地方,所以在腹部的前方。後洞是它的尾部,所以在腹部的下方。白崖堡南山下洞,在後洞以西三百步。洞口也是向東南,洞外高大的山崖層層橫亘,洞內馬上橫分為兩條通道,一條通向西南,一條通向東北,都是稍下走從窪地中進去,必須用火把。從西南去的,數丈後就分為兩層,下層的一個洞穴如井。由井中下墜,就走到平坦的峽谷,往西行三丈,又從高高的峽谷下墜,才走到平坦的窪地,其中峽谷盤繞洞穴交錯,相互層層疊壘,鐘乳石柱倒垂,花尊成團成簇,何止成千上萬。隨行姓胡的儒生〔金陵人。〕折到石鐘乳數十條,都是長六七寸,中間似竹管一樣空著,外面潔白如水晶,是天然形成的白玉替。又有一簇乳白色的蓮花,直徑大三尺,細細的花瓣攢合攏來,倒垂在洞底,它的根部平貼在頂上的岩石上,全都只懸掛著一線,而實際粘連處,花蒂僅如拳頭大,把它鏟下來十分容易。但只是出去的洞穴大多很狹窄,而且下面沒有東西接著,擔心落下時損傷了它的花瓣,不忍心輕易拋擲了它。盤鏇了很久,忽然見到一縷明亮的光輝,透過洞穴射出來,也是如前邊一樣的井口,又在前那個井的南邊了。又從上層向西南進去,其中石脊高高低低,屢次見到下陷的深坑,深黑無底,懷疑就是先前探過的下層了。深入進去也是互相盤繞交錯,鐘乳石柱很多,攢聚成叢,細得像手掌上的驕枝,每千百枝聚成一團,與下層比高下長短。唯有後營的東洞,鐘乳石柱又多又大,都作出蛇龍垂舞之狀,並排排列都有數十丈。從東北去的,不到五丈,有兩層嵌在北面的洞穴,都不怎么深。向東攀石崖上去,慢慢進去漸漸彎彎曲曲的,其中也像西洞一樣盤繞交錯,但深邃之處比西洞稍差些。

青獅南澗,在城南二十里,西南是與上林縣分界的地方,去那裡的路由楊渡過江,向東南走四里才到。這裡的山石峰卓立,洞在山下,開有東西兩個洞口。東洞口平坦低下,洞口高數丈,寬也有數丈,一直向西穿透山腹之處約三十丈,平展地拓開,高大整齊,下面展開如磨刀石,頂上下覆如同篩慢,間或有石柱倒垂在篩慢下。洞的西邊,又有一隊石柱,從外邊的洞口排列而來,抵達洞後西面,另外形成一個長長的榭廓;從榭廓中望外面的洞,稀疏的窗棍綺麗的窗戶,篩幕高掛,雲層綻開,又恍然分出一境了。西洞口高峻,下邊有巨石迴繞重疊成平台,上方忽然中間彎曲高高隆起。從台上向內眺望,已看不見前洞的洞頂,只見高高彎曲的上方,四面迴繞層層疊疊,如雲氣融化凝結成,都有洞穴連線,窗權羅列,但懸在高空無處可上。從台上往外眺望,就見西面分出三岔的山峰,高聳筆直的山巒,近在洞口中央,就像設立的供桌一樣。由平台向北下走,深窟中又開出一圈平坦的山洞,外邊巨石矗立著成為屏障,下面穿透中間空虛,好像橋樣越過高空。從這裡舉火把往北進去向東轉,這個洞穴大而容易窮盡;往東從側旁的隘口一直進去,這個石竅窄而十分深遠。估計它到頭之處,當不下十五丈,已超過外洞的一半。這是下洞最隱密之處。走出小洞,又在西洞口的平台上飲酒,仰望上層雲氣重疊繚繞之處,希望登上去一次,不可能。忽然看見它北邊有光影逗人,知道它通到山外,陸公命令健壯敏捷的人從山外攀山崖去尋找它。很久之後,那人已穿進來在那上邊,從下邊眺望過去,真好像乘在雲朵中卷在雲霧中的樹葉了。不久那人大呼道:“趕快帶火把來,還可以深入。”我聽從他的話。於是從西洞口下來,沿山麓轉到山北,再向南攀登山崖。山腰上,有個洞口向北。穿過石洞進去,就見洞內下陷通明透亮,俯身見諸君成群在台上飲酒,又好像登上月宮、摸著天門而俯視塵世了。那上面有岩石磨刀石一樣地平架著,岩石頂端懸在空中之處,又有石柱排列在外,分隔為門窗,所以從下邊望它,不止一個洞穴,可洞內實際是四通八達的。從這裡舉著火把向東進去,越進去越深,中間杳然拓開,也幾乎有二十丈。向東走到頭後,再轉向西北,找到一個洞穴。向北攀登而上,忽然倒影遠遠透入,有峽谷縱橫交錯,又高又深驕聞雜沓。攀到它的東北,有洞穴高懸,裡面的峽谷既已陡峻,外邊的石壁更加陡削,只接納進光輝,無法上下。再從深窟中探索它的西北方,穿過側邊向上鑽出去,又找到一個洞口,平滑整齊,明亮開闊。洞口向北,此處愈加高了,呼吸風雲,駕馭日月,如在仙境一般。它的北側還有別的幽深之處,但進去之處已不怎么遠了。由這個洞口出來,想沿著石崖尋找石瞪下走,那下邊全是削立的石壁,懸空高突的山崖,無處落腳。只得再從洞中的原路走,往下出來到石台高懸下瞰之處。諸君在下邊鼓譟狂呼,人人以為是神仙,即便是我也自以為是仙人了。忽而明亮忽而黑暗,倏地隔斷倏地相通,時而上時而下,一時是凡人一時又是仙人,這是洞的靈氣,還是人的靈氣呢?不是陸公的力量,如何才能到此地!

青獅北洞,在青獅潭北岸。青獅潭這地方,就是洋渡的下游,江水匯成深潭,是各種魚類的深宮,是參將府封禁的池沼,是魚網不敢放進去的地方。它北面的山崖上也有很多彎隆的洞口,與南洞隔江相對。我在雨中走過此地,來不及四處搜尋。又見西面是青獅廟。險峰從西南而來,到水邊便完了。洋渡的水流從西面,三里城的水流從北面,流到此處合流後往東流,山峰橫截水灣,愈加顯得突兀,廟緊靠山下,就極為幽靜隱秘。堡北岩,在城南十二里巨堡的北面。堡南距洋渡僅三里。洞口向東,洞中深五六丈,後面窪下去,不能深入。獨山村西北水岩,在城南八里大路的西面。洞口向東,洞前有石子路,路中跨有橋樑,大概是發大水時從洞中溢出水來。洞依傍在西山下,洞口危石眾多雜亂,傾斜深嵌下去,洞中杳渺深黑,不能懸空進去。

砒柱岩西峰水岩,在城南四里處。有座山峰突兀在砒柱岩的西邊,高處趕不上砒曉,可迴繞排列有它的一倍,上邊下覆下面陡削,它上面有雨水流淌的痕跡,儼然似黃熟香片側著豎立。它南面有很多空裂成的洞口,而北麓有向北的洞口,兩側的山崖如合攏的手掌並排上聳。洞內深遠,有亮光從南面透進來,好像十分空闊,只是洞口有積水溢滿在兩岸,不能進去。幾次想要騎馬渡水,但水下亂石很多,馬也不能前進。後營東山洞,在城北四十里,就在後營東面一列石山的西麓,距後營四里。中間又有一重小山作為分界,山坳中斷之處,有座尖峰在前方,也叫獨山,是它在西面的衛兵了。直達東山下,有一根圓形石筍。〔準備記在五月十四日日記中。〕仙廟山,在城西四里,是西面石峰最靠近城的山。石峰聳在中央,三面陡絕,唯有從西南方的山坳中攀山崖上去,三里城的四境全進入眼中。從前有個村民登山打柴,遇上仙人成仙,所以當地人祭祀他。

汛塘浮石,在城西五里汛塘中。汛塘這地方,就是仙廟山南面的山塢,從仙廟山前往西連線到獅子坳。塢中有水塘長數里,水漲時洪流漫溢,大魚逆流而上,當地人因此獲益,所以不疏挖墾為田地,卻攔水築為水塘。在水塘的中央有一片石坑地,上面浮出水面如敗謝的荷葉下覆,支撐著向四旁倒臥,中間空外邊通,一潭水環繞著它,岩石盤踞在水上,又如數條橋樑攢聚會攏,離水不到三尺,而彩虹橫臥,吞吐雲霧,似分似合,極盡氰氯蜿蜒的氣勢。它西北一里多就是汛塘村,緊靠在北山之下。

周泊隘,在城東二十五里處,東面一列石山的山脊上。隘.口正當山脊中央,南北的高峻山崖高高壓過來,雲氣出沒在其中。越過隘口往東走,就是遷江縣的轄境。它東北面的石山內,是八寨的羅洪洞。〔據《一統志》:“羅洪洞在上林縣城東北四十五里。”那么從前也是上林縣的轄境,可以後淪於賊手,終於不能恢復,至今被盜賊盤踞著。〕東南方的石山內,是馬場洞。〔仍是三里的屬地。只是地方上無居民,都是巨樹。〕汛塘後塢石洞,在城西七里。西面的山向東而來,延過佛子嶺分為兩條支脈,一支一直向東成為汛塘村的後峰,一支轉向北方成為韋龜山。兩座山的東北又環繞成一個山塢,東邊以仙廟山作為前方的屏障,中間有支峰相對。山麓有洞,洞口向東,洞前有水隔開,望洞內非常深,當地人說:“洞中可容納一千人。從前洞西有村子,今天已全部成為荒蕪之地。”它面向的東峰之上,也有洞,洞口向西,高懸傾側,也被草莽遮住,全來不及登。

三層閣在參將府廳堂東面,是陸公新建的。高大的松樹,樹蔭環繞,群峰四面合圍,悠然自在有脫離塵世的遐想。松風亭在衙門後面的土山頭上,松樹蔭璐,山色蔥翠,遠遠城牆相連,月光下的景色尤其美。我住宿在三層閣,幾乎忘了上路遠行。陸公在松風亭為我餞行,沉醉在月夜中,所以始終記得。三里:一個叫上無虞里,一個叫下無虞里,一個叫順業里。八寨:西面的叫寨壘、〔東面與後營相對。〕都者、〔東面與周安相對。〕剝丁,〔東面與蘇吉相對。〕東面的叫羅洪、〔西面與左營相對。〕那良、〔西面與後營相對。〕古卯、古缽、何羅。三鎮:中間的叫周安,北方的叫蘇吉,西南的叫古鵬。縱貫八寨之中的路,南面起自後營,北邊抵達周安,在羅木渡到頭。其中有那歷、玄岸、藍澗、橋藍諸村,南北有十多里。從前是順業里及周安鎮的屬地,今天被八寨的餘黨盤踞著。〔首領是藍海潮。〕八寨互相連著,但三里城的後門不通了。三里周圍是石峰,中間正當土山的盡頭處,風光宜人氣候溫和,唯獨此地最適宜;土地肥沃豐美,作物茁壯茂盛,不是其他地方可以趕得上的。所種水稻收穫的穀粒特別大,常年種滿在城郭附近,產量是其他地方的一倍,煮出的飯柔軟味美,也不同於其他許多地方種植的。牲畜無所不有。雞豬都吃米飯,肥壯異常。鴨子大的重四斤,體大。這個省吃螂魚十分艱難,長處僅超過一寸,但唯獨此地有長四五寸的。三里出產孔雀。風俗是,正月初五開始,十五停止,男子婦女對歌,叫“打跋”,〔有人叫“打卜”。〕舉國若狂,也是淫蕩的習俗。果子的品種南方的品種沒有荔枝,北方的品種沒有核桃,其餘的品種都有。初春時,拘祀芽大如筷子,從樹上采來。樹高二三丈卻不結果實,把它的芽煮來塞入口中,似乎略有苦味而帶涼味,隨即有怪味,不同我們地方所生產的。木棉樹非常高大,粵西到處都有,而這一帶特別多。春天時花大如木蘭,但紅色燦爛,如彩雲般的錦緞浮在空中,有成群的白鳥,繞著它四面飛翔,想啄食它的花朵。結出的花苞如同鴨蛋,成熟後裂開吐出花,就是攀枝花了,如像鵝毛、羊絨,白而有光。聽說泅城州也有人把它煮後織成布的,又細又密難以織成,這種布的顏色微帶黃色,料想是攙雜蠶絲織成的。相思豆樹高三四丈,有豆莢如皂莢但細一些,每枝上有四五個豆莢,如同攢聚在一處,長一寸而大處僅如手指。三四粒子實連綴在豆莢中,冬天豆莢長老時裂為兩片,捲縮起來如像花朵,子實仍然不掉落。它的子實如像細小的豆子但扁一些,顏色如一點硃砂,珊瑚不能與它的色彩相比。我要到一捧左右。竹子有種中間實心外邊有很多巨刺的,成叢生長而且很大;有種竹子節長枝柔不繁雜,樣子瀟灑而且很細;如我家鄉竹節高中間空的竹子,這裡卻偶然有一些但沒有大的;又有一種竹節又細又平,僅如連綴著一縷紋路而且顏色發白,可作手杖,當地人也叫做粽竹,出產在三鎮中的蘇吉;此地也有方竹,只在下邊的幾節是方的而且不怎么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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