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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八十三

◎忠義四

普顏不花,字希古,蒙古氏。倜儻有大志。至正五年,由國子生登右榜進士第一人,授翰林修撰,調河南行省員外郎。十一年,遷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蘄黃徐壽輝來寇,普顏不花戰守之功為多,語在《道童傳》。十六年,除江西廉訪副使。頃之,召還,授益都路達魯花赤,遷山東廉訪使,再轉為中書參知政事。十八年,詔與治書侍御史李國鳳同經略江南。至建寧,江西陳友諒遣鄧克明來寇,而平章政事阿魯溫沙等皆夜遁。國鳳時分鎮延平,城陷,遁去。普顏不花曰:“我承制來此,去將何之?誓與此城同存亡耳。”命築各門瓮城,前後拒戰六十四日,既而大敗賊眾。明年,召還,授山東宣慰使,再轉知樞密院事、平章山東行省,守御益都。大明兵壓境,普顏不花捍城力戰。城陷,而平章政事保保出降。普顏不花還告其母曰:“兒忠孝不能兩全,有二弟,當為終養。”拜母,趨官舍,坐堂上。主將素聞其賢,召之再三,不往。既而面縛之,普顏不花曰:“我元朝進士,官至極品,臣各為其主。”不屈,死之。

先是,其妻阿魯真,歷呼家人告之曰:“我夫受國恩,我亦封齊國夫人,今事至此,唯有死耳。”家人莫不嘆息泣下。已而普顏不花二弟之妻,各抱幼子,及婢妾,溺舍南井死。比阿魯真欲下,而井填咽不可容,遂抱子投舍北井。其女及妾女、孫女,皆隨溺焉。

是時有申榮者,平章山東行省,守東昌,榮見列郡皆降,告其父曰:“人生世間,不能全忠孝者,兒也。”父曰:“何為?”榮曰:“城中兵少不敵,戰則萬人之命由兒而廢,但有一死報國耳。”遂自經。

閔本,字宗先,河內人。性剛正敏給,而刻志於學。早歲得推擇為禮部令史,御史大夫不花奇本之才,辟以為掾,平反冤獄,甚有聲。擢御史台照磨。頃之,遷樞密院都事,拜監察御史,遷中書左司都事,五轉為吏部尚書,移刑、戶二部,皆以能見稱。本素貧,且有目疾,嘗上章乞謝事,不允,詔授集賢侍講學士。大明兵薄京師,本謂其妻程氏曰:“國事至此,吾知之久矣。愧不能立功補報,敢愛六尺軀苟活哉!”程氏曰:“君能死忠,我尚有愛於君乎!”本乃朝服,與程氏北向再拜,大書於屋壁曰:“元中奉大夫、集賢侍講學士閔本死。”遂各縊焉。二女:長真真,次女女,見本死,呼天號泣,亦自縊於其傍。

有拜住者,康里人也,字聞善。以材累官至翰林國史院都事,為太子司經。兵至,拜住謂家人曰:“吾始祖海藍伯封河東公者,與太祖同事王可汗,太祖取王可汗,收諸部落,吾祖引數十騎馳西北方,太祖使人追問之,曰:‘昔者與皇帝同事王可汗,王可汗今已滅,欲為之報仇,則帝乃天命;欲改事帝,則吾心有所不忍,故避之於遠地,以沒吾生耳。’此吾祖之言也。且吾祖生朔漠,其言尚如此,今吾生長中原,讀書國學,而可不知大義乎!況吾上世受國厚恩,至吾又食祿,今其國破,尚忍見之!與其苟生,不如死。”遂赴井死。其家人瘞之舍東,悉以其書籍焚之為殉雲。

趙弘毅,字仁卿,真定晉州人。少好學,家貧無書,傭於巨室,晝則為役,夜則借書讀之。或閔其志,但使總其事而不役焉。嘗受經於臨川吳澄。始辟翰林書寫,再轉為國史院編修官,調大樂署令。大明兵入京城,弘毅嘆息曰;“忠臣不二君,烈女不二夫,此古語也。我今力不能救社稷,但有一死報國耳。”乃與妻解氏皆自縊。

其子恭,中書管勾,與妻子訣曰:“今乘輿北奔,我父子食祿,不能效尺寸力,吾父母已死,尚何敢愛死乎!”或止之曰:“我曹官卑,何自苦如此。”恭叱曰:“爾非我徒也。古者,忠義人各儘自心,豈問職之崇卑乎!”遂公服北向再拜,亦縊死。

恭女官奴,年十七,見恭死,方大泣,適鄰嫗數輩來,相率出避,曰:“我未適人,避將何之?”不聽,嫗欲力挽之,女曰:“人生在世,便百歲亦須一死。”乃潛入中堂,解衣帶自經。

鄭玉,字子美,徽州歙縣人。幼敏悟嗜學,既長,覃思《六經》,尤邃於《春秋》,絕意仕進,而勤於教。學者門人受業者眾,所居至不能容。學者相與即其地構師山書院以處焉。玉為文章,不事雕刻煅煉,流傳京師,揭徯斯、歐陽玄鹹加稱賞。至正十四年,朝廷除玉翰林待制、奉議大夫,遣使者賜以御酒名幣,浮海征之。玉辭疾不起,而為表以進曰:“名爵者,祖宗之所以遺陛下,使與天下賢者共之者,陛下不得私予人。待制之職,臣非其才,不敢受。酒與幣,天下所以奉陛下,陛下得以私與人,酒與幣,臣不敢辭也。”玉既不仕,則家居,日以著書為事,所著有《周易纂注》。十七年,大明兵入徽州,守將將要致之,玉曰:“吾豈事二姓者耶!”因被拘囚。久之,親戚朋友攜具餉之,則從容為之盡歡,且告以必死狀。其妻聞之,使語之曰:“君苟死,吾其相從地下矣。”玉使謂之曰:“若果從吾死,吾其無憾矣。”明日,具衣冠,北向再拜,自縊而死。

黃冔,字殷士,撫州金溪人。博學明經,善屬文,尤長於詩。至正十七年,用左丞相太平奏,授淮南行省照磨,未行,除國子助教,遷太常博士,轉國子博士,升監丞,擢翰林待制,兼國史院編修官。二十八年,京城既破,冔嘆曰:“我以儒致身,累蒙國恩,為胄子師,代言禁林。今縱無我戮,何面目見天下士乎!”遂赴井而死,年六十一。有詩文傳於世。

柏帖穆爾,字君壽,蒙古人。家世歷履無所考。居官所至,以廉能著聲。至正中,累遷為福建行省左右司郎中。行省治福州。二十七年,大明以騎兵出杉關,取邵武,以舟師由海道趣閩,奄至城下。柏帖穆爾知城不可守,引妻妾坐樓上,慷慨謂曰:“丈夫死國,婦人死夫,義也。今城且陷,吾必死於是,若等能吾從乎?”皆泣曰:“有死而已,無他志也。”縊而死者六人。

有十歲女,度其不能自死,則紿之曰:“汝稽顙拜佛,庶保我無恙也。”甫拜,即挈米囊壓之死。乳媼抱其幼子,旁立以泣,柏帖穆爾熟視之,嘆曰:“父死國,母死夫,妾與女,從父者也,皆當死。汝三歲兒,於義何所從乎?為宗祀計可也。”乃命媼抱匿旁近民舍,而斂金珠畀之曰:“即有緩急,可以此贖兒命。”有頃,兵入城,即舉燈自燃,四圍窗火大發,遂自焚死。

迭里彌實,字子初,回回人。性剛介,事母至孝。年四十,猶不仕,或問之,曰:“吾不忍舍吾母以去也。”以宿衛年勞,授行宣政院崇教,三遷為漳州路達魯花赤,居三年,居甚安之。時陳有定據全閩,八郡之政,皆用其私人以總制之。朝廷命官,不得有所與。大明兵既取福州,興化、泉州皆納款。或以告,迭里彌實仰天嘆曰:“吾不材,位三品,國恩厚矣,其何以報乎!報國恩者,有死而已。”亡何,吏走白招諭使者至,請出城迓之,迭里彌實從容語之曰:“爾第往,吾行出矣。”乃詣廳事,具公服,北面再拜畢,引斧斫其印文,又大書手版曰“大元臣子”。即入位端坐,拔所佩刀,剚喉中以死。既死,猶手執刀按膝坐,儼然如生時。郡民相聚哭庭中,斂其屍,葬東門外。

時又有獲獨步丁者,回回人,舊進士,累官僉廣東廉訪司事;有呂復者,為江西行省左右司都事。皆閒居,寓福州。而復以行省命,攝長樂縣尹。福州既下,獲獨步丁曰:“吾兄弟三人,皆忝進士,受國恩四十年,今雖無官守,然大節所在,其可辱乎!”以石自系其腰,投井死。復亦曰:“吾世食君祿,今雖攝官,若不以死報國,則無以見先人於地下。”引繩自經死。獲獨步丁兄曰穆魯丁者,官建康;曰海魯丁者,官信州。先是,亦皆死國難雲。

朴賽因不花,字德中,肅良合台人。有膂力,善騎射。由速古兒赤授利器庫提點,再轉為資正院判官,累遷同知樞密院事,遷翰林學士,尋升承旨,賜虎符,兼巡軍合浦全羅等處軍民萬戶都元帥,除大司農,出為嶺北行省右丞,昇平章政事。至正二十四年,甘肅行省以孛羅帖木兒矯弒皇后、皇孫,遣人白事,平章政事也速答兒即欲署諭眾榜,朴賽因不花持不可曰:“此大事,何得輕信,況非符驗公文。”卒不署榜。既而果妄傳。會皇太子撫軍冀寧,承制拜朴賽因不花翰林學士承旨,遷集賢大學士,又為宣政院使,遂拜中書平章政事。大明兵逼京師,詔朴賽因不花以兵守順承門,其所領兵僅數百羸卒而已。乃嘆息謂左右曰:“國事至此,吾但知與此門同存亡也。”城陷被執,以見主將,唯請速死,不少屈。主將命留營中,終不屈,殺之。

是時有張庸者,字存中,溫州人。性豪爽,精太乙數,會世亂,以策乾經略使李國鳳,承制授庸福建行省員外郎,治兵杉關。頃之,計事赴京師,因進《太乙數圖》,順帝喜之,擢秘書少監。皇太子立大撫軍院,命庸團結房山,遷同僉將作院事,又除刑部尚書,仍領團結。會諸寨既降,庸守駱駝谷,遣從事段禎請援於擴廓帖木兒,不報。庸獨堅守拒戰,眾將潰,庸無去志。已而寨民李世傑執庸出降,以見主將,庸不屈,與禎同被殺。

丁好禮,字敬可,真定蠡州人。精律算,初試吏於戶部,辟中書掾,授戶部主事,擢江南行台監察御史,復入戶部為員外郎,拜監察御史,又入戶部為郎中,升侍郎。除京畿漕運使,建議置司於通州,重講究漕運利病,著為成法,人皆便之。除戶部尚書。時國家多故,財用空乏,好禮能撙節浮費,國家用度,賴之以給。拜參議中書省事,遷治書侍御史,出為遼陽行省左丞,未行,留為樞密副使。至正二十年,遂拜中書參知政事。時京師大飢,天壽節,廟堂欲用故事大宴會,好禮言:“今民父子有相食者,君臣當修省,以弭大患,燕會宜減常度。”不聽,乞謝事,乃以集賢大學士致仕,給全俸家居。擴廓帖木兒扈從皇太子還京,輸山東粟以遺朝貴,饋好禮麥百石,好禮不受。二十七年,復起為中書平章政事,尋以論議不合,謝政去,特封趙國公。大明兵入京城,或勉其謁大將,好禮叱之曰:“我以小吏致位極品,爵上公,今老矣,恨無以報國,所欠惟一死耳。”後數日,大將召好禮,不肯行,舁至齊化門,抗辭不屈而死,年七十五。

是日,中書參知政事郭庸亦舁至齊化門,眾叱之拜,庸曰:“臣各為其主,死自吾分,何拜之有!”語不少屈而死。庸字允中,蒙古氏,由國學生釋褐出身,累遷為陝西行台監察御史,與同列劾知樞密院事也先帖木兒喪師,左遷中興總管府判官。其後也先帖木兒以罪黜,召拜監察御史,累轉參政中書,其節義與好禮並雲。

部分譯文

普顏不花字希古,蒙古族人。為人豪爽,有大志。至正五年(1345)由國子生登右榜進士第一,任翰林修撰,調河南行省員外郎。十一年,遷江西行省左右司郎中,時蘄黃徐壽輝起事,普顏不花多立戰守之功,詳見《道童傳》。十六年,任江西廉訪副使。不久便回調,授益都路達魯花赤,升山東廉訪使,再轉為中書參知政事。

十八年,順帝詔令普顏不花與治書侍御史李國鳳共同攻取江南。進至建寧,江西陳友諒派鄧克明來攻建寧,平章政事阿魯溫沙等連夜逃跑。李國鳳分工守延平,城被攻陷,也逃跑了。普顏不花說“:我受命來此,還能去哪裡呢,我決心和此城同存亡。”下令在各城門之外築月城,前後堅守六十四日,挫敗攻城義軍。次年召還,授山東宣慰使再轉知樞密院事,平章山東行省,守御益都。時朱元璋兵大至,城陷,平章政事保保出降。普顏不花力戰不支,歸家告別母親說,“兒忠孝不能兩全,只能由二弟來奉養母親了”,講後,便直奔政府大堂,像辦公似地“坐堂”,起義軍主將素聞其賢,再三勸降,不聽,只好把他捆起來。普顏不花對起義軍主將說:“我是元朝進士,官至極品,我們各為其主吧。”寧死不降。

普顏不花之妻阿魯真也以“夫受國恩,我亦封齊國夫人,事至如此,唯有死耳”,便和弟媳一道攜婢妾抱幼子投井而死。

閔本字宗先,河內人。性情剛毅敏捷,刻志於學。早年任禮部令史,御史大夫不花見他有奇才,招為部屬助理。其於平反冤獄,頗有聲譽。後提升為御史台照磨。接著,遷任樞密院都事、監察御史、中書左司都事、吏部尚書及刑、戶二部尚書等職。在所有的職位上,他都幹得很出色。閔本一向清貧,有目病,曾要求朝廷免除他的職務,但未獲準許,還被授予集賢侍講學士。

朱元璋反元義軍接近首都時,本對妻說“,我很早就已知道元朝不久了,自愧不能為國立功,現在只能以死報君,不敢貪生苟活。”妻子說:“你能以死忠君,我還能阻止你嗎?”於是夫妻向北再拜,書寫“元中奉大夫、集賢侍講學士閔本死”等字句於牆上,遂同時自縊死。二女見父母已死,亦各自縊於旁。又有拜住者,康里人,字聞善。以才能歷任翰林國史院都事、太子司經等職。反元義軍至,拜住對家中人說:“我始祖海藍伯封河東郡公,與太祖鐵木真同事王可汗,後來太祖取代王可汗,統一諸部落,我始祖引數十騎馳向西北方。太祖使人追問對太祖滅王可汗事採取何種態度,始祖對太祖說:‘過去我和你共同效忠可汗,今王可汗已滅,我為他報仇嗎,便有違天命,因為你今天的境況是天命所定,我順天命再來侍奉你嗎,我又覺得對不起王可汗,故決心遠走高飛,混我的下輩子。’這是我始祖說過的話。我認為,我祖先在漠北,還能說這樣講義氣的話,如今我生在中原,在國子學,知書達理,還能不明大義嗎?何況我的上輩人已深受元朝厚恩,我自己又在元朝為官,今天元朝潰滅,我不忍看到這種情況,與其苟生不如死。”遂投井而死。家人把他葬於宅東邊,把他所有的書籍作為殉葬品燒掉。

趙弘毅字仁卿,真定晉州人。少好學,家貧無書,便到富人家幫工,白天干活,夜晚借書讀。主人同情他這種好學之心,只使他管其事而不親自勞動,以滿足他好學的要求。他曾受教於臨川吳澄,開始被推舉為翰林書寫,再轉為國史院編修官,調大樂署令。反元起義軍進京城時,弘毅嘆息說:“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事二夫,這是古人說的話。我今天不能拯救元朝的政權,就只有以一死報之。”乃和妻解氏同時自縊死。

弘毅之子趙恭,任中書管勾。在反元軍入京時,與妻子訣別說:“今皇上北逃,我父子吃俸祿,不能報效尺寸之力,父母已死,我還何敢愛命不死呢?”有人勸他說:“我輩小官,何必自苦如此?”恭斥責說“:你和我不一樣,過去忠義之人,各儘自心,豈能問職位高低嗎?”乃穿上禮服向北再拜,也自縊而死。

鄭玉字子美,徽州歙縣人,年幼聰明好學,深悉六經,尤精於春秋。無意做官而勤於教學,學子門人前來求學的很多,以致房子容不下,有的學生便在他的住處旁就地建造“師山書院”作為課堂宿舍。

鄭玉的文章不必再三雕琢錘鍊,便流傳京師,揭彳奚斯、歐陽玄都交口稱讚。至正十四年(1354)朝廷任命他為翰林待制、奉議大夫,並遣使者賜以御酒與錢幣,從海路去徵用他。玉推辭自己有病,不去就職,並向皇帝寫了一份報告說:“名稱爵號,是祖宗遺留給皇帝的,是要皇帝和天下聖者共有的,皇帝不能私下給人。待制一職,我非勝任之才,不敢接受。酒與錢幣是天下人奉獻給皇帝的,皇帝也可以私下給人,故酒與錢幣,我不敢不受。”玉既不做官,就在家日以著書為事,所著有《周易纂注》。

十七年,反元義軍進入徽州時,也有意羅致鄭玉,玉說:“我哪能事二姓?”於是被反元義軍拘囚。時間長了,親戚朋友便都帶吃的東西去探監,玉態度從容,與親友盡歡,但誓稱必死。其妻聽後說,“你如死,我便從你於地下。”玉得知妻的態度,便對妻說,“你如果真隨我去死,我就沒有遺憾了。”次日,便整理衣冠,向北再拜後,自縊死。

柏帖穆爾字君壽,蒙古族人。其家世履歷無所考,但知凡是他任過職的地方,都留有廉潔的名聲。至正中期,遷升為福建行省左右司郎中,行省省治在福州。至正二十七年(1367),朱元璋以騎兵出杉關,取邵武,以水軍由海道趨福建,兵臨福州城下。柏帖穆爾知道城不可守,便引家人坐在城樓上,慷慨宣稱:“丈夫為國而死,妻子為夫而死,是大義事。今守城將陷落,我必死在此,爾等能隨我而死嗎?”其妻妾都哭著說“,有死而已,別無他志”,於是同時縊死者六人。

柏帖穆爾還有女十歲,他估計女兒無能力自殺,乃騙女兒說:“你磕頭拜佛以求保佑我不生病,好嗎?”等女兒剛一磕頭,便取一米袋壓女兒頭部致死。時乳母抱其幼子,站在旁邊哭泣,柏帖穆爾久久凝視後嘆道“:父死國,母死夫,妾與女從父者皆當死,汝三歲兒,應怎么辦呢?把你留下來傳宗接代吧!”乃命乳母把幼兒藏於旁近民家,並蒐集家中的金銀珠寶給乳母,讓她在緊急需要時,可以此財物贖幼兒之命。不久,反元義軍入城,柏帖穆爾便舉燈自焚死。

迭里彌實字子初,回回人。性剛強耿介,對母親極為孝敬。年已四十,還不肯去做官,有人問他,他說“:我不忍離開母親。”因參加宿衛多年,有勞績,授行宣政院崇教,三度轉任為漳州路達魯花赤,在漳州任職三年,民眾甚是安定。

陳有定據全福建,八郡的政事,皆安插私人統制。朝廷任命的官吏,不能參與其事。後朱元璋軍既取福州,興化、泉州皆歸順。或有告之此事,迭里彌實仰天悲嘆說“:我無用,官居三品,受朝廷厚恩,怎么報答朝廷呢?只有以死報國恩。”不久,漳州官吏告訴他說,明朝派使者來了,請他出城迎接。他從容不迫地對部下說:“你先去,我隨後出城。”至官府大堂,身著公服,向北方再拜畢,用斧劈其印,再在名帖上大書“大元臣子”字樣後,入位端坐,拔佩刀自刎喉。死時猶執刀按膝,儼如生時。

時又有獲獨步丁者,回回人,元朝進士,官至僉廣東廉訪司事。有稱呂復的人,為江西行省左右司都事,都閒居福州,呂復受行省之命,代理長樂縣知縣。福州既為反元義軍所據,獲獨步丁便說:“我兄弟三人,都是進士,受朝廷之恩四十年。今雖沒有官職,但大節所在,豈能玷污。”乃以石頭系在腰上沉井水而死。呂復也說:“我世食君主俸祿,今雖是兼任官,若不以死報效朝廷,則無臉見先人於地下。”乃用繩子自縊而死。

朴賽因不花字德中,肅良合台人。體力過人,善騎射。由速古兒赤任命為利器庫提點,再轉為資正院判官,接著遷任同知樞密院事、遷任翰林學士。不久,又升承旨,賜虎符,兼巡軍合浦、全羅等處軍民萬戶都元帥,任大司農,又離京任嶺北行省右丞,昇平章政事。

至正二十四年(1364),甘肅行省以孛羅帖木兒詐稱皇后、皇孫被殺,遣人報告。平章政事也速答兒即欲就此事發布告示,曉諭民眾。朴賽因不花認為不可,他說“,此大事,何得輕信,何況現在提供此情的並非經檢驗的公文”,最後,還是沒有發布告示。後來事實證明果真是妄傳。恰逢這時皇太子在冀寧帶兵,拜朴賽因不花為翰林學士承旨,後遷集賢大學士,又為宣政院使,拜中書平章政事。朱元璋的大軍逼近京師,朝廷詔令朴賽因不花守順承門。時朴賽因不花之兵僅數百老弱之卒,乃對左右嘆息說:“政局已發展到如此地步,我只有和順承門共存亡了。”後來城陷被執,見朱元璋軍的主將時,只求快死,不肯屈服。明軍將領命留營中,終因其拒降被殺。

同時還有張庸這個人,字存中,是溫州人。性豪爽,精通道教經典。正逢世亂,向經略使李國鳳提出治世之策。李受命任庸為福建行省員外郎,領兵駐守杉關。

不久,因議事赴京,向順帝(1328年在位)獻《太乙數圖》,順帝很高興,提拔為秘書少監。皇太子立大撫軍院,命庸到房山訓練民兵,遷同僉將作院事,又任為刑部尚書,仍管領民兵。當諸寨已降反元義軍時,庸守駱駝谷,遣從事段禎向擴廓帖木兒求援,援軍不至。庸獨自抵抗,雖眾將逃散,他還堅守崗位。後來寨民李世傑執庸出降,並使令見反元義軍主將,終因庸不願站到反元軍一邊,與段禎同被殺。

丁好禮字敬可,真定蠡州人。精於音律書算。初試用於戶部,舉為中書椽,授與戶部主事。提升為江南行台監察御史,回戶部為員外。拜監察御史後,又入戶部為郎中,升侍郎。任京畿漕運使時,曾建議設漕運機構於通州,很注重漕運的利弊,著為成法,人皆便之。任戶部尚書時,因國家多事,財用空虛,好禮能抑制浮費,使國家用度得以供給。又任參議中書省事、治書侍御史等職,還將離京任遼陽行省左丞,未到職,便留京任樞密副使。

至正十二年(1360)又任中書參知政事。時京城大饑荒,皇帝生日,朝廷有人想沿舊例舉行盛大宴會,好禮說:“今百姓有父子相食者,君臣宜修身反省,以消除大患,故宴會當降低規格、節約開支才是。”朝廷不採納,好禮請求準予辭職,便以集賢大學士的榮譽頭銜給全俸退休。擴廓帖木兒隨從皇太子回京時,運回山東糧食賜予朝廷貴族,也送好禮百石麥,好禮不受。

二十七年,再被起用為中書平章政事,不久,又因政見不合去職。元朝滅亡,有人勸說好禮去會見明軍大將,好禮斥責說“:我以小吏出身,官位到極品,爵為上公,現在我老了,自恨不能報效朝廷,所缺者只一死耳。”數日後,明軍大將召見好禮,好禮不肯見,抬至齊化門,不屈而死,年七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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