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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九章

王沈,字處道,太原晉陽人也。祖柔,漢匈奴中郎將。父機,魏東郡太守。沈少孤,養於從叔司空昶,事昶如父。奉繼母寡嫂以孝義稱。好書,善屬文。大將軍曹爽闢為掾,累遷中書門下侍郎。及爽誅,以故吏免。後起為治書侍御史,轉秘書監。正元中,遷散騎常侍、侍中,典著作。與荀顗、阮籍共撰《魏書》,多為時諱,未若陳壽之實錄也。

時魏高貴鄉公好學有文才,引沈及裴秀數於東堂講宴屬文,號沈為文籍先生,秀為儒林丈人。及高貴鄉公將攻文帝,召沈及王業告之,沈、業馳白帝,以功封安平侯,邑二千戶。沈既不忠於主,甚為眾論所非。

尋遷尚書,出監豫州諸軍事、奮武將軍、豫州刺史。至鎮,乃下教曰:“自古賢聖,樂聞誹謗之言,聽輿人之論,芻蕘有可錄之事,負薪有廊廟之語故也。自至鎮日,未聞逆耳之言,豈未明虛心,故令言者有疑。其宣下屬城及士庶,若能舉遺逸於林藪,黜奸佞於州國,陳長吏之可否,說百姓之所患,興利除害,損益昭然者,給谷五百斛。若達一至之言,說刺史得失,朝政寬猛,令剛柔得適者,給谷千斛。謂余不信,明如皎日。”主簿陳廞、褚曰:“奉省教旨,伏用感嘆。勞謙日昃,思聞苦言。愚謂上之所好,下無不應。而近未有極諫之辭,遠無傳言之箴者,誠得失之事將未有也。今使教命班下,示以賞勸,將恐拘介之士,或憚賞而不言;貪賕之人,將慕利而妄舉。苟不合宜,賞不虛行,則遠聽者未知當否之所在,徒見言之不用,謂設有而不行。愚以告下之事,可小須後。”

沈又教曰:“夫德薄而位厚,功輕而祿重,貪夫之所徇,高士之所不處也。若陳至言於刺史,興益於本州,達幽隱之賢,去祝鮀之佞,立德於上,受分於下,斯乃君子之操,何不言之有!直言至理,忠也。惠加一州,仁也。功成辭賞,廉也。兼斯而行,仁智之事,何故懷其道而迷其國哉!”褚復白曰:“堯、舜、周公所以能致忠諫者,以其款誠之心著也。冰炭不言,而冷熱之質自明者,以其有實也。若好忠直,如冰炭之自然,則諤諤之臣,將濟濟而盈庭;逆耳之言,不求而自至。若德不足以配唐虞,明不足以並周公,實不可以同冰炭,雖懸重賞,忠諫之言未可致也。昔魏絳由和戎之功,蒙女樂之賜,管仲有興齊之勛,而加上卿之禮,功勳明著,然後賞勸隨之。未聞張重賞以待諫臣,懸谷帛以求盡言也。”沈無以奪之,遂從議。

沈探尋善政,案賈逵以來法制禁令,諸所施行,擇善者而從之。又教曰:“後生不聞先王之教,而望政道日興,不可得也。文武並用,長久之道也。俗化陵遲,不可不革。革俗之要,實在敦學。昔原伯魯不悅學,閔馬父知其必亡。將吏子弟,優閒家門,若不教之,必致遊戲,傷毀風俗矣。”於是九郡之士,鹹悅道教,移風易俗。

遷征虜將軍、持節、都督江北諸軍事。五等初建,封博陵侯,班在次國。平蜀之役,吳人大出,聲為救蜀,振盪邊境,沈鎮御有方,寇聞而退。轉鎮南將軍。武帝即王位,拜御史大夫,守尚書令,加給事中。沈以才望,顯名當世,是以創業之事,羊祜、荀勖、裴秀、賈充等,皆與沈諮謀焉。

及帝受禪,以佐命之勛,轉驃騎將軍、錄尚書事,加散騎常侍,統城外諸軍事。封博陵郡公,固讓不受,乃進爵為縣公,邑千八百戶。帝方欲委以萬機,泰始二年薨。帝素服舉哀,賜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三十萬、布百匹、葬田一頃,謚曰元。明年,帝追思沈勛,詔曰:“夫表揚往行,所以崇賢垂訓,慎終紀遠,厚德興教也。故散騎常侍、驃騎將軍、博陵元公沈蹈禮居正,執心清粹,經綸墳典,才識通洽。入歷常伯納言之位,出乾監牧方岳之任,內著謀猷,外宣威略。建國設官,首登公輔,兼統中朝,出納大命,實有翼亮佐世之勛。其贈沈司空公,以寵靈既往,使沒而不朽。又前以翼贊之勛,當受郡公之封,而固辭懇至,嘉其讓德,不奪其志。可以郡公官屬送葬。沈素清儉,不營產業。其使所領兵作屋五十間。”子浚嗣。後沈夫人荀氏卒,將合葬,沈棺櫬已毀,更賜東園秘器。鹹寧中,復追封沈為郡公。

浚字彭祖。母趙氏婦,良家女也,貧賤,出入沈家,遂生浚,沈初不齒之。年十五,沈薨,無子,親戚共立浚為嗣,拜駙馬都尉。太康初,與諸王侯俱就國。三年來朝,除員外散騎侍郎。元康初,轉員外常侍,遷越騎校尉、右軍將軍。出補河內太守,以郡公不得為二千石,轉東中郎將,鎮許昌。

及愍懷太子幽於許昌,浚承賈后旨,與黃門孫慮共害太子。遷寧北將軍、青州刺史。尋徙寧朔將軍、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於時朝廷昏亂,盜賊蜂起,浚為自安之計,結好夷狄,以女妻鮮卑務勿塵,又以一女妻蘇恕延。

及趙王倫篡位,三王起義兵,浚擁眾挾兩端,遏絕檄書,使其境內士庶不得赴義,成都王穎欲討之而未暇也。倫誅,進號安北將軍。及河間王顒、成都王穎興兵內向,害長沙王乂,而浚有不平之心。穎表請幽州刺史石堪為右司馬,以右司馬和演代堪,密使演殺浚,並其眾。演與烏丸單于審登謀之,於是與浚期游薊城南清泉水上。薊城內西行有二道,演浚各從一道。演與浚欲合鹵簿,因而圖之。值天暴雨,兵器沾濕,不果而還。單于由是與其種人謀曰:“演圖殺浚,事垂克而天卒雨,使不得果,是天助浚也。違天不祥,我不可久與演同。”乃以謀告浚。浚密嚴兵,與單于圍演。演持白幡詣浚降,遂斬之,自領幽州。大營器械,召務勿塵,率胡晉合二萬人,進軍討穎。以主溥祁弘為前鋒,遇穎將石超於平棘,擊敗之。浚乘勝遂克鄴城,士眾暴掠,死者甚多。鮮卑大略婦女,浚命敢有挾藏者斬,於是沉於易水者八千人。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浚還薊,聲實益盛。東海王越將迎大駕,浚遣祁弘率烏丸突騎為先驅。惠帝鏇洛陽,轉浚驃騎大將軍、都督東夷河北諸軍事,領幽州刺史,以燕國增博陵之封。懷帝即位,以浚為司空,領烏丸校尉,務勿塵為大單于。浚又表封務勿塵遼西郡公,其別部大飄滑及其弟渴末別部大屠甕等皆為親晉王。

永嘉中,石勒寇冀州,浚遣鮮卑文鴦討勒,勒走南陽。明年,勒復寇冀州,刺史王斌為勒所害,浚又領冀州。詔進浚為大司馬,加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使者未及發,會洛京傾覆,浚大樹威令,專征伐,遣督護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率諸軍及務勿塵世子疾陸眷,並弟文鴦、從弟末柸,攻石勒於襄國,勒率眾來距,昌逆擊敗之。末柸逐北入其壘門,為勒所獲。勒質末柸,遣間使來和,疾陸眷遂以鎧馬二百五十匹、金銀各一簏贖末柸,結盟而退。

其後浚布告天下,稱受中詔承制,乃以司空荀籓為太尉,光祿大夫荀組為司隸,大司農華薈為太常,中書令李絙為河南尹。又遣祁弘討勒,及於廣宗。時大霧,弘引軍就道,卒與勒遇,為勒所殺。由是劉琨與浚爭冀州。琨使宗人劉希還中山合眾,代郡、上谷、廣寧三郡人皆歸於琨。浚患之,遂輟討勒之師,而與琨相距。浚遣燕相胡矩督護諸軍,與疾陸眷併力攻破希。驅略三郡士女出塞,琨不復能爭。

浚還,欲討勒,使棗嵩督諸軍屯易水,召疾陸眷,將與之俱攻襄國。浚為政苛暴,將吏又貪殘,並廣占山澤,引水灌田,漬陷冢墓,調發殷煩,下不堪命,多叛入鮮卑。從事韓鹹切諫,浚怒,殺之。疾陸眷自以前後違命,恐浚誅之。勒亦遣使厚賂,疾陸眷等由是不應召。浚怒,以重幣誘單于猗盧子右賢王日律孫,令攻疾陸眷,反為所破。

時劉琨大為劉聰所迫,諸避亂游士多歸於浚。浚日以強盛,乃設壇告類,建立皇太子,備置眾官。浚自領尚書令,以棗嵩、裴憲並為尚書,使其子居王宮,持節,領護匈奴中郎將,以妻舅崔毖為東夷校尉。又使嵩監司冀並兗諸軍事、行安北將軍,以田徽為兗州,李惲為青州。惲為石勒所殺,以薄盛代之。

浚以父字處道,為“當塗高”應王者之讖,謀將僭號。胡矩諫浚,盛陳其不可。浚忿之,出矩為魏郡守。前渤海太守劉亮、從子北海太守搏、司空掾高柔並切諫,浚怒,誅之。浚素不平長史燕國王悌,遂因他事殺之。時童謠曰:“十囊五囊入棗郎。”棗嵩,浚之子婿也。浚聞,責嵩而不能罪之也。又謠曰:“幽州城門似藏戶,中有伏屍王彭祖。”有狐踞府門,翟雉入聽事。時燕國霍原,北州名賢,浚以僭位事示之,原不答,浚遂害之。由是士人憤怨,內外無親。以矜豪日甚,不親為政,所任多苛刻;加亢旱災蝗,士卒衰弱。

浚之承制也,參佐皆內敘,唯司馬游統外出。統怨,密與石勒通謀。勒乃詐降於浚,許奉浚為主。時百姓內叛,疾陸眷等侵逼。浚喜勒之附己,勒遂為卑辭以事之。獻遺珍寶,使驛相繼。浚以勒為誠,不復設備。勒乃遣使克日上尊號於浚,浚許之。

勒屯兵易水,督護孫緯疑其詐,馳白浚,而引軍逆勒。浚不聽,使勒直前。眾議皆曰:“胡貪而無信,必有詐,請距之。”浚怒,欲斬諸言者,眾遂不敢復諫。盛張設以待勒。勒至城,便縱兵大掠。浚左右復請討之,不許。及勒登聽事,浚乃走出堂皇,勒眾執以見勒。勒遂與浚妻並坐,立浚於前。浚罵曰:“胡奴調汝公,何凶逆如此!”勒數浚不忠於晉,並責以百姓餒乏,積粟五十萬斛而不振給。遂遣五百騎先送浚於襄國,收浚麾下精兵萬人,盡殺之。停二日而還,孫緯遮擊之,勒僅而得免。勒至襄國,斬浚,而浚竟不為之屈,大罵而死。無子。

太元二年,詔興滅繼絕,封沈從孫道素為博陵公。卒,子崇之嗣。義熙十一年,改封東莞郡公。宋受禪,國除。

荀顗,字景倩,潁川人,魏太尉彧之第六子也。幼為姊婿陳群所賞。性至孝,總角知名,博學洽聞,理思周密。魏時以父勛除中郎。宣帝輔政,見顗奇之,曰:“荀令君之子也。”擢拜散騎侍郎,累遷侍中。為魏少帝執經,拜騎都尉,賜爵關內侯。難鍾會《易》無互體,又與扶風王駿論仁孝孰先,見稱於世。

時曹爽專權,何晏等欲害太常傅嘏,顗營救得免。及高貴鄉公立,顗言於景帝曰:“今上踐阼,權道非常,宜速遣使宣德四方,且察外志。”毌丘儉、文欽果不服,舉兵反。顗預討儉等有功,進爵萬歲亭侯,邑四百戶。文帝輔政,遷尚書。帝征諸葛誕,留顗鎮守。顗甥陳泰卒,顗代泰為僕射,領吏部,四辭而後就職。顗承泰後,加之淑慎,綜核名實,風俗澄正。鹹熙中,遷司空,進爵鄉侯。

顗年逾耳順,孝養蒸蒸,以母憂去職,毀幾滅性,海內稱之。文帝奏,宜依漢太傅胡廣喪母故事,給司空吉凶導從。及蜀平,興復五等,命顗定禮儀。顗上請羊祜、任愷、庚峻、應貞、孔顥共刪改舊文,撰定晉禮。

鹹熙初,封臨淮侯。武帝踐阼,進爵為公,食邑一千八百戶。又詔曰:“昔禹命九官,契敷五教,所以弘崇王化,示人軌儀也。朕承洪業,昧於大道,思訓五品,以康四海。侍中、司空顗,明允篤誠,思心通遠,翼亮先皇,遂輔朕躬,實有佐命弼導之勛。宜掌教典,以隆時雍。其以顗為司徒。”尋加侍中,遷太尉、都督城外牙門諸軍事,置司馬親兵百人。頃之,又詔曰:“侍中、太尉顗,溫恭忠允,至行純備,博古洽聞,耆艾不殆。其以公行太子太傅,侍中、太尉如故。”

時以《正德》、《大豫》雅頌未合,命顗定樂。事未終,以泰始十年薨。帝為舉哀,皇太子臨喪,二宮賻贈,禮秩有加。詔曰:“侍中、太尉、行太子太傅、臨淮公顗,清純體道,忠允立朝,歷司外內,茂績既崇,訓傅東宮,徽猷弘著,可謂行歸於周,有始有卒者矣。不幸薨殂,朕甚痛之。其賜溫明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謚曰康。”又詔曰:“太尉不恤私門,居無館宇,素絲之志,沒而彌顯。其賜家錢二百萬,使立宅舍。”鹹寧初,詔論次功臣,將配饗宗廟。所司奏顗等十二人銘功太常,配饗清廟。

顗明《三禮》,知朝廷大儀,而無質直之操,唯阿意苟合於荀勖、賈充之間。初,皇太子將納妃,顗上言賈充女姿德淑茂,可以參選,以此獲譏於世。

顗無子,以從孫徽嗣。中興初,以顗兄玄孫序為顗後,封臨淮公。序卒,又絕,孝武帝又封序子恆繼顗後。恆卒,子龍符嗣。宋受禪,國除。

荀勖,字公曾,潁川潁陰人,漢司空爽曾孫也。祖棐,射聲校尉。父肸,早亡。勖依於舅氏。岐嶷夙成,年十餘歲能屬文。從外祖魏太傅鍾繇曰:“此兒當及其曾祖。”既長,遂博學,達於從政。仕魏,辟大將軍曹爽掾,遷中書通事郎。爽誅,門生故吏無敢往者,勖獨臨赴,眾乃從之。為安陽令,轉驃騎從事中郎。勖有遺愛,安陽生為立祠。遷廷尉正,參文帝大將軍軍事,賜爵關內侯,轉從事中郎,領記室。

高貴鄉公欲為變時,大將軍掾孫佑等守閶闔門。帝弟安陽侯乾聞難欲入,佑謂乾曰:“未有入者,可從東掖門。”及乾至,帝遲之,乾以狀白,帝欲族誅佑。勖諫曰:“孫佑不納安陽,誠宜深責。然事有逆順,用刑不可以喜怒為輕重。今成倅刑止其身,佑乃族誅,恐義士私議。”乃免佑為庶人。時官騎路遺求為刺客入蜀,勖言於帝曰:“明公以至公宰天下,宜杖正義以伐違貳。而名以刺客除賊,非所謂刑於四海,以德服遠也。”帝稱善。

及鍾會謀反,審問未至,而外人先告之。帝待會素厚,未之信也。勖曰:“會雖受恩,然其性未可許以見得思義,不可不速為之備。”帝即出鎮長安,主簿郭奕、參軍王深以勖是會從甥,少長舅氏,勸帝斥出之。帝不納,而使勖陪乘,待之如初。先是,勖啟“伐蜀,宜以衛瓘為監軍”。及蜀中亂,賴瓘以濟。會平,還洛,與裴秀、羊祜共管機密。

時將發使聘吳,並遣當時文士作書與孫皓,帝用勖所作。皓既報命和親,帝謂勖曰:“君前作書,使吳思順,勝十萬之眾也。”帝即晉王位,以勖為侍中,封安陽子,邑千戶。武帝受禪,改封濟北郡公。勖以羊祜讓,乃固辭為侯。拜中書監,加侍中,領著作,與賈充共定律令。

充將鎮關右也,勖謂馮紞曰:“賈公遠放,吾等失勢。太子婚尚未定,若使充女得為妃,則不留而自停矣。”勖與紞伺帝間並稱“充女才色絕世,若納東宮,必能輔佐君子,有《關雎》后妃之德。”遂成婚。當時甚為正直者所疾,而獲佞媚之譏焉。久之,進位光祿大夫。既掌樂事,又修律呂,並行於世。初,勖於路逢趙賈人牛鐸,識其聲。及掌樂,音韻未調,乃曰:“得趙之牛鐸則諧矣。”遂下郡國,悉送牛鐸,果得諧者。又嘗在帝坐進飯,謂在坐人曰:“此是勞薪所炊。”鹹未之信。帝遣問膳夫,乃云:“實用故車腳。”舉世伏其明識。俄領秘書監,與中書令張華依劉向《別錄》,整理記籍。又立書博士,置弟子教習,以鍾、胡為法。

鹹寧初,與石苞等並為佐命功臣,列於銘饗。及王浚表請伐吳,勖與賈充固諫不可,帝不從,而吳果滅。以專典詔命,論功封子一人為亭侯,邑一千戶,賜絹千匹。又封孫顯為潁陽亭侯。

及得汲郡冢中古文竹書,詔勖撰次之,以為《中經》,列在秘書。

時議遣王公之國,帝以問勖,勖對曰:“諸王公已為都督,而使之國,則廢方任。又分割郡縣,人心戀本,必用嗷嗷。國皆置軍,官兵還當給國,而闕邊守。”帝重使勖思之,勖又陳曰:“如詔準古方伯選才,使軍國各隨方面為都督,誠如明旨。至於割正封疆。使親疏不同誠為佳矣。然分裂舊土,猶懼多所搖動,必使人心聰擾,思惟竊宜如前。若於事不得不時有所轉封,而不至分割土域,有所損奪者,可隨宜節度。其五等體國經遠,實不成制度。然但虛名,其於實事,略與舊郡縣鄉亭無異。若造次改奪,恐不能不以為恨。今方了其大者,以為五等可須後裁度。凡事雖有久而益善者,若臨時或有不解,亦不可忽。”帝以勖言為允,多從其意。

時又議省州郡縣半吏以赴農功,勖議以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蕭曹相漢,載其清靜,致畫一之歌,此清心之本也。漢文垂拱,幾致刑措,此省事也。光武併合吏員,縣官國邑裁置十一,此省官也。魏太和中,遣王人四出,減天下吏員,正始中亦併合郡縣,此省吏也。今必欲求之於本,則宜以省事為先。凡居位者,使務思蕭曹之心,以翼佐大化。篤義行,崇敦睦,使昧寵忘本者不得容,而偽行自息,浮華者懼矣。重敬讓,尚止足,令賤不妨貴,少不陵長,遠不間親,新不間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則上下相安,遠近相信矣。位不可以進趣得,譽不可以朋黨求,則是非不妄而明,官人不惑於聽矣。去奇技,抑異說,好變舊以徼非常之利者必加其誅,則官業有常,人心不遷矣。事留則政稽,政稽則功廢。處位者而孜孜不怠,奉職司者而夙夜不懈,則雖在挈瓶而守不假器矣。使信若金石,小失不害大政,忍忿悁以容之。簡文案,略細苛,令之所施,必使人易視聽,願之如陽春,畏之如雷震。勿使微文煩撓,為百吏所黷,二三之命,為百姓所饜,則吏竭其誠,下悅上命矣。設官分職,委事責成。君子心競而不力爭,量能受任,思不出位,則官無異業,政典不奸矣。凡此皆愚心謂省事之本也。苟無此愆,雖不省吏,天下必謂之省矣。若欲省官,私謂九寺可並於尚書,蘭台宜省付三府。然施行歷代,世之所習,是以久抱愚懷而不敢言。至於省事,實以為善。若直作大例,皆減其半,恐文武眾官郡國職業,及事之興廢,不得皆同。凡發號施令,典而當則安,儻有駁者,或致壅否。凡職所臨履,先精其得失。使忠信之官,明察之長,各裁其中,先條上言之。然後混齊大體,詳宜所省,則令下必行,不可搖動。如其不爾,恐適惑人聽,比前行所省,皆須臾輒復,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勖論議損益多此類。

太康中詔曰:“勖明哲聰達,經識天序,有佐命之功,兼博洽之才。久典內任,著勛弘茂,詢事考言,謀猷允誠。宜登大位,毗贊朝政。今以勖為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開府辟召,守中書監、侍中、侯如故。”時太尉賈充、司徒李胤並薨,太子太傅又缺,勖表陳:“三公保傅,宜得其人。若使楊珧參輔東宮,必當仰稱聖意。尚書令衛瓘、吏部尚書山濤皆可為司徒。若以瓘新為令未出者,濤即其人。”帝並從之。

明年秋,諸州郡大水,兗土尤甚。勖陳宜立都水使者。其後門下啟通事令史伊羨、趙鹹為舍人,對掌文法。詔以問勖,勖曰:今天下幸賴陛下聖德,六合為一,望道化隆洽,垂之將來。而門下上稱程鹹、張惲,下稱此等,欲以文法為政,皆愚臣所未達者。昔張釋之諫漢文,謂獸圈嗇夫不宜見用;邴吉住車,明調和陰陽之本。此二人豈不知小吏之惠,誠重惜大化也。昔魏武帝使中軍司荀攸典刑獄,明帝時猶以付內常侍。以臣所聞,明帝時唯有通事劉泰等官,不過與殿中同號耳。又頃言論者皆雲省官減事,而求益吏者相尋矣。多雲尚書郎太令史不親文書,乃委付書令史及乾,誠吏多則相倚也。增置文法之職,適恐更耗擾台閣,臣竊謂不可。”

時帝素知太子暗弱,恐後亂國,遣勖及和嶠往觀之。勖還盛稱太子之德,而嶠雲太子如初。於是天下貴嶠而賤勖。帝將廢賈妃,勖與馮紞等諫請,故得不廢。時議以勖傾國害時,孫資、劉放之匹。然性慎密,每有詔令大事,雖已宣布,然終不言,不欲使人知己豫聞也。族弟良曾勸勖曰:“公大失物情,有所進益者自可語之,則懷恩多矣。”其婿武統亦說勖“宜有所營置,令有歸戴者”。勖並默然不應,退而語諸子曰:“人臣不密則失身,樹私則背公,是大戒也。汝等亦當宦達人間,宜識吾此意。”久之,以勖守尚書令。

勖久在中書,專管機事。及失之,甚罔罔悵恨。或有賀之者,勖曰:“奪我鳳皇池,諸君賀我邪!”及在尚書,課試令史以下,核其才能,有暗於文法,不能決疑處事者,即時遣出。帝嘗謂曰:“魏武帝言‘荀文若之進善,不進不止;荀公達之退惡,不退不休’。二令君之美,亦望於君也。”居職月余,以母憂上還印綬,帝不許。遣常侍周恢喻旨,勖乃奉詔視職。

勖久管機密,有才思,探得人主微旨,不犯顏忤爭,故得始終全其寵祿。太康十年卒,詔贈司徒,賜東園秘器、朝服一具、錢五十萬、布百匹。遣兼御史持節護喪,謚曰成。勖有十子,其達者輯、籓、組。

輯嗣,官至衛尉。卒,謚曰簡。子畯嗣。卒,謚曰烈。無嫡子,以弟息識為嗣。輯子綽。

綽字彥舒,博學有才能,撰《晉後書》十五篇,傳於世。永嘉末,為司空從事中郎,沒於石勒,為勒參軍。

籓字大堅。元康中,為黃門侍郎,受詔成父所治鐘磬。以從駕討齊王冏勛,封西華縣公。累遷尚書令。永嘉末,轉司空,未拜而洛陽陷沒,籓出奔密。王浚承制,奉籓為留台太尉。及愍帝為太子,委籓督攝遠近。建興元年薨於開封,年六十九,因葬亡所。謚曰成,追贈太保。籓二子:邃、闓。

邃字道玄,解音樂,善談論。弱冠辟趙王倫相國掾,遷太子洗馬。長沙王乂以為參軍。乂敗,成都王為皇太弟,精選僚屬,以邃為中舍人。鄴城不守,隨籓在密。元帝召為丞相從事中郎,以道險不就。愍帝就加左將軍、陳留相。父憂去職,服闋,襲封。愍帝欲納邃女,先征為散騎常侍。邃懼西都危逼,故不應命,而東渡江,元帝以為軍諮祭酒。太興初,拜侍中。邃與刁協婚親,時協執權,欲以邃為吏部尚書,邃深距之。尋而王敦討協,協黨與並及於難,唯邃以疏協獲免。敦表為廷尉,以疾不拜。遷太常,轉尚書。蘇峻作亂,邃與王導、荀崧並侍天子於石頭。峻平後卒,贈金紫光祿大夫,謚曰靖。子汪嗣。

闓字道明,亦有名稱,京都為之語曰:“洛中英英荀道明。”大司馬、齊王冏闢為掾。冏敗,暴屍已三日,莫敢收葬。闓與冏故吏李述、嵇含等露板請葬,朝議聽之,論者稱焉。為太傅主簿、中書郎。與邃俱渡江,拜丞相軍諮祭酒。中興建,遷右軍將軍,轉少府。明帝嘗從容問王暠曰:“二荀兄弟孰賢?”暠答以闓才明過邃。帝以語庾亮,亮曰:“邃真粹之地,亦闓所不及。”由是議者莫能定其兄弟優劣。歷御史中丞、侍中、尚書,封射陽公。太寧二年卒,追贈衛尉,謚曰定。子達嗣。

組字大章。弱冠,太尉王衍見而稱之曰:“夷雅有才識。”初為司徒左西屬,補太子舍人。司徒王渾請為從事中郎,轉左長史,歷太子中庶子、滎陽太守。

趙王倫為相國,欲收大名,選海內德望之士,以江夏李重及組為左右長史,東平王堪沛國劉謨為左右司馬。倫篡,以組為侍中。及長沙王乂敗,惠帝遣組及散騎常侍閭丘沖詣成都王穎,慰勞其軍。帝西幸長安,以組為河南尹。遷尚書,轉衛尉,賜爵成陽縣男,加散騎常侍、中書監。轉司隸校尉,加特進、光祿大夫,常侍如故。於時天下已亂,組兄弟貴盛,懼不容於世,雖居大官,並諷議而已。

永嘉末,復以組為侍中,領太子太保。未拜,會劉曜、王彌逼洛陽,組與籓俱出奔。懷帝蒙塵,司空王浚以組為司隸校尉。組與籓移檄天下,以琅邪王為盟主。

愍帝稱皇太子,組即太子之舅,又領司隸校尉,行豫州刺史事,與籓並保滎陽之開封。建興初,詔籓行留台事。俄而籓薨,帝更以組為司空,領尚書左僕射,又兼司隸,復行留台事,州征郡守皆承制行焉。進封臨潁縣公,加太夫人、世子印綬。明年,進位太尉,領豫州牧、假節。

元帝承制,以組都督司州諸軍,加散騎常侍,余如故。頃之,又除尚書令,表讓不拜。及西都不守,組乃遣使移檄天下共勸進。帝欲以組為司徒,以問太常賀循。循曰:“組舊望清重,忠勤顯著,遷訓五品,實允眾望。”於是拜組為司徒。

組逼於石勒,不能自立。太興初,自許昌率其屬數百人渡江,給千兵百騎,組先所領仍皆統攝。頃之,詔組與太保、西陽王羕並錄尚書事,各加班劍六十人。永昌初,遷太尉,領太子太保。未拜,薨,年六十五。謚曰元。子奕嗣。

奕字玄欣。少拜太子舍人、駙馬都尉,侍講東宮。出為鎮東參軍,行揚武將軍、新汲令。愍帝為皇太子,召為中舍人,尋拜散騎侍郎,皆不就。隨父渡江。元帝踐阼,拜中庶子,遷給事黃門郎。父憂去職,服闋,補散騎常侍、侍中。

時將繕宮城,尚書符下陳留王,使出城夫。奕駁曰:“昔虞賓在位,《書》稱其美;《詩》詠《有客》,載在《雅》《頌》。今陳留王位在三公之上,坐在太子右,故答表曰書,賜物曰與。此古今之所崇,體國之高義也。謂宜除夫役。”時尚書張闓、僕射孔愉難奕,以為:“昔宋不城周,《陽秋》所譏。特蠲非體,宜應減夫。”奕重駁,以為:“《陽秋》之末,文武之道將墜於地,新有子朝之亂,於時諸侯逋替,莫肯率職。宋之於周,實有列國之權。且同巳勤王而主之者晉,客而辭役,責之可也。今之陳留,無列國之勢,此之作否,何益有無!臣以為宜除,於國職為全。”詔從之。

時又通議元會日帝應敬司徒王導不。博士郭熙、杜援等以為禮無拜臣之文,謂宜除敬。侍中馮懷議曰:“天子修禮,莫盛於辟雍。當爾之日,猶拜三老,況今先帝師傅。謂宜盡敬。”事下門下,奕議曰:“三朝之首,宜明君臣之體,則不應敬。若他日小會,自可盡禮。又至尊與公書手詔則曰‘頓首言’,中書為詔則雲‘敬問’,散騎優冊則曰:‘制命’。今詔文尚異,況大會之與小會,理豈得同!”詔從之。

鹹和七年卒,追贈太僕,謚曰定。

馮紞,字少胄,安平人也。祖浮,魏司隸校尉。父員,汲郡太守。紞少博涉經史,識悟機辯。歷仕為魏郡太守,轉步兵校尉,徙越騎。得幸於武帝,稍遷左衛將軍。承顏悅色,寵愛日隆。賈充、荀勖並與之親善。充女之為皇太子妃也,紞有力焉。及妃之將廢,紞、勖乾沒救請,故得不廢。伐吳之役,紞領汝南太守,以郡兵隨王浚入秣陵。遷御史中丞,轉侍中。

帝病篤得愈,紞與勖見朝野之望,屬在齊王攸。攸素薄勖。勖以太子愚劣,恐攸得立,有害於己,乃使紞言於帝曰:“陛下前者疾若不差,太子其廢矣。齊王為百姓所歸,公卿所仰,雖欲高讓,其得免乎!宜遣還籓,以安社稷。”帝納之。及攸薨,朝野悲恨。初,帝友於之情甚篤,既納紞、勖邪說,遂為身後之慮,以固儲位。既聞攸殞,哀慟特深。紞侍立,因言曰:“齊王名過於實,今得自終,此乃大晉之福。陛下何乃過哀!”帝收淚而止。

初謀伐吳,紞與賈充、荀勖同共苦諫不可。吳平,紞內懷慚懼,疾張華如讎。及華外鎮,威德大著,朝論當征為尚書令。紞從容侍帝,論晉魏故事,因諷帝,言華不可授以重任,帝默然而止。事具《華傳》。

太康七年,紞疾,詔以紞為散騎常侍,賜錢二十萬、床帳一具。尋卒。二子:播、熊。播,大長秋。熊字文羆,中書郎。紞兄恢,自有傳。

史臣曰:夫立身之道,曰仁與義。動靜既形,悔吝斯及。有莘之媵,殊《北門》之情;渭濱之叟,匪西山之節。湯武有以濟其功,夏殷不能譏其志。王沈才經文武,早屍人爵,在魏參席上之珍,居晉為幄中之士,桐宮之謀遽泄,武闈之禍遂臻。是知田光之口,豈燕丹之可絕;豫讓之形,非智氏之能變。動靜之際,有據蒺藜,仁義之方,求之彌遠矣。彭祖謁由捧雉,孕本貿絲,因家乏主,遂登顯秩。擁北州之士馬,偶東京之糜沸,自可感召諸侯,宣力王室。而乘間伺隙,潛圖不軌,放肆獯虜,遷播乘輿。遂使漳滏蕭然,黎元塗地。縱貪夫於藏戶,戮高士於燕垂,阻越石之內難,邀世龍之外府。惡稔毒{疒甫},坐致焚燎,假手仇敵,方申凶獷,慶封之戮,慢罵何補哉!公曾,慈明之孫;景倩,文若之子,踐隆堂而高視,齊逸軌而長騖。孝敬足以承親,周慎足以事主,刊姬公之舊典,采蕭相之遺法。然而援硃均以貳極,煽褒閻而偶震。雖廢興有在,隆替靡常,稽之人事,乃二荀之力也。至於斗粟興謠,逾里成詠,勖之階禍,又已甚焉。馮紞外騁戚施,內窮狙詐,斃攸安賈,交勖仇張,心滔楚費,過逾晉伍。爰絲獻壽,空取慰於仁心,紞之陳說,幸收哀於迷慮,投畀之罰無聞,《青蠅》之詩不作矣。

贊曰:處道文林,胡貳爾心?彭祖凶孽,自貽伊戚。臨淮翼翼,孝形於色。安陽英英,匪懈其職。傾齊附魯,是為蝥賊。紞之不臧,交亂罔極。

譯文

王沈,字處道,太原晉陽人。祖父王柔,是漢朝匈奴中郎將。父親王機,是魏東郡太守。王沈少年喪父,由堂房叔父司空王昶領養,侍奉王昶如同生父,侍奉繼母寡嫂以孝義著稱。好讀書,善於寫文章。大將軍曹爽徵召他為屬官,逐漸遷任中書門下侍郎。曹爽被誅時,因舊官吏身份被罷免。以後被任命為治書侍御史,轉任秘書監。正元年間,遷升為散騎常侍、侍中,主管著作。與荀頡、阮籍一同撰寫《魏書》,常有隱諱,不像陳壽那樣如實記錄。

當時魏高貴鄉公好學有文才,邀請王沈及裴秀多次在束堂講學宴飲寫文章,號稱王沈為文籍先生,裴秀為儒林丈人。高貴鄉公將要攻打文帝,召王沈及王業告訴他們,王沈、王業趕緊報告了文帝,因有功被封為安平侯。食邑兩千戶。由於王沈對主人不忠,很是被輿論指責。

不久升任尚書,出京為監豫州諸軍事、奮武將軍、豫州刺史。到了任所,就教導說:“古代的聖賢,喜歡聽批評的話,聽下人的言論,割草砍柴者也有可以記錄的事,背柴人能說出朝廷的事。自從到了任所那天,未聽到逆耳之言,難道是因為我未表明虛心,因而讓人有疑慮嗎?通告所屬城及士民百姓,如果能從民間推舉隱逸的賢才,在州國罷黜奸邪之臣,陳述官吏的好壞,訴說百姓的憂患,興利除害,效果顯著的,贈穀物五百斛。如果是至理名言,評說刺史的得失,朝政的寬嚴,使剛柔得當的,贈穀物一千斛。不要說我不講信用,我的誠信如同明亮的太陽。”

主簿陳廠、褚碧說:“手捧捆讀教令旨意,令我們感嘆。勞累謙遜從早到晚,還想著聽到批評的言論。我們認為上之所好下為效法。然而身邊沒有極力勸諫的事,遠處沒有規勸之言,實在是因為有關得失的事幾乎沒有。現在把教令頒布下去,表示有賞賜有鼓勵,恐怕廉正自守的人,有的將害怕賞賜而不說話;貪圖錢財的人,將為了獲利而胡亂檢舉。假如徵求的言論不合時宜,沒有頒發不符實際的賞賜,那么遠方得知此事的人不知事情的底細,徒然看到允諾不兌現,會說空設懸賞而不執行。我們認為告示下民的事,可稍等以後再說。”

王沈又教導說:“道德淺薄而官位高,功勞輕微而俸祿重,這是貪婪的人所追求的,是人品高潔的人所不取的。假如向刺史陳述至理名言,以使本州振興,舉薦幽隱的賢人,摒除祝舵那樣的奸佞,在上樹立了德行,在下受到賞賜,這是君子的操行,怎么會有不說的情況呢!直言至理,這是忠。給一州人好處,這是仁。功勞告成而推辭賞賜,這是廉。行事兼及忠、仁、廉,是仁義明智的事,為什麼胸懷道德而在本州有疑惑呢!”撞智又說:“堯、舜、周公所以能招來忠諫,是因為他們懇切真誠之心顯著。冰炭不說話,而冷熱的本質自然明了,是因為冰炭有冷熱的實質。如果喜好忠誠正直,就像冰炭那樣自然,直言進諫之臣將充滿朝堂;不順耳的言論不求自來。如果德不足以與唐、虞匹配,明不足以與且公為伍,實質不能與冰炭比擬,雖然懸重賞,忠誠勸諫的言論不會自來。過去魏絳因為有與外族結盟的功勞,蒙受了歌舞伎樂的賞賜,管處有振興變數的功勳,因而待他上卿之禮,功勳顯著,然後伴隨以賞賜鼓勵。沒聽說懸重賞來等待進諫的大臣,用穀物來求得忠言。”王沉沒有駁倒他,於是聽從了褚碧的意見。

王沈探尋善治,按照賈逵以來的法制禁令,所施行的方針,挑好的執行。又教導說:“年輕人不學習先王的教化,而指望政治道德一天比一天興盛,那是不可能的。文武兼用,是長治久安的辦法。民間風化衰敗,不能不革新。改革舊俗的關鍵,實在在於重視學習。從前原伯魯不好學,閔馬父知道他必敗。將領官吏的子弟,在家中悠閒,如果不教育他們,必定會遊戲人生,傷風敗俗。”於是九郡之士,都喜歡道德教化,移風易俗。

升任征虜將軍、持節、都督江北諸軍事。五等爵位剛建立時,封為博陵侯,位在封國二等。平定蜀國的戰役,吳國人大舉出動,聲稱救蜀,使邊境動盪。王沈鎮守防禦有方,敵人聞聲而退。轉任鎮南將軍。武帝登上王位,拜王沈為御史大夫,守尚書令,加給事中。王沈憑才氣名望,在當時名聲顯赫,因此創業的事,羊祜、荀勖、裴秀、賈充等人,都跟王沈商議謀劃。

武帝接受禪讓之時,因為輔立皇上的功勳,轉任驃騎將軍、綠尚書事,加散騎常侍,統城外諸軍事。封他為博陵郡公,堅決推辭不接受,於是進爵為縣公,封邑一千八百戶。皇帝正想任他為執政大臣,泰始二年,去世。皇帝穿素服致哀,賜棺木朝服一套、衣一套、錢三十萬、布百匹、供安葬的田地一頃,謐號元。第二年,皇帝追思王沈的勳績,下詔書說:“表揚過去的功德,是為了崇敬賢能流傳古訓,對死者慎重對先人紀念,是為了崇德興教。已故散騎常侍、驃騎將軍、博陵元公王沈,遵循禮儀身居正道,忠誠清廉純正,精研古籍,才識淵博。在朝廷內歷任常伯納言的官位,出外擔負治理一方的重任,對內出謀劃策,對外顯示威力謀略。建立國家設定官職時,首先登上三公輔相之位,兼管內朝,發布皇上號令,實在有輔佐國家的功勳。追贈王沈司空公,以此對既往表示恩寵,使死而不朽。此外,以前因輔佐的功勳,應當受郡公的封爵,然而他堅決推辭,讚美他謙讓的品德,不改變他的遣志。可以讓郡公的屬吏送葬。王沈平素清廉儉樸,不置產業。派他所率領的兵士建房五十間。”兒子王浚繼嗣。後來王沈的夫人荀氏去世,將合葬,王沈的棺材已經腐朽,重新賜貴族用的棺材。鹹寧年間,又追封王沈為郡公。

王浚字彭祖。母親姓趟,是清白人家的女兒,家境貧寒,因出入王沈家,於是生了王浚,王沈起初鄙視他。王浚年齡十五歲時,王沈去世,沒有兒子,親戚共同立王浚為後嗣,官拜駙馬都尉。太康初年,和眾王侯都去了封國。三年回京朝見,授員外散騎侍郎。元康初年,轉任員外常侍,升越騎校尉、右軍將軍。出京任河內太守,又因郡公不能任太守,轉任東中郎將,鎮守許昌。

愍懷太子被幽禁在許昌時,王浚秉承賈后的旨意,與黃門孫慮一起殺害太子。升任寧北將軍、青州刺史。不久改任寧朔將軍、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當時朝廷昏亂,盜賊群起,王浚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與夷狄結交,把一女嫁給鮮卑務勿塵,另一女嫁給蘇恕延。

趙王司馬倫篡位後,三王起兵舉義,王浚領兵觀望,阻止檄文傳遞,使他境內的人民不能參加義軍,成都王司馬穎想討伐王浚而沒有時間。趙王司馬倫被誅滅,王浚進號為安北將軍。等到河間王司馬頤、成都王司馬穎舉兵攻打洛陽,殺害長沙王司馬義,而王浚心中憤憤不平。司馬穎上表請求幽州刺史石堪為右司馬,用右司馬和演代替石堪,密令和演殺王浚,吞併王浚的軍隊。和演和烏丸單于審登謀劃此事,於是與王浚約定去薊城南清泉水上遊玩。薊城內往西走有兩條路,和演、王浚各走一條路。和演準備在與王浚會合儀仗隊時趁機下手。時值天降暴雨,兵器都淋濕了,沒能實現預謀而返回。單于因此與同族人謀劃說:“和演計畫殺王浚,眼看要成功而天竟下起雨來,使計畫沒有實現,這是天助王浚啊。違背天意不吉利,我不能長期與和演同謀。”於是把計謀告訴王浚。王浚暗中命軍隊戒嚴,和單于包圍了和演。和演拿著白幡去王浚那裹投降,於是殺了和演,王浚自己占據幽州。大規模營造器械,召務勿塵,率領胡人晉人合計兩萬,進軍征討司馬穎。以主簿祁弘為前鋒,在平棘遭遇司馬穎的將領石超,打敗石超。王浚乘勝攻克鄴城,士兵殘暴掠奪,死的人很多。鮮卑人大肆掠奪婦女,王浚下令膽敢挾藏婦女的斬首,於是拋入易水的有八千人。百姓遭禍,就是從這時開始的。

王浚回到薊,名聲實力更盛。東海王司馬越將迎奉皇帝,王浚派遣祁弘率領烏丸用於突擊的騎兵為前鋒。惠帝回洛陽,王浚轉任驃騎大將軍、都督束夷河北諸軍事,兼幽州刺史,用燕國增加博陵的封地。懷帝即位,任命王浚為司空,兼烏丸校尉,務勿塵為大單于。王浚又上表請封務勿塵為遼西郡公,封他的部屬大飄滑及其弟渴末的部屬大屠瓮等人都為親晉王。

永嘉年間,石勒入侵冀州,王浚派遣鮮卑人文鴦征討石勒,石勒跑到南陽。第二年,石勒又侵犯冀州,刺史王斌被石勒殺害,王浚又兼管冀州。詔書進封王浚為大司馬,加侍中、大都督、督幽冀諸軍事。使者沒來得及派出,正趕上洛京傾覆,王浚大樹權威,決定征伐,派遣都護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人,率領眾軍及務勿塵的長子疾陸眷和弟弟文鴦、堂弟末坯,在襄國攻打石勒。石勒率兵抵禦,王昌迎擊打敗了他。末校因追逐敗兵進入石勒營壘的大門,被石勒俘獲。石勒以末極為人質,派遣密使求和,疾陸眷用披甲的戰馬二百五十匹、金銀各一箱贖末衽,結盟以後退兵。

此後王浚布告天下,聲稱接受詔命秉承旨意,任命司空荀藩為太尉,光祿大夫荀組為司隸,大司農華蒼為太常,中書令李絚為河南尹。又派遣祁弘征討石勒,到達廣宗。當時大霧,祁弘領著軍隊上路,倉猝間與石勒相遇,被殺害。由此劉琨與王浚爭冀州。劉琨派宗族中人劉希回中山糾集人馬,代郡、上谷、廣響三郡人都歸順了劉琨。王浚感到憂慮,於是停止了討伐石勒,而輿劉琨對峙。王浚派遣燕相胡矩督護諸軍,和疾陸眷合力打敗劉希。驅趕掠奪三郡男女出塞,劉琨沒有力量再爭戰。王逡收兵,打算討伐互勤,派棗崖督統諸軍在易水駐兵,召疾陸眷,將和他一同攻打襄國。王浚苛刻暴虐,將領官吏又貪婪殘暴,一起大肆侵占山澤,引水灌田,淹陷墳墓,調用派遣頻繁,下邊人受不了,很多叛逃到鮮卑。從事韓鹹懇切勸諫,王浚發怒,殺了他。疾陸眷自認為前後違背了命令,怕王浚殺他。石勒也派人賄賂,疾陸眷等人因此不接受召喚。王浚發怒,用重金引誘單于猗盧的兒子右賢王曰律孫,令他攻打疾陸眷,反而被疾陸眷打敗。

當時劉琨被劉聰逼迫得緊,那些避亂流浪的人很多歸附了王浚。王浚一天天強盛,於是設祭壇行告廟,立皇太子。設定官員。王浚自己兼尚書令,讓棗嵩、裴憲並任尚書,讓兒子居住王宮,持節,領護匈奴中郎將,讓妻舅崔毖任束夷校尉。又讓棗嵩監司冀並兗諸軍事、行安北將軍,讓田徽任兗州刺史,李憚任青州刺史。李憚被石勒殺害,由薄盛代替他。

王浚因為父親字處道,與“當塗高”應稱王的讖語,謀劃稱帝。胡矩勸諫王浚,極力陳述稱不行。王浚怨恨他,把胡矩派出任魏郡守。前渤海太守劉亮、侄兒北海太守王搏、司空掾高柔都懇切勸諫,王浚發怒,殺了他們。王浚一向怨恨長史燕國人王悌,便藉口其他事殺了他。當時童謠說:“十口袋五口袋,全進了棗郎的口袋。”棗嵩,是王浚的女婿。王浚聽到童謠,斥責棗嵩而不能治他的罪。又有童謠說:“幽州城門像倉庫,中有死屍王彭祖。”有狐狸蹲坐在府門,野雞飛進廳事堂。當時燕國人霍原,是北方州郡的名人賢士,王浚把僭位稱王的事對他講,霍原不回答,王浚便殺害了他。由此官民怨恨,內外沒有親信。由於王浚驕橫日甚一日,不管政務,所任用之人多數都刻薄殘暴;加上大旱蝗災,士卒衰弱。

王浚奉旨授官時,僚屬都在朝內任職,惟有司馬游統出京。游統發怒,暗中與石勒合謀。石勒便假裝向王浚投降,答應尊奉王浚為人主。當時百姓內亂,疾陸眷等人侵犯進逼。王浚對石勒歸附自己感到高興,石勒就以謙卑的言辭來事奉他,供獻珍寶,使者不斷。王浚認為石勒誠信,不再設防。石勒便派遣使者約定日期為王浚加尊號,王浚答應了他。

石勒在易水駐軍,督護孫緯懷疑其中有詐,急速報告王浚,並領兵阻擋石勒。王浚不聽,讓石勒徑直前進。大家議論都認為:“胡人貪婪而不講信義,其中必定有詐,請阻攔他。”王浚發怒,要殺那些發議論的人,大家便不敢再勸諫。大肆鋪張接待石勒。石勒到了城中,就放縱士兵大肆掠奪。王浚手下人又請求討伐他,王浚不答應。等到石勒登上廳事堂,王浚這才跑出大廳,被石勒手下人抓住見石勒。石勒便與王浚的妻子並排而坐,讓王浚站在面前。王浚罵道:“胡奴欺騙你老子,怎么如此凶逆!”石勒數落王浚不忠於晉,並用百姓飢餓睏乏,庫存五十萬斛糧食而不用於賑濟的事責問他。於是派五百騎兵先押送王浚回襄國,收捕王浚部下精兵上萬人,全殺死。住了兩天后撤回,孫緯攔擊他,石勒勉強得以逃脫。石勒到了襄國,殺王浚,而王浚始終不屈服,大罵而死。王浚沒有兒子。

太元二年,下詔書令興滅國繼絕世,封王沈的侄孫道素為博陵公。死,兒子崇之繼嗣。義熙十一年,改封為東莞郡公。宋接受禪讓,封國被取消。

荀頡字景倩,穎川人,是魏太尉荀或的第六個兒子。年幼時被姐夫陳群賞識。生性極孝順,幼年就有名聲,學識廣博,思維周密。魏時因為父親的功勳被任命為中郎。宣帝輔佐朝政,見到荀顥感到驚奇,說“真是荀令君的兒子啊”。提升為散騎侍郎,逐級升官任侍中。為魏少帝講授經典,官拜騎都尉,賜他關內侯的爵位。責難鍾會治《易》沒有互體,又與扶風王司馬駿論仁和孝誰為首,被世人稱道。

當時曹爽獨攬大權,何晏等人想害太常傅嘏,荀顥營救使他得以免難。高貴鄉公即位,荀頡對景帝說:“如今皇上登基,獲得君權的途徑不同尋常,應趕快派人赴各地宣布仁德,並且觀察外界的動向。”母丘儉、文欽果然不服,發兵反叛。荀頡參與討伐冊丘儉等人有功,進爵為萬歲亭侯,封邑四百戶。文帝輔佐朝政時,升任尚書。文帝征討諸葛誕,留荀頡鎮守。荀頡的外甥陳泰死了,荀頡代替陳泰任僕射,兼管吏部,四次推辭然後就職。荀顥接任陳泰,更加恭慎,綜合考核名望與實際,風俗澄清。鹹熙年間,升任司空,進爵為鄉侯。

荀頡年過六十歲,孝順奉養一片誠心,因為母親的喪事而辭去職務,悲哀得幾乎喪失了理智,海內都稱讚他。文帝上奏,應依照漢太傅胡廣為母親辦喪事的先例,給司空設定葬禮儀仗隨從。等到蜀被平定,興立五等爵位,命令荀顓制定禮儀。荀韻上疏請羊祜、任愷、庾峻、應貞、孔顥共同刪改舊典章,撰定晉禮儀。

鹹熙初年,被封為臨淮侯。武帝登上皇位,進升爵位為公,食邑一千八百戶。又下韶說:“過去禹任命九官,契推行五教,用以崇大王道教化,顯示法度禮儀。我接受大業,對大道昏昧,想用五倫教導百姓,來使四海平安。侍中、司空荀顓,公正誠信,志向遠大,輔佐先皇,又輔佐我,實在有佐助輔導帝王的功勳。應該掌管教化禮典,使時世更安定太平。任命荀頡為司徒。”不久加任侍中,升任太尉、都督城外牙門諸軍事,設定司馬親兵一百人。不久,又下詔說:“侍中、太尉荀頻,溫和恭敬忠誠公允,品行清純,博通古事知識淵博,高齡而不懈怠。讓其代理太子太傅,侍中、太尉的官職依舊。”

當時因為《正德》、《大豫》中的雅頌不相配合,命令荀顥定樂。事情未完,於泰始十年去世。皇帝為他舉哀,皇太子親臨喪禮,皇帝、皇后為喪事鑪贈物品,禮節等級超過常規。詔書說:“侍中、太尉、行太子太傅、臨淮公荀顫,品行清純遵循道義,在朝誠信公允,.歷任內外官職,大功顯赫,教導太子,弘揚善美之道,可以說是行為圓滿,有始有終的人。不幸去世,我很是哀痛。賜棺木、朝服一具、衣一套。謐號康。”又下詔說:“太尉不顧及自己的家,居住沒有華麗的房屋,儉樸的志向,死後更為聞名。賜他家錢二百萬,讓他們建造宅第。”鹹寧初年,下詔書給功臣排出高低,將在宗廟中拊祭。主管官吏奏請將荀顥等十二人在太常那裹銘刻功績,拊祭於宗廟。

荀頻懂《三禮》,知道朝廷大禮,然而沒有正直的節操,衹是在荀勖、賈充之間曲意迎合。當初,皇太子將要娶妃,荀頡進言說賈充的女兒恣容品德美好,可以參選,因此受到當時人譏笑。

荀顓沒有兒子,讓侄孫荀徽繼嗣。晉偏安南渡初年,荀頡兄長的玄孫荀序作荀頡的後人,封為臨淮公。荀序死,又無人繼承,孝武帝又封荀序的兒子荀恆繼嗣荀顓。荀恆死,兒子荀龍符繼嗣。宋接受禪讓,封國被取消。

荀勖字公曾,穎川潁陰人,是漢朝司空荀爽的曾孫。祖父荀萊,任射聲校尉。父親荀腫,死得早。荀勖寄身於舅舅家。聰慧早成,十多歲能寫文章。堂外祖父魏太傅鍾繇說:“遣孩子將趕上他曾祖父。”長大以後,學識廣博,善於從政。在魏做官,為大將軍曹爽的屬官,升任中書通事郎。曹爽被殺,門生故吏沒有敢去赴喪的,惟獨荀勖去,眾人才跟著去。任安陽令,轉任驃騎從事中郎。荀勖有留下的愛心,安陽的門生為他立了祠堂。升任廷尉正,參文帝大將軍軍事,賜他關內侯的爵位,轉任從事中郎,兼記室。

高貴鄉公想發動政變時,大將軍掾孫佑等人守闐闔門。文帝的弟弟安陽侯司馬乾聽說有難要進城,孫佑對司馬乾說:“沒有進去的人,可從東掖門進。”司馬乾趕到,文帝嫌他來遲了,司馬乾把原因告訴他,文帝想滅孫佑的家族。荀勖進諫說:“孫佑不接納安陽侯,確實應該責罰。然而事情有輕重,用刑不能根據喜怒決定。如今成悴受刑限於自身,而孫佑卻全族被殺,恐怕正義之人私下議論。”於是把孫佑免為平民。

當時官騎路遣請求以刺客身份進入蜀國,苟勖對文帝說:“明公靠公正主宰天下,應該憑仗正義去討伐悖逆。如果靠刺客除去敵人,就不是所謂四海的典範,靠德使遠方臣服。”文帝認為對。

鍾會謀反時,詳情還沒探到,而外人先來報告。文帝一向對鍾會優厚,不信他會謀反。荀勖說:“鍾會雖然受到恩惠,然而他生性不見得想著忠義,不能不趕快防備。”文帝立即出外鎮守長安,主簿郭奕、參軍王深因為荀勖是鍾會的堂甥,是甥舅關係,年輕時在舅舅家長大,勸文帝斥退他。文帝不採納,而讓荀勖陪乘,待他如同先前一樣。這以前,荀勖陳述“討伐蜀,應任命衛璇為監軍”。等到蜀地戰亂,全靠衛璇維持。鍾會之亂被平定,回洛陽,輿裴秀、羊枯共同掌管機要部門。

當時將派使者去吳國訪問,並且讓當時的文人給孫皓文書,文帝選用荀勖寫的文書。孫皓答覆同意和親,文帝對荀勖說:“你以前寫的文書,使吳國心想歸順,勝過十萬軍隊。”文帝登上晉王位,任命荀勖為侍中,封為安陽子,食邑一千戶。武帝接受禪讓,改封濟北郡公。荀勖因為羊祜謙讓,堅決推辭而為侯。官拜中書監,加侍中,兼管著作,與賈充共同制定律令。

賈充將去鎮守關右,荀勖對馮魷說:“買公被派往遠處,我們這些人失去勢力。太子婚事還沒定,如果使買充的女兒作太妃,那么賈充不用挽留而自己就走不成了。”荀勖與馮魷趁皇帝有空時都說“買充的女兒才能容貌舉世無雙,如果娶到東宮,必定能輔佐太子,有《關雎》中后妃的德行”。於是成婚。當時很是被正直的人厭惡,而被譏諷為諂媚。很久之後,升為光祿大夫。

掌管禮樂之事後,又修定樂律,都在世上流行。當初,苟勖在路上聽見趙商人的牛鈴。記住了聲音。等到掌管禮樂,音韻未和諧,就說:“得到趙的牛鈴就和諧了。”於是下令各郡國,都送牛鈴,音樂果然和諧了。又曾在皇帝座前吃飯,對在座的人說:“這飯菜是用車腳燒成的。”都不信他的話。皇帝派人間廚師,回答說:“確實用的是舊車腳。”大家都佩服他的明識。

不久兼任秘書監,與中書令張華依照劉向《別綠》,整理簿記典籍。又設定書博士,安排弟子教授學習,效法鍾繇、胡昭。

鹹寧初年,與石苞等人一同因為是輔佐功臣,在刻石配饗之列。王浚上表請求伐吳時,荀勖與賈充堅決勸諫反對,皇帝不聽從,而吳國果然被減。因為荀勖專管詔書,論功封一個兒子為亭侯,食邑一千戶,賜絹一千匹。又封孫子荀顯為穎陽亭侯。

得到汲郡墓中古文竹書後,下詔荀勖撰編,作為《中經》,列入宮內藏書。

當時討論派遣王公去封國,皇帝問荀勖,荀勖回答說:“各位王公已是都督,而讓他們去封國,就廢棄了地方長官之職。再說分割郡縣,人心依戀原狀,必定會發出不滿之聲。封國都設定軍隊,還要提供官兵給封國,而使邊防守備受到損害。”皇帝讓荀勖重新考慮此事,荀勖又陳書說:“詔令探究古代諸侯挑選人才,使軍隊封國各隨所在地為都督,那的確如同聖明的詔書所言。至於分割封疆,使親疏關係在封地上有所區別,也的確是好事。然而分裂舊有的郡縣,仍怕產生不安定,必定使人心慌亂,我的看法還如同先前。假如根據實際不得不隨時有所轉封,而不至於分割地域,。有所變動的話,可以按時調度。按五等爵位封國,其實不成制度。然而僅是虛名,究其實質,大致和舊的郡縣鄉亭無差別。如果輕易改變,恐怕產生遣憾。如今大的方面已定製,五等爵位可以等以後再裁定。凡事雖然有謀劃越久越好的情況,如果一時有的不明白,也不能忽視。”皇帝認為荀勖的話對,多依從他的意見。

當時又討論精減州郡縣半數吏人去從事農業,荀勖認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無為而治。過去蕭何、曹參作漠丞相,無為而治,百姓歌唱他們的法度劃一,這是清心的根本。漢文帝無為而治,幾乎使刑罰擱置不用,造就是省事。漠光武帝合併吏員,縣官國邑減十分之一,逭就是省官。魏太和年間,派遣使臣去各地,削減天下吏員,正始年間也曾合併郡縣,造就是省吏。如果一定要從根本解決,就應該從省事開始。凡是居官位的人,務必效法蕭何、曹參之所為,來輔佐國家。行仁義,重和睦,使貪寵忘本的人不被寬容,那么虛偽的行逕自然止息,浮華的人感到懼怕。重視恭敬謙讓,崇尚知止知足,讓賤不害貴,少不欺長,遠不離親,新不離舊,小不凌大,奢不失義,這就上下安心,遠近信任。官位不能靠趨附得到,名譽不能靠朋黨營求,這樣就是非分明,任官不被視聽所迷惑。廢除歪門邪道,壓制異端邪說,對喜好改變現狀從而求取不正常利益的人加以責罪,公務就會穩定,人心就會安定。拖延就會停滯,停滯就會荒廢。居官的人孜孜不倦,有職的人晝夜不懈,那么雖然官位低微也能謹慎守職。使信義像金石一樣堅固,小的失誤不傷害大政,任勞任怨而寬容。簡化公文案卷,省略細碎繁雜,發布的命令,一定要使人容易理解。盼望政令如盼陽春,畏懼政令如避雷震。不要讓隱微不明的文辭煩擾,被百官所輕慢,不要讓反覆無常的政令,被百姓討厭,這樣官吏就十分盡忠,下級樂於接受上司的命令。設定官員劃分職權,交付事情責求完成。君子爭勝而不以勢相爭,根據能力授官,思慮不超越權位,這樣官吏就不做本職以外的事,法典制度就不會敗壞。上述都是我心中想到的省事之本。假如沒有上面提到的,即使不減省官吏,天下也一定認為已減省了。如果想減省官吏,我認為九寺可以與尚書合併,蘭台應精減歸於三府。然而已經施行了幾代,被世人習慣,因此早有這個想法而不敢說。至於省事,實在是好事。假如僅僅制定大的條例,凡事都減省一半,恐怕文武百官郡國職事,以及事務的興廢。不能一概而論。凡發號施令,符合法度並且公允就安定,假如雜亂無章,會導致阻塞。凡職權內所做的事,先精審得失。讓忠信之官,明察之長,各自裁決取其中,先分條上報。然後再綜合意見,詳細列出應減省的事,那么命令一下必定執行,不能動搖。如果不這樣,恐怕會迷惑人們的視聽。考核以前所減省的,都在短期內恢復,或許因而更繁雜,也不能不恢復。荀勖議論利弊大多屬這一類。

太康年間詔書說:“苟勖明哲豁達,通曉上天的安排,有輔佐皇上的功績,博學多聞。長期在朝內任職,功勳顯赫,諮詢事情考定言論,謀劃公允誠信。應該登上高位,輔助朝政。任命荀勖為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開府辟召,守中書監、侍中、侯依舊。”當時太尉賈充、司徒李胤都死了,太子太傅的職務又空缺。荀勖上表陳述:“三公保傅,應該有稱職的人選。如果讓楊珧參與輔佐太子,必定能滿足皇帝心意。尚書令衛璀、吏部尚書山濤都可為司徒。如果因為衛璀新任尚書令不便出任的話,山濤就是可任命的人。”皇帝都依從了他。

第二年秋天,各州郡發大水,兗地尤其嚴重。荀勖陳述應該設都水使者。遣之後門下省啟奏通事令史伊羨、趙鹹任舍人,對答掌管法令條文。詔書以此事詢問荀勖,荀勖說:“如今天下有幸仰仗陛下的聖德,天下統一,期望道德教化興盛,流傳到未來。而門下省首先推崇程鹹、張憚,然後又稱這類人,想憑著文書法令從政,這都是我不明白的。從前張釋之勸諫漢文帝,說獸圈嗇夫不應被重用;邴吉途中停車,闡明調和陰陽之本。他們兩人難道不知道小官吏的聰明嗎,實在是重視化育萬物啊。過去魏武帝派中軍司荀攸掌管刑法,明帝時仍把此任交付給內常侍。據我所知,明帝時惟有通事劉泰等官,不過與殿中稱呼相同罷了。再說近來論說的人都說要省官員減事務,然而請求增加官吏的也連續不斷。都說尚書郎太令史不親自管文書,而交付書令史辦理,實在是因為官吏多了就相互依賴。增置掌管法令條文的官職,恐怕更煩擾台合,我認為不可行。”

當時皇帝早就知道太子愚昧軟弱,恐怕日後搞亂國家,派荀勖及和嬌前去觀察太子。荀勖回來後盛讚太子的品德,而和嬌說太子和以前一樣於是天下尊重和崤而看不起荀勖。皇帝將要廢買妃,荀勖與馮魷等人勸諫,因而未廢。當時的議論認為苟勖傾覆國家危害時政,與孫資、劉放是一類人。然而荀勖性情縝密,每當有詔令大事,雖然已經宣布,但他始終不提及,不願使別人知道自己事先就知道了。同族兄弟萄良曾勸苟勖說:“你太不近人情了,有關提拔進升的事自然可以對別人說,那么心懷感激的就多了。”他女婿武統也勸荀勖“應該有所安排,使得有歸附擁戴的人”。荀勖都沉默不回答,事後對幾個兒子說:“當臣的不守秘密是不忠,樹立私情就會背公,這是大戒。你們也將在人間做官,應懂得我的意思。”很久以後,任荀勖守尚書令。

荀勖長期在中書,專管機要大事。等到失去中書的職位,很是惘然遣憾。也有向荀勖祝賀的,荀勖說:“奪去了我的鳳凰池,你們還祝賀我!”等到在尚書省任職,檢查考試令史以下的官吏,考核他們的能力,有不明法令條文,不能解決疑難事情的,立即打發走。皇帝曾對他說:“魏武帝說‘荀文若舉薦能人,不達目的不罷休;荀公達斥退惡人,不達目的不罷休,。二位賢君的美德,也能在你身上看到。”在職一個多月,因為母親去世上交印綬,皇帝不允許。派常侍周恢宣旨,荀勖便奉命治政。

荀勖長期管理機要大事,有才氣,能推測到國君隱微的想法,不觸犯國君違旨相爭,因而能始終保全他的地位俸祿。太康十年去世,下韶追贈司徒,賜高貴棺木、朝服一套、錢五十萬、布一百匹。派兼御史持節護喪,謐號成。荀勖有十個兒子,其中顯赫的有荀輯、荀藩、荀組。

荀輯繼嗣,官至衛尉。死後,謐號簡。兒子荀峻繼嗣。死後,謐號烈。沒有嫡子,讓弟弟的兒子苟識繼嗣。荀輯還有個兒子荀綽。

荀綽字彥舒,博學多才,撰《晉後書》十五篇,流傳於世。永嘉末年,任司空從事中郎,被石勒俘獲,任石勒的參軍。

籓蘑字大堅。元康年間,任黃門侍郎,接受詔書完成父親研究的鐘磬。因為跟從皇帝討伐齊王司馬岡的功勳,被封為西華縣公。逐漸升遷任尚書令。永嘉末年,轉任司空,還未上任而洛陽陷落,荀藩出逃投奔到密。王浚秉承旨意,尊奉荀藩為留台太尉。愍帝作了太子,委任荀藩監督遠近之官。建興元年死於開封,時年六十九歲,於是葬在去世的地方。謐號成,追贈太保。荀藩有兩個兒子:荀邃、荀闔。

荀邃字道玄,懂音樂,善談論。二十歲左右被徵召為趙王司馬倫相國掾,升任太子洗馬。長沙王司馬義任命他為參軍。司馬義失敗,成都王是皇太弟,精選幕僚,任命苟邃為中舍人。鄴城失守,跟隨荀藩在密。元帝召他為丞相從事中郎,因為路途艱險沒有去就職。愍帝隨即加封他為左將軍、陳留相。父親死後辭職,服喪完畢,繼承封爵。愍帝想娶荀邃的女兒,先征苟邃為散騎常侍。荀邃怕西都兇險,因而不接受任命,而東渡長江,元帝任命他為軍諮祭酒。太興初年,官拜侍中。荀邃與刁協是姻親,當時刁協掌握大權,想讓荀邃作吏部尚書,荀邃堅決拒絕。不久王墓討伐王坦,王協的同黨都遭了難,惟有苞邃因為疏遠刁協而獲免。王敦上表請封荀邃為廷尉,荀邃以有病為由不接受。升任太常,轉任尚書。曲墮作亂,苞邃輿王遵、苞盛一同在亘璽侍奉天子。蘇峻被平定後去世,贈金紫光祿大夫,謐號靖。兒子苟汪繼嗣。

闓字道明,也有名望,京都稱頌他說:“盜中精英荀道明。”大司馬、變王司馬同征他為屬官。司馬同失敗,屍體暴露在外三天,沒人敢收葬。苟合與司馬岡過去的屬吏李述、嵇含等公開上疏請求下葬,朝廷議論依從了他們,評論此事的人稱讚他們。任太傅主簿、中書郎。與荀邃都渡過墾遼,官拜丞相軍諮祭酒。中興開始,升任右軍將軍,轉任少府。明帝曾不動聲色地問王廛說:“兩位董壓兄弟誰賢能?”莖廛以苞膶的才能聰明超過荀邃作了回答。皇帝把逭話對庾亮說,座亳說:“螢邃純真之處,也是苞周所比不上的。”因此議論的人沒人能確定兄弟二人的優劣。歷任御史中丞、侍中、尚書,封爵為撾區公。友寧二年去世,追贈衛尉,謐號宣。兒子董達繼嗣。

組字大章。二十歲左右,太尉王蠻見到他稱讚說:“文雅有才識。”起初任司徒左西屬,補任太子舍人。司徒工運請他任從事中郎,轉任左長史,歷任太子中庶子、滎陽太守。

趙王司馬倫作相國,想獲取好名聲,選擇國內有德行的人,讓江夏李重和荀組任左右長史,東平王堪、沛國劉謨任左右司馬。司馬倫篡位,讓荀組任侍中。長沙王司馬義失敗,惠帝派荀組及散騎常侍間丘衝到成都王司馬穎那裹,慰勞他的軍隊。皇帝西至長安,讓荀組任河南尹。升任尚書,轉任衛尉,賜成陽縣男的爵位,加散騎常侍、中書監。轉任司隸校尉,加特進、光祿大夫,常侍依舊。那時天下已亂,荀組兄弟顯貴興盛,害怕不容於時,所以雖居高官,僅勸諫議論而已。

永嘉末年,又以組為侍中,兼太子太保。未就任,適逢劉曜、王彌進逼洛陽,組與籓都出奔。懷帝蒙難,司空王浚讓組作司隸校尉。組與籓遷移送檄文,以琅邪王為盟主。

愍帝稱皇太子時,荀組就是太子的舅舅,又兼任司隸校尉,行豫州刺史事,與荀藩一同保衛榮陽郡的開封。建興初年,詔任荀藩行留台事。不久荀藩死,皇帝又以荀組為司空,領尚書左僕射,又兼司隸,又行留台事,州郡的征伐守衛都由他根據旨意行事。進封為臨穎縣公,授太夫人、世子印綬。第二年,進位為太尉,兼豫州牧、假節。

元帝秉承旨意,任命荀組都督司州諸軍,加散騎常侍,其他職位依舊。不久,又任命他為尚書令,上表辭讓不就職。西都失守,荀組派遣使節在全國傳送檄文勸元帝即帝位。皇帝想任命荀組為司徒,以此事問太常賀循。賀循說:“荀組名重忠誠,功績顯著,升任他教誨五常,實在是眾望所歸。”於是任荀組為司徒。

荀組被石勒逼迫,不能自立。太興初年,從許昌率領他的部屬幾百人渡江,給他千名兵士百匹戰馬,荀組先前所率領的人仍全部由他統轄。不久,詔令荀組與西陽王司馬萊同為綠尚書事,各加佩劍儀仗六十人。永昌初年,升太尉,領太子太保。未就職,去世,時年六十五歲。謐號元。兒子荀奕繼嗣。

荀奕字玄欣。年輕時官拜太子舍人、駙馬都尉,在東宮侍講。出任鎮束參軍,行揚武將軍、新汲令。愍帝為皇太子,召他為中舍人,不久任散騎侍郎,都不就任。跟隨父親渡江。元帝登上皇位,拜為中庶子,升任給事黃門郎。因父親喪事離任,服喪完畢,補任散騎常侍、侍中。

當時將要修繕宮城,尚書向陳留王下發符節,讓他出修城的勞役,荀奕駁議說:“從前虞相讓其位,《尚書》稱頌以德相讓的美德;《詩經》中的《有客》,記載在《雅》、《頌》中。如今陳留王地位在三公之上,位次比太子高,因而答表叫作書,賞賜物品稱為與。這是古今都崇尚的,是治國的大義。我認為應除去勞役。”當時尚書張闔、僕射孔愉反駁荀奕,認為:“從前宋不為周築城,被《春秋》譏諷。免除勞役不符體制,可以減少役夫數目。”苟奕又反駁,認為:“《春秋》之末,文王、武王的道義將要敗壞,又有子朝的作亂,當時諸侯混戰,沒人肯遵循職守。宋對於周來說,實際有列國之權。況且宋追隨了勤王的晉並奉晉為盟主,作為客而推辭勞役,指責它是可以的。如今的陳留王,沒有列國的權勢,讓他派勞役,有什麼好處呢?我認為應該免除,這樣對於國家職權是完美的。”韶書依從了他。

當時又共同議論元旦朝會那天皇帝是否應當禮敬司徒王導。博士郭熙、杜援等人認為禮儀中沒有君拜臣的記載,說應當免除行禮。侍中馮懷議論說:“天子制定禮儀,沒有比建學禮儀更盛大的了。在那一天,還要拜三老,何況是先帝的師傅。我認為應當極盡恭敬。”事情交到門下省,荀奕議論說:“元旦的朝會,應該明確君臣的禮節,因而不該以君敬臣。如果是其他日子的朝會,自然可以盡禮。此外帝王給公手詔時說‘頓首言’,中書之詔書則說‘敬問’,散騎冊命時則說‘制命,。如今詔書行文尚且有區別,何況大朝會與小朝會,按理怎么能相同呢?”下韶依從了他。

鹹和七年死,追贈太僕,謐號定。

馮魷字少胄,安平人。祖父馮浮,是魏司隸校尉。父親馮員,是汲郡太守。馮魷少年時廣讀經書史籍,聰明善辯。歷任魏郡太守,轉步兵校尉,調任越騎。受到武帝重用,不久升任左衛將軍。能順承取悅皇上,寵愛有加,賈充、荀勖都和他親善。賈充的女兒作皇太妃,馮魷在這件事上出了力。賈妃將要被廢時,馮魷、荀勖竭力救助,因而沒有被廢。伐吳之戰,馮魷兼汝南太守,帶郡兵跟隨王浚進入秣陵。升任御史中丞,轉任侍中。

皇帝重病而康復後,馮魷與荀勖見朝廷內外的願望,都寄托在齊王司馬攸身上.司馬攸一向看不起荀勖。荀勖因為太子愚蠢,恐怕司馬攸會繼位,對自己有害,於是叫馮魷對皇帝說:“陛下前些時疾病要是未康復,太子恐怕被廢了。查王是百姓歸心,公卿仰望的人,即便他品德高想推讓,能免得了嗎!應打發他回封國,以安定國家。”皇帝採納了他的話。等到司馬攸去世,朝廷內外悲傷怨恨。起初,皇上的兄弟之情很深厚,採納了馮魷、苟勖的邪說後,開始為自己死後的事擔心,以便穩固皇儲的地位。聽到司馬攸的死訊後,哀慟特別深。馮魷站在旁邊,便說:“齊王名過其實,如今死去,這是大晉之福。陛下何必過分哀傷!”皇帝不再哭泣。

起初謀劃伐吳,馮魷和買充、荀勖共同竭力勸諫說不行。吳被平定,馮魷心懷慚愧恐懼,恨張華如同仇人。張華出京鎮守後,威望顯著,朝廷的議論認為應當任他為尚書令。馮魷從容侍奉皇帝,議論晉、魏的歷史,趁勢勸皇帝,說不能把重任交給張華,皇帝沒有說話而不再任命。事情詳細記載在本書《張華傳》。

太康七年,馮魷患病,下詔任命他為散騎常侍,賜錢二十萬、床帳一套。不久死去。有兩個兒子:馮播、馮熊。馮播,任大長秋。馮熊字文熊,任中書郎。馮魷的兄長馮恢,本書另有傳。

史臣曰:所謂立身之道,是仁和義。一個人的行為已成,悔恨也就跟隨其後。有莘的媵妾,不同於《北門》中表現出的情操;渭水之濱的老叟,沒有伯夷、叔齊在西山表現出的節氣。湯、武能夠完成他們的功業,夏、殷不能譏諷他們的志向。王沈有文武之才,早有爵位,在魏享有宴席上的珍饈,在晉作朝廷中的謀臣,高貴鄉公將攻文帝的謀劃被突然泄露,武闈之禍跟著就到。由此知道田光的嘴,難道是燕丹能堵得住的嗎?豫讓的行動,不是智伯可以改變的。動靜之間,有如抓住蒺藜,仁義之道,追求而相距更遠。彭祖生母地位低下,孕育他的是位良家貧婦,因為王家缺乏繼承人,彭祖於是登上顯赫的官位。擁有北州的士卒兵馬,適逢東京之亂,本來可以感召諸侯,效力於王室。然而他乘著仇殺之際。暗中圖謀作亂,放縱夷狄,四處征戰。使得漳、滏蕭條,百姓遭難。以府庫放縱貪婪的人,在北疆殺戮有識之士,阻止了劉琨的發難,卻把石勒引到外府。蓄毒而成病,導致災禍,假仇敵之手,施展凶蠻,慶封被殺,饅罵又有何用!公曾,是慈明的孫子;景倩,是文若的兒子,登上高堂而目光高遠,沿著先哲的法度而馳騁。孝敬足以奉承親人,謹慎足以事奉君主,修訂姬公的舊典,採用蕭相的遣法。然而引用朱均以造成兩極,褒姒得勢而幽王可危。雖然興廢客觀存在,帝王替代沒有規律,但從人事上考察,卻是二位姓荀的功勞。至於兄弟不和興起謠言,超越其位引起諷詠,荀勖招致的禍害,實在太重了。馮魷刻意奉承,用盡狡詐,導致齊王司馬攸死去,定了賈妃之位,結交荀勖仇視張華,心計勝過楚費,超出晉伍。爰絲獻壽,徒然以仁心取得安慰,馮魷的說辭,僥倖使皇帝在迷茫憂慮中止住悲哀,把諂媚之人投餵豺虎的刑罰已經消失,《青蠅》那類詩也沒人作了。

贊曰:王沈有文才,為何對主人有二心?王浚凶暴,自招禍患。臨淮侯荀頻恭敬,孝心顯世。安陽侯荀勖有英才,對職守不懈怠。傾齊依魯,是為亂臣賊子。馮魷不善,內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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