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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六十

辛棄疾 何異 劉宰 劉爚 柴中行 李孟傳

辛棄疾,字幼安,齊之歷城人。少師蔡伯堅,與党懷英同學,號"辛黨"。始筮仕,決以蓍,懷英遇《坎》,因留事金,棄疾得《離》,遂決意南歸。

金主亮死,中原豪傑並起。耿京聚兵山東,稱天平節度使,節制山東、河北忠義軍馬,棄疾為掌書記,即勸京決策南向。僧義端者,喜談兵,棄疾間與之游。及在京軍中,義端亦聚眾千餘,說下之,使隸京。義端一夕竊印以逃,京大怒,欲殺棄疾。棄疾曰:"丐我三日期,不獲,就死未晚。"揣僧必以虛實奔告金帥,急追獲之。義端曰:"我識君真相,乃青兕也,力能殺人,幸勿殺我。"棄疾斬其首歸報,京益壯之。

紹興三十二年,京令棄疾奉表歸宋,高宗勞師建康,召見,嘉納之,授承務郎、天平節度掌書記,並以節使印告召京。會張安國、邵進已殺京降金,棄疾還至海州,與眾謀曰:"我緣主帥來歸朝,不期事變,何以復命?"乃約統制王世隆及忠義人馬全福等徑趨金營,安國方與金將酣飲,即眾中縛之以歸,金將追之不及。獻俘行在,斬安國於市。仍授前官,改差江陰僉判。棄疾時年二十三。

乾道四年,通判建康府。六年,孝宗召對延和殿。時虞允文當國,帝銳意恢復,棄疾因論南北形勢及三國、晉、漢人才,持論勁直,不為迎合。作《九議》並《應問》三篇、《美芹十論》獻於朝,言逆順之理,消長之勢,技之長短,地之要害,甚備。以講和方定,議不行。遷司農寺主簿,出知滁州。州罹兵燼,井邑凋殘,棄疾寬征薄賦,招流散,教民兵,議屯田,乃創奠枕樓、繁雄館。辟江東安撫司參議官。留守葉衡雅重之,衡入相,力薦棄疾慷慨有大略。召見,遷倉部郎官、提點江西刑獄。平劇盜賴文政有功,加秘閣修撰。調京西轉運判官,差知江陵府兼湖北安撫。

遷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以大理少卿召,出為湖北轉運副使,改湖南,尋知潭州兼湖南安撫。盜連起湖湘,棄疾悉討平之。遂奏疏曰:"今朝廷清明,比年李金、賴文政、陳子明、陳峒相繼竊發,皆能一呼嘯聚千百,殺掠吏民,死且不顧,至煩大兵翦滅。良由州以趣辦財賦為急,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州不敢問,縣以並緣科斂為急,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縣不敢問。田野之民,郡以聚斂害之,縣以科率害之,吏以乞取害之,豪民以兼併害之,盜賊以剽奪害之,民不為盜,去將安之?夫民為國本,而貪吏迫使為盜,今年剿除,明年劃盪,譬之木焉,日刻月削,不損則折。欲望陛下深思致盜之由,講求弭盜之術,無徒恃平盜之兵。申飭州縣,以惠養元元為意,有違法貪冒者,使諸司各揚其職,無徒按舉小吏以應故事,自為文過之地。"詔獎諭之。

又以湖南控帶二廣,與溪峒蠻獠接連,草竊間作,豈惟風俗頑悍,抑武備空虛所致。乃復奏疏曰:"軍政之敝,統率不一,差出占破,略無已時。軍人則利於優閒窠坐,奔走公門,苟圖衣食,以故教閱廢弛,逃亡者不追,冒名者不舉。平居則奸民無所忌憚,緩急則卒伍不堪征行。至調大軍,千里討捕,勝負未決,傷威損重,為害非細。乞依廣東摧鋒、荊南神勁、福建左翼例,別創一軍,以湖南飛虎為名,止撥屬三牙、密院,專聽帥臣節制調度,庶使夷獠知有軍威,望風懾服。"

詔委以規畫,乃度馬殷營壘故基,起蓋砦柵,招步軍二千人,馬軍五百人,傔人在外,戰馬鐵甲皆備。先以緡錢五萬於廣西買馬五百匹,詔廣西安撫司歲帶買三十匹。時樞府有不樂之者,數沮撓之,棄疾行愈力,卒不能奪。經度費鉅萬計,棄疾善斡鏇,事皆立辦。議者以聚斂聞,降御前金字牌,俾日下住罷。棄疾受而藏之,出責監辦者,期一月飛虎營柵成,違坐軍制。如期落成,開陳本末,繪圖繳進,上遂釋然,時秋霖幾月,所司言造瓦不易,問:"須瓦幾何?"曰:"二十萬。"棄疾曰:"勿憂。"令廂官自官舍、神祠外,應居民家取溝敢瓦二,不二日皆具,僚屬嘆伏。軍成,雄鎮一方,為江上諸軍之冠。

加右文殿修撰,差知隆興府兼江西安撫。時江右大飢,詔任責荒政。始至,榜通衢曰:"閉糴者配,強糴者斬。"次令盡出公家官錢、銀器,召官吏、儒生、商賈、市民各舉有乾實者,量借錢物,逮其責領運糴,不取子錢,期終月至城下發糶,於是連檣而至,其直自減,民賴以濟。時信守謝源明乞米救助,幕屬不從,棄疾曰:"均為赤子,皆王民也。"即以米舟十之三予信。帝嘉之,進一秩,以言者落職,久之,主管沖佑觀。

紹熙二年,起福建提點刑獄。召見,遷大理少卿,加集英殿修撰、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棄疾為憲時,嘗攝帥,每嘆曰:"福州前枕大海,為賊之淵,上四郡民頑獷易亂,帥臣空竭,急緩奈何!"至是務為鎮靜,未期歲,積鏹至五十萬緡,榜曰:"備安庫"。謂閩中土狹民稠,歲儉則糴於廣,今幸連稔,宗室及軍人入倉請米,出即糶之,候秋賈賤,以備安錢糴二萬石,則有備無患矣。又欲造萬鎧,招強壯補軍額,嚴訓練,則盜賊可以無虞。事未行,台臣王藺劾其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旦夕望端坐"閩王殿"。遂丐祠歸。

慶元元年落職,四年,復主管沖佑觀。久之,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無使,四年,寧宗召見,言鹽法,加寶謨閣待制、提舉佑神觀,奉朝請。尋差知鎮江府,賜金帶。坐繆舉,降朝散大夫、提舉沖佑觀,差知紹興府、兩浙東路安撫使,辭免。進寶文閣待制,又進龍圖閣、知江陵府。令赴行在奏事,試兵部侍郎,辭免。進樞密都承旨,未受命而卒。賜對衣、金帶,守龍圖閣待制致仕,特贈四官。

棄疾豪爽尚氣節,識拔英俊,所交多海內知名士。嘗跋紹興間詔書曰:"使此詔出於紹興之前,可以無事仇之大恥;使此詔行於隆興之後,可以卒不世之大功。今此詔與仇敵俱存也,悲夫!"人服其警切。帥長沙時,士人或訴考試官濫取第十七名《春秋》卷,棄疾察之信然,索亞榜《春秋》卷兩易之,啟名則趙鼎也。棄疾怒曰:"佐國元勛,忠簡一人,胡為又一趙鼎!"擲之地。次閱《禮記》卷,棄疾曰:"觀其議論,必豪傑士也,此不可失。"啟之,乃趙方也。嘗謂:"人生在勤,當以力田為先。北方之人,養生之具不求於人,是以無甚富甚貧之家。南方多末作以病農,而兼併之患興,貧富斯不侔矣。"故以"稼"名軒。為大理卿時,同僚吳交如死,無棺斂,棄疾嘆曰:"身為列卿而貧若此,是廉介之士也!"既厚賻之,復言於執政,詔賜銀絹。

棄疾嘗同朱熹游武夷山,賦《九曲棹歌》,熹書"克己復禮"、"夙興夜寐",題其二齋室。熹歿,偽學禁方嚴,門生故舊至無送葬者。棄疾為文往哭之曰:"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棄疾雅善長短句,悲壯激烈,有《稼軒集》行世。紹定六年,贈光祿大夫。鹹淳閒,史館校勘謝枋得過棄疾墓旁僧舍,有疾聲大呼於堂上,若嗚其不平,自昏暮至三鼓不絕聲。枋得秉燭作文,旦且祭之,文成而聲始息。德祐初,枋得請於朝,加贈少師,謚忠敏。

何異,字同叔,撫州崇仁人。紹興二十四年進士,調石城主簿,歷兩任,知苹鄉縣。丞相周必大、參政留正以院轄擬異,孝宗問有無列薦,正等以萍鄉政績對,乃遷國子監主簿。遷丞,轉對,所言帝喜之,曰:"君臣一體,初不在事形跡,有所見聞,於銀台司繳奏。"擢監察御史。異奏與丞相留正舊同官,不敢供職,御札不許引嫌,遂拜命。

遷右正言。時光宗愆於定省,異入疏諫,不報。約台官聯名,言奸人離間父子,當明正典刑,語極峻,又不報。丐外,授湖南轉運判官。偶攝帥事,辰蠻侵擾邵陽,異募山丁捕首亂者,蒲來矢以眾來降。尋為浙西提點刑獄。以太常少卿召,改秘書監兼實錄院檢討官,權禮部侍郎、太常寺。

太廟芝草生,韓侂胄率百官觀焉,異謂其色白,慮生兵妖,侂胄不悅。又以劉光祖於異交密,言者遂以異在言路不彈丞相留正及受趙汝愚薦,劾罷之,久乃予祠。起知夔州兼本路安撫。異以夔民土狹食少,同轉運司糴米樁積,立循環通濟倉。七月丙戌,西北有星白芒墜地,其聲如雷,異曰:"戌日酉時,火土交會,而妖星自東南沖西北,化為天狗,蜀其將有兵乎?"丐祠,以寶謨閣待制提舉太平興國宮。後四年,吳曦果叛。起知潭州,乞閒予祠者再。

嘉定元年,召為刑部侍郎。五月不雨,異上封事言:"近日號令或從中出,而執政不得與聞其事,台諫不得盡行其言。陛下閔念饑民,藥病殯死,遐荒僻嶠,安得實惠?多方稱提,不如縮造楮幣;阜通商米,不如稍寬關市之徵。"明年,權工部尚書。告老,抗章言:"近臣求去,類成虛文,中外相觀,指為禮數,無以為風俗廉恥之勸。"以寶章閣直學士知泉州,從所乞予祠,進寶章閣學士,轉一官致仕。卒,年八十有一。異高自標緻,有詩名,所著《月湖詩集》行世。

劉宰,字平國,金壇人。既冠,入鄉校,卓然不苟於去就取捨。紹熙元年舉進士,調江寧尉。江寧巫風為盛,宰下令保伍互相糾察,往往改業為農。歲旱,帥守命振荒邑境,多所全活。有持妖術號"真武法"、"空雲子"、"寶華主"者,皆禁絕之。書其坐右曰:"毋輕出文引,毋輕事棰楚。"緣事出郊,與吏卒同疏食水飲。去官,惟篋藏主簿趙師秀酬倡詩而已。調真州司法。詔仕者非偽學,不讀周惇頤、程頤等書,才得考試,宰喟然曰:"平生所學者何?首可斷,此狀不可得。"卒弗與。

授泰興令,有殺人獄具,謂:"禱於叢祠,以殺一人,刃忽三躍,乃殺三人,是神實教我也。"為請之州,毀其廟,斬首以徇。鄰邑有租牛縣境者,租戶於主有連姻,因喪會,竊券而逃。它日主之子征其租,則曰牛鬻久矣。子累年訟於官,無券可質,官又以異縣置不問。至是訴於宰,宰曰:"牛失十載,安得一旦復之。"乃召二丐者勞而語之故,托以它事系獄,鞫之,丐者自詭盜牛以賣,遣詣其所驗視。租戶曰:"吾牛因某氏所租。丐者辭益力,因出券示之,相持以來,盜券者憮然,為歸牛與租。富室亡金釵,惟二僕婦在,置之有司,鹹以為冤。命各持一蘆,曰:"非盜釵者,詰朝蘆當自若;果盜,則長於今二寸。"明旦視之,一自若,一去其蘆二寸矣,即訊之,果伏其罪。有姑訴婦不養者二,召二婦並姑置一室,或餉其婦而不及姑,徐伺之,一婦每以己饌饋姑,姑猶呵之,其一反之。如是累日,遂得其情。

父喪,免,至京,韓侂胄方謀用兵,宰啟鄧友龍、薛叔似極言輕挑兵端,為國深害,迄如其言。為浙東倉司乾官,職事修舉,亟引去,默觀時變,頓不樂仕。尋告歸,監南嶽廟。江、淮制置使黃度辟之入幕,宰辭曰:"君命召不往,今矧可出耶?"嘉定四年,堂審召命且再下,不至。時相亦屢諷執政、從官貽書挽宰,宰峻辭以絕。俄題考功歷,示決不復仕。

理宗初即位,以為籍田令,屢辭,改添差通判建康府,又辭,乞致仕,乃以直秘閣主管仙都觀。拜改秩予祠之命,辭秘閣,不允。端平元年,升直寶謨閣,祠如故,且盡還磨勘歲月。未幾,遷太常丞,郡守以朝命趣行,不得已勉就道,至吳門,拜疏徑歸。一時譽望,收召略盡,所不能致者,宰與崔與之耳。帝側席以問侍御史王遂,且俾宣撫。遷將作少監,又以直敷文閣知寧國府,皆不拜。進直顯謨閣、主管玉局觀,帝猶冀宰一來也。召奏事,訖不為起。尋卒,鄉人罷市走送,袂相屬者五十里,人人如哭其私親。

宰剛大正直,明敏仁恕,施惠鄉邦,其烈實多。置義倉,創義役,三為粥以與餓者,自冬徂夏,日食凡萬餘人,薪粟、衣纊、藥餌、棺衾之類,靡謁不獲。某無田可耕,某無廬可居,某之子女長矣而未昏嫁,皆汲汲經理,如己實任其責。橋有病涉,路有險阻,雖巨役必捐貲先倡而程其事。宰生理素薄,見義必為,既竭其力,藉質貸以繼之無倦。若定折麥錢額,更縣斗斛如制,毀淫祠八十四所,凡可以白於有司、利於鄉人者,無不為也。

宰隱居三十年,平生無嗜好,惟書靡所不讀。既竭日力,猶坐以待,雖博考訓注,而自得之為貴。有《漫塘文集》、《語錄》行世。

劉爚,字晦伯,建陽人。與弟韜仲受學於朱熹、呂祖謙。乾道八年舉進士,調山陰主簿。爚正版籍,吏不容奸。調饒州錄事,通判黃奕將以事污爚,而己自以贓抵罪去。都大坑冶耿某閔遺骸暴露,議用浮屠法葬之水火,爚貽書曰:"使死者有知,禍亦慘矣。"請擇高阜為叢冢以葬。

調蓮城令,罷添給錢及綱運例錢,免上供銀錢及綱本、二稅甲葉、鈔鹽、軍期米等錢,大修學校,乞行經界。改知閩縣,治以清簡,庭無滯訟,興利去害,知無不為。差通判潭州,未上,丁父憂。偽學禁興,爚從熹武夷山講道讀書,怡然自適。築雲莊山房,為終老隱居之計。調贛州坑冶司主管文字,差知德慶府,大修學校,奏便民五事,又奏罷兩縣無名租錢,糾集武勇民兵。入奏言:"前者北伐之役,執事者不度事勢,貽陛下憂。今雖從和議,願益恐懼修省,必開言路以廣忠益,必張公道以進人才,必飭邊備以防敵患。"

提舉廣東常平。令守臣歲以一半易新,春末支,及冬復償,存其半以備緩急。逋欠亭戶錢十萬,轉運司五萬,爚以公使,公用二庫贏錢補之。奏議倉之敝、客丁錢之敝、小官奉給之敝、舉留守令之敝、吏商之敝。召入奏事,首論:"公道明,則人心自一,朝廷自尊,雖危可安也;公道廢,則人心自貳,朝廷自輕,雖安易危也。"帝嘉獎。遷尚左郎官,請節內外冗費以收楮幣。轉對言:"願於經筵講讀、大臣奏對,反覆問難,以求義理之當否,與政事之得失,則聖學進而治道隆矣。"乞收拾人才及修明軍政。遷浙西提點刑獄,巡按不避寒暑,多所平反。有殺人而匿權家者,吏弗敢捕,爚竟獲之。

遷國子司業,言於丞相史彌遠,請以熹所著《論語》、《中庸》、《大學》、《孟子》之說以備勸講,正君定國,慰天下學士大夫之心。奏言:"宋興,《六經》微旨,孔、孟遺言,發明於千載之後,以事父則孝,以事君則忠,而世之所謂道學也。慶元以來,權佞當國,惡人議己,指道為偽,屏其人,禁其書,學者無所依鄉,義利不明,趨向污下,人慾橫流,廉恥日喪。追惟前日禁絕道學之事,不得不任其咎。望其既仕之後,職業修,名節立,不可得也。乞罷偽學之詔,息邪說,正人心,宗社之福。"又請以熹《白鹿洞規》頒示太學,取熹《四書集注》刊行之。又言:"浙西根本之地,宜詔長吏、監司禁戢強暴,撫柔善良,務儲積以備凶荒,禁科斂以紓民力。"

兼國史院編修官、寶錄院檢討官。接伴金使於盱眙軍。還,言:"兩淮之地,藩蔽江南,干戈盜賊之後,宜加經理,必於招集流散之中,就為足食足兵之計。臣觀淮東,其地平博膏腴,有陂澤水泉之利,而荒蕪實多。其民勁悍勇敢,習邊鄙戰鬥之事,而安集者少。誠能經畫郊野,招集散亡,約頃畝以授田,使毋廣占拋荒之患,列溝洫以儲水,且備戎馬馳突之虞。為之具田器,貸種糧,相其險易,聚為室廬,使相保護,聯以什伍,教以擊刺,使相糾率。或鄉為一圍,里為一隊,建其長,立其副。平居則耕,有警則守,有餘力則戰。"帝嘉納之。

進國子祭酒兼侍立修注官。論貢舉五敝。兼權兵部侍郎,改兼權刑部侍郎,封建陽縣開國男,賜食邑。權刑部侍郎兼國子祭酒,兼太子左諭德,升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時廷臣爭務容默,有論事稍切者,眾輒指以為異。爚奏:"願明詔大臣,崇獎忠讜以作士氣,深戒諛佞以肅具僚。乞擇州縣獄官。"冬雷,上恐懼,爚奏:"遴選監司以考察貪吏為先,訪求民瘼,有澤未下流、令未便民者,悉以實上,變而通之,則民心悅而天意解矣。"又請擇沿邊諸將。

兼工部侍郎。奏"乞使沿邊之民,各自什伍,教閱於鄉,有急則相救援,無事則耕稼自若,軍政隱然寓於田裡之間,此非止一時之利也。"請城沿邊州郡、罷遣賀正使。試刑部侍郎,兼職依舊,賜對衣、金帶,辭,不允。兩請致仕,不允。奏絕金人歲幣,建制置司於歷陽以援兩淮。夏旱,應詔上封事,曰:"言語方壅而導之使言,人心方郁而疏之使通,上既開不諱之門,下必有盡言之士,指陳政事之闕失,明言朝廷之是非。或者以為好名要譽,而陛下聽之,則苦言之藥,至言之實,陛下棄之而不恤矣,甘言之疾,華言之腴,陛下受之而不覺矣。"氣罷瑞慶聖節,謝絕金使。

進封子爵。權工部尚書,賜衣帶、鞍馬。兼太子右庶子,仍兼左諭德。每講讀至經史所陳聲色嗜欲之戒,輒懇切再三敷陳之。進讀《詩》之說,詹事戴溪讀之為之吐舌。卒,贈光祿大夫,官其後,賜諡文簡。所著有《奏議》、《史稿》、《經筵故事》、《東宮詩解》、《禮記解》、《講堂故事》、《雲莊外稿》。

柴中行,字與之,餘干人。紹熙元年進士,授撫州軍事推官。權臣韓侂胄禁道學,校文,轉運司移檄,令自言非偽學,中行奮筆曰:"自幼讀程頤書以收科第,如以為偽,不願考校。"

調江州學教授,母喪,免,廣西轉運司闢為乾官,帥將薦之,使其客嘗中行,中行正色曰:"身為大帥,而稱人為恩王、恩相,心竊恥之。毋污我!"攝昭州郡事,蠲丁錢,減苗斛,賑饑羸。轉運司委中行代行部,由桂林屬邑歷柳、象、賓入邕管,問民疾苦,先行而後聞,捐鹽息以惠遠民。嘉定初,差主管尚書吏部架閣文字,遷太學正,升博士。轉對,首論主威奪而國勢輕;次論士大夫寡廉隅、乏骨鯁,宜養天下剛毅果敢之氣;末論權臣用事,包苴成風,今舊習猶在,宜舉行先朝痛繩贓吏之法。謂太學風化首,童子科覆試胄子舍選,有挾勢者,中行力言於長,守法無秋豪私。遷太常主簿,轉軍器監丞。

出知光州,嚴保伍,精閱習,增闢屯田,城壕營砦、器械糗糧,百爾具備,治行為淮右最。又條畫極邊、次邊緩急事宜上之朝廷,大概謂:"邊兵宜如蛇勢,首尾相應。草寇合兵大入,則鄰道援之;分兵輕襲,則鄰郡援之。援兵既多,雖危不敗。"又言:"淮、襄土豪丁壯,往者用兵,傾貲效力者,朝廷吝賞失信,宜亟加收拾,亦可激昂得其死力。"

遷西京轉運使兼提點刑獄。中行謂襄陽乃自古必爭之地,備御尤宜周密。時任邊寄者政令煩苛,日夜與民爭利,中行諷之,不聽。天方旱,盡捐酒稅,斥征官,黥務吏,甘澍隨至。官取鹽鈔贏過重,課日增,入中日寡,鈔日壅。中行揭示通衢,一錢不增,商賈大集。改直秘閣、知襄陽兼京西帥,仍領漕事。江陵戎司移屯襄州,兵政久馳。中行白於朝,考核軍實,舊額二萬二千人,存者才半,亟招補虛籍。自是朝廷以節制之權歸帥司。重劾李珙不法以懲貪守,時扈再興有功以厲宿將,上關朝廷,下關制閫。

遷江東轉運司判官,鏇改湖南提點刑獄。豪家習殺人,或收養亡命,橫行江湖,一繩以法。華亭令貪虐,法從交疏薦之,中行笑曰:"此欲斷吾按章也。"卒發其辜。入為吏部郎官。以立志啟迪君心,言好進、好同、好欺,士大夫風俗三敝。選曹法大壞,吏緣為奸,中行遇事持正,不為勢屈,由是銓綜平允。

擢宗正少卿。上疏謂:"陛下初政則以剛德立治本,更化則以剛德除權奸,今者顧乃垂拱仰成,安於無為。夫剛德實人主之大權,不可以久出而不收,覆轍在前,良可鑑也。"又曰:"朝廷用人,外示涵洪而陰掩其跡,內用牢籠而微見其機,觀聽雖美,實無以大服天下之心。曩者更化,元氣復挽回矣。比年欲求安靜,頗厭人言,於是臣下納說,非觀望則希合,非回緩則畏避,而面折廷諍之風未之多見,此任事大臣之責也。"

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孟春,大雨震電,雷雹交作,邊烽告急,至失地喪師,淮甸震洶。中行亟奏內外二失,朝廷十憂,大要言:"今日之事,人主盡委天下以任一相,一相盡以天下謀之三數腹心,而舉朝之士相視以目,噤不敢言。甚至邊庭申請,久不即報,脫有闕誤,咎當誰執?"

調秘書監、崇政殿說書。極論"往年以道學為偽學者,欲加遠竄,杜絕言語,使忠義士箝口結舌,天下之氣豈堪再沮壞如此耶?"又謂:"欲結人心,莫若去貪吏;欲去貪吏,莫若清朝廷。大臣法則小臣廉,在高位者以身率下,則州縣小吏何恃而敢為?"又論內治外患,辨君子小人,大略謂:"執政、侍從、台諫、給舍之選,與三衙、京尹之除,皆朝廷大綱所在,故其人必出人主之親擢,則權不下移。今或私謁,或請見,或數月之前先定,或舉朝之人不識。附會者進,爭為妾婦之道,則天下國家之利害安危,非惟己不敢言,亦且並絕人言矣。大臣為附會之說所誤,邊境之臣實遁者掩以為誣,真怯者譽以為勇,金帛滿前,是非交亂,以欺廟堂,以欺陛下。願明詔大臣,絕私意,布公道。"

進秘閣修撰、知贛州。漢盜有方,境內清肅。丐祠得請,以言罷。理宗即位,以右文殿修撰主管南京鴻慶宮,賜金帶。卒。所著有《易系集傳》、《書集傳》、《詩講義》、《論語童蒙說》。

李孟傳,字文授,資政殿學士光季子也。光謫嶺海,孟傳才六歲,奉母居鄉,刻志於學。賀允中、徐度皆奇之,而曾幾妻以其孫。龍大淵黜為浙東總管,知孟傳為名門子,解後必就語,孟傳正色辭之。幹辦江東提刑司,易浙東常平司。

母喪,免,調江山縣丞,棄去,監南嶽廟、行在編估局,未上,改楚州司戶參軍,腳踏車赴官。公退,閉戶讀《易》。郡守、部使者不敢待以屬吏。徐積墓在境內,蕪沒既久,加葺之。修復陳公塘,有灌溉之利。知象山縣,守薦為邑最,從官多合薦之,主管官告院,與同列上封事,請詣北宮,又移書宰相。

遷將作監主簿。丞相趙汝愚初當國,適大侵,遣孟傳按視江、池、鄂三大軍所屯積粟,道除太府丞。既復命,汝愚去國,黨論起,而孟傳奉使無失指,面對言:"比以使事往返四千里,所過民生困窮,衣食不贍。國之安危,以民為本,今根本既虛,形勢俱見,保邦之慮,宜勤聖念。"時韓侂胄連逐留正及汝愚,太府簿吳璹與侂胄有連姻,因言台諫將論朱熹,孟傳奮然曰:"如此則士大夫爭之,鼎鑊且不避。"

兼考功郎。復因對言:"國家長育人才,猶天地之於植物,滋液滲漉,待其既成而後足以供大廈之用。今士大夫皆有苟進之心,治功未優,功能尚薄,而意已馳騖於台閣,不稍有以扶持正飭之,其敝將甚。"又言:"武舉及軍士比試,專取其力,臨敵難以必勝。唐世取人由步射、弓弩以至馬射,各以其中之多寡為等級,宜採取行之。"韓侂胄與孟傳故,嘗致侂胄意,孟傳謝曰:"行年六十,去意已決。"侂胄慚而退。請外,知江州,獄訟止息。侂胄不悅。丐歸,復知處州。

遷廣西提點刑獄,改江東提舉常平,移福建。詔入對,首論用人宜先氣節後才能,益招徠忠讜以扶正論。故人有在政府者,折簡問勞勤甚,孟傳逆知其意,即謝曰:"孤蹤久不造朝,獲一望清光而去,幸矣。"對畢即出關。至閩,大飢,發廩勸分,民無流莩。侂胄誅,就遷提點刑獄,移江東,又辭。丞相史彌遠,其親故也,人謂進用其時矣,卒歸使節,角巾還第。再奉祠,以倉部郎召,又辭。

遷浙東提點刑獄,未數月,申前請,章再上,加直秘閣,移江東,不赴,主管明道宮。進直寶謨閣,致仕,卒,年八十四。常誡其子孫曰:"安身莫若無競,修己莫若自保。守道則福至,求祿則辱來。"有《磐溪集》、《宏詞類稿》、《左氏說》、《讀史》、《雜誌》、《記善》、《記異》等書行世。

論曰:古之君子,出處不齊,同歸於是而已。辛棄疾知大義而歸宋。何異篤實君子,而切諫光宗朝重華宮。柴中行寧不校臨川之試,終不肯自言非程頤偽學。劉爚表章朱熹《四書》以備勸講,衛道之功莫大焉。李孟傳所立不愧其父。至於劉宰飄然遠引,屢征不起,所謂鴻飛冥冥者耶。

部分譯文

辛棄疾,字幼安,齊之歷城人。年少時從學於蔡伯堅,與党懷英是同學,號稱辛、黨。謀求仕途之初,用蓍草占卜,党懷英得一坎卦,故留在金境,辛棄疾得一離卦,就下決心南歸。

金主完顏亮死後,中原地區豪傑紛起抗金。耿京聚兵于山東,稱天平節度使,節制山東、河北忠義軍馬,辛棄疾任掌書記,並勸耿京南向歸宋。有一個叫義端的和尚,喜歡談兵事,辛棄疾曾與他交往。在辛棄疾投奔耿京後,義端亦率千餘人反金,辛棄疾說服他也投奔了耿京。一天傍晚義端偷了耿京的大印逃走,耿京大怒,要斬辛棄疾。辛棄疾說:“請容我三日期限,若不把他抓住,再殺我不遲。”辛棄疾揣測義端必把軍中的虛實告訴金帥,就急忙追趕並捕獲了他。義端說“:我知道你的真相,是一青兕,力能殺人,求你別殺我。”辛棄疾斬其首回營報告,耿京諒解了他並對他更信任。

紹興三十二年(1162),耿京命辛棄疾奉表歸宋,高宗在建康慰勞軍隊,召見了辛棄疾,高興地接受了耿京的奉表,封辛棄疾為承務郎、天平節度掌書記,並封耿京為天平節度使,召他南歸。此時,張安國、邵進已殺耿京降金,辛棄疾北返到海州時,與隨行者商量:“我遵主帥之命來歸朝,不料事態有變,何以復命?”於是,與海州統制王世隆及忠義人馬全福等約定,直奔金營,張安國正與金將酣飲,辛棄疾等就把他從眾人中抓起,綁著他離去,金將沒能追上。張安國被送往行在斬首於市。朝廷仍授給辛棄疾原官職,改任為江陰僉判。辛棄疾當時二十三歲。

乾道四年(1168),辛棄疾任建康府通判。六年(1170),孝宗召他在延和殿應對。此時虞允文掌權,皇上銳意恢復,辛棄疾趁機論述南北形勢及三國、晉、漢時的人才,其論切中時弊,毫不迎合。做《九議》和《應問》三篇、《美芹十論》獻上,對宋、金雙方逆順的道理,消長的形勢,用兵的長短,地理的要害,都做了周密的分析。因和議剛定,他的建議未被採納。他升為司農寺主簿,出京城任滁州知州。滁州遭受兵禍,井邑凋殘,辛棄疾對百姓寬征薄賦,招撫流亡,訓練民兵,議定屯田,並創建了奠枕樓、繁雄館。被召為江東安撫司參議官,深得留守葉衡器重,葉衡任宰相後,力薦辛棄疾,認為他有雄才大略。皇上召見他,又升為倉部郎官、提點江西刑獄。因剿平賴文政起義之功,加官為秘閣修撰。調任京西轉運判官,差遣為江陵知府兼湖北安撫使。

調任隆興知府兼江西安撫使,被召入朝任大理寺少卿,又調為湖北轉運副使,改為湖南轉運副使,不久,任潭州知州兼湖南安撫使。辛棄疾討平了在湖湘地區相繼爆發的農民起義。他上疏說:“當今朝政清明,近年以來,李金、賴文政、陳子明、陳峒相繼起事,皆能一呼百應,殺掠吏民,不顧死活,以至於要用大軍來平滅。所以這樣,是因州府徵收財賦催辦過急,吏行刻剝害民之政,而州府不敢過問;縣衙巧立名目,大肆科斂,吏有殘民害物之狀,而縣衙不敢過問。普通百姓,深受州的聚斂之害,縣的科率之苦,官吏的巧取豪奪,豪強的兼併,盜賊的劫掠,不起而為盜,又能如何呢?百姓是國家的根本,而貪吏迫使他們為盜,今年剿除,明年平滅,就像木頭,日刻月削,不損則折。希望陛下認真考慮導致盜賊起事的原因,講求平盜之術,不要只靠用兵鎮壓。告誡州縣,以仁愛百姓為本,有違法貪贓者,讓各部門盡職盡責,不要只糾舉小官吏應付了事,而為自己掩飾過錯。”皇上下詔嘉獎他。

又因為湖南連線兩廣,與溪峒蠻獠相接,獠人的騷擾偶有發生,不只因其風俗頑悍,也是朝廷武備空虛所致。於是,辛棄疾又上疏說:“軍政之弊,在於統兵將領不能長期任職,士兵被差出或私自占有用於役使,幾乎沒停止過。士卒則以優閒自得,躲在大營里為利,他們奔走於權勢之家,苟且偷生,所以軍隊中教閱廢弛,逃亡者不追究,冒名頂替者不查問。平時奸民們毫無忌憚,遇有戰事士卒不堪一擊。甚至調大軍,從千里之外來討伐,還沒開仗,則軍威已挫,輜重也受損失,為害不小。希望照廣東摧鋒、荊南神勁、福建左翼軍的樣子,另建一軍,以湖南飛虎為軍名,只隸屬三牙、樞密院,專由帥臣節制調動,這樣,可使夷獠知我軍武威,而望風懾服。”

皇上下詔命辛棄疾籌建飛虎軍,於是,他測量馬殷的營壘故基,在此蓋起砦柵,招步軍二千人,馬軍五百人,侍從在外,戰馬鐵甲齊備。先用五萬緡錢在廣西買五百匹馬,詔令廣西安撫司每年順便買三十匹。當時,樞密院有人不喜歡如此,多次從中阻撓,辛棄疾卻做得更盡力,終於沒半途而廢。建軍的費用達鉅萬,辛棄疾善於籌劃,每事都很快辦妥。諫官彈劾他是在聚斂,皇上降下御前金字牌,讓他立即停建。辛棄疾把金字牌藏起,責成監辦官,限期一月修成飛虎營柵,違者軍法處治。飛虎營柵如期落成,辛棄疾向朝廷陳述籌建經過,並繪上砦柵圖,皇上才解除了誤解。當時正值秋雨連綿,負責建營柵的機構說造瓦不易,辛棄疾問“:需要多少瓦?”答“:二十萬。”辛棄疾說:“不要憂慮。”命廂官從官舍、祠廟取一部分,又從每戶居民家取二塊瓦,不到兩天就齊了,僚屬都很嘆服。飛虎軍成,雄鎮一方,是長江沿岸各軍之冠。

他被加官為右文殿修撰,差遣為隆興知府兼江西安撫使。當時江右發生嚴重饑荒,命他負責賑災等事。剛到災區,就在交通要道張榜宣布:“不賣糧者發配,強買糧者斬首。”又命把官府中的官錢、銀器全部拿出,召官吏、儒生、商賈、百姓選出有才幹的人,負責借錢、物,並讓他們負責買糧運糧,不取子錢,限月底運到城下賣出,於是運糧船接踵而至,糧價自然降低,百姓賴以接濟。此時,信州守臣謝源明請求救濟米,辛棄疾的幕僚不同意,他說:“大家都是皇帝的子民。”就把十分之三的米船發到信州。皇上嘉獎他,進秩一等,因言者反對被罷官,後來,主管沖佑觀。

紹熙二年(1191),被起用為福建提點刑獄。皇上召見他,升為大理少卿,加官集賢殿修撰、知福州兼福建安撫使。辛棄疾為提點刑獄時,曾主持軍事,每每嘆道“:福州前面是海,為盜賊藏身之所,上四郡的百姓頑獷易亂,而帥府空虛,一旦有事,怎么辦?”於是他以安撫為務,積極儲備,不到一年,積錢五十萬緡,稱“備安庫”。認為閩中地少人多,年歲歉收,就到廣南買糧,現在幸好連年豐收,宗室及軍人來買米,於是出庫糧賣給他們,等秋天價賤時,用備安錢買入二萬石,這樣就有備無患。又想造萬套鎧甲,招募強壯者補充軍隊,嚴格訓練,則可不以盜賊作亂為禍患。此事未行,台臣王藺彈劾他用錢如泥沙,殺人如草芥,早晚要在閩中稱王。辛棄疾請求辭官回家。

慶元元年(1195)被免官,四年(1198),重為主管沖佑觀。後起用他為紹興知府兼浙東安撫使。同年,寧宗召見他,討論鹽法,加官為寶謨閣待制、提舉佑神觀,定期朝見皇帝。不久,差遣為鎮江知府,賜給金帶。因推薦人才失誤,降為朝散大夫、提舉沖佑觀,差遣為紹興知府、兩浙東路安撫使,他推辭不受。進為寶文閣待制,又進龍圖閣、知江陵府。命他去京城奏事,任為兵部侍郎,又推辭。升為樞密都承旨,未受命而去世。皇帝賜給他對衣、金帶,在龍圖閣待制的職位上辭官,特贈四官。

辛棄疾為人豪爽,崇尚氣節,能識別和提拔有才能的人,所交多是海內名士。曾為紹興年間(1131~1162)的詔書做跋說“:假使這些詔書出現在紹興之前,就沒事奉仇敵之大恥;假使這些詔書行於隆興之後,就會成就蓋世奇功。如今這些詔書與仇敵共存,可悲啊!”人們佩服他的敏銳深切。在長沙為帥時,讀書人有上告考試官濫取第十七名《春秋》答卷,辛棄疾查出是事實,取第二榜的《春秋》答卷兩相更換,啟開一看,名為趙鼎,辛棄疾生氣地說:“佐國元勛,只忠簡一人,怎么又出一趙鼎!”把考卷扔在地上。又看《禮記》答卷,辛棄疾說:“看他的議論,定是豪傑壯士,此人不可失。”打開看,是趙方。他曾說:“人生在於勤勞,當以務農為先。北方人,生活用品不需求他人,故無大富大貧之家。南方人多經商,故而不利農業,再加上兼併之患,就有貧富不均了。”故以“稼”名軒,為大理卿時,同僚吳交如死,沒有棺殮,辛棄疾感嘆“:身為列卿而如此貧困,真是廉潔之士啊!”他贈送財物幫助辦了喪事後,又對宰執說此事,皇上下詔賜吳交如銀絹。

辛棄疾曾和朱熹遊歷武夷山,做賦《九曲棹歌》,朱熹寫“克己復禮”、“夙興夜寐”,給他的兩個書齋題名。朱熹死時,偽學正遭禁止,門生故舊甚至沒有為他送葬的。辛棄疾寫祭文去哭他說“:垂名萬世是不朽的。誰說公死,你凜然猶生!”辛棄疾善長寫詞,他的詞悲壯激烈,有《稼軒集》流傳於世。紹定六年(1233),贈為光祿大夫。鹹淳間(1265~1274),史館校勘謝枋得訪辛棄疾墓旁的僧舍,有痛苦的聲音大呼於堂上,像是替辛棄疾鳴不平,從黃昏到三更呼聲不斷。謝枋得連夜點蠟燭寫祭文,準備清早去祭奠他,祭文成而呼聲止。德..初謝枋得向朝廷請求,朝廷加贈辛棄疾為少師,諡號為“忠敏”。

劉宰,字平國,金壇人。二十歲時,他進入鄉學,對於去就取捨他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不苟同。紹熙元年(1190)劉宰被推舉參加進士考試,調任江寧尉。江寧特別盛行巫術,劉宰下令保伍之間互相糾察,那些從事巫術的人常常是改行當了農民。發生旱災,帥守命令劉宰用錢、糧賑濟受災的地方,救活了很多人。有掌握妖術號稱“真武法”、“穿雲子”、“寶華主”的人,都被劉宰禁止。劉宰在他座位的右面寫著:“不要輕易發布文引,不要輕易使用杖刑。”劉宰因事出城到郊外,他與手下人吃一樣的飯菜、喝一樣的水。他離任時,只有箱中裝著的主簿趙師秀給他的酬答詩而已。劉宰被調為真州司法。皇上下詔那些指責偽學,不讀周敦頤、程頤等人的書的人,才能參加考試。劉宰嘆著氣說“:平生所學的是什麼?頭可斷,這種事實不能向上匯報。”他始終沒上報那些不符合詔旨的人。

劉宰被授予泰興縣令,有個殺人的案子事實已很清楚,殺人犯說:“我在偏僻的神祠中祈禱,已經殺死一個人,忽然刀又跳了三次,就又殺死了三個人,這實際是神讓我殺的。”劉宰向州府請示,毀了那個野廟,把殺人犯砍頭示眾。鄰縣有個在泰興縣租牛的人,租戶和牛的主人有姻親,乘辦喪事的機會偷走借據逃跑。有一天牛的主人的兒子去徵收租戶的租子,租戶卻說牛賣給他很長時間了。牛的主人的兒子連年向官府訴訟,沒有借據做憑證,官府又因為涉及到別的縣就擱置起來不審理。這時主人的兒子向劉宰訴訟,劉宰說:“牛已失去了十年,哪能一下子就得到它。”劉宰就召來兩個乞丐慰勞他們並講了這件事,假託因為別的事把他倆抓到牢獄中,審訊他倆時,這兩個乞丐承認自己偷牛賣,劉宰派人到賣牛的地方去驗證。租戶說“:我的牛是跟某人租來的。”乞丐極力辯解,租戶就拿出借據給他們看,租戶和他們一起來到官府,盜走借據的人知道自己無法抵賴,還回了牛和租子。一個富人家丟了金釵,只有兩個女僕在,就把她們送到官府,這兩個女人都認為冤枉。劉宰命令她們每人各拿一根蘆草,說:“沒偷金釵的人,明天早晨蘆草還是原樣;如果偷了金釵,蘆草就比現在長二寸。”第二天早上一看,一個沒變樣,另一個把她拿的蘆草去掉了二寸,劉宰立即審問她,她果然認罪。有個婆婆訴訟她的兩個兒媳婦不贍養她,劉宰召來兩個兒媳婦,把她們和婆婆安排在一個房間裡,有的時候給兒媳婦飯吃但不給婆婆,慢慢地觀察她們,一個兒媳婦常把自己的飯菜給婆婆吃,婆婆還呵斥她,而另一個兒媳婦恰恰相反。就這樣持續一段時間,就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劉宰父親去世,他為父親守喪期滿後,來到京城,韓..胄正計畫用兵,劉宰給鄧友龍、薛叔似寫信極力講這是輕率地挑起戰爭,是國家的大害。後來的結果正如他說的一樣。劉宰擔任浙東倉司乾官,他負責的事都得到了治理,他立即請求辭職,默默地觀察形勢的變化,頓時不樂意擔任官職。不久他退職,監南嶽廟。江、淮制置使黃度徵召劉宰為自己的幕僚,劉宰推辭說:“皇上召我都不去,現在又能出來做官嗎?”嘉定四年(1211),經政事堂審查後,召用劉宰的命令將再度下達,劉宰不去。當時的宰相也多次暗示執政、從官寫信挽留劉宰,劉宰都嚴辭拒絕了。不久品評考核功績,劉宰表示決不再做官。

理宗剛即位時,任命劉宰為籍田令,劉宰一再推辭,就改為添差通判建康府,劉宰又推辭,請求退休,他就以直秘閣的身份主管仙都觀。接受了改官職並授予他管理宮觀的任命,他辭直秘閣的官職,朝廷不允許。端平元年(1234),劉宰升為直寶謨閣,仍然主管仙都觀,並且把磨勘的時間全都退還。不久,劉宰升為太常丞,郡守按朝廷的命令催促他動身去任職,劉宰不得已勉強上路,走到吳門,他進獻章奏後直接回來。當時有名望的人,幾乎都被朝廷召用,朝廷所不能招來的,只有劉宰和崔與之。皇上側身問侍御史王遂這是怎么回事,並且讓王遂去安撫他。劉宰升為將作少監,又以直敷文閣的身份為寧國府知府,他都沒接受任命。劉宰進升為直顯謨閣、主管玉局觀,皇上仍希望劉宰能來。召他來朝廷奏事,劉宰也始終沒去。不久,劉宰去世,同鄉人罷市去送他下葬,人群的隊伍長達五十里,人人都像哭自己的親人那樣哭他。

劉宰剛毅正直,明察仁厚,對自己的家鄉施以恩惠,他的功績很多。劉宰設定義倉,創立義役,三次做粥飯給挨餓的人吃,從冬天到夏天,一天有一萬多人吃他給的粥飯,柴、米、衣服、藥、棺槨、壽衣等物品,沒有向他請求而得不到的。某人沒有可耕種的土地,某人沒有房子住,某人的子女長大了還沒娶妻或出嫁,他都一一幫助辦理,就像自己負有這些責任似的。橋有損壞的地方,路有不通的地方,即使是巨大的工程,劉宰也一定帶頭捐財物而使這些事情辦成。劉宰身體一向單薄,見到正義的事一定去做,他的財力用完後,他就借貸錢財接著做正義的事。比如定折麥錢的數量,按要求改變縣中的牛、斛,毀掉淫邪的祠廟八十四所,凡是可以匯報給上級,有利於鄉民的事,沒有他不做的。

劉宰隱居三十年,平生沒什麼嗜好,只是對書他沒有不讀的。他讀書夜以繼日,不知疲倦,雖然他廣泛地研究、考校訓注,而把自己的心得看的最珍貴。劉宰有《漫塘文集》、《語錄》在世間流行。

劉爚,字晦伯,建陽人。他和弟弟劉韜仲從學於朱熹、呂祖謙。乾道八年(1172)他被舉薦參加進士考試,調為山陰縣主簿。劉爚糾正戶口冊,不許吏人作惡。他被調為饒州錄事,通判黃奕將誣陷劉爚,而自己卻因貪贓罪被罷官。都大坑冶耿某哀憐那些暴露在外的遺骸,決定用和尚的喪葬法,給他們水葬或火葬,劉爚給耿某寫信說:“假使死者有知,這也是慘禍呀。”他請求選擇高地作為墓地埋葬死者。

劉爚調任蓮城縣令,他罷去添給錢和綱運例錢,免除上供銀錢及綱本、二稅甲葉、鈔鹽、軍期米等錢,大力興辦學校,請求推行經界法。劉爚改為閩縣知縣,他用清明簡要的方針處理事務,使官府中沒有遺留的訴訟案,興利去害,知無不為。他被差遣為潭州通判,還沒上任,遭父喪。當時開始禁止偽學,劉爚跟從朱熹在武夷山講道讀書,怡然自得。修建雲莊山房,作為養老隱居的地方。劉爚調為贛州坑冶司主管文字,差遣為德慶府知府,他大力辦學,上奏便利百姓的五件事,又奏請罷去兩縣的無名租錢,招集武勇民兵。劉爚入朝上奏說:“先前興兵北伐,是執政者沒估計好形勢,給陛下帶來憂患。現在雖然和議,希望陛下更加恐懼並修身反省,一定要開言路以便廣納忠言益言,一定要振興公道以便提拔人才,一定要整頓邊備以便防禦敵人。”

劉爚為提舉廣東常平。他命令守臣每年把常平米一半換成新的,春末支出,到冬天再補回,存一半準備應急。拖欠亭戶錢十萬,轉運司五萬,劉爚用公使、公用兩庫的余錢補上。他上奏講義倉、客丁錢、小官俸祿、舉薦和留任守令、官商中存在的弊病。劉爚被召入朝中奏事,他首先論說:“公道如果清明,那么人心自然歸一,朝廷自然尊貴,雖然處於危險中也可安穩;公道如果廢棄,那么人心自然不同,朝廷自然不重要,雖然處於安定中也容易發生危機。”皇上嘉獎了他。他升為尚左郎官,請求節省朝內外冗費來收取紙幣。百官輪次奏事時,他說:“希望陛下在經筵講讀、大臣奏對時,反覆提問,以便求得義理的真諦,政事的得失,那么聖人的學說就得到套用而且國家也會興盛了。”他請求搜求人才和修明軍政。劉爚升為浙西提點刑獄,他巡察時不避寒暑,平反了很多冤案。有個殺人的罪犯藏在一個權貴家中,吏人不敢去逮捕,劉爚卻把罪犯捕獲。

劉爚升為國子司業,他對宰相史彌遠說,請求把朱熹所著的《論語》、《中庸》、《大學》、《孟子》的注釋作為勸講的內容,以求正君定國,慰撫天下學者和士大夫的心。劉爚上奏說:“宋朝興起,使《六經》隱微的旨意,孔、孟的古訓,在千年之後得以闡明,用它事父則孝,事君則忠,它就是世人所說的道學。慶元以來,權奸當國,怕人們議論自己,就指責道學是偽學,斥退研習道學的人,禁止有關道學的書籍,使學者們無所依從,不能區別義和利,行為也不高尚,人的各種欲望泛濫起來,廉恥之心日益喪失。回想先前禁絕道學的事,不能不承擔這個罪責。希望人們做官以後,恪盡職守,樹立名節,卻不能做到。請罷去關於偽學的詔書,禁止邪說,端正人心,這是國家的福分。”他又請求把朱熹的《白鹿洞規》頒行於太學,把朱熹的《四書集注》印刷頒行。又說“:浙西是國家的根本之地,應該詔命長吏、監司禁止強暴,撫恤百姓,致力於儲積以防備凶荒,嚴禁聚斂以舒緩民力。”

劉爚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在盱眙軍接伴金國使臣。回京後,他說“:兩淮地區,是江南的屏障,在兵禍盜賊破壞之後,更應加強經畫治理,一定要在招集流散百姓的同時,就考慮足食足兵的計策。臣看淮東,那裡土地廣闊肥沃,有陂澤水泉的便利條件,但荒蕪的很多。那裡的百姓剽悍勇敢,熟習邊防戰鬥的事,但安居的少。如果真能經畫郊野,招集流亡的百姓,按數量給他們授田,使他們不要擔心土地被廣占和拋荒,把溝渠分別儲水,又可防備敵人的戰馬往來賓士。替他們準備好農具,借給他們種糧,根據地形的險易,建成房屋,使他們互相保護,聯結成什伍,教給他們武藝,使他們互相監督。或者一鄉為一團,一里為一隊,設立長官和副官。平時就耕種土地,有敵情就防守,有餘力就參戰。”皇上採納了這個意見。

劉爚升為國子祭酒兼侍立修注官。他議奏貢舉方面的五項弊端。他兼任權兵部侍郎,改為兼權刑部侍郎,被封為建陽縣開國男,賜給他封地。他為權刑部侍郎兼國子祭酒,兼太子左諭德,升為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當時朝臣爭相沉默,不論國事,有議論國事稍微懇切的,眾人就認為他怪異。劉爚上奏說:“希望明確告訴大臣,要褒獎忠直以振作士氣,懲戒奸邪使官僚恭謹。請選擇州縣的典獄官。”冬天打雷,皇上恐懼,劉爚上奏說“:選擇監司考察貪吏是當前的頭等大事,訪求百姓的疾苦,有陛下的恩澤沒貫徹下去的,法令對百姓不利的,都照實匯報,朝廷給以變通,那么民心就會悅服而老天的懲罰也就解除了。”他又請求選擇沿邊眾將。

劉爚兼工部侍郎。他上奏說:“請讓沿邊百姓,各自結成什伍,在鄉里訓練教閱,有危險就互相救援,無事時就耕種,寓軍於農,這不只是一時的便利。”他請求在沿邊州郡築城、停止派賀正使。他試刑部侍郎,仍舊兼職,賜給他對衣、金帶,他推辭,皇上不允。他兩次請求辭官,都沒被允許。他上奏斷絕給金人的歲幣,在歷陽建制置司以便應援兩淮。夏季大旱,他應詔上疏說:“言路堵塞時就疏導使人們能言,人心鬱悶時就疏導使心情舒暢,上面既然開不忌諱的大門,下面定有言無不盡的人,他們指出朝政的缺失,講明朝廷的是非。有人認為這是沽名釣譽,但陛下對這些逆耳的話,真實的話,放棄它們也不覺得可惜,甜言蜜語,陛下接受它們也不覺察。”他請求罷去瑞慶聖節,謝絕金國使臣來朝。

劉爚被進封子爵,任權工部尚書,賜給他衣帶、鞍馬。兼任太子右庶子,仍兼左諭德。他每次給太子講讀到經史中所陳述的聲色嗜欲之戒時,就十分懇切,反覆地講解。獻上讀《詩》的體會,詹事戴溪讀後很讚賞。劉爚去世後,被贈為光祿大夫,他的後代被錄用為官,賜諡號“文簡”。他著有《奏議》、《史稿》、《經筵故事》、《東宮詩解》、《禮記解》、《講堂故事》、《雲莊外稿》。

柴中行,字與之,餘干人。紹熙元年(1190)考中進士,被授予撫州軍事推官。權臣韓..胄禁道學,考校文字,轉運司傳檄文,讓柴中行自己講偽學的錯處,柴中行奮筆寫道“:我從小讀程頤的書才考中進士,如果認為是偽學,不願考校。”

柴中行調任江州學教授,母親去世除去喪服後,他被廣西轉運司召用為乾官,統帥要薦舉他,派自己的門客試探柴中行,柴中行嚴肅地說:“身為大帥,而稱別人為恩主、恩相,我感到這很可恥。不要玷污我!”他負責昭州政事,免去丁錢,減少苗斛,賑濟貧困。轉運司委託柴中行去巡視屬郡民情,他由桂林屬縣經柳、象、賓州進入邕管,詢問百姓的疾苦,先處理各種事情而後匯報,除去鹽息使遠地百姓受惠。嘉定初年,柴中行被差遣為主管尚書吏部架閣文字,升為太學正,博士。百官輪次奏事,他首先論說君主的威嚴被侵奪那么國勢就輕;其次論說士大夫寡廉恥、少骨氣,應該培養天下剛毅果敢的風氣;最後論說權臣當政,包庇成風,現在舊習仍在,應採用先朝嚴懲贓吏的法令。他認為太學是風教的先鋒,童子科複試胄子舍選,有恃勢營私的,柴中行向長官提出,守法無私。他升為太常主簿,轉為軍器監丞。

柴中行出朝任光州知州,他嚴格保伍法,精練兵卒,增闢屯田,城壕營寨、器械糧草,全都齊備,治理政務的成績是淮右之首。又逐條規定離邊境最近、離邊境稍近的地方,有緊急事應上奏朝廷,大概說:“邊防兵應像蛇一樣,首尾相應。草寇合兵進犯,那么鄰道來救援,草寇分兵襲擊,那么鄰郡來救援。援兵多,雖危險但不會失敗。”又說:“淮、襄的土豪丁壯,過去用兵時,對那些傾財效力的人,朝廷沒守信用,不給以賞賜,應該立即加以補救,也可以使他們情緒激昂,為國效死力。”

柴中行升為西京轉運使兼提點刑獄。他認為襄陽是自古以來必爭之地,守備尤其應該周密。當時任邊帥的人政令煩苛,日夜同老百姓爭利,柴中行規勸他們,他們不聽。當時天大旱,柴中行除去全部酒稅,指斥徵稅官,給酷吏處以黥刑,隨後就下雨了。官府收取鹽鈔贏餘過重,賦稅日益增多,商人不願意經營,官府收入日益減少,鹽鈔日益滯積。柴中行在交通要道出告示,表示鹽稅一錢不增,商人又集中在這裡。柴中行改任直秘閣、襄陽知府兼京西統帥,仍任轉運使。江陵戎司移駐到襄州,兵政久已鬆弛。柴中行向朝廷匯報,考核軍隊虛實,舊額有軍人二萬二千,現存的才半數,立即招補缺額。從此朝廷把節制的權力歸到帥司。強烈彈劾李珙的不法以懲戒貪官,闡明扈再興有功以勉勵宿將,上關朝廷,下關將帥。

柴中行升為江東轉運司判官,不久改為湖南提點刑獄。豪強家習於殺人,或者收養亡命之徒,橫行江湖,柴中行把他們都繩之以法。華亭縣令貪虐,執法的吏人交相推薦他,柴中行笑著說:“這是想阻止我按規定處理他呀。”最終還是處治了他。柴中行入京為吏部郎官。因為他立志要啟迪君心,上奏說喜歡升官、苟同、欺罔,是士大夫風俗的三個弊病。選擇曹官的法則被破壞,官吏互相攀援為奸,柴中行遇事都持平公正,不為權勢所屈服,因此選官公平。

柴中行被提升為宗正少卿。他上疏說“:陛下剛秉政就把剛德定為治國的根本,改變風俗就用剛德除去權奸,如今可以垂衣拱手,無為而治。但是剛德實在是人主的大權,不能總拿出來而不收回,先前的教訓,是可以很好地借鑑呀。”又說“:朝廷用人,表面上顯示包容,而暗地裡掩飾情跡,內定要任用得寵的人,而表面上故意突出他,讓他有機會表現,聽到和看到的雖然很好,實際沒什麼可以使天下人心服的。先前改變風俗,元氣已被挽回了。近年想求得清靜,十分厭惡人們進言,於是大臣奏事,不是觀望就是迎合,不是徘徊就是退避,而當面和陛下爭辯的風氣不多了,這是掌權大臣的責任。”

柴中行兼任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四月,天降大雨冰雹,雷電交加,邊境告急,以致失地喪師,淮甸震動。柴中行馬上奏明朝內外有二條失誤,朝廷有十條憂患,大概是:“今日的事,是因為君主把天下事都委託給一個宰相,這個宰相又把治理天下的策略只和幾個心腹商議,而滿朝官員只能相視以目,不敢進言。甚至邊境地區有什麼請求,很久也不報上來,如果有什麼失誤,誰來負責?”

柴中行被調為秘書監、崇政殿說書。他透徹地論述說“:往年把道學看作偽學的人,想把講求道學的人流放到遠方,堵塞言路,使忠義的人閉口不言,天下的風氣怎能再被破壞成這樣呢?”又說“:要想獲得人心,不如除去貪吏;要想除去貪吏,不如使朝廷清明。大臣守法則小臣廉潔,身居高位的人以身作則,那么州縣小吏憑什麼敢胡作非為?”又論說治理內政和外患,分辨君子和小人,大概是:執政、侍從、台諫、給舍的選用,和任命三衙、京尹,都是朝廷的大事,因此選用的人一定是君主親自提拔的,這樣大權不交給臣下。現在或是私謁,或是請見,或是在幾個月之前就先定下來,或者是滿朝官員不認識。附會的人被任用,爭相做婦人做的事,對天下國家的利害安危,不只自己不敢說,而且也不許別人說。大臣被附會的邪說所貽誤,邊境守臣中真正逃跑的被他們遮掩而認為是受到誣陷,真正怯懦的被他們讚揚成是勇敢,金帛堆在陛下面前,是非混淆,來欺騙國家,欺騙陛下。希望明確詔告大臣,去掉私心,開誠布公。”

柴中行升為秘閣修撰、贛州知州。他治盜有方,贛州地區很清靜。他請求辭官回家祭祀,得到允許,因言論被罷官。理宗即位後,柴中行以右文殿修撰的身份主管南京鴻慶宮,理宗賜給他金帶。柴中行去世。柴中行著有《易系集傳》、《書集傳》、《詩講義》、《論語童蒙說》。

李孟傳,字文授,是資政殿學士李光的四兒子。李光被貶到嶺海時,李孟傳才六歲,他侍奉母親住在鄉間,立志學習。賀允中、徐度都認為他是奇人,曾幾乎把自己的孫女嫁給了他。龍大淵被降官擔任浙東總管,知道李孟傳是名門子弟,偶然相遇後一定去談話,李孟傳嚴辭拒絕了他。李孟傳為幹辦江東提刑司,改到浙東常平司任職。

李孟傳的母親去世,他為母親守喪期滿後,調任江山縣丞,他辭去這個官職,為監南嶽廟、行在編估局,還沒上任,又改為楚州司戶參軍,他自己乘車去上任。辦完公事後,他就關起門來讀《易》。郡守、部使者都不敢把他看待成下屬的官吏,徐積的墳墓在楚州境內,被野草淹沒了很久,李孟傳加以修整。他修復了陳公塘,使農田得到了灌溉。他擔任象山縣知縣,知州認為他是屬縣中最有政績的知縣,就把他推薦給朝廷,從官也大多數聯合起來推薦他,李孟傳主管官告院,他與同僚一起上封事,請求到北宮,又給宰相寫信。

李孟傳升為將作監主簿。丞相趙汝愚剛掌權,正趕上嚴重的饑荒,李孟傳被派去巡視江、池、鄂三大軍所儲備的糧食,在巡視途中他被任命為太府丞。李孟傳完成任務後,趙汝愚被罷去,朋黨的議論興起,而李孟傳奉命巡視沒有違背皇上旨意的地方,他當著皇上面說:“我曾經因為出使的事往返四千里,經過的地方老百姓都十分窮困,吃穿都很缺乏。國家的安危,是以老百姓為根本的,如今根本已空虛,形勢已很明顯,陛下應該時刻想著如何保住這個國家。”當時韓..胄逐走留正和趙汝愚,太府簿吳王壽和韓..胄是姻親,就說台諫將要彈劾朱熹,李孟傳氣憤地說:“如果這樣的話,那么士大夫將要爭辯,即使遭到鼎鑊這樣的酷刑也不退避。”

李孟傳兼任考功郎。他又趁機對皇上說“:國家長期培養人才,就像天地哺育植物一樣,供給它們水分養料,等它們長成後就能夠作為大廈的棟樑。現在士大夫都有苟且升官的心思,他們的政績也不顯著,才能還小時,而心思已經跑到擔任台閣上了,國家不稍微加以扶持和整頓,將有很大的弊病。”李孟傳又說:“武舉和士兵比武時,專門取那些力氣大的,這樣在戰場上難以做到一定取得勝利。唐代時取人的標準是:徒步射箭、弓弩以至騎馬射箭,各以射中目標的多少為等級,應該採用這個標準實行。”韓..胄與李孟傳有老交情,韓..胄曾向李孟傳致意,李孟傳辭謝說:“我已經六十歲了,已經決心不做官了。”韓..胄羞愧地離去。李孟傳請求到地方任職,他被任命為江州知州,他在任時江州的訴訟官司沒有了。韓..胄對李孟傳不滿意。李孟傳請求辭官,他又為處州知州。

李孟傳升為廣西提點刑獄,改為江東提舉常平,調到福建任職。皇上下詔讓李孟傳回到京城去奏對,他首先議論說,用人應該先看是否有氣節然後再看是否有才能,應該招用忠直的人以便扶持公正的議論。舊友中有在政府任職的,屈己來問候他特別殷勤,李孟傳知道他的用意,就辭謝說:“我長期不去朝廷,能得到一個好名聲,就是幸福了。”說完這些話後李孟傳立即出關。李孟傳來到閩,閩地發生大饑荒,他就打開糧倉賑濟饑民,勸人們互相幫助,災民沒有流落餓死的。韓..胄被殺,李孟傳又升為提點刑獄,調到江東任職,他又推辭。丞相史彌遠,是他的親戚,人們認為這正是李孟傳被提拔任用的時機,但李孟傳交回提點刑獄的官印,穿著普通人的衣服回到家中。李孟傳再次擔任管理宮觀的閒職,朝廷又以倉部郎召用他,他又推辭。

李孟傳升為浙東提點刑獄,沒幾個月,他又請求辭官,再次上奏章,他被加官為直秘閣,調到江東任職,他沒上任。而去主管明道宮。李孟傳進升為直寶謨閣,他退休,去世,終年八十四歲。李孟傳常告誡自己的子孫說“:立身不如與世無爭,涵養自己不如自己保護自己。遵守法度則福到,追求爵祿則辱來。”他有《盤溪集》、《宏詞類稿》、《左氏說》、《讀史》、《雜誌》、《記善》、《記異》等書在世間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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