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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六

景穆十二王下

任城王雲,和平五年封。少聰慧,年五歲,景穆崩,號哭不絕聲。太武抱之泣 曰:“汝何知而有成人意也!”獻文時,拜都督中外諸軍事、中都大官,聽訟,甚 收時譽。及獻文欲禪位於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雲進曰:“父子相傳久 矣,皇魏未之有革。”太尉源賀又進以為不可,願思任城之言。東陽公元丕等進曰: “皇太子雖聖德夙彰,然實沖幼。陛下欲隆獨善,其若宗廟何?”帝曰:“儲宮正 統,群公相之,有何不可?”於是傳位孝文。

後蠕蠕犯塞,云為中軍大都督,從獻文討之。過大磧,雲曰:“夷狄之馬初不 見武頭盾,若令此盾在前,破之必矣。”帝從之,命敕勒首領,執手勞遣之。於是 相率而歌,方駕而前。大破之,獲其凶首。後仇池氐反,又命雲討平之。除開府、 徐州刺史。雲以太妃蓋氏薨,表求解任。獻文不許。雲悲號動疾,乃許之。性善撫 接,深得徐方之心,為百姓所追戀,送遺錢貨,一無所受。

再遷冀州刺史,甚得下情。於是合州請戶輸絹五尺、粟五升,以報雲恩。孝文 嘉之,詔宣告天下,使知勸勵。遷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雲廉謹自修,留心庶 獄,挫抑豪強,劫盜止息,州人頌之者千餘人。太和五年,薨於州,遺令薄葬,勿 受贈襚,諸子奉遵其旨。謚曰康,陪葬雲中之金陵。

長子澄,字道鏡,少好學,美鬢髮,善舉止,言辭清辯,響若縣鍾。康王薨, 居喪以孝聞。襲封,加征北大將軍。以氏羌反叛,除征南大將軍、梁州刺史。文明 太后引見誡厲之,顧謂中書令李沖曰:“此兒風神吐發,當為宗室領袖,是行當不 辱命,我不妄也。”澄至州,誘導懷附,西南款順。加侍中,賜衣一襲,乘黃馬一 匹,以旌其能。轉開府、徐州刺史,甚著聲績。朝京師,引見於皇信堂。孝文詔澄 曰:“昔鄭子產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此二人皆賢士,得失竟誰?”對曰:“鄭國 寡弱,攝於強鄰,人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鑄刑書以示威。雖乖古式,合今權道。” 帝方革變,深善其對,笑曰:“任城當欲為魏子產也。朕方創改朝制,當與任城共 萬世之功。”後征為中書令,改授尚書令。齊庾蓽來朝,見澄音韻遒雅,風儀秀逸, 謂主客郎張彝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稱,今魏任城乃以文見美也。”

時詔延四廟之子,下逮玄孫之胄,申宗宴於皇信堂。不以爵秩為列,悉序昭穆 為次,用家人之禮。帝曰:“行禮已畢、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賦詩。”特命澄 為七言連韻,與孝文往復賭賽,遂至極歡,際夜乃罷。

後帝外示南討,意在謀遷,齊於明堂左個。詔太常卿王諶,親令龜卜易筮南伐 之事,其兆遇《革》。澄進曰:“《易》言革者更也,將欲革君臣之命,湯、武得 之為吉。陛下帝有天下,今日卜征,不得雲革命,未可全為吉也。”帝厲聲曰: “此象雲大人武變,何言不吉也!”車駕還宮,便召澄,未及升階,遙謂曰:“向 者之《革》,今更欲論之。明堂之忿,懼眾人競言,沮我大計,故厲色怖文武耳。” 乃獨謂澄曰:“國家興自北土,徙居平城,雖富有四海,文軌未一。此間用武之地, 非可興文。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茲大舉,光宅中原,任城意以為何如?”澄深 贊成其事。帝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撫軍大將軍、太子少保,又兼尚書左 僕射。及車駕幸洛陽,定遷都之策,詔澄馳驛向北,問彼百司,論擇可否。曰: “近論《革》,今真所謂革也。”澄既至代都,眾聞遷詔,莫不驚駭。澄援引今古, 徐以曉之,眾乃開伏。遂南馳還報,會車駕於滑台。帝大悅曰:“若非任城,朕事 業不得就也。”從幸鄴宮。除吏部尚書。

及車駕自代北巡,留澄銓簡舊臣。初,魏自公侯以下,動有萬數,冗散無事。 澄品為三等,量其優劣,盡其能否之用,鹹無怨者。駕還洛京,復兼右僕射。

帝至北芒,遂幸洪池,命澄侍升龍舟。帝曰:“朕昨夜夢一老公,拜立路左, 雲晉侍中嵇紹,故此奉迎,神爽卑懼,似有求焉。”澄曰:“陛下經殷墟而吊比干, 至洛陽而遺嵇紹,當是希恩而感夢。”帝曰:“朕既有此夢,或如任城所言。”於 是求其兆域,遣使弔祭焉。

齊明帝既廢弒自立,其雍州刺史曹武請以襄陽內附。車駕將自赴之,引澄及鹹 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李沖等議之。禧等或雲宜行,或言 宜止。帝曰:“眾人意見不等,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與鎮南為應留之議,朕 當為宜行之論。諸公坐聽,長者從之。”於是帝往複數交,駕遂南征,不從澄及李 沖等言。後從征至縣瓠,以疾篤還京。

車駕還洛,引見王公侍臣於清徽堂。帝曰:“此堂成來,未與王公行宴樂之禮。 今與諸賢,欲無高而不升,無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帝曰:“此曲水者,取乾 道曲成,萬物無滯。”次之洗煩池。帝曰:“此池亦有嘉魚。”澄曰:“所謂‘魚 在在藻,有頒其首。’”帝曰:“且取‘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次之觀德殿。 帝曰:“射以觀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閒堂。帝曰:“此堂取夫子閒居之義。不 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後作茅茨堂。”謂李沖曰:“此東曰步元廡, 西曰游凱廡。此坐雖無唐堯之君,卿等當無愧於元、凱。”沖對曰:“臣既遭唐堯 之君,敢辭元、凱之譽?”帝曰:“光景垂落,朕同宗有載考之義,卿等將出,何 得默爾德音。”即命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刑巒、崔休等賦詩言志。燭至, 公卿辭退,李沖再拜上於萬歲壽。帝曰:“卿等以燭至致辭,復獻於萬壽,朕報卿 以《南山》之詩。”乃曰:“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卿等且 還,朕與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後坐公事免官。尋兼吏部尚書。

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授澄節,銅武、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 達雁門,遣書侍御史李煥先赴。至即禽泰,窮其黨與,罪人皆得。鉅鹿公陸睿、安 樂侯元隆等百餘人並獄禁。具狀表聞。帝覽表,乃大悅曰:“我任城可謂社稷臣, 正復皋陶斷獄,豈能過之?”顧鹹陽王等曰:“汝等脫當其處,不能辦此也。”車 駕尋幸平城。勞澄,引見逆徒,無一人稱枉。時人莫不嘆之。帝謂左右曰:“必也 無訟,今日見之。”以澄正尚書。

車駕南伐,留澄居守,復兼右僕射。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帛,助供軍資,詔受 其半。帝復幸鄴。見公卿曰:“朕昨入城,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尚書何 為不察?”澄曰:“著者猶少。”帝曰:“任城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喪邦,其斯 之謂。可命史官書之。”又曰:“王者不降佐於蒼昊,拔才而用之。朕失於舉人, 任一群婦女輩,當更銓簡耳。任城在省,為舉天下綱維,為當署事而已?”澄曰: “臣實署事而已。”帝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尋除尚書左僕射, 從駕南伐。孝文崩,受顧命。

宣武初,有降人嚴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潛通齊國,為叛逆。澄信之,乃 表肅將叛,輒下禁止。鹹陽、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免官還第。尋除開府、揚州 刺史。下車封孫叔敖之墓,毀蔣子文之廟;上表請修復皇宗之學,開四門之教。詔 從之。

先是,朝議有南伐之計,以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據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 戍陽石。以澄總督二鎮,授之節度。澄於是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次大峴、東 關、九山、淮陵,皆分部諸將,倍道據之。澄總勒大眾,絡繹相接,所在克捷,詔 書褒美。既而遇雨,淮水暴長,澄引歸壽春。還既狼狽,失兵四千餘人。澄頻表解 州,帝不許。有司奏奪其開府,又降三階。

轉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初,百姓每有橫調,恆煩苦之。前後牧守未能蠲除, 澄多所省減。又明黜陟賞罰之法,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貧人,布絹不任衣者禁不 聽造,百姓欣賴焉。母孟太妃薨,居喪過毀,當世稱之。服闋,除太子太保。

時高肇當朝,猜忌賢戚。澄為肇間構,常恐不全,乃終日昏飲,以示荒敗。所 作詭越,時謂為狂。宣武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於外。明帝沖幼,朝野不安。 澄雖疏斥,而朝望所屬。領軍於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於是眾心欣服。尋 遷司空,加侍中,俄詔領尚書令。

登表上《皇誥宗制》並《訓詁》各一卷,欲太后覽之,思勸誡之益。又奏利國 濟人所宜振舉者十條: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興學校,以明 黜陟之法;三曰宜興滅繼絕,各舉所知;四曰五調之外,一不煩人,任人之力,不 過三日;五曰臨人之官,皆須黜陟,以旌賞罰;六曰逃亡代輸,去來年久者,若非 伎作,任聽即住;七曰邊兵逃走,或實陷沒,皆須精檢,三長及近親,若實隱之, 征其代輸,不隱勿論;八曰工商世業之戶,復征租調,無以堪濟,今請免之,使專 其業;九曰三長禁奸,不得隔越相領,戶不滿者,隨近併合;十曰羽林武賁,邊方 有事,暫可赴戰,常戍宜遣番兵代之。靈太后下其奏,百僚議之,事有同否。

時四中郎將兵數寡弱,不足以襟帶京師。澄奏宜以東中帶滎陽郡,南中帶魯陽 郡,西中帶恆農郡,北中帶河內郡,選二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省非急之作, 配以強兵。如此則深根固本,強幹弱枝之義也。靈太后將從之,從議者不同,乃止。 尋以疾患,表求解任,不許。

澄以北邊鎮將選舉彌輕,恐賊虜窺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將之選,修警備之 嚴,詔不從。後賊虜入寇,至於舊都,鎮將多非其人;所在叛亂,犯逼山陵,如澄 所慮。

澄奏:“都城府寺猶未周悉,今軍旅初寧,無宜發眾,請取諸職人及司州郡縣 犯十杖以上、百鞭以下收贖之物,絹一匹輸磚二百,以漸修造。”詔從之。太傅、 清河王懌表駁其事,遂寢不行。

澄又奏:“司州牧、高陽王臣雍拷殺奉朝請韓元昭、前門下錄事姚敬賢,雖因 公事,理實未盡。何者?若昭等狀彰,死罪以定,應刑於都市,與眾棄之。如其疑 似不分,情理未究,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輕絕人命,傷理敗法。往年 在州,於大市鞭殺五人,及檢賊狀,全無寸尺。今復酷害,一至於此。朝野云云, 鹹懷驚愕。若生殺在下,虐專於臣,人君之權,安所復用?請以見事付廷尉推究, 驗其為劫之狀,察其拷殺之理。”詔從之。澄當官無所迴避。又奏墾田授受之制八 條,甚有綱貫。西哉

嚈噠、波斯諸國,各因公使,並遺澄駿馬一匹。澄請付太僕,以充國閒。詔曰: “王廉貞之德,有過楚相,可敕付廄,以成君子大哉之美。”

御史中尉、東平王匡奏請取景明元年以來內外考簿、吏部除書、中兵勛案並諸 殿最,欲以案校竊階盜官之人。靈太后許之。澄表以為“御史之體,風聞是司。至 於昌勛妄階,皆有處別。若一處有風謠,即應攝其一簿,研檢虛實。若差殊不同, 偽情自露,然後繩以典刑,人誰不服?豈有移一省之事,窮革世之尤,如此求過, 誰堪其罪?斯實聖朝所宜重慎也。”靈太后納之,乃止。後遷司徒公,侍中、尚書 令如故。

神龜元年,詔加女侍中貂蟬,同外侍中之飾。澄上表諫曰:“高祖、世宗皆有 女侍中官,未見綴金蟬於象珥,極鼲貂於鬢髮。江南偽晉穆何後有女尚書而加貂榼, 此乃衰亂之世,妖妄之服。且婦人而服男子之服,至陰而陽,故自穆、哀以降,國 統二絕。因是劉裕所以篡逆。禮容舉措,風化之本,請依常儀,追還前詔。”帝從 之。

時太后銳於興繕,在京師則起永寧、太上公等佛寺,工費不少,外州各造五級 佛圖。又數為一切齋會,施物動至萬計。百姓疲於土木之功,金銀之價為之踴上。 削奪百官祿力,費損庫藏。兼曲賚左右,日有數千。澄上表極言得失。雖卒不從, 常優答禮之。政無大小,皆引參預。澄亦盡心匡輔,事有不便於人者,必於諫諍, 殷勤不已,內外鹹敬憚之。

二年,薨,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太尉公,加以殊禮, 備九錫,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謚曰文宣王。澄之葬也,凶飾甚盛。靈太后親送 郊外,停輿悲哭,哀慟左右。百官會赴千餘人,莫不欷歔,當時以為哀榮之極。第 四子彝襲。

彝字子倫,繼室馮氏所生,頗有父風。拜通直散騎常侍。及元叉專權而彝恥於 託附,故不得顯職。莊帝初,河陰遇害。贈儀同三司、青州刺史,謚曰文。

彝庶長兄順,字子和。年九歲,師事樂安陳豐,初書王羲之《國小篇》數千言, 晝夜誦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徹。豐奇之。白澄曰:“豐十五從師,迄於白首,耳 目所經,未見此比,江夏黃童不得無雙也。”澄笑曰:“藍田生玉,何容不爾。” 十六通《杜氏春秋》,下帷讀書,篤志愛古。性謇愕,淡於榮利,好飲酒,解鼓琴。 每長吟永嘆,托詠虛室。宣武時,上《魏道頌》,文多不載。起家為給事中。時高 肇權重,天下人士望塵拜伏。順曾懷刺詣肇門,門者以其年少,答云:“在坐大有 貴客”。不肯為通。順叱之曰:“任城王兒可是賤也?”及見,直往登床,捧手抗 禮,王公先達莫不怪懾;而順辭吐傲然,若無所睹。肇謂眾賓曰:“此兒豪氣尚爾, 況其父乎!”及去,肇加敬送之。澄聞之大怒,杖之數十。後拜太常少卿,以父憂 去職,哭泣歐血,身自負土。時年二十五,便有白髮,免喪抽去,不復更生,世人 以為孝思所致。

尋除給事黃門侍郎。時領軍元叉威勢尤盛,凡有遷授,莫不造門謝謁。順拜表 而已,曾不詣叉。叉謂順曰:“卿何得聊不見我?”順正色曰:“天子富於春秋, 委政宗輔,叔父宜以至公為心,舉士報國。如何賣恩,責人私謝,豈所望也!”至 於朝論得失,順常鯁言正議,曾不阿旨。由此見憚,出除恆州刺史。順謂叉曰: “北鎮紛紜,方為國梗,請假都督,為國屏捍。”叉心疑難,不欲授以兵官,謂順 曰:“此朝廷之事,非我所裁。”順曰:“叔父既殺生由己,自言天曆應在我躬, 何得復有朝廷?”叉彌忿憚之。轉齊州刺史。順自負有才,不得居內,每懷郁怏, 形於言色。遂縱酒自娛,不親政事。叉解領軍,征為給事黃門侍郎。親友郊迎,賀 其得入。順曰:“不患不入,正恐入而復出耳。”俄兼殿中尚書,轉侍中。初,中 山王熙起兵討元叉,不果而誅。及靈太后反政,方得改葬。順侍坐西遊園,因奏太 後曰:“臣昨往看中山家葬,非唯宗親哀其冤酷,行路士庶見一家十喪,皆為青族 旐,莫不酸泣。”叉妻時在太后側,順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伏元叉 之罪,使天下懷冤?”太后默然不語。

就德興於營州反,使尚書盧同往討之,大敗而還。屬侍中穆紹與順侍坐,因論 同之罪。同先有近宅借紹,紹頗欲為言。順勃然曰:“盧同終將無罪!”太后曰: “何得如侍中之言?”順曰:“同有好宅與要勢侍中,豈慮罪也?”紹慚,不敢復 言。

靈太后頗事妝飾,數出遊幸,順面諍之曰:“禮,婦人喪夫,自稱未亡人,首 去珠珥,衣不被采。陛下母臨天下,年垂不惑,過修容飾,何以示後世?”靈太后 慚而還入,召順責之曰:“千里相征,豈欲眾中見辱也!”順曰:“陛下盛服炫容, 不畏天下所笑,何恥臣之一言乎!”

初,城陽王徽慕順才名,偏相賞納。而廣陽王深通徽妻于氏,大為嫌隙。及深 自定州被征,入為吏部尚書,兼中領軍,順為詔書,辭頗優美。徽疑順為深左右, 由是與徐紇間順於靈太后。出順為護軍將軍、太常卿。順奉辭於西遊園,徽、紇侍 側。順指謂靈太后曰:“此人魏之宰嚭,魏國不滅,終不死亡。”紇協肩而出。順 因抗聲叱之曰:“一介刀筆小人,正堪為几案之吏,寧應忝茲執戟,虧我彝倫!” 遂振衣而起。靈太后默而不言。時追論順父顧托之功,增任城王彝邑二千戶,又析 彝邑五百以封順為東阿縣公。順疾徽等間之,遂為《蒼蠅賦》。屬疾在家,杜絕慶 吊。

後除吏部尚書,兼右僕射,與城陽王徽同日拜職。舍人鄭儼於止車門外先謁徽, 後拜順。順怒曰:“卿是佞人,當拜佞王。我是直人,不受曲拜。”儼深懷謝。順 曰:“卿是高門子弟,而為北宮幸臣,僕射李思沖尚與王洛誠同傳,以此度之,卿 亦應繼其卷下。”見者為之震動,而順安然自得。及上省,登階向榻,見榻甚故, 問都令史徐仵起。仵起曰:“此榻曾經先王坐。”順即哽塞,涕泗交流,久而不能 言,遂令換之。

時三公曹令史硃暉素事錄尚書、高陽王雍,雍欲以為廷尉評,頻煩托順,順不 為用。雍遂下命用之,順投之於地。雍聞之,大怒,昧爽坐都,召尚書及丞郎畢 集,欲待順至,於眾挫之。順日高方至。雍攘袂撫幾而言曰:“身天子之子,天子 之弟,天子之叔,天子之相,四海之內,親尊莫二。元順何人,以身成命投棄於地!” 順須鬢俱張,仰面看屋,憤氣奔涌,長歔而不言。久之,搖一白羽扇,徐而謂雍曰: “高祖遷宅中土,創定九流,官方清濁,軌儀萬古。而硃暉小人,身為省吏,何合 為廷尉清官?殿下既先皇同氣,誠宜遵旨,自有恆規,而復逾之也?”雍曰:“身 為丞相、錄尚書,如何不得用一人為官?”順曰:“庖人雖不理庖,尸祝不越樽俎 而代之。未聞有別旨令殿下參選事。”順又厲聲曰:“殿下必如是,順當依事奏聞。” 雍遂笑而言曰:“豈可以硃暉小人,便相忿恨。”遂起,呼順入室,與之極飲。順 之亢毅不撓,皆此類也。後兼左僕射。

氽硃榮之奉莊帝,召百官悉至河陰。素聞順數諫諍,惜其亮直,謂硃瑞曰: “可語元僕射,但在省,不須來。”順不達其旨,聞害衣冠,遂便出走,為陵戶鮮 於康奴所害。家徒四壁,無物僉,止有書數千卷而已。門下通事令史王才達裂裳 覆之。莊帝還宮,遣黃門侍郎山偉巡喻京邑。偉臨順喪,悲慟無已。既還,莊帝怪 其聲散,偉以狀對。莊帝敕侍中元祉曰:“宗室喪亡非一,不可周贍。元僕射清苦 之節,死乃益彰,特贈絹百匹,余不得為例。”贈尚書令、司徒公,謚曰文烈。

初,帝在籓,順夢一段黑雲從西北直來,觸東南上日月俱破,復翳諸星,天地 盡暗。俄而雲消霧散,便有日出自西南隅,甚明淨,雲長樂王日。尋見莊帝從閶闔 門入,登太極殿,唱萬歲者三,百官鹹加朝服謁帝,唯順集書省步廊西槐樹下,脫 衣冠臥。既寤,告元暉業曰:“吾昨夜夢,於我殊自不佳。”說夢,因解之曰: “黑雲,氣之惡者,是北方之色,終當必有北敵,以亂京師,害二宮,殘毀百僚。 何者?日,君象也。月,後象也。眾星,百官象也。以此言之,京邑其當禍乎?昔 劉曜破晉室以為髑髏台,前途之事,得無此乎?雖然,彭城王勰有文德於天下,今 夢其兒為天子,積德必報,此必然矣!但恨其得之不久。所以然者,出自西南,以 時易年,不過三載。但恨我不見之。何者?我夢臥槐樹下,槐字木傍鬼,身與鬼並, 復解冠冕,此寧不死乎!然亡後乃得三公贈耳。”皆如其夢。順撰《帝錄》二十卷, 詩賦表頌數十篇,並多亡失。

長子朗,時年十七,枕戈潛伏積年,乃手刃康奴,以首祭順墓,然後詣闕請罪。 朝廷嘉而不問。朗位司徒屬。天平中,為奴所害,贈尚書右僕射。

順弟紀,字子綱,隨孝武入關中,位尚書左僕射、華山郡王。

澄弟嵩,字道岳,孝文時,位步兵校尉。大司馬、安定王休薨,未及卒哭,嵩 便游田。帝聞而大怒,詔曰:“嵩,大司馬薨殂甫爾,便以鷹鷂自娛,有如父之痛, 無猶子之情,捐心棄禮,何其太速!便可免官。”後兼武衛將軍。

孝文南伐,齊將陳顯達率眾拒戰,嵩身備三仗,免胄直前,勇冠三軍。將士從 之,顯達奔潰。帝大悅曰:“任城康王大有福德,文武頓出其門。”以功賜爵高平 縣侯。初,孝文之發洛也,馮皇后以罪幽於宮內。既平顯達,回次谷唐原,帝疾甚, 將賜後死,曰:“使人不易可得。”顧謂任城王澄曰:“任城必不負我,嵩亦當不 負任城,可使嵩也。”於是引嵩入內,親詔遣之。宣武即位,為揚州刺史,威名大 振。後並妻穆氏為蒼頭李太伯等所害。謚曰剛侯。

第二子世俊,頗有乾用,而無行業。襲爵。孝莊時,遷吏部尚書。爾硃兆寇京 師,詔世俊以本官為都督,守河橋。及兆至河,世俊初無拒守意,便隔岸遙拜。遂 將船五艘迎兆軍,兆因得入。京都破殘,皆世俊之罪,時論疾之。尤為爾硃世隆所 昵。孝武初,改封武陽縣子。世俊居選曹,不能厲心,多所受納,為中尉彈糾,坐 免官。孝靜時,位尚書令。世俊輕薄,好去就。興和中,薨。贈太尉,謚曰躁戾。

南安王楨,皇興二年封。孝文時,累遷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楨性忠謹。 其母疾篤,憂毀異常,遂有白雉游其庭前。帝聞其致感,賜帛千匹以褒美之。征赴 講武,引見於皇信堂,戒之曰:“公孝行著於私庭,令問彰於邦國,既國之懿親, 終無貧賤之慮。所宜慎者略有三事:一者恃親驕矜,違禮僭度;二者傲慢貪奢,不 恤政事;三者飲酒游逸,不擇交友。三者不去,患禍將生。”而楨不能遵奉,後乃 聚斂肆情。孝文以楨孝養聞名內外,特加原恕,削除封爵,以庶人歸第,禁錮終身。

以議定遷都,復封南安王,為鎮北大將軍、相州刺史。帝餞楨於華林都亭,詔 並賦詩。不能者,並可聽射,當使武士彎弓,文人下筆。帝送楨下階,流涕而別。 太和二十年五月,至鄴。上日,暴雨大風,凍死者數十人。楨又以旱,祈雨於群神。 鄴城有石季龍廟,人奉祀之。楨告神像云:“三日不雨,當加鞭罰。”請雨不驗, 遂鞭像一百。是月,疽發背薨,謚曰惠。及恆州刺史穆泰謀反,楨知而不告。雖薨, 猶追奪爵封,國除。

子英,性識聰敏,善騎射,解音律,微曉醫術。孝文時,為梁州刺史。帝南伐, 為漢中別道都將。後大駕臨鍾離,英以大駕親動,勢傾東南,漢中有可乘之會,表 求追討,帝許之。以功遷安南大將軍,賜爵廣武伯。

宣武即位,拜吏部尚書,以前後軍功,進爵常山侯。尋詔英率眾南討,大破梁 曹景宗軍。梁司州刺史蔡道恭憂死,三關戍棄城而走。初,孝文平漢陽,英有戰功, 許復其封。及為陳顯達所敗,遂寢。是役也,宣武大悅,乃復之,改封中山王。

既而梁入寇肥梁,詔英率眾十萬討之,所在皆以便宜從事。英表陳事機,乃擊 破陰陵,斬梁將二十五人,及虜首五千餘級。又頻破梁軍於梁城,斬其支將四十二 人,殺獲及溺死者將五萬。梁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宏、尚書左僕射柳惔等大將五人 沿淮東走。凡收米四十萬石。英追奔至馬頭,梁馬頭戍主委城遁走,遂圍鍾離。詔 以師行已久,命英為振旅之意。英表:“期至二月將末,三月之初,理在必克。但 自此月一日已來,霖雨連並,可謂天違人願。然王者行師,舉動不易,不可以少致 暌淹,便生異議。願聞朝廷,特開遠略,少復賜寬,假以日月,無使為山之功,中 途而廢。”及四月,水盛破橋,英及諸將狼狽奔退,士眾沒者十有五六。英至揚州, 遣使送節及衣冠、貂蟬、章綬,詔以付典。有司奏英經算失圖,案劾處死。詔恕死 為百姓。

後京兆王愉反,復英王封,除使持節、假征東將軍、都督冀州諸軍事。英未發 而冀州已平。

時郢州中從事督榮祖潛引梁軍,以義陽應之,三關之戍並據城降梁。郢州刺史 婁悅嬰城自守。縣瓠人白早生等殺豫州刺史司馬悅,據城南叛。梁將齊苟兒率眾守 縣瓠。悅子尚華陽公主,並為所劫。詔英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假征南將軍, 出自汝南。帝以刑巒頻破早生,詔英南赴義陽。英以眾少,累表請軍,帝不許。而 英輒與邢巒分兵共攻縣瓠,IN之,乃引軍而南。既次義陽,將取三關。英策之曰: “三關相須如左右手,若IN一關,而二關不待攻而定。攻難不如易,東關易攻, 宜須先取,即黃石公所謂戰如風發,攻如河決也。”英恐其併力於東,乃使長史李 華率五統向西關,分其兵勢,身督諸軍向東關。果如英策。凡禽其大將六人、支將 二十人、卒七千、米四十萬石,軍資稱是。還朝,除尚書僕射。薨,贈司徒公,謚 獻武王。

英子熙,字真興,好學俊爽,有文才,聲著於世。然輕躁浮動,英深慮非保家 之主,常欲廢之,立第四子略。略固請乃止。累遷光祿勛。時領軍於忠執政。熙, 忠之婿也,故歲中驟遷。後授相州刺史。熙以七月上,其日大風寒雨,凍死者二十 餘人,驢馬數十匹。熙聞其祖父前事,心惡之。又有蛆生其庭。初,熙兄弟並為清 河王懌所昵,及劉騰、元叉隔絕二宮,矯詔殺懌,熙乃起兵討之。熙起兵甫十日, 為其長史柳元章、別駕游荊、魏郡太守李孝怡執熙置之高樓,並其子弟。叉遣尚書 左丞盧同斬之於鄴街,傳首京師。始熙妃于氏知熙必敗,不從其謀,自初哭泣不絕, 至於熙死。

熙既籓王,加有文學,風氣甚高。始鎮鄴,知友才學之士袁翻、李琰之、李神 俊、王誦兄弟、裴敬憲等鹹餞於河梁,賦詩告別。及將死,復與知故書,恨志意不 遂。時人矜之。又,熙於任城王澄薨前,夢有人告之曰:“任城當死,死後二百日 外,君亦不免。若其不信,試看任城家。”熙夢中顧瞻任城第舍,四面牆崩,無遺 堵焉。熙惡之,覺而以告所親。及熙之死也,果如所夢。熙兄弟三人,每從英征伐, 在軍貪暴,或因迎降逐北,至有斬殺無辜,多增首級,以為功狀。又於忠誣郭祚、 裴植也,忠意未決害之,由熙勸獎,遂至極法,世以為冤。及熙之禍,識者以為有 報應焉。靈太后反政,贈太尉公,謚曰文莊王。

熙弟略,字亻雋興,位給事黃門侍郎。熙敗,略潛行,自托舊識河內司馬始賓。 始賓便為荻筏,夜與略俱渡盟津,詣上黨屯留縣栗法光家。法光素敦信義,忻而納 之。略舊識刁雙,時為西河太守,略復歸之。停止經年,雙乃令從子昌送略潛遁江 左。梁武甚禮敬之,封中山王,宣城太守。俄而徐州刺史元法僧據城南叛,梁乃以 略為大都督,令詣彭城接誘初附。尋征略與法僧同還。略雖在江南,自以家禍,晨 夜哭泣,身若居喪。又惡法僧為人,與法僧言,未嘗一笑。

梁復除略衡州刺史,未行。會其豫章王綜以城歸國,綜長史江革、司馬祖恆、 將士五千人,悉見禽虜。明帝敕有司悉遣革等還南,因以征略,梁乃備禮遣之。明 帝詔光祿大夫刁雙境首勞問,除略侍中、義陽王。還達石人驛亭,詔宗室親黨、內 外百官先相識者,迎之近郊。其司馬始賓除給事中,領直侯,栗法光本縣令,刁昌 東平太守,刁雙西兗州刺史。略所經一食一宿處,無不沾賞。

尋改封東平王,後為尚書令。靈太后甚寵任之,其見委信,殆與元徽相埒。於 時天下多事,軍國萬端。略守常自保,無他裨益,唯具臣而已。爾硃滎,略之姑夫, 略素所輕忽。略又黨於鄭儼、徐紇,榮兼銜之。榮入洛也,見害於河陰。加贈太保、 司空公,謚曰文貞。

英弟怡,位鄯善鎮將。在鎮貪暴,為有司所糾,逃免,卒。莊帝初,以爾硃榮 婦兄,贈太尉、扶風王。子肅,封魯郡王。

肅弟曄,字華興,小字盆子。性輕躁,有膂力。莊帝初,封長廣王。爾硃榮死, 世隆等推曄為主,年號建明。尋為世隆廢。節閔立,封為東海王。孝武初,被殺。

城陽王長壽,皇興二年封,位沃野鎮都大將,甚有威名。薨,謚康王。子鸞襲。

鸞字宣明,身長八尺,腰帶十圍。以武藝稱,頻為北都大將。孝文初,除使持 節、征南大將軍。與安南將軍盧陽烏、李佐攻赭陽不克,敗退,降為定襄縣王。後 以留守功,還複本封。宣武時,為定州刺史。鸞愛樂佛道,繕起佛寺,勸率百姓, 大為土木之勞,公私費擾,頗為人患。宣武聞之,詔奪祿一周。薨,謚懷王。

子徽,字顯順,粗涉文史,頗有吏才。宣武時,襲封,為河內太守。在郡清整, 有時譽。明帝時,為并州刺史。先是,州界夏霜,安業者少,徽輒開倉振之,文武 鹹共諫止。徽曰:“昔汲長孺郡守耳,尚輒開倉,救人災弊。況我皇家親近,受委 大籓,豈可拘法而不救人困也?”先給後奏。明帝嘉之,加安北將軍。汾州山胡舊 多劫掠,自徽為郡,群胡自相戒,勿得侵擾鄰州。汾、肆之人多來詣徽投訴,願得 口判。除秦州刺史,還都,吏人泣涕攀車,不能自已。徽車馬羸弊,皆京來舊物, 見者莫不嘆其清儉。

改授度支尚書,兼吏部尚書,尋為正。徽以選舉法期在得人,限以停年,有乖 舊體。但行之日久,難以頓革,以德同者盡年,勞等者進德,於時稱為中平。除侍 中,余官如故。徽表乞守一官。天下士子莫不嘆息,鹹曰:“城陽離選,貧者復何 所希!”怨嗟之聲,俄然上徹。還令兼吏部尚書。累遷尚書令。

時靈太后專制,朝綱頹褫,徽既居寵任,無所匡弼。與鄭儼之徒,更相阿黨。 外似柔謹,內多猜忌,睚眥之忿,必思報復,識者疾之。又不能防閒其妻于氏,遂 與廣陽王深奸通。及深受任軍府,每有表啟,論徽罪過,雖涉誣毀,頗亦實焉。

莊帝踐阼,拜司州牧。尋除司徒,仍領牧。元顥之入洛,徽從莊帝北巡。及車 駕還宮,以與謀之功,除侍中、大司馬、太尉公,加羽葆鼓吹,增邑通前二萬戶。 徽表辭官封,前後屢上。徽為莊帝親待,內懼爾硃榮等,故有此辭。莊帝識其意, 聽其辭封,不許讓官。徽後妻,莊帝舅女。侍中李彧,帝之姊婿。徽性佞媚,善自 取容,挾內外之意,宗室親寵,莫與比焉。遂與彧等勸帝圖榮。莊帝亦先有意。榮 死,世隆等屯據不解。除徽太保,仍大司馬、宗師、錄尚書事,總統內外。徽本意 謂榮死後枝葉散亡。及爾硃宗族聚結謀難,徽算略無出,憂怖而已。性多嫉妒,不 欲人居其前。每入參謀議,獨與帝決。朝臣有上軍國籌策者,並勸帝不納。乃云: “小賊何慮不除?”又惜財用,於時有所賞錫,鹹出薄少,或多而中減,與而復追。 莊帝雅自約狹,尤亦徽所贊成。太府少卿李苗,徽司徒時司馬也,徽待之頗厚。苗 每致忠言,徽多不採納。苗謂人曰:“城陽本自蜂目,而豺聲復將露也。”及爾硃 兆之入,禁衛奔散,莊帝步出雲龍門,徽乘馬奔度,帝頻呼之,徽不顧而去。遂走 山南,至故吏寇彌宅。彌外雖容納,內不自安,乃怖徽云:“官捕將至。”令其避 他所,使人於路邀害,送屍於爾硃兆。孝武初,贈使持節、侍中、太師、錄尚書事、 司州牧,謚曰文獻。子延襲爵。齊受禪,例降。

章武王太洛,皇興二年薨,追贈征北大將軍、章武郡王,謚曰敬。無子。孝文 初,以南安惠王第二子彬為後。

彬字豹兒,勇健有將用。為夏州刺史,以貪婪削封。後除汾州刺史。胡六百餘 人保險謀反。彬請兵二萬,帝大怒曰:“必須大眾者,則先斬刺史,然後發兵!” 彬奉詔大懼,身先將士,討胡平之。卒,贈散騎常侍。

子融,字永興,儀貌壯麗,性通率有豪氣。宣武初,復先爵,累遷河南尹。融 性尤貪慾,恣情聚斂,為中尉糾彈,削除官爵。汾、夏山胡叛逆,連結正平、平陽。 詔復融前封,征東將軍、持節、都督以討之。融寡於經略,為胡所敗。後賊帥鮮于 修禮寇暴瀛、定二州,長孫承業等討之失利。除融車騎將軍,為前驅左軍都督,與 廣陽王深等共討修禮。師度交津,葛榮殺修禮而自立,轉營至白牛邏,輕騎擊融, 於陣見殺。贈司空公。尋以融死王事,進贈司徒公,加前後部鼓吹,謚莊武。子景 哲襲。景哲弟朗,即廢帝也。

樂陵王胡兒,和平四年薨,追封樂陵王,謚曰康。無子。獻文詔胡兒兄汝陰王 天賜之第二子永全後之。襲封后,改名思譽。孝文時,為鎮北大將軍。穆泰陰謀不 軌,思譽知而不告,削封為庶人。太和末,復王封。薨,謚密王。子景略襲,位豳 州刺史。薨,謚惠王。

安定王休,皇興二年封。少聰敏。為外都大官,斷獄有稱。車駕南伐,領大司 馬。孝文親行諸軍,遇休以三盜人徇六軍,將斬之,有詔赦之。休執曰:“不斬何 以息盜?”詔曰:“王者之體,亦時有非常之澤,雖違軍法,可特原之。”休乃奉 詔。帝謂司徒馮誕曰:“大司馬嚴而執法,諸軍不可不慎。”於是六軍肅然。定都 洛邑,休從駕幸鄴,命休率從駕文武迎家於平城,帝親餞休於漳水之北。十八年, 休寢疾,帝幸其第,流涕問疾,中使醫藥相望於路。及薨至殯,車駕三臨。帝至其 門,改服錫衰,素弁加絰。皇太子百官皆從行吊禮。謚曰靖王。詔贈假黃鉞,加羽 葆鼓吹,悉準三老尉元之儀。帝親送出郭,慟哭而返。諸王恩禮莫比。宣武世,配 饗廟庭。

次子燮襲,拜太中大夫,除華州刺史。燮表曰:“謹惟州居李潤堡,雖是少梁 舊地,晉芮錫壤,然胡夷內附,遂為戎落。竊以馮翊古城,實惟西籓奧府;面華、 渭,包原澤;井淺地平,樵牧饒廣。采材華陰,陸運七十,伐木龍門,順流而下。 陪削舊雉,功省力易。丁不十錢之費,人無八旬之勤。損輕益重,乞垂昭鑒。”遂 詔曰:“一勞永逸,便可聽移。”薨於州,贈朔州刺史。

子超,字化生,襲。時以胡國珍封安定公,改封北平王,後複本封。爾硃榮入 洛,避難見害。

超弟琰,字伏寶,大統中,封宋安王。薨,謚曰懿。子景山。

景山字寶岳,少有器局,幹略過人。周景帝時,以軍功累遷開府儀同三司。從 武帝平齊,以功拜大將軍、平原郡公、亳州總管。法令明肅,賊盜屏跡,部內大清。 征為候正。宣帝嗣位,從上柱國韋孝寬經略淮南。鄖州總管宇文亮反,以輕兵襲孝 寬。寬為亮所薄,景山擊破之。以功拜亳州總管。

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作亂。榮州刺史宇文胄與迥通謀,陰以書諷景山。景山 執使,封書詣相府,進位上大將軍。以軍功,遷安州總管,進柱國。隋文帝受禪, 拜上柱國。明年,大舉伐陳,以景山為行軍元帥,出漢口。將濟江,會陳宣帝殂, 有詔班師。景山大著威名,甚為敵人所憚。後數載,坐事免。卒於家,贈梁州總管, 謚曰襄。子成壽嗣。

成壽便弓馬,為秦王庫直。大業中,為西平郡通守。

燮弟願平,清狂無行。宣武初,為給事中,悖惡日甚,殺人劫盜,公私鹹患。 帝以戚近,不忍致之法;免官,禁之別館。館名悉思堂,冀其克念。帝崩,乃得出。 靈太后臨朝,以其不悛,還於別館,依前禁錮。久之,離禁還家,付宗師嚴加誨獎。 後拜通直散騎常侍、前將軍。坐裸其妻王氏於其男女前,又強姦妻妹於妻母之側, 御史中尉侯剛案以不道,處絞刑。會赦免,黜為員外常侍。卒。

論曰:陽平諸子,頤乃忠壯。京兆之胤,忄妻實有聲。匡之謇直,有足稱矣! 當獻文將禪,可謂國之大節。康王毅然廷諍,德音孔昭,一言興邦,斯之謂歟!文 宣貞固俊遠,郁為宗傑,身用累朝。寧濟夷險,社稷是任,其梁棟之望乎!順蹇諤 俶儻,有汲黯之風,不用於時,橫招非命,惜矣!嵩有行陣之氣,俊乃裂冠之徒。 南安原始要終,善不掩惡。英將帥之用,著聲於時。熙、略兄弟,早播人譽,或才 疏志大,或器狹任廣。鹹不能就其功名,俱至非命,惜也!康王不永,鸞起家聲。 徽飾智矯情,外諂內忌,永安之禍,誰任其責?宛其死也,固其宜哉!章武、樂陵, 蓋不足數。靖王聽斷威重,見稱於太和,美矣!

部分譯文

元澄是任城王拓跋雲的長子,字道鏡,從小好學,鬢髮很美,舉止進退有節,言語清晰明辯,聲音有如洪鐘。他的父親康王去世後,居喪期間,他以守孝道而聞名。他承襲了父親的封爵,並被加封為征北大將軍。因氐羌反叛,朝廷任命他為征南大將軍、梁州刺史。文明太后接見了他並加以告誡和勉勵,她看著元澄,對中書令李沖說:“這個孩子的風采神韻煥然迸發,自當成為皇族宗室的領袖,這次出行應當不辱使命,我不會亂說的。”元澄到梁州以後,耐心誘導氐羌人歸附朝廷,西南一帶都歸順了。朝廷加封他為侍中,賞賜一套衣物,讓他乘上一匹黃馬,以表彰他的功績和才能。

改為開府、徐州刺史,很有名聲和政績。朝拜京城時,被引到皇信堂。孝文帝問元澄:“過去鄭國子產鑄刑書,而晉國的叔向不以為然。這兩人都是賢士,究竟誰是誰非?”元澄回答說“:鄭國弱小寡助,懾於強大的鄰國壓力,人心容易反覆,不用刑律難以管理,所以鑄刑書向他們表示威嚴。雖然有背於古制,卻適合於今天權變之道。”孝文帝正在進行變革,十分欣賞元澄的回答,便笑著說“:任城王應當成為魏國的子產啊!我正在創改朝中制度,自當和任城王共建萬世之功。”後來便徵召他入朝當中書令,又改任尚書令。齊國的庾蓽前來朝見,見元澄言辭文雅,風度秀逸超群,便對主客郎張彝說:“以前魏國的任城王以勇武著稱,如今魏國任城王卻以文采見美了!”

這時,皇帝下詔大集四廟的子孫,下至玄孫的兒子,在皇信堂舉辦宴會共敘宗室之親,不按爵位排列順序,全按昭穆的次序排位,用家人的禮節相見。皇帝說“:行禮已畢,我要讓宗室內各人都表達自己的志向,可一概賦詩。”他特別下令由元澄作七言詩句連韻。元澄和孝文帝反覆打賭比賽,因而玩得十分高興,直至深夜才結束。

後來孝文帝對外表示要南征,本意卻打算遷都,他在明堂左側齋戒,召來太常卿王諶,親自命令他占卜易卦來預測南征之事,得到了革的卦象。元澄進言說“:《易》中說,革就是改更的意思,將要革君臣之命。商湯、周武王得了這個卦象就是吉兆。陛下為天下皇帝,今日的卦象,不能說是革命,不能認為全是吉兆。”孝文帝嚴厲地說道:“這個卦象說,大人虎變,怎么說不吉利呢!”車駕回官後,立即召見元澄。元澄還未登上台階,孝文帝就遠遠地對他說:“剛才所說的‘革’卦,現在想和你再討論一下。我在明堂發怒,是擔心大家跟著說三道四,壞了我的大計,所以裝出很生氣的樣子讓文武百官感到害怕罷了。”於是,他單獨對元澄說:“國家從北方興起,遷居到平城,雖然富有四海,但文化、習俗等均未合一。這裡是用武之地,不是可以興起文教的地方。崤函自古為帝宅,河洛一向是王室之居,我想舉此大事,宅居中原,你意下以為如何?”元澄十分贊成這件事。孝文帝說“:任城王便是我的張子房啊!”於是,加封他為撫軍大將軍、太子少保,又兼尚書左僕射。當車駕到達洛陽,確定了遷都的計謀之後,皇帝詔令元澄馳回北方,詢問留在那裡的百官,議論這一抉擇的可否。元澄說“:近日所說的‘革’卦,如今真是可稱為革了!”

元澄到達代都之後,眾人聽了有關遷都的詔書,無不驚訝萬分。元澄援引古今事例,耐心地加以開導,眾人這才明白和信服。於是,元澄南歸回報,在滑台會見了皇帝。孝文帝大喜,說:“如果不是任城王,我的大業不能成功啊!”元澄跟從皇帝到達鄴宮,被任命為吏部尚書。

當皇帝從代都出發北巡時,留下元澄挑選舊臣。當初,魏國官員從公侯以下,動則以萬計,沉冗閒散,沒事可做。元澄將他們分為三等,確定優劣,讓他們中有才能的盡其所能加以任用,沒有人發出怨言。車駕回到洛陽後,皇帝又讓他兼右僕射。

孝文帝到北芒,因而前往洪池,令元澄上龍舟侍候。皇帝對他說“:昨天夜裡我夢見有一位老公公,拜立在路的左側,說是晉朝的侍中嵇紹,特地前來迎接,神情謙恭有些害怕的樣子,似乎有所請求。”元澄說:“陛下經過殷墟時弔祭比干,到洛陽以後沒有祭祀嵇紹,想是他請求皇上的加恩所以託夢吧!”文帝說“:我既然有了這個夢,或許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於是,他派人尋找嵇紹的墳墓,派使者加以祭祀。

齊明帝廢了海陵王而自立為帝,南齊的雍州刺史曹武請求以襄陽城前來歸附,皇帝準備親自前去接受。他召來元澄和鹹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將軍李沖等一起商議。鹹陽王禧等人主張應當前往,也有些人認為不該去。皇帝說:“眾人的意見不一致,應當有個主客之分,互相啟發。任城王和鎮南將軍主張應當留在京城,我自當作為應當前去的一方,大家靜坐聽我們論辯,最後都聽從獲勝的一方。”於是,文帝和他們反覆辯論了幾輪,車駕決定南征,不聽從元澄和李沖等人的意見。元澄跟從皇帝南徵到達懸瓠,因為病重而回京。

車駕回到洛陽後,孝文帝在清徽堂引見王公侍臣。皇帝說“:這座殿堂建成以來,還沒有和王公們在這裡舉行宴樂之禮。今天要和群賢們一起做到沒有不登的高處,沒有不入的小地方。”於是到了流化渠。皇帝說:“這裡的曲水,取乾道曲成之意,萬物沒有留滯的地方。”其次到了洗煩池。皇帝說“:這個池內也有嘉魚。”元澄說“:所謂‘魚在水藻,有頒其首’啊!”皇帝說:“且取‘王在靈沼,於禼魚躍’之意。”又來到觀德殿。皇帝說:“射以觀德,所以叫這個名字。”又到了凝閒堂。皇帝說“:這座堂名取自夫子閒居的意思。不可以縱情奢侈而忘了勤儉,自覺安樂而忘了危險,所以在這堂的後面建了茅茨堂。”他又對李沖說“:這座堂的東面稱為步元廡,西面稱游凱廡。這裡雖然沒有唐堯這樣的明君,但你們都是無愧於當他下面的元、凱這樣的賢臣的。”李沖回答說“:臣下等人既然遇到了唐堯這樣的明君,又怎么敢推去元、凱之臣的稱號呢?”皇帝說:“太陽將下山,我還和同族宗親有共敘親情的慣例,你們準備出宮,怎么能不留下佳篇呢?”於是當即讓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邢巒、崔休等賦詩以言志。送上燭火時,公卿們辭退,李沖再次拜辭並且祝皇帝千萬歲壽。皇帝說“:你們在燭火送到時告辭,又獻上千萬歲壽,我當回報你們《南山》之詩。”於是,他便說:“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你們暫且回去,我要和各宗室親王在此舉行夜飲。”後來,元澄因公事而被免職。不久,又兼任吏部尚書。

恆州刺史穆泰在恆州謀反,朝廷授給元澄持節、銅武、竹使符,左右御杖,仍兼管恆州事。當行進到雁門時,派遣書侍御史李煥先去。到恆州後立即抓住穆泰,窮追同黨,所有罪犯都被抓獲。巨鹿公陸睿又、安樂侯元隆等一百多人都被關進獄中。將詳細情況表奏朝廷。皇帝看完奏表,便十分高興地說:“我的任城王真是社稷重臣,就算讓皋陶來審理,又怎能超過他?”皇帝看著鹹陽王說“:你們如果正在那裡的話,不可能辦成這件事。”皇帝不久駕幸平城,犒勞元澄,並去看了那些叛亂的黨人,那些人沒有一個說自己是被冤枉的,當時的人無不讚嘆。皇帝對左右的人說:“必也無訟,我今天親眼見到了。”於是,任命元澄為正尚書。

皇帝南征時,留下元澄守衛京都,又兼右僕射。元澄上表請求以自己封國的一年的租賦和布帛資助軍隊使用,皇帝只同意接受一半。皇帝又到鄴城,見到公卿們便說:“我昨天進城時,見到車上的婦女有戴著帽子,身穿小短襖的,尚書為什麼沒有注意到?”元澄說“:穿的人還很少。”皇帝說“:任城王想讓全城都穿上嗎?一句話可以使邦國喪亡,說的正是這樣。可讓史官把這件事記下來。”他又說“:王者的輔助大臣不是從天而降的,而是選拔有才能的人加以任用。我用人失當,你竟聽任一群婦女穿著這樣的奇服,我自當再行挑選。任城王在官署中辦事,是讓天下人遵從綱紀法度,還是處理日常事務呢?”元澄說“:我實在是到那裡辦理一下事務而已。”皇帝說“:要是這樣的話,只要任命一位令史去辦就行了,何必讓你去呢?”不久便改任元澄為尚書右僕射,隨從皇帝南征。孝文帝逝世時,受命佐政。

宣武初年,有一位前來投降的人叫嚴叔懋的報告說,尚書令王肅派孔思達私通齊國,準備叛變。元澄相信了他的話,便上表說,王肅將要叛變,立即將他監禁起來。而鹹陽王、北海王上表說元澄擅自拘禁朝廷宰輔大臣,於是被免官回來。不久又被任命為開府、揚州刺史。他一到揚州,便加封增修孫叔敖的陵墓,搗毀蔣子文的神廟,同時上表請求修建和恢復皇室宗族的學堂,開設四科教學。皇帝下詔同意這一建議。

起先,朝廷中商議南征的計畫,任命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駐守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戍守於陽石。任命元澄總督二鎮,給予管轄指揮權。元澄便派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軍前往大峴、東關、九山、淮陵,分派諸將,日夜兼程占領這些地方。元澄統率大軍,絡繹不絕,首尾相接,所到之處,捷報頻傳,朝廷下詔書予以表彰。不久遇到大雨,淮河水暴漲,元澄領軍回歸壽春。回兵時十分狼狽,損失兵士四千多人。元澄連續上表請求免去揚州刺史的職務,皇帝不答應。有關方面上奏,請求免去其開府名號,又降了三級。

轉任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起先,這裡的百姓常常被徵收各種額外的賦稅,他們都覺得煩惱愁苦。前任的州官未能免除。元澄把這些負擔大多減免了,又明訂了各種獎罰升降的條令,上表請示朝廷,減少園林所占土地,分給無業的貧民,布絹不能當做衣服用的不讓再織造,百姓們十分高興和仰賴他。他的母親孟太妃去世,元澄在居喪期間,十分傷心,世人都稱讚他的孝行。守喪期滿,被任命為太子太保。

這時,高肇當政,猜忌有才能的皇親國戚。元澄受到高肇的誣陷,經常害怕難以保全自身,便整天喝得醉醺醺地,以表示自己荒廢頹唐。他的行為奇特,被時人看作是狂盪不經。宣武帝在夜間去世,事情發生得十分突然,高肇在外面手握重兵,明帝年幼,朝野人心惶惶不安。元澄雖然受到疏遠罷斥,可是在朝中仍是眾望所歸。領軍於忠、侍中崔光等奏請任命元澄為尚書令,於是眾人才感到欣慰和信服。不久又改任司空、加侍中,隨著又下詔兼領尚書令。

元澄向朝廷進上《皇誥宗制》和《訓詁》各一卷,想讓太后讀後,多想想勸誡的益處。又上奏有關利國利民所應注意去做的十條:一是度量衡應當一致,公家和私人目前不同,應當統一起來;二是應興辦學校,以明示提升和罷免的法規;三是應當興滅國、繼絕世,各舉薦所了解的人才;四是在徵收了五種賦調之外,一樣也不再干擾民眾,需使用民力的,不要超過三天;五是治理民眾的官員,都應加以晉升或罷免,以示有賞有罰;六是逃亡戶代繳租稅的,離開原地時間已久的,如果不是工匠,應當允許他們居住下來;七是邊境上的兵士已經逃跑的,或者確實已死於戰場的,都應認真檢查確實,三長和他們的近親,如果確實加以隱藏,向他們徵收應代繳的賦稅,沒有隱藏的就不要找他們的事;八是世代從事工商的人家,又向他們徵收租調,他們就難以維持下去,請求從現在起免去他們的租調,讓他們安心從事本業;九是嚴禁三長欺詐瞞騙,不得隔層相兼任職,戶數不足的,就近合併;十是羽林軍和武賁兵士,當邊境發生戰爭時,可以暫時出征作戰。正常時期的守邊任務,應當派軍隊輪換駐守。靈太后把他的奏章批下來交百官們審議,這些條條有的被採納有的被否決。

當時四方中郎將兵少勢弱,不足以防守京城。元澄上奏說,應當由東中郎將兼管滎陽郡,南中郎將兼管魯陽郡,西中郎將兼管恆農郡,北中郎將兼管河內郡。挑選二品、三品中比較親近和賢能的兩者兼具的官員們擔任,減少不急之務,給四中郎將配置強兵。這樣就能夠作到深根固本,主幹強勁而枝葉減弱。靈太后打算聽從他的建議,可是因後來在商議中有不同的意見,便沒有實行。不久,元澄因為有病,上表請求免去職務,朝廷不答應。

元澄又覺得北方邊境挑選任用鎮將時過於輕率,恐怕敵人入侵邊境時,危及山陵,因此上奏朝廷請求認真選用北部的鎮將,以嚴密防守警戒。朝廷不肯聽從。後來敵寇入侵,直到舊都城,而鎮將們大多不稱職,各處發生叛亂,進逼皇家陵園,確實像元澄原先擔心的那樣。

元澄又上奏說“:如今都城中府寺都沒有建築完備,現在軍事稍停,不要再徵召民眾,請調用各雜務人員以及司州郡縣中犯罪應責打十大板以上、百鞭以下之人改為收取贖罪之物,讓交納絹一匹、送磚二百塊,以便逐漸修建。”朝廷詔令聽從辦理。但太傅、清河王元懌上表反對這件事,因而未能實行。

元澄又奏說:“司州牧、高陽王雍拷打奉朝請韓元昭、前門下錄事姚敬賢致死,雖然是因公而辦案,於理卻不合。為什麼呢?如果韓元昭等人罪惡昭彰,可定為死罪,就應當在都市中用刑,當眾棄市;如果僅出於懷疑有罪,情況尚未查清,不應讓三清九流之內的官員,死於杖下,草菅人命,傷理敗法。往年他在州中任職時,在大集市上鞭打致死五人,可是檢查這些人的贓物,卻沒有一點證據。如今又酷刑傷人,竟至於此。朝野議論紛紛,都覺得十分驚異。如果生殺之權在下面,為臣子的可以專行暴虐,那么,國君的權力,又有什麼用途?請將這件事交付廷尉追究,檢驗他們逼迫的情形,追查他們被拷打致死的理由。”朝廷下詔聽從。元澄當官,對各種事情都不加迴避。他又上奏有關墾田中分配給人以及接受者之間的八條規定,很有條理。西域的口厭噠、波斯各國,都通過他們的公使們送給元澄駿馬一匹。元澄請求交給太僕,充實到國家的馬廄中。朝廷下詔:“任城王廉潔忠貞的品德,超過了楚相孫叔敖,可以讓他交付馬廄,以成就君子之大美。”

御史中尉、東平王元匡奏請朝廷,取出景明元年(500)以來朝廷內外的考績簿籍、吏部的任命官員登記冊、中兵功勳登記簿和各種考核官吏的資料,準備從中檢查出冒升官階竊取官職的人員。靈太后應許了他的請求。元澄上表認為:“御史的職責,根據傳聞糾察。至於冒稱功勳而得品級,各處情況不同。如果傳聞是某一處有問題,就應當檢查這一部分的材料。如果差別很大,虛假的情形必然敗露,然後以典章刑法加以處置,誰敢不服?豈能因為某一處出現問題就全部追究已經隔代所發生的差錯,這樣追究過失,誰能承擔罪責?這實在是聖朝所應慎重處置的大事啊!”靈太后採納了他的意見,停止查辦。後來,又改任元澄為司徒公,侍中、尚書令依舊。

神龜元年(518),朝廷下詔加賜女侍中們貂蟬,和宮廷外面的侍中服飾相同。元澄上表進諫說:“高祖、世宗時都有女侍中的官職,沒有看見把金蟬連綴在象珥上,把鼠貂豎在鬢髮上。江南偽晉時,穆何皇后曾經給女尚書的冠上加飾貂..,這是衰亂的世道,妖異的服飾。況且由婦人來穿男子的服裝,是陰盛到極點而轉化為陽,所以從穆、哀帝之後,國家很快就滅亡了。因此劉裕能夠篡權叛道。禮樂儀表,各種變化,是風化的本原,請求仍依照過去的禮儀,收回原來頒發的詔書。”皇帝聽從他的意見。

當時,靈太后非常喜歡大興土木,在京城建起永寧、太上公等佛家寺廟,人力金錢耗費不少,在外地各州也都修建五層佛塔。又經常為各種齋會施捨財物,動則以萬計。老百姓因修建各種土木工程而疲憊不堪,金銀的價格扶搖直上。削減和侵奪百官們的俸祿和人力,耗費國庫中積蓄的錢財。同時,她又任意賞賜身邊的人員,每天多達數千。元澄上表極力說明這些事的得失。雖然最終沒有被採納,但靈太后經常很客氣而有禮貌地加以答覆。朝政事務,不論大小,都召他參與。元澄也盡心輔佐朝廷,凡是所辦的事情於民眾不利的,元澄必定竭力勸諫,十分認真,反覆不斷,朝廷內外人都敬重他並對他有所懼怕。

神龜二年(519)去世,追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太尉公,給予特殊的禮遇,備有九錫,依照晉朝大司馬齊王攸的作法,諡號為文宣王。元澄安葬的時候,各種喪器都裝飾得非常齊全,靈太后親自送到郊外,停車悲傷地痛哭,悲哭之聲感動了左右侍從們。百官們前來參加喪禮的有一千多人,無不傷心地哭泣著,當時的人都認為這是喪禮中最為榮耀的一次了。元澄的第四位兒子彝承襲了他的爵位。

元彝字子倫,是元澄的後妻馮氏所生的,頗有他父親的風度。被任命為通直散騎常侍。當元叉專權時,元彝恥於依附他,所以得不到顯要的職位。莊帝初年,在河陰遇害。追贈他儀同三司、青州刺史,謚為“文”。

元彝的庶長兄元順,字子和。九歲那年,拜樂安的陳豐為老師。起初讓他寫王羲之的《國小篇》幾千字,元順日夜誦讀,十五天以後,全部理解背誦得透徹。陳豐十分驚訝,對元澄說:“我十五歲跟從老師學習,至今已白頭了,耳目所見所聞,沒有見到有人可和他相比,江夏的黃童不能無雙啊!”元澄笑著說“:藍田生美玉,有什麼不可以的!”十六歲時,便精通《杜氏春秋》,他關門讀書,十分喜好古籍。性情剛直,淡泊於名利榮譽,喜歡喝酒,會彈琴。他經常長吟詠嘆,在空室中吟詠。宣武帝時,曾經獻上《魏道頌》,可是文字大多沒有載錄下來。

開始當官任給事中。當時高肇手握大權,天下的士人都望塵拜伏。元順曾經帶著名帖到高肇門前,守門人因為元順年紀小,就對他說:“在座的有許多貴客。”不肯替他通報。元順喝斥他們,說:“任城王的兒子難道是低賤的嗎?”當進見高肇時,元順直入上床,拱著手和高肇對等禮拜,那些王公貴人們無不感到怪異,而元順言詞高傲,仿佛誰都不在他的眼下。高肇便對眾賓客們說“:這么小的孩子尚且豪氣如此之壯,何況他的父親!”當他離開時,高肇特別尊重地禮送他。元澄知道以後大怒,打了他幾十杖。後被任命為太常少卿,因父親去世而離職,他悲傷痛哭直至吐血,親自背土給父親上墳。當時他只有二十五歲,卻已有了白髮,當服喪期滿後拔掉白頭髮,也就不再長出來,世人都認為是他的孝心所致。

不久被任命為黃門侍郎。這時領軍元叉聲威權勢最盛,所有升遷任職的人,無不登門拜謝求見。元順不過送去一份拜表而已,從不去拜見元叉。元叉對元順說“:你依仗什麼不來見我?”元順很嚴肅正經地說:“天子年輕,將朝政大事委託於宗室輔政,叔父應當一心為公,薦舉賢士,以報效國家。怎么可以私賣恩惠,要求人家私下向您道謝,這難道是朝廷所期望於您的嗎?”至於在朝廷議論各種事情的得失時,元順總是直言正議,從不違心地附和。他因此而受到一些人的懼怕,讓他出任恆州刺史。元順對元叉說:“北鎮十分混亂,正是國家的禍患,請讓我代理都督職務,替國家禦敵。”元叉心中十分懷疑和為難,不想授給他兵權,便對元順說:“這是朝廷決定的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夠決定的。”元順說“:叔叔既然聲言生殺大權在自己一身,並且自己說天意已在自己了,哪裡還有朝廷?”元叉聽後更加惱怒和懼恨。又改任齊州刺史。元順自負有才幹,卻不能在朝廷任職,經常心中鬱悶不樂,並以話語和表情反映出來。於是他放縱於飲酒自樂,不親理政事。元叉被免除領軍職務後,朝廷召他回去擔任給事黃門侍郎職務。親友們到郊外迎接他,祝賀他入朝任職。元順說“:我不擔心不入朝廷,擔心的是入而復出啊!”不久便兼任殿中尚書,又轉任侍中。起先,中山王元熙起兵討伐元叉,未能成功而被殺。當靈太后重新聽政時,才得以改葬。元順在西遊園侍坐時,便向靈太后上奏說:“微臣昨天去觀看中山王家裡的葬禮,不僅皇室宗親都因他受到冤枉和酷刑而悲哀,而且在路上士民百姓見到一家十喪,都插著黑色的招魂幡,無不辛酸哭泣。”當時元叉的妻子就坐在靈太后的身邊,元順指著她說“:陛下怎么能因為一個妹妹的緣故而不追究元叉的罪狀,讓天下人都懷著冤情呢?”靈太后沉默著,不說一句話。

就德興在營州造反,朝廷派尚書盧同前去征討,結果大敗而回。這時,正好侍中穆紹和元順都侍坐於靈太后身邊,商議處置盧同的罪責。盧同先前將近處的宅院借給穆紹,穆紹很想替盧同說好話,元順生氣地說:“盧同最後肯定不會有罪!”靈太后說:“侍中怎么會講這種話?”元順說“:盧同有好房子給了有權勢的侍中,還怕被治罪嗎?”穆紹聽後十分羞愧,便不敢再替他說話了。

靈太后頗喜歡裝飾,還常常外出遊玩。元順當面直言進諫說:“按照禮節,婦女死去丈夫,應自稱為未亡人,頭上去掉珍珠玉珥,衣服不飾彩繡。陛下以母儀而治理天下,已近不惑之年,卻過於修整容貌和裝飾,將如何為後世留下榜樣?”靈太后感到慚愧而回宮,她召來元順責備說:“我從千里之外召你回朝,難道是想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中來羞辱我嗎!”元順說:“陛下身穿華衣麗服,炫耀自己容貌,並不怕受天下人的恥笑,又怎么會因為臣下的一句話而感到羞恥呢!”

起初,城陽王元徽敬慕元順的才名,格外欣賞並和他結交,而廣陽王元深和元徽妻子于氏私通,兩人有了讎隙。當元深從定州被徵召入朝,擔任吏部尚書兼中領軍時,元順起草了一份詔書,言辭中對元深加以褒美。元徽就懷疑元順是元深的心腹,於是就跟徐紇一起在靈太后的面前離間元順,把元順派出去擔任護軍將軍、太常卿。元順在西遊園向靈太后告辭時,元徽、徐紇正好在旁邊侍奉,元順指著他們對靈太后說:“這兩人正是魏國的宰..,魏國不滅,他們就不會死亡。”徐紇縮著肩膀走出去,元順便高聲叱責他說:“一個用刀筆的小人,只配當書案中的小吏,怎么能夠讓他在這裡手執戟杖,害我倫常呢?”於是振衣而起。靈太后沉默著不說話。當時有人追論元順的父親受先帝囑託而輔佐朝政的功勳,增封給任城王元彝食邑二千戶,又分元彝的食邑五百戶用來加封元順為東阿縣公。元順憎恨元徽等離間他和朝廷的關係,便寫了一篇《蒼蠅賦》,稱病在家,杜絕和外人一切交往。

後被任命為吏部尚書,兼右僕射,和城陽王元徽同日被任命。舍人鄭儼在止車門外先謁見元徽,然後拜見元順。元順大怒,說:“你是個佞人,當然先拜佞王。我是個直人,不接受曲人的拜見。”鄭儼再三表示謝罪。元順說“:你是高門大家子弟,卻成為北宮的寵臣,僕射李思沖還跟王洛誠合寫在一篇傳記中,按照這種估計,你也將續寫在同卷的後面。”見到這件事的人都十分震驚,而元順卻安然自若。當他上吏部辦事,登上台階,走向座榻時,看見榻床很舊,便責問都令史徐仵起。徐仵起說“:這個榻曾經被先王坐過。”元順當即咽喉哽塞,眼淚鼻涕都交流而下,很久說不出話來,於是,他讓人把座榻換過了。

當時,三公曹令史朱暉一向侍奉錄尚書事、高陽王元雍,元雍想讓他擔任廷尉評,多次托人告訴元順,元順不肯委任他。元雍便下令讓元順必須任用,元順將元雍的命令扔到地上,元雍聽說以後,大怒。第二天早上,他坐在都廳上,召集尚書們和丞、郎等所有官員,準備等元順到達時,當眾給他下馬威。元順卻等到太陽很高的時候才來到。元雍捲起衣袖按著桌子,對元順說:“我身為天子的兒子、天子的弟弟、天子的叔叔、天子的宰相,四海之內,這樣的親近和尊貴是獨一無二的,你元順是什麼樣的人,竟敢把我寫好的命令扔到地上!”元順當即鬢髮都豎立起來,怒氣在胸中奔涌,長噓一聲,並不說話。過了好久,他才搖動一把白羽毛扇,緩緩地對元雍說:“高祖遷都中原,創定九流官制,官分清流和濁流,作為萬古的定製。而朱暉不過是個小人,身為省吏,怎么適合擔任廷尉這樣的清流官?殿下既然是和先皇同出的,就應當遵從他的旨意,自有常規可循,怎么能加以違抗呢?”元雍說:“我身為丞相、錄尚書事,怎么不能任命一個人當官?”元順說“:廚子即使不去做飯,也不能讓專管祭祀的尸祝越俎代庖啊!我沒有聽說朝廷有旨意讓您參與選用官員的事情。”說完,元順又高聲而口氣十分嚴厲地說:“殿下如果一定要這樣做,我自當把這件事詳細奏明朝廷。”元雍於是大笑起來,說道“:怎么能因為朱暉一個小人,而使我們相互怨恨呢!”他便站起來,喊元順和他一起進入內室,設宴和他暢飲。元順的不屈不撓的故事,都和這事相類似。後來,他又兼左僕射。

爾朱榮擁立莊帝時,把百官們都召集到河陰去,他一向聽說元順多次直言進諫,愛惜他是個剛正的人,便對朱瑞說“:可以告訴元僕射,讓他在吏部理事,不要前來。”元順不明白他的意思,當聽說殺害了百官時,便立即出走,被陵戶鮮于康奴殺害。他家窮得只有四堵牆壁,沒有東西可收殮,只有幾千卷書而已,門下通事令史王才達撕開衣裳把他的屍體蓋住。莊帝回宮,派黃門侍郎山偉巡視京城。山偉參加了元順的葬禮,悲傷得難以自制。回到朝廷后庄帝很奇怪,問他怎么聲音嘶啞了,山偉將實情報告莊帝。莊帝對侍中元祉說“:宗室死亡的不是一二人而已,不可能全部賑濟他們。元僕射清苦的情形,死而更為顯彰,特賜給絹百匹,其餘人不得為例。”贈尚書令、司徒公,謚為“文烈”。

起初,莊帝還是藩王時,元順夢見有一片黑雲從西北直壓過來,把東南方向上的日月都壓碎了,又遮住滿天星斗,天地一片昏黑。不久,雲消霧散,便有一輪紅日從西南角升起,很是明亮,並說是長樂王的日頭。不久便看見莊帝從閶闔門入宮,登上太極殿,三呼萬歲之後,百官都身穿朝服拜見皇帝,只有元順在集書省走廊西邊的槐樹下,脫了衣服和帽子睡臥著。醒來之後,他告訴元暉業說:“我昨晚做了個夢,對我很不利。”他便說了夢中情景,同時解說道:“黑雲,是氣中兇惡的東西,也是北方的色彩,最終必定有北方來的敵人禍亂京城,殘害二宮,殺害百官。為什麼這樣說呢?日,是國君的象徵;月,是皇后的象徵;眾星,是百官的象徵。按照這樣來看,京城恐要遭到禍患了吧!過去劉曜攻破晉朝,使之成為髑髏台,展望前程,莫非也會這樣嗎?雖說這樣,彭城王勰有文德,傳於天下,如今夢見他的兒子當了天子,積德的人一定有報應,這也是必然的事情。只是遺憾他在位時間不長。我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是從西南而出的。以時辰計算年數,也不過三年而已。但只恨我不能親眼見到。為什麼呢!我夢見自己躺在槐樹底下,槐字在木的旁邊是個鬼字,身子和鬼相併,又脫去衣冠,這還能不死嗎!不過死後能得到三公的追贈吧!”後來果然都和他的夢相符。元順曾撰有《帝錄》二十卷,詩、賦、表、頌幾十篇,大多佚亡了。

元順的長子元朗,當時年紀十七歲,他枕戈潛伏了許多時間,最後親手殺了康奴,將他的頭顱祭祀於元順墓前,然後到朝廷請罪。朝廷嘉勉他的作為,不予問罪。元朗後來任司徒屬官。天平年間,被他的奴僕所殺,追贈為尚書右僕射。

元順的弟弟元紀,字子綱,他追隨孝武帝進入關中,任尚書左僕射,華山郡王。

元澄的弟弟元嵩,字道岳,孝文帝時,任步兵校尉、大司馬。安定王休去世時,人家還沒有哭完,他就出去遊玩打獵。皇帝知道以後,大為惱怒,下詔說:“元嵩,大司馬剛剛去世,你帶著鷹鷂打獵尋樂,應是有如喪父之悲痛,而你卻沒有像兒子一樣的感情,喪心失禮,怎么這么快!便可免官。”後來又兼任武衛將軍。

孝文帝南征時,齊將陳顯達率兵抵抗,元嵩親自三次參加戰鬥,他脫去甲冑,勇往直前,勇冠三軍,將士們都跟著他沖向敵人,陳顯達軍隊敗退散去。孝文帝十分高興地說“:任城康王真有福氣和積德,文武人才都出自他一門。”因為功勳被賜封為高平縣侯。

起初,孝文帝從洛陽出兵時,馮皇后因罪而被關在宮內。當打敗陳顯達以後,回軍至谷唐原,皇帝病危,準備賜馮皇后死。說“:找一位合適的人不容易。”皇帝望著任城王元澄說“:任城王一定不會辜負我的,元嵩也必定不會有負於任城王,可派元嵩去。”於是召元嵩入內,親自將詔書交給他。宣武帝即位時,任命他為揚州刺史,威名大振。後來他和妻子穆氏同時被僕人李太伯等殺害。謚為“剛侯”。

南安王元楨,是皇興二年(468)所封的。孝文帝時,累遷任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元楨性情忠厚謹慎。他母親病危時,他悲傷異常,於是有白雉來停歇在門前。皇帝知道以後十分感動,賜給他千匹帛加以獎賞。召他前往講習武藝,在皇信堂接見他,並告誡他說:“你的孝行聞名於民間,美譽顯彰於邦國,既是宗室至親,終不必擔心會貧賤。所應當注意的有三件事:一是自恃宗室至親而驕傲自大,違反禮節和超越常度;二是傲慢貪婪奢侈,不認真處理政務;三是飲酒遊樂,不加選擇交結朋友。這三方面不除去,將會產生禍患。”可是,元楨未能遵從皇帝的勸誡,後來更加肆意聚斂錢財。孝文帝因為他曾以孝養母親而聞名於朝廷內外,特地寬恕了他,只削除封爵,以平民回家閒居,軟禁終身。

後因議定遷都事,又被封為南安王,任鎮北大將軍、相州刺史,皇帝在華林都亭給元楨餞行,下令所有人都要賦詩,不會寫詩的,可以讓他們射箭,一定要讓武士彎弓射箭,文人下筆賦詩。皇帝送元楨走下台階時,流著淚和他告別。太和二十年(496)五月,元楨到達鄴城。到達的前一天,下暴雨颳大風,凍死了幾十人。元楨後因旱情,向群神祈禱求雨。鄴城有石季龍的廟,民間祭祀他。元楨對神像說:“三天之內不下雨,我就要鞭打懲罰你。”求雨沒有靈驗,他就鞭打神像一百鞭。當月,因長了背疽而死去,謚為“惠”。當時恆州刺史穆泰謀反,元楨知情卻不舉報,雖然已經死去,仍然被追奪了封爵,除去封國。

元楨的兒子元英,很懂事而又聰明機敏,善於騎射,懂音律,也略知一點醫術。孝文帝時,任梁州刺史。皇帝南征,他擔任漢中別道的都將。後來皇帝駕臨鍾離,元英認為皇帝親征,勢壓東南方,漢中有可乘之機,上表請求追擊討伐,皇帝允許他的請求。因功遷為安南大將軍,賜爵為廣武伯。

宣帝即位,任命他為吏部尚書,因前後所立下的軍功,晉爵位為常山侯。不久又下詔讓元英帶領軍隊南征,大敗梁朝曹景宗的軍隊。梁朝司州刺史蔡道恭憂慮而死,三關的守軍棄城而退。當初,孝文帝攻下漢陽,元英立有戰功,孝文帝就答應恢復南安王的封號。當被陳顯達打敗以後,這件事就不提了。這次南征之後,宣武帝大喜,便恢復了他世襲的王爵,改封為中山王。

不久,梁軍入侵肥梁,朝廷下詔讓元英帶領十萬軍隊討伐,所至之處可聽其相機行事。元英上表陳述有關事宜,便攻下陰陵,斬了梁將二十五人,殺賊兵首級五千多顆,又在梁城接連打敗梁軍,斬了梁國偏將四十二人,殺死、抓獲以及淹死的近五萬人。梁國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宏、尚書左僕射柳忄炎等五員大將沿淮河向東逃走。共繳獲米四十萬石。元英一直追趕到馬頭,梁國馬頭戍主將棄城逃跑,於是圍困了鍾離。朝廷下詔說,出師時間已久,令元英作回師的準備。元英上表說“:原預期到二月底、三月初,理應攻克敵人。但從本月一日以來,陰雨連綿,可謂天違人意。然而王者出師,舉動不易,不能因稍有滯留,就產生異議。願上奏朝廷,特加開恩,以圖長遠謀略,略為放寬,假以時日,不要讓造山之功,中途而廢。”到四月間,大水暴漲,沖壞橋樑,元英和眾將狼狽逃出,士卒死者十分之五六。元英到揚州後,派使者送去符節、衣冠、貂蟬、印綬,朝廷下詔交付法司。有關方面上奏說,元英謀算不周失利,應當處死。朝廷下詔赦免死罪,削職為民。

後來京兆王元愉謀反,朝廷恢復元英的封爵,任命他為使持節、假征東將軍、都督冀州諸軍事。元英尚未出發而冀州已平息。

當時郢州的中從事督榮祖暗中引導梁軍,以義陽來接應,三關的守軍都以據守的關城投降梁人。郢州刺史婁悅也占城自守。縣瓠人白早生等殺了豫州刺史司馬悅,占據城池投降南朝。梁將齊苟兒領軍守衛縣瓠。司馬悅的兒子娶華陽公主為妻,這次都被抓走。朝廷下詔任命元英為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假征南將軍,從汝南出兵。皇帝因為邢巒多次打敗了白早生,所以令元英南下義陽。元英因軍隊人少,多次上表請增派軍隊,皇帝不答應。因此元英便和邢巒分兵一起進攻懸瓠,攻克以後,再領軍南下。到達義陽時,準備奪取三關。元英說了他的計策“:三關相依,猶如左右手,如攻克一關,那兩關不攻而定。攻難的不如攻易的,東關容易攻,應當先取下,這也就是黃石公所說的,戰如大風發作,攻如大河決堤啊!”元英擔心梁軍聚集力量保護東關,便派長史李華帶領五統軍隊進攻西關,以分散梁軍力量。他自己率領軍隊攻向東關。結果果然和元英預計的一樣,抓住了梁軍大將六人,支將二十人,俘虜士兵七千,米四十萬石,軍用充足。回朝以後,被授予尚書右僕射。去世後,追贈司徒公,謚為“獻武王”。

元英的兒子元熙,字真興,好學有才幹,有文學才能,聲名顯著於時。可是他舉止輕浮,元英十分憂慮,認為他不是個能保全家族的人,經常想廢掉他,立第四個兒子元略為世子。由於元略堅持不從這才停止。逐步升遷任光祿勛。當時朝廷由領軍於忠執政,元熙是於忠的女婿,所以一年之間突然高升。

後來被任命為相州刺史,元熙在七月里上任,到達這天,颳起大風,下雨奇冷,凍死了二十多人、驢馬二十多匹。元熙曾經聽說過他的祖父元楨的故事,心中十分厭惡,又有蛆生長在他家裡。起先,元熙的兄弟都被清河王元懌所喜愛,當劉騰、元叉隔絕兩宮關係以後,他們又傳聖旨,殺了元懌,元熙便起兵討伐。元熙剛起兵十天,就被他的長史柳元章、別駕游荊、魏郡太守李孝怡抓了起來並關在高樓上,連同他的子弟也同時被關押。元叉派尚書左丞盧同將他斬於鄴城大街上,將首級送到京城。一開始元熙的妻子于氏就知道元熙必定失敗,不同意他的計畫,從起先就哭泣不停,直到元熙死去。

元熙身為藩王,又有文學才能,風采氣度高雅。當他鎮守鄴郡時,知心朋友中有才學的士人袁翻、李琰之、李神亻雋、王誦兄弟、裴敬憲等在河梁為他餞行,賦詩告別。當元熙臨死時,又寫信給相知的朋友和故舊,自恨沒有能夠實現自己的志願。當時的人對他很同情和惋惜。

又元熙在任城王元澄去世之前,曾經夢見有人告訴他說“:任城王馬上要死了,他死後兩百多天,你也難免。如果不相信,請看任城王家裡。”元熙在夢中看到任城王的府第房舍,四面牆壁崩塌,沒有留下完整的一堵牆壁,元熙十分厭惡,醒來以後就告訴了自己的親屬。當元熙死時,果然和他夢中情形相符。元熙弟兄三人,總是跟從元英出征,他們在軍中貪婪暴虐,有時接送投降的人到北方時濫殺無辜的人以增加首級數量,作為增加軍功的資本。當於忠誣陷郭祚、裴植時,於忠並沒有完全決定殺害他們,而元熙卻加以勸告和鼓勵,使他們遭受極刑,世人都認為是冤枉的。元熙遭禍時,有識者認為這是所受到的報應。

靈太后重新執政時,追贈元熙為太尉公,謚為“文莊王”。

元熙的弟弟元略,字亻雋興,任給事黃門侍郎。元熙失敗後,元略秘密逃走,投奔舊相識河內的司馬始賓家裡。始賓便建造了荻筏,在夜間和元略一起渡過盟津,住在上黨屯留縣的栗法光家裡。栗法光一向注重信義,便欣然接納了他們。元略有位舊相識叫刁雙,當時任西河太守,元略又去投靠他。停留了一年多,刁雙便讓他的侄兒刁昌護送元略到江東去。梁武帝對元略很敬重,封他為中山王、宣城太守。不久,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徐州歸降南朝,梁朝任命元略為大都督,讓他到彭城去迎接初來歸附的人。不久,又徵召元略和法僧同時回來。元略雖然身在江東,自己因為家中所遭受的災禍,早晚哭泣,居處猶如守喪一般。他又厭惡元法僧的為人,和他談話時,從來沒有笑過。

梁朝又任命元略為衡州刺史,還未出發,正好豫章王蕭綜以守城歸降北魏,蕭綜的長史江革、司馬祖日恆、將士五千多人都被俘虜。明帝下令讓有關方面把江革等人都送回南朝,並因此而召回元略,梁朝便以禮遣送他回北方。明帝下令由光祿大夫刁雙到邊境加以慰問,任命元略為侍中、義陽王。回到石人驛亭時,明帝又命宗室親屬、內外百官中原先和元略認識的,到近郊迎接。任命司馬始賓為給事中、領直後,栗法光為本縣縣令,刁昌為東平太守,刁雙為西兗州刺史。凡元略所經過的吃過一頓飯、住過一宿的地方,無不沾光而受賞。

不久又改封為東平王。後擔任尚書令,靈太后很寵信他,對他的信任程度,可以和元徽相比。當時天下比較混亂,軍國大事萬般紛繁,元略卻仍照常只求自保,並沒有提多少有益於國家的策略,只是當一名備位充數的臣子而已。爾朱榮是元略的姑夫,元略一向輕視他。元略又和鄭儼、徐紇結成一黨,爾朱榮更加恨他。爾朱榮入洛時他被殺害於河陰。朝廷加贈他為太保、司空公,謚為“文貞”。

元徽是元鸞的兒子,字顯順,粗知文史,頗有為官之才。宣武帝時,襲封王爵,任河內太守。在郡時治理得清淨嚴整,在當時很有聲譽。明帝時,擔任并州刺史。早先,并州夏天受了霜災,很少有人安於本業,元徽便要開倉賑濟,文武官員們都出來勸諫和阻止。元徽說“:原先汲長孺當郡守時,還立即開倉,救人災禍。況且我是皇室近親,受封為大藩,怎能夠拘於成法而不救人之危困呢!”他便先行賑濟,然後上奏朝廷。明帝嘉獎了他,加封他為安北將軍。汾州的山胡人過去時常出來擄掠,自從元徽到郡以後,他們便相互告誡,不要到鄰州去騷擾。汾州、肆州的百姓也大多來找元徽投訴,願意接受他的裁決。又轉任秦州刺史,回京都時,官吏和百姓們都攀著車子哭泣,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元徽使用的車破爛,馬也很瘦弱,還是他原先從京城帶來的舊物,見到的人無不讚嘆他的清廉節儉。

改任為度支尚書,兼吏部尚書,不久又當了正尚書。元徽認為選拔官員的目的在於得到合適的人才,如果因年限而造成有些年停止選舉人才,這就有悖於舊制。但是原法實行時間很久了,難以立即革除,他便採取德行相同的根據年限長短作為任用的先後,而勞績相同的先晉升那些有德行的人,當時人認為是比較合理公平的辦法。又委任為侍中,其餘官職照舊。元徽曾上表請求擔任一個州的太守。天下士人聽後無不嘆息,都說“:城陽王離開選部,貧賤者還有什麼希望!”抱怨和感嘆的聲音,很快傳到朝廷。於是仍讓他兼任吏部尚書。屢遷至尚書令。

當時靈太后專制朝政,朝中綱紀敗壞,元徽既為太后所寵信,卻沒有什麼建樹來輔佐朝廷,又跟鄭儼之流同結一黨。外表顯得柔順謹慎,內心多是相互猜忌,那怕瞪上一眼的不滿,也要尋機報復,有識者都十分不滿。他又設法防備妻子于氏,于氏因而和廣陽王元深私通。當元深受委任掌管軍隊時,經常有表啟上奏,論及元徽的罪過,雖然也有誣告和毀壞他的名聲之處,但也有許多是實有其事的。

莊帝繼位,被任命為司州牧。不久又任司徒,仍兼司州牧。元顥入洛時,元徽跟從莊帝北行。當車駕回京時,因有預謀的功績,被任命為侍中、大司馬、太尉公,加給羽葆鼓吹,增加的食邑連同從前的共二萬戶。元徽上表辭去官職和封號,前後多次上表。元徽因為是莊帝親信的侍臣,內心害怕爾朱榮等,所以才會上表辭官。莊帝明白他的心意,同意他辭去封號,不讓他辭去官職。元徽的後妻是莊帝舅舅的女兒。侍中李..,是莊帝姐姐的女婿。元徽本來就善於獻媚取寵,很會取悅於人,他身負朝廷內外的重望,其他宗室親信,沒有人能和他相比。他便和李..等人勸告莊帝除掉爾朱榮。莊帝原先也有這個意圖。爾朱榮死後,爾朱世隆等人的力量仍聚集不散。朝廷任命元徽為太保,仍任大司馬、宗師、錄尚書事,總管內外事務。元徽原以為爾朱榮死後,枝葉自然散亡。當爾朱氏宗族聚集起來圖謀叛亂時,元徽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才行,只是憂慮和恐懼不安而已。他性格又特別嫉妒別人,不喜歡有人在他前頭露面,每次入宮參與謀略,都獨自和皇帝一起作決定。朝臣們有上奏陳述軍國大政謀略的,他都勸告皇帝不要聽從。他總是說“:小賊何必擔心不能除去?”又特別吝惜費用,當時凡有所賞賜,都特別少薄,或者說時多,中途又削減,或給過以後又討回去。莊帝對自己特別節儉,尤其受到元徽的贊同。太府少卿李苗,在元徽任司徒時他擔任司馬,元徽和他相交深厚。李苗每次進獻忠言時,元徽多數不採納。李苗對人家說“:城陽王原來已是蜂目,連豺聲也將要露出來了。”當爾朱兆入京時,侍衛們都逃散了,莊帝步行走出雲龍門,見元徽騎馬奔過去。莊帝連連大聲喊叫,元徽頭也不回,只顧自己逃走。於是,元徽逃到了山南,來到舊吏寇彌的家裡。寇彌表面上雖然表示接納,心裡卻十分不安。他便說了許多話來恐嚇元徽,對他說:“官家的捕手馬上就要來了。”讓他躲到別的地方,又派人在路上殺害了他,把屍體送到爾朱兆那裡。孝武帝初年,追贈為使持節、侍中、太師、錄尚書事、司州牧,謚為“文獻”。

元徽的兒子元延襲了封爵。齊國受禪時,依例降爵。

安定王拓跋休,是皇興二年(468)所加封的。他從小聰明機敏。在擔任外都大官時,以善於判案而被人稱譽。皇帝南征時,任大司馬。孝文帝親自帶領各軍出發時,遇到休正因為有三個盜賊偷盜六軍物品,準備把他們斬首。皇帝下詔赦免了他們。休固執地說“:不斬他們怎么能使盜賊止息?”皇帝說“:王者的規矩,也時常有一些特別的恩澤,所以雖然違反了軍法,也可以特別加以寬恕。”休這才遵從詔令。皇帝便對司徒馮誕說:“大司馬嚴於執法,各軍不能不格外謹慎。”於是六軍肅然聽令。定都洛陽時,休跟從皇帝到達鄴城,孝文帝讓休率領隨從的文武官員到平城迎接家屬,皇帝親自在漳水之北為休餞行。太和十八年(494),拓跋休患病臥床不起,皇帝親往他的府第,流著淚詢問病情,宮中使者送醫送藥的相望於路。從休去世到出殯,皇帝三次親臨看視。文帝到達拓跋休家門後,改穿衰服,白帽上加用首..。皇太子和百官們都跟從皇帝行了哀弔之禮,謚為“靖王”。下詔贈給假黃鉞、加羽葆鼓吹,全部依照三老尉元的喪禮。皇帝親自送出城郭,大哭而回。各王所受的恩禮都難以和他相比。宣武帝時,配祭於太廟。

元景山是宋安王元琰的兒子,字寶岳,從小就有度量,才幹謀略過人。周閔帝時,因軍功累遷任開府儀同三司。他隨從周武帝討平齊國,因功被任命為大將軍、平原郡公、亳州總管。為政法令嚴明,盜賊也不見蹤跡,轄區內部大為清平。朝廷召回擔任候正。宣帝繼位,他隨從上柱國韋孝寬攻打淮南。鄖州總管宇文亮反叛,用輕騎兵突襲韋孝寬。韋孝寬被宇文亮的軍隊所逼迫,元景山出兵打敗了宇文亮。他因功又被任命為亳州總管。

隋文帝當丞相時,尉遲迥作亂,滎州刺史宇文胄和尉遲迥勾結合謀,秘密寫信勸告元景山。元景山把使者抓起來,封了書信,送到丞相府,被加封為上大將軍。由於軍功,改任安州總管,晉位柱國。隋文帝受禪後,封為上柱國。第二年,隋大舉攻陳,任命元景山為行軍元帥,從漢口出兵。正準備渡江時,正好陳宣帝死去,朝廷有詔書讓他回師。元景山威名大振,敵人對他十分害怕。幾年後,因事被免職。他死在家中,追贈為梁州總管,謚為“襄”。他的兒子成壽承襲了他的封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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