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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范願大戰宇丞基

李靖向神通言:“吾行此計,臨期便見。”遂附耳低言,如此如此。神通大喜,乃召屈突壽至帳下吩咐曰:“汝可領五百人夫能捕獵者,各帶兵器隨身,及將羅網之屬,遊行廓外,先觀聊城城內飛出禽鳥,隨其所往捕之,吾有用處。得活者照數給賞,不可遲緩。”屈突壽領命欣然便去。正行之間,前有一彪人馬,盡打紅旗,驟然來到。為頭閃出一英雄,身長七尺,碧眼紫髯,膽量過人,機謀出眾,乃夏主竇建德也。建德親領大兵來到聊城北邊,安了營寨。軍人馳報唐營,李靖喜曰:“他日破敵成功者,必此人也。當令備牛羊酒禮以往勞之。”神通曰:“汝言正合吾意。”即令劉弘基齎送禮物,前至夏營。

卻說建德兵到聊城,紮下大營,忽報唐遣劉弘基至。夏主接見,弘基曰:“今奉淮安王之命,遣送微禮以表拂塵之意,萬望笑留,勿以禮微見卻。”隨即獻上牛羊酒禮。夏主大喜,問曰:“汝曾與許兵對陣否?”弘基曰:“在魏縣被吾唐兵大殺一陣,故走在聊城來。”夏主曰:“足下回營,代朕拜復淮安王:既唐兵對戰數陣,今後不必勞累人馬,此賊待朕擒之,以雪二帝之仇。”弘基辭別回營,建德急請楊義臣商議破敵之策,義臣曰:“初臨敵境,未知虛實,且遣范願領三千人馬哨自出戰,探賊動靜,然後定計,可保萬全。”建德從之,即喚范願至帳下,謂之曰:“汝可領兵向前迎敵,但令汝敗,不許取勝,加罪不在汝等。”願曰:“戰必勝,攻必取,為將之道。何如只叫吾敗?”義臣曰:“汝不知兵詭道也,吾欲探其虛實行詐,好定計耳。”范願領命而去。

次日,願領三千人馬,奔向聊城。辰牌左側,早與許君相近不遠,搖旗擂鼓而進。許君踴躍來迎,兩軍相合,結成陣勢,煙雨迷天,征塵蔽日。畫鼓三通,范願頭頂水磨盔,身穿鎖子甲,腰系通犀帶,手持劈石刀,坐下追風馬,立於陣前,大叫請主將打話。對陣上門旗開處,宇文丞基出馬,頭頂戴箭盔,身披唐猊甲,錦征袍,腰系一條藍田帶,手持丈八火尖槍,坐下烏騅馬,對陣厲聲喝曰:“認得吾否?吾是許帝太子宇文丞基便是。今奉父王之命,領兵來擒小寇建德,以安天下。”范願躍馬高聲罵曰:“牧牛賊子,誰識汝來?吾乃夏王部下誅奸戮逆副元帥,今奉王命,率領大兵專來擒獲弒君奪位、淫亂后妃逆賊宇文化及之黨,以祭先帝。”言畢,輪手中刀便砍丞基,丞基挺槍來迎,二馬相交,斗到五十餘合。願詐敗,便退二十餘里,丞基亦不來追。夏陣中鑼聲振響,各自收軍。小卒報入唐營:“今日丞基殺敗范願。”李靖曰:“此楊太僕誘敵、探虛實之計也。”忽報唐突壽捕獵還營,靖急喚至帳下問之,壽進上所獲烏鴉、燕雀、鶴、鴿等鳥,不計其數。神通大喜,令靖照數關給銀兩,賞士卒等,壽謝而去。

當日李靖得了烏雀,以為成計,遂令軍人將胡桃杏李之核打開去穰,俱裝艾火於內,用線拴系飛禽之尾。大者帶上胡桃核,小者帶上杏李核,一齊放起,成群飛入聊城之內。有詩為證:李靖興唐有大功,淮安聞計喜盈腮。

何人識得飛禽火,致使聊城廩內災。

當日丞基殺敗范願,領兵回人聊城,奏化及曰:“臣觀夏兵不足為憂,數合之中,范願敗北,臣已見其無能為也。”左僕射智及曰:“臣聞夏兵在吾之北,唐兵在吾之右,今雖稍勝,誠恐其中有詐。寡難敵眾,吾主不可不慮,若有蹉跌,吾之一族休矣。”丞基曰:“敵兵只如此,實不足懼之。”智及曰:“汝只敵一路之兵如此,唐魏之兵猶自未動,三處並來,何以當之?”化及曰:“似此奈何?”丞基曰:“父王勿憂,兒雖不才,願領精兵五萬再與決戰,務使北擒建德,西破唐兵,長驅入關,以安宗廟社稷。”智及曰:“未可少勝而輕敵。今聞夏兵三十餘萬,兼是北方士馬精強,慣於騎射,臣請得兵五萬與太子丞基、別將楊士覽、留守殷大用、民部尚書鄭善果,領去以御強敵。留兵五萬,與丞趾守城保駕。”化及曰:“御弟所言甚當,但丞基年幼,不識進退之法,恐難信用。”智及曰:“丞基亦智勇之人也,若不如此,吾等豈肯束手以就戮哉?”

化及曰:“昔朕之父子本無此心,皆賴御弟所推。今日化家成國,實御弟之功也。目今事迫,卿當竭力維持,不可輕易而喪其軀也。”化及留下殷大用守城,其餘將士並聽智及調遣。智及率引精兵一十五萬離了聊城六十里外,紮下大營。當日智及吩咐丞基領兵一萬五千,離了本營,卷旗息鼓,人馬含枚,受囑暗計,不知何方去了。

卻說化及見各路兵至,思無破敵之策,心中憂悶,獨坐行宮之內,心神恍餾,情思昏沉。忽見蕭後向前奏曰:“陛下如此憂悶,有何不足?妾同陛下去游御花園,消遣情懷可乎?”

化及曰:“三路軍馬臨城,不能破敵,故此憂悶,安有心遊樂乎?”蕭後曰:“大事自有御弟智及掌管,內事殷大用保守此堅城,有甚憂悶?”化及從之。

原來此御園亦是煬帝所置,其中景致,世無可比。此時化及即乘香車小輦,左右宮娥彩女隨從而去。果是園景異常:東有燕遊堂、芍藥圃,松柏爭鮮;西有臨溪館、養魚池,荷蓮鬥彩;南有書會樓、待賓軒,竹搖風影;北有八仙洞、玩月台,鶴舞猿啼……真是人間仙島,現世蓬萊。化及與蕭後游觀園內,後上玩花台,恰才坐下,忽聽得一陣狂風吹過,塵沙迷眼,冷氣侵人,不見了蕭後宮嬪,只一少年,頭頂通天冠,腰系龍蟠帶,身披絳紅袍,手執碧玉圭,連聲叫屈,涕淚交流,向前扯住化及罵曰:“吾乃煬帝之子、秦王楊浩。汝之父子,受我隋國厚恩,不思補報,卻行弒逆之事,爾等奸謀,立我為民之主,後有何過,逼我飲鴆而死,屍骸暴露無收?今我抗訴皇天后土,要汝償我之命。”化及曰:“是汝天命當盡,於我何事?汝飲鴆酒,我實不知之。”言未絕,只見台下一簇人來,彎弓搭箭,舉劍揮刀,皆勇敢之士,跑上台來,將化及推倒地下,刀劍亂刺,罵曰:“吾乃隋之郎將趙行樞、司馬德勘、元禮、直閣一輩之人,昔日我等與汝共謀,來殺無道,因其荒淫,苦虐下民,以此謀而殺之,選立其子,欲與我等造福。豈料汝自立為帝,淫亂后妃,鴆其幼主,汝之所行,比煬帝又有甚焉。今吾此數人何罪,汝盡殺之?今眾訴屈於天,令我等索命於汝。”化及無言可答,遂被行樞眾人提刀便砍,分解其屍,血淋滿地。化及猛叫一聲,忽然驚覺乃是南柯一夢。身冷如冰,四體驚戰。

化及醒來,正在憂愁之際,只見銀河清淺,漏轉三更,忽聽得喧呼之聲,人報滿城火發。化及慌忙視之,遙見橫煙濃野,烈焰連天,聊城內一派通紅。倉庫中惟留地赤,瞬息之間,被李靖用暗火放鳥飛入城內,火逐風飛,燒得內外倉庫、城樓堆積儲糧一時皆盡。靜軒有詩云:堪嗟庫務為灰燼,可惜倉場作火霞。

皆因李靖施奇計,致使江山屬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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