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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化及鴆殺少帝

當日世充謂左右曰:“古人有云: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閏基,不如待時。天下英雄並起,各自為尊。今化及弒煬帝,詐領少主西還,正在鼎沸之秋。隨而討之,奪其人馬以成鼎足之勢,圖王霸業,在此一舉,不可失此機會。”即引兵來追趕,正值化及進入東郡,遂移兵屯洛口,為首尾之勢,按兵不動,徐觀化及動靜,以圖進取。

卻說化及在東郡,見西面兵至,驚得魂不附體,手足無措。

高談聖曰:“東郡城險,錢糧亦有,終是立腳不定,難以久持。

今各路之兵四面雲集,何以當敵?況又人心未順,倘有內變,進退何往?”化及曰:“似此奈何?”談聖曰“汲縣左通黎陽,人馬盡有,糧儲極多,遷走彼處暫歇,此為上計。”化及從之,即引軍馬直奔汲縣。人馬正行之際,前面哨馬回報,李密率領大軍數萬殺至。只見喊聲大舉,各持長戟,攔住去路,厲聲叱曰:“逆賊何人也?”化及部將高談聖拍馬上言曰:“此隋少主車駕在此,不得無禮。”秦瓊出曰:“吾等奉魏公之命,前來討賊復仇。既雲有少主,來此何為?只一煬帝被汝弒死,更欲何往?”談聖曰:“煬帝天命該盡,沾病身死,乾我主何事?今奉少主,迴轉長安,承即大位,汝尚敢在此擋我去路乎?”李密隨後繼至,大罵曰:“此賊弒君,逆天之罪,人所共怒,安敢巧言飾非?速與我擒之。”隨喚秦瓊,手持雙鐧,飛驟驊騮,直取談聖。兩馬交處,一鐧砍談聖於馬下,殺入陣中,砍死無數。化及之軍大敗,殺退二十餘里,化及因無去路,遂擁兵北上,直奔黎陽進發。

卻說黎陽乃密之將徐世績據守,見化及擁兵大至,難當其鋒,遂棄了黎陽西去,保守倉城。化及兵至,見黎陽無守,即渡過河,人城據之。然後引兵圍倉城,與世績相拒。李密與眾議曰:“此賊不可與戰,東有王世充躡其後,西有李淵拒其前,北有竇建德邀其中,傍則有我大兵挫其鋒。今若固守不戰,此賊自獘。”乃移軍於清淇,深溝高壘,按兵不動。兩下拒守二十餘日,李密每自巡營。忽報化及在河對岸往來,不知何意,密即厲聲呼,謂之曰:“公家本戎隸破野頭耳,父子、兄弟受隋大恩,今日煬帝失德,汝之兄弟乃帷幄寵臣,不能舍死以諫,反弒其君,冒天下之惡,淫亂宮闈,天地共怒,有所不容。汝今將欲何往?若能即降,尚全後嗣;愚迷不允,死無遺類矣。”化及聽之,默然不答。須臾,乃瞑目為鄙語辱罵於密曰:“我今日專論廝殺的事,何必調弄書句、胡言亂語乎?”密顧左右曰:“此賊乃庸人耳,圖謀為帝,吾當折棰驅之。”遂引輕騎五百,從下流渡過河,抄出山後,徑襲化及之營,焚其攻具,經夜不絕。化及糧盡,遣人往東郡追索,搶奪官吏人民私積糧草。東郡擾亂,通守王軌被其逼迫不過,遂同官吏舉東郡降於李密。化及聞知大驚,見勢窘迫,乃令軍士向汲縣,劫掠人民、財物、糧食,引兵北走魏縣。此時化及之將陳智略、張章仁率領本部之兵皆來歸附於密。密見其北走,已知化及是無能之輩,乃還兵鞏洛,留世績於黎陽、倉城,以防化及。

卻說化及行到魏縣,嘆曰:“人生在世無非只是一死。今日舍其弒逆之名,不若自立為帝乎!古人有云:‘千日為臣,何如一日為君?’少主立之無益,殺之有名矣。”喚部將董康,帶武士十人來殺少帝。

少帝楊浩,乃煬帝呂妃所生之子。妃與少帝正在後庭嗟嘆,宮女來報董康至,大駭。康執鴆酒與少帝曰:“夏日炎熱,特上壽酒。”少帝泣曰:“何相迫如是耶?”康曰:“壽酒勿疑。”呂妃曰:“既雲壽酒,當先上汝壽。”康怒曰:“汝母子不肯欽耶?”呼左右持短刀白練於前,曰:“壽酒不飲,可飲此二物。”呂妃跪告康曰:“妾身代帝飲酒,願將軍見憐母子性命。”康叱曰:“量汝何等,可代帝死?”康舉杯與呂妃曰:“你可先飲。”妃挺胸大罵:“化及弒君逆賊,天地有所不容,犬彘亦不食其肉!”董康喝曰:“丞相立等回報,汝等俄延,望誰救耶?”呂妃大罵:“汝等助桀為虐之徒,必當族滅!”

董康大怒,雙手扯住呂妃,直擁出庭。少帝揪住董康衣服,呂妃向前攪做一團。康喚武士絞死呂妃,以鴆酒灌殺少帝。可憐少帝四月登基,六月被殺。董康還報化及,化及命拖出城外埋之,遂即位於魏縣。以父宇文述封於許,因號許國,改元至道。

用天子儀仗,文官武將拜舞,俱令三呼萬歲,聲聞數里。麗泉有詩為證:花鬣班封駕早朝,玉欄宮殿壓雲濤。

九州畫地中原壯,萬象橫天紫極高。

日月輝明留闕內,龍蛇蟠結動旌旄。

群仙遙望蓬萊拜,五色飛煙達赭袍。

化及在魏縣即位,天黑三日,逆風大起,對面皆不相見。

化及染驚氣疾,數日不能設朝。後病稍可,盡將文武百官一一封賞。

卻說有人來長安,報知化及弒了煬帝,又殺少帝,今在魏縣自立為大許皇帝。現今朝練軍馬,遠出西還。李淵聽知大哭,遂命百官發喪掛孝,望江都哭祭之。於是諸臣皆有尊淵為帝之意,未敢擅便,乃稟於世民。世民曰:“吾意已定奪了也。”

遂引劉文靜、裴寂以見李淵。文靜曰:“方今隋室衰微,煬帝縊死江都,恭帝幼沖,百姓無主。主上年過逾矩,德及四海,東盪西除。今人長安,可以應天順人,法堯禪舜即位,名正言順,以討群賊。事不宜遲,便請擇日。”淵大驚曰:“汝等言者差矣!吾今雖居王位,亦臣下之臣,為此事則反隋也?”文靜曰:“方今天下分崩,群雄卓立,各據一方。四海才德之士,同聲相應,同氣相求,捨死忘生,而事其主,非為名即為利也。

今主公苟避嫌疑,守義不舉,天下之士皆失所望,不久自去矣。”刑部尚書蕭造曰:“今隋帝已被化及所弒,主上不即帝位,而興師討賊,是不忠不孝也。今遠征之民皆欲主上為君,與煬帝雪恨。今主上不行,是失民望也,願熟思之。”淵曰:“僭居尊號,吾實不敢。今普天之下,率土之濱,並不曾有半分德澤以及萬民,若如是,是篡逆也,汝等欲陷吾於不義乎?各宜商議。”諸將一齊曰:“主公若已推卻,三軍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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