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唐臣傳第十六
○豆盧革
豆盧革,父瓚,唐舒州刺史。豆盧為世名族,唐末天下亂,革避地之中山,唐 亡,為王處直掌書記。莊宗在魏,議建唐國,而故唐公卿之族遭亂喪亡且盡,以革 名家子,召為行台左丞相。莊宗即位,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革雖唐名族,而素不 學問,除拜官吏,多失其序,常為尚書郎蕭希甫駁正,革頗患之。莊宗已滅梁,革 乃薦韋說為相。說,唐末為殿中侍御史,坐事貶南海,後事梁為禮部侍郎。革以說 能知前朝事,故引以佐己,而說亦無學術,徒以流品自高。
是時,莊宗內畏劉皇后,外惑宦官、伶人,郭崇韜雖盡忠於國,而亦無學術, 革、說俯仰默默無所為,唯諾崇韜而已。唐、梁之際,仕宦遭亂奔亡,而吏部銓文 書不完,因緣以為奸利,至有私鬻告敕,亂易昭穆,而季父、母舅反拜侄、甥者, 崇韜請論以法。是時唐新滅梁,朝廷紀綱未立,議者以為宜革以漸,而崇韜疾惡太 甚,果於必行,說、革心知其未可,而不能有所建言。是歲冬,選人吳延皓改亡叔 告身行事,事發,延皓及選吏尹玫皆坐死,尚書左丞判吏部銓崔沂等皆貶,說、革 詣閣門待罪。由是一以新法從事,往往以偽濫駁放而斃踣羈旅、號哭道路者,不可 勝數。及崇韜死,說乃教門人上書言其事,而議者亦以罪之。
是歲,大水,四方地連震,流民殍死者數萬人,軍士妻子皆采穭以食。莊宗日 以責三司使孔謙,謙不知所為。樞密小吏段徊曰:“臣嘗見前朝故事,國有大故, 則天子以硃書御札問宰相。水旱,宰相職也。”莊宗乃命學士草詔,手自書之,以 問革、說。革、說不能對,第曰:“陛下威德著於四海,今西兵破蜀,所得珍寶億 萬,可以給軍。水旱,天之常道,不足憂也。”革自為相,遭天下多故,而方服丹 砂鍊氣以求長生,嘗嘔血數日,幾死。二人各以其子為拾遺,父子同省,人以為非, 遽改佗官,而革以說子為弘文館學士,說以革子為集賢院學士。
莊宗崩,革為山陵使,莊宗已祔廟,革以故事當出鎮,乃還私第,數日未得命, 而故人賓客趣使入朝。樞密使安重誨詬之於朝曰:“山陵使名尚在,不俟改命,遽 履新朝,以我武人可欺邪!”諫官希旨,上疏誣革縱田客殺人,說坐與鄰人爭井, 遂俱罷。革貶辰州刺史,說漵州刺史,所在馳驛發遣。宰相鄭珏、任圜三上章,請 毋行後命,不報。革復坐請俸私自入,說賣官與選人,責授革費州司戶參軍,說夷 州司戶參軍,皆員外置同正員。已而竄革陵州,說合州,皆長流百姓。
初,說嘗以罪竄之南海,遇赦,還寓江陵,與高季興相知,及為相,常以書幣 相問遺。唐兵伐蜀,季興請以兵入三峽,莊宗許之,使季興自取夔、忠、萬、歸、 峽等州為屬郡。及破蜀,季興無功,而唐用佗將取五州。明宗初即位,季興數請五 州,以謂先帝所許,朝廷不得已而與之。及革、說再貶,因以其事歸罪二人。天成 二年夏,詔陵、合州刺史監賜自盡。
革子升,說子濤,皆官至尚書郎,坐其父廢。至晉天福初,濤為尚書膳部員外 郎,卒。
○盧程
盧程,不知其世家何人也。唐昭宗時,程舉進士,為鹽鐵出使巡官。唐亡,避 亂燕、趙,變服為道士,游諸侯間。豆盧革為王處直判官,盧汝弼為河東節度副使, 二人皆故唐時名族,與程門地相等,因共薦之以為河東節度推官。莊宗嘗召程草文 書,程辭不能。其後戰胡柳,掌書記王誠歿於陣,莊宗還軍太原,置酒謂監軍張承 業曰:“吾以卮酒辟一書記於坐。”因舉卮屬巡官馮道。程位在道上,以嘗辭不能, 故不用,而遷程支使。程大恨曰:“用人不以門閥而先田舍兒邪!”
莊宗已即位,議擇宰相,而盧汝弼、蘇循已死,次節度判官盧質當拜,而質不 樂行事,乃言豆盧革與程皆故唐時名族,可以為相,莊宗以程為中書侍郎、同平章 事。是時,朝廷新造,百度未備,程、革拜命之日,肩輿導從,喧呼道中。莊宗聞 其聲以問左右,對曰:“宰相檐子入門。”莊宗登樓視之,笑曰:“所謂似是而非 者也。”
程奉皇太后冊,自魏至太原,上下山險,所至州縣,驅役丁夫,官吏迎拜,程 坐肩輿自若,少忤其意,必加笞辱。人有假驢夫於程者,程帖興唐府給之,府吏啟 無例,程怒笞吏背。少尹任圜,莊宗姊婿也,詣程訴其不可。程戴華陽巾,衣鶴氅, 據幾決事,視圜罵曰:“爾何蟲豸,恃婦家力也!宰相取給州縣,何為不可!”圜 不對而去,夜馳至博州見莊宗。莊宗大怒,謂郭崇韜曰:“朕誤相此痴物,敢辱予 九卿!”趣令自盡,崇韜亦欲殺之,賴盧質力解之,乃罷為右庶子。莊宗入洛,程 於路墜馬,中風卒,贈禮部尚書。
○任圜
任圜,京兆三原人也。為人明敏,善談辯,見者愛其容止,及聞其論議縱橫, 益皆悚動。李嗣昭節度昭義,辟圜觀察支使。梁兵築夾城圍潞州,逾年而晉王薨, 晉兵救潞者皆解去。嗣昭危甚,問圜去就之計,圜勸嗣昭堅守以待,不可有二心。 已而莊宗攻破梁夾城,聞圜為嗣昭畫守計,甚嘉之,由是益知名。其後嗣昭與莊宗 有隙,圜數奉使往來,辨釋讒構,嗣昭卒免於禍,圜之力也。嗣昭從莊宗戰胡柳, 擊敗梁兵,圜頗有功,莊宗勞之曰:“儒士亦破體邪?仁者之勇,何其壯也!”
張文禮弒王鎔,莊宗遣嗣昭討之。嗣昭戰歿,圜代將其軍,號令嚴肅。既而文 禮子處球等閉城堅守,不可下,圜數以禍福諭鎮人,鎮人信之。圜嘗擁兵至城下, 處球登城呼圜曰:“城中兵食俱盡,而久抗王師,若泥首自歸,懼無以塞責,幸公 見哀,指其生路。”圜告之曰:“以子先人,固難容貸,然罰不及嗣,子可從輕。 其如拒守經年,傷吾大將,一朝困竭,方布款誠,以此計之,子亦難免。然坐而待 斃,曷若伏而俟命?”處球流涕曰:“公言是也!”乃遣子送狀乞降,人皆稱圜其 言不欺。既而佗將攻破鎮州,處球雖見殺,而鎮之吏民以嘗乞降,故得保其家族者 甚眾。
其後以鎮州為北京,拜圜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為政有 惠愛。明年,郭崇韜兼領成德軍節度使,改圜行軍司馬,仍知真定府事。圜與崇韜 素相善,又為其司馬,崇韜因以鎮州事托之,而圜多所違異。初,圜推官張彭為人 傾險貪黷,圜不能察,信任之,多為其所賣。及崇韜領鎮,彭為圜謀隱其公廨錢。 莊宗遣宦者選故趙王時宮人百餘,有許氏者尤有色,彭賂守者匿之。後事覺,召彭 詣京師,將罪之,彭懼,悉以前所隱公錢簿書獻崇韜,崇韜深德彭,不殺,由是與 圜有隙。同光三年,圜罷司馬,守工部尚書。
魏王繼岌暨崇韜伐蜀,懼圜攻己於後,乃辟圜參魏王軍事。蜀滅,表圜黔南節 度使,圜懇辭不就。繼岌殺崇韜,以圜代將其軍而鏇。康延孝反,繼岌遣圜將三千 人,會董璋、孟知祥等兵,擊敗延孝於漢州,而魏王先至渭南,自殺,圜悉將其軍 以東。明宗嘉其功,拜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判三司。是時,明宗新誅孔謙,圜 選辟才俊,抑絕僥倖,公私給足,天下便之。
是秋,韋說、豆盧革罷相,圜與安重誨、鄭珏、孔循議擇當為相者,圜意屬李 琪,而珏、循雅不欲琪為相,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藝,但不廉耳!宰相,端方 有器度者足以為之,太常卿崔協可也。”重誨以為然。佗日,明宗問誰可相者,重 誨即以協對。圜前爭曰:“重誨未諳朝廷人物,為人所賣。天下皆知崔協不識文字, 而虛有儀表,號為‘沒字碑’。臣以陛下誤加采擢,無功幸進,此不知書,以臣一 人取笑足矣,相位有幾,豈容更益笑端?”明宗曰:“宰相重位,卿等更自詳審。 然吾在籓時,識易州刺史韋肅,世言肅名家子,且待我甚厚,置之此位可乎?肅或 未可,則馮書記先朝判官,稱為長者,可以相矣!”馮書記者,道也。議未決,重 誨等退休於中興殿廓下,孔循不揖,拂衣而去,行且罵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 則任圜,圜乃何人!”圜謂重誨曰:“李琪才藝,可兼時輩百人,而讒夫巧沮,忌 害其能,若舍琪而相協,如棄蘇合之丸而取蜣良之轉也!”重誨笑而止。然重誨 終以循言為信,居月余,協與馮道皆拜相。協在相位數年,人多嗤其所為,然圜與 重誨交惡自協始。
故事,使臣出四方,皆自戶部給券,重誨奏請自內出,圜以故事爭之,不能得, 遂與重誨辨於帝前,圜聲色俱厲。明宗罷朝,後宮嬪御迎前問曰:“與重誨論者誰?” 明宗曰:“宰相也。”宮人奏曰:“妾在長安,見宰相奏事,未嘗如此,蓋輕大家 耳!”明宗由是不悅,而使臣給券卒自內出,圜益憤沮。重誨嘗過圜,圜出妓,善 歌而有色,重誨欲之,圜不與,由是二人益相惡。而圜遽求罷職,乃罷為太子少保。 圜不自安,因請致仕,退居於磁州。
硃守殷反於汴州,重誨誣圜與守殷連謀,遣人矯制殺之。圜受命怡然,聚族酣 飲而死。明宗知而不問,為下詔,坐圜與守殷通書而言涉怨望。愍帝即位,贈圜太 傅。
○趙鳳
趙鳳,幽州人也,少以儒學知名。燕王劉守光時,悉黥燕人以為兵,鳳懼,因 髡為僧,依燕王弟守奇自匿。守奇奔梁,梁以守奇為博州刺史,鳳為其判官。守奇 卒,鳳去為鄆州節度判官。晉取鄆州,莊宗聞鳳名,得之喜,以為扈鑾學士。莊宗 即位,拜鳳中書舍人、翰林學士。
莊宗及劉皇后幸河南尹張全義第,酒酣,命皇后拜全義為父。明日,遣宦者命 學士作箋上全義,以父事之,鳳上書極言其不可。全義養子郝繼孫犯法死,宦官、 伶人冀其貲財,固請籍沒,鳳又上書言:“繼孫為全義養子,不宜有別籍之財,而 於法不至籍沒,刑人利財,不可以示天下。”是時,皇后及群小用事,鳳言皆不見 納。
明宗武君,不通文字,四方章奏,常使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知書,奏讀多不 稱旨。孔循教重誨求儒者置之左右,而兩人皆不知唐故事,於是置端明殿學士,以 馮道及鳳為之。
鳳好直言而性剛強,素與任圜善,自圜為相,頗薦進之。初,端明殿學士班在 翰林學士下,而結銜又在官下。明年,鳳遷禮部侍郎,因諷圜升學士於官上,又詔 班在翰林學士上。圜為重誨所殺,而誣以謀反。是時,重誨方用事,雖明宗不能詰 也,鳳獨號哭呼重誨曰:“任圜天下義士,豈肯謀反!而公殺之,何以示天下?” 重誨慚不能對。
術士周玄豹以相法言人事多中,莊宗尤信重之,以為北京巡官。明宗為內衙指 揮使,重誨欲試玄豹,乃使佗人與明宗易服,而坐明宗於下坐,召玄豹相之,玄豹 曰:“內衙,貴將也,此不足當之。”乃指明宗於下坐曰:“此是也!”因為明宗 言其後貴不可言。明宗即位,思玄豹以為神,將召至京師,鳳諫曰:“好惡,上所 慎也。今陛下神其術而召之,則傾國之人,皆將奔走吉凶之說,轉相惑亂,為患不 細。”明宗遂不復召。
硃守殷反,明宗幸汴州,守殷已誅,又詔幸鄴。是時,從駕諸軍方自河南徙家 至汴,不欲北行,軍中為之洶洶。而定州王都以為天子幸汴州誅守殷,又幸鄴以圖 己,因疑不自安。宰相率百官詣閣,請罷幸鄴,明宗不聽,人情大恐,群臣不復敢 言。鳳手疏責安重誨,言甚切直,重誨以白,遂罷幸。
有僧游西域,得佛牙以獻,明宗以示大臣。鳳言:“世傳佛牙水火不能傷,請 驗其真偽。”因以斧斫之,應手而碎。是時,宮中施物已及數千,因鳳碎之乃止。
天成四年夏,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秘書少監於嶠者,自莊宗時與 鳳俱為翰林學士,而嶠亦訐直敢言,與鳳素善。及鳳已貴,而嶠久不遷,自以材名 在鳳上而不用,因與蕭希甫數非斥時政,尤詆訾鳳,鳳心銜之,未有以發。而嶠與 鄰家爭水竇,為安重誨所怒,鳳即左遷嶠秘書少監。嶠因被酒往見鳳,鳳知其必不 遜,乃辭以沐發,嶠詬直吏,又溺於從者直盧而去。省吏白鳳,嶠溺於客次,且詬 鳳。鳳以其事聞,明宗下詔奪嶠官,長流武州百姓,又流振武,天下冤之。
其後安重誨為邊彥溫等告變,明宗詔彥溫等廷詰,具伏其詐,即斬之。後數日, 鳳奏事中興殿,啟曰:“臣聞奸人有誣重誨者。”明宗曰:“此閒事,朕已處置之, 卿可無問也。”鳳曰:“臣所聞者,系國家利害,陛下不可以為閒。”因指殿屋曰: “此殿所以尊嚴宏壯者,棟樑柱石之所扶持也,若折其一棟,去其一柱,則傾危矣。 大臣,國之棟樑柱石也,且重誨起微賤,歷艱危,致陛下為中興主,安可使奸人動 搖!”明宗改容謝之曰:“卿言是也。”遂族彥溫等三家。
其後重誨得罪,群臣無敢言者,獨鳳數言重誨盡忠。明宗以鳳為朋黨,罷為安 國軍節度使。鳳在鎮所得俸祿,悉以分將校賓客。廢帝入立,召為太子太保。病足 居於家,疾篤,自筮,投蓍而嘆曰:“吾家世無五十者,又皆窮賤,吾今壽過其數 而富貴,復何求哉!”清泰二年卒於家。
○李襲吉
李襲吉,父圖,洛陽人,或曰唐相林甫之後也。乾符中,襲吉舉進士,為河中 節度使李都搉鹽判官。後去之晉,晉王以為榆次令,遂為掌書記。襲吉博學,多知 唐故事。遷節度副使,官至諫議大夫。晉王與梁有隙,交兵累年,後晉王數困,欲 與梁通和,使襲吉為書諭梁,辭甚辨麗。梁太祖使人讀之,至於“毒手尊拳,交相 於暮夜,金戈鐵馬,蹂踐於明時”,嘆曰:“李公僻處一隅,有士如此,使吾得之, 傅虎以翼也!”顧其從事敬翔曰:“善為我答之。”及翔所答,書辭不工,而襲吉 之書,多傳於世。襲吉為人恬淡,以文辭自娛,天祐三年卒。以盧汝弼代為副使。
汝弼工書畫,而文辭不及襲吉。其父簡求為河東節度使,為唐名家,故汝弼亦 多知唐故事。晉王薨,莊宗嗣為晉王,承制封拜官爵皆出汝弼。十八年,卒。
莊宗即位,贈襲吉禮部尚書、汝弼兵部尚書。
○張憲
張憲,字允中,晉陽人也。為人沈靜寡慾,少好學,能鼓琴飲酒。莊宗素知其 文辭,以為天雄軍節度使掌書記。莊宗即位,拜工部侍郎、租庸使,遷刑部侍郎、 判吏部銓、東都副留守。憲精於吏事,甚有能政。
莊宗幸東都,定州王都來朝,莊宗命憲治鞠場,與都擊鞠。初,莊宗建號於東 都,以鞠場為即位壇,於是憲言:“即位壇,王者所以興也。漢鄗南、魏繁陽壇, 至今皆在,不可毀。”乃別治宮西為鞠場,場未成,莊宗怒,命兩虞候亟毀壇以為 場。憲退而嘆曰:“此不祥之兆也!”
初,明宗北伐契丹,取魏鎧仗以給軍,有細鎧五百,憲遂給之而不以聞。莊宗 至魏,大怒,責憲馳自取之,左右諫之乃止。又問憲庫錢幾何。憲上庫簿有錢三萬 緡,莊宗益怒,謂其嬖伶史彥瓊曰:“我與群臣飲博,須錢十餘萬,而憲以故紙給 我。我未渡河時,庫錢常百萬緡,今復何在?”彥瓊為憲解之乃已。
郭崇韜伐蜀,薦憲可任為相,而宦官、伶人不欲憲在朝廷,樞密承旨段徊曰: “宰相在天子面前,事有非是,尚可改作,一方之任,苟非其人,則為患不細。憲 材誠可用,不如任以一方。”乃以為太原尹、北京留守。
趙在禮作亂,憲家在魏州,在禮善待其家,遣人以書招憲,憲斬其使,不發其 書而上之。莊宗遇弒,明宗入京師,太原猶未知,而永王存霸奔於太原。左右告憲 曰:“今魏兵南向,主上存亡未可知,存霸之來無詔書,而所乘馬斷其鞦,豈非戰 敗者乎!宜拘之以俟命。”憲曰:“吾本書生,無尺寸之功,而人主遇我甚厚,豈 有懷二心以幸變,第可與之俱死爾!”憲從事張昭遠教憲奉表明宗以勸進,憲涕泣 拒之。已而存霸削髮,見北京巡檢符彥超,願為僧以求生,彥超麾下兵大噪,殺存 霸。憲出奔沂州,亦見殺。
嗚呼!予於死節之士,得三人而失三人焉。鞏廷美、楊溫之死,予既已哀之。 至於張憲之事,尤為之痛惜也。予於舊史考憲事實,而永王存霸、符彥超與憲傳所 書始末皆不同,莫得而考正。蓋方其變故倉卒之時。傳者失之爾。然要其大節,亦 可以見也,憲之志誠可謂忠矣。當其不顧其家,絕在禮而斬其使,涕泣以拒昭遠之 說,其志甚明。至其欲與存霸俱死,及存霸被殺,反棄太原而出奔,然猶不知其心 果欲何為也。而舊史書憲坐棄城而賜死,予亦以為不然。予之於憲固欲成其美志, 而要在憲失其官守而其死不明,故不得列於死節也。
○蕭希甫
蕭希甫,宋州人也。為人有機辯,多矯激,少舉進士,為梁開封尹袁象先掌書 記。象先為青州節度使,以希甫為巡官。希甫不樂,乃棄其母妻,變姓名,亡之鎮 州,自稱青州掌書記,謁趙王王鎔。鎔以希甫為參軍,尤不樂,居歲余,又亡之易 州,削髮為僧,居百丈山。莊宗將建國於魏,置百官,求天下隱逸之士,幽州李紹 宏薦希甫為魏州推官。
莊宗即帝位,欲以知制誥,有詔定內宴儀,問希甫:“樞密使得坐否?”希甫 以為不可。樞密使張居翰聞之怒,謂希甫曰:“老夫歷事三朝天子,見內宴數百, 子本田舍兒,安知宮禁事?”希甫不能對。由是宦官用事者皆切齒。宰相豆盧革等 希宦官旨,共排斥之,以為駕部郎中,希甫失志,尤怏怏。
莊宗滅梁,遣希甫宣慰青齊,希甫始知其母已死,而妻袁氏亦改嫁矣。希甫乃 發哀服喪,居於魏州,人有引漢李陵書以譏之曰:“老母終堂,生妻去室。”時皆 傳以為笑。
明宗即位,召為諫議大夫。是時,復置匭函,以希甫為使,希甫建言:“自兵 亂相乘,王綱大壞,侵欺凌奪,有力者勝。凡略人之妻女,占人之田宅,奸髒之吏, 刑獄之冤者,何可勝紀?而匭函一出,投訴必多,至於功臣貴戚,有不得繩之以法 者。”乃自天成元年四月二十八日昧爽已前,大辟已上,皆赦除之,然後出匭函以 示眾。初,明宗欲以希甫為諫議大夫,豆盧革、韋說頗沮難之。其後革、說為安重 誨所惡,希甫希旨,誣奏:“革縱田客殺人,而說與鄰人爭井,井有寶貨。”有司 推劾,井中惟破釜而已,革、說終皆貶死。明宗賜希甫帛百匹、粟麥三百石,拜左 散騎常侍。
希甫性褊而躁進,嘗遣人夜叩宮門上變,言河堰牙官李筠告本軍謀反,詰旦, 追問無狀,斬筠,軍士詣安重誨求希甫啖之。是時,明宗將有事於南郊,前齋一日, 群臣習儀於殿廷,宰相馮道、趙鳳,河南尹秦王從榮,樞密使安重誨候班於月華門 外。希甫與兩省班先入,道等坐廓下不起,既出,希甫召堂頭直省朝堂驅使官,責 問宰相、樞密見兩省官何得不起,因大詬詈。是夜,託疾還第。月余,坐告李筠事 動搖軍眾,貶嵐州司戶參軍,卒於貶所。
○劉贊
劉贊,魏州人也。父玭為縣令,贊始就學,衣以青布衫襦,每食則玭自肉食, 而別以蔬食食贊於床下,謂之曰:“肉食,君之祿也,爾欲之,則勤學問以乾祿; 吾肉非爾之食也。”由是贊益力學,舉進士,為羅紹威判官,去為租庸使趙岩巡官, 又為孔謙鹽鐵判官。明宗時,累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刑部侍郎。守官以法,權 豪不可乾以私。
是時,秦王從榮握兵而驕,多過失,言事者請置師傅以輔道之。大臣畏王,不 敢決其事,因請王得自擇,秦王即請贊,乃拜贊秘書監,為秦王傅。贊泣曰:“禍 將至矣!”秦王所請王府元帥官屬十餘人,類多浮薄傾險之徒,日獻諛諂以驕王, 獨贊從容諷諫,率以正道。秦王嘗命賓客作文於坐中,贊自以師傅,恥與群小比伍, 雖操筆勉強,有不悅之色。秦王惡之,後戒左右贊來不得通,贊亦不往,月一至府 而已,退則杜門不交人事。
已而秦王果敗死,唐大臣議王屬官當坐者,馮道曰:“元帥判官任贊與秦王非 素好,而在職不逾月,詹事王居敏及劉贊皆以正直為王所惡,河南府判官司徒詡病 告家居久,皆宜不與其謀。而諮議參軍高輦與王最厚,輦法當死,其餘可次第原減。” 硃弘昭曰:“諸公不知其意爾,使秦王得入光政門,當待贊等如何?吾徒復有家族 邪!且法有首從,今秦王夫婦男女皆死,而贊等止其一身幸矣!”道等難之。而馮 贇亦爭不可,贊等乃免死。於是論高輦死,而任贊等十七人皆長流。
初,贊聞秦王敗,即白衣駕驢以俟,人有告贊奪官而已,贊曰:“豈有天子冢 嗣見殺,而賓僚奪官者乎,不死幸矣!”已而贊長流嵐州百姓。清泰二年,詔歸田 里,行至石會關,病卒。
○何瓚
何瓚,閩人也,唐末舉進士及第。莊宗為太原節度使,闢為判官。莊宗每出征 伐,留張承業守太原,承業卒,瓚代知留守事。瓚為人明敏,通於吏事,外若疏簡 而內頗周密。莊宗建大號於鄴都,拜瓚諫議大夫,瓚慮莊宗事不成,求留守北京。 瓚與明宗有舊,明宗即位,召還,見於內殿,勞問久之,已而以瓚為西川節度副使。 是時,孟知祥已有二志,方以副使趙季良為心腹,聞瓚代之,亟奏留季良,遂改瓚 行軍司馬。瓚恥於自辭,不得已而往,明宗賜予甚厚。初,知祥在北京為馬步軍都 虞候,而瓚留守太原,知祥以軍禮事瓚,瓚常繩以法,知祥初不樂,及瓚為司馬, 猶勉待之甚厚。知祥反,罷瓚司馬,置之私第,瓚飲恨而卒。
譯文
豆盧革,父親豆盧瓚,唐舒州刺史。
豆盧為世代名族,唐末天下大亂,豆盧革遷家避禍來到中山,唐滅亡後,任王處直的掌書記。
唐莊宗在魏州時,擬議建立唐國,而過去的唐公卿士大夫家族遭逢戰亂喪亡殆盡,因豆盧革是名門之後,召為行台左丞相。
唐莊宗即位,拜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豆盧革雖然是唐的名門望族,但不學無術,任命官吏,多不合規矩,常常被尚書郎蕭希甫駁斥糾正,豆盧革對這事很惱火。
唐莊宗消滅梁後,豆盧革於是推薦韋說任相。
韋說,唐末任殿中侍御史,因罪眨官南海,後來在梁任禮部侍郎。
豆盧革因韋說熟悉前朝舊事,因此推蔫他輔佐自己,而韋說也不學無術,只是以門第自負.這時,唐莊宗在宮內怕劉皇后,在外受宦官、伶人的蠱惑,郭崇韜雖然對國家竭盡忠誠,但也不學無術,豆盧革、韋說隨人俯仰,默默無所作為,只是附和郭崇韜罷了。
唐、梁交替換代的時候,做官的人遭逢戰亂逃亡,而吏部銓選官吏的檔案不齊備,於是藉機謀取私利,以至於出現私自出賣告敕,隨便改變輩分,而季父、母舅反而拜侄、甥的情況,郭崇韜請求依法論處。
這時唐剛剛消滅梁,朝廷的規章制度還沒有建立,議事的人認為應當逐漸革除弊端,而郭崇韜痛恨惡人太厲害,辦事很果斷,韋說、豆盧革心中明白這樣做不行,卻不能提出什麼好建議。
這年冬,候選的官吏昊延皓塗改已經死去的叔叔的任命狀做官,事情敗露後,昊延皓和銓選官吏的尹玫都因罪被處死,尚書左丞兼吏部銓崔沂等人都被貶官,韋說、豆盧革到合門等待治罪。
從此一律按新的法律處理事情,往往因非法隨意委派官吏而倒斃他鄉、在道路上悲號哭泣的人,數不勝敷。
到郭崇韜死後,韋說於是讓門人上書為他的事喊冤,而議事的人還是認為他有罪。
這年,大水成災,四面八方都連續發生地震,流亡的百姓餓死的有幾萬人,士兵和他們的妻子兒女都采野穀子來吃。
唐莊宗天天以此責問三司使孔謙,孔謙不知所措。
樞密院小官段徊說:“我曾見前朝舊例,國家有大災難,那么天子就用紅色書札責問宰相。
水災和乾旱,歸宰相管。”唐莊宗於是命令學士起草詔書,親手書寫,用來責問豆盧革、韋說。
豆盧革、韋說不能回答,只是說:“陛下的威儀恩德流布四面八方,如今西面的軍隊攻破蜀,得到的珍寶價值億萬,可以用來賞給軍隊。
至於水災乾旱,是老天常要發生的事情,不值得憂慮。”壘虐革自從任宰相以來,碰上天下多災多難,而正吃丹砂鍊氣以求長生不老,曾吐血幾天,幾乎死去。
豆盧革、韋說二人各自都任他們的兒子做拾遣,父子同在一個省,人們認為木對,於是改任別的官職,因而豆盧革任韋說的兒子為弘文館學士,韋說任豆盧革的兒子為集賢院學士。
唐莊宗死,豆盧革任山陵使,唐莊宗被拊祭在宗廟後,豆盧革按照舊例應當外出任職,於是回到家中,幾天都沒有得到任命,而他的朋友賓客們催他上朝。
樞密使安重誨在朝廷上罵他說:“山陵使的官名還在,不等到另外任命,就迫不及待到新的朝廷來,認為我是武臣好欺騙嗎!”諫官迎合安重誨的意旨,上疏誣告豆盧革放縱田客殺人,韋說因和鄰居爭奪水井有罪,於是都被罷官。
豆盧革被貶為辰州刺史,韋說被貶為淑州刺史,一路上用驛馬遣送。
宰相鄭珏、任圜三次上書,請求不要繼續加罪,沒有回答。
豆盧革又因請求俸祿私財歸自己,韋說賣官給候選的官吏,責授豆盧革為費州司戶參軍,韋說為夷州司戶參軍,都在編制外安置待遇同正式編制。
不久放逐豆盧革到陵州,韋說到合州,均為長期流放百姓。
當初,韋說曾因罪流放到南海,受到赦免,回來住在江陵,和高季興成為知己,到擔任宰相後,常常寫信送錢慰問他。
唐軍討伐蜀,高季興請求率兵進三峽,唐莊宗同意了,派高季興自己攻取夔、忠、萬、歸、峽等州作為他的屬郡。
到攻破蜀時,高季興沒有戰功,而唐派別的將領攻取了這五個州。
唐明宗剛即位,高季興多次請求這五個州歸他管,說是先帝同意了的,朝廷迫不得已就把這五個州劃歸他了。
到豆盧革、韋說再次被貶官時,於是拿這件事歸罪他們二人。
天成二年夏,詔令陵、合二州刺史監督他們二人自殺。
豆盧革的兒子豆盧升,韋說的兒子韋濤,都做官到尚書郎,因他們父親的罪被罷廢。
到晉天福初年,韋濤任尚書膳部員外郎,死。
盧程,不知道他的祖先是什麼人。
唐昭宗時,盧程考中進士,任鹽鐵出使巡官。
唐滅亡後,在燕、趙一帶逃難,改變服飾做了道士,在諸侯之間遊蕩。
豆盧革任王處直的判官,盧汝弼任河東節度副使,二人都是過去唐的名門望族,和盧程的門第相當,因而一起推薦他任河東節度推官。
唐莊宗曾召盧程起草文書,盧程推辭說不會寫。
後來在胡柳打仗,掌書記王緘職死沙場,唐莊宗回師駐紮在太原,擺酒宴對監軍張承業說:“我用一杯酒在酒席上召一個書記。”於是舉起酒杯向巡官馮道祝酒。
盧程的官位在馮道之上,因為曾經推辭說不會寫,因此沒有任用他,而改任盧程為支使。
盧程十分遣憾地說:“用人不依照門第高低而先用鄉巴佬嗎!”唐莊宗登位後,擬議選任宰相,而盧汝弼、蘇循已經死了,依次節度判官盧質應當拜為宰相,而盧質不喜歡承擔事務,於是有人說豆盧革和盧程都是過去唐時的名門望族,可以任為宰相,唐莊宗任盧程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這時,朝廷剛剛建立,百廢待興,盧程、豆盧革接受任命那天,轎子引路隨行,在路上喧板。
唐莊宗聽到聲音後詢問手下人,回答說:“宰相的轎子進宮門了。”唐莊宗登上樓看,笑著說:“這就是人們所說的似是而非。”盧程帶著皇太后的封冊,從魏州到太原,上下於高山險地,所到州縣,驅使壯丁為他們做事,官吏們迎候拜見,盧程坐在轎子上神態自若,稍稍不順他的意,一定要加以鞭打羞辱。
有人向盧程借驢夫,盧程下柬帖令興唐府派驢夫,興唐府的官吏說沒有先例,盧程發怒鞭打官吏的背。
少尹任圜,是唐莊宗的姐夫,到盧程那裡說不能這樣。
盧程頭戴華陽巾,穿著鶴羽大衣,靠著几案處理辜情,盯著任圜罵道:“你是什麼東西,依仗老婆家的勢力!宰相向州縣取東西,有什麼不行!”任圜沒有答話離去,晚上飛馬趕到博州進見唐莊宗。
唐莊宗大怒,對郭崇韜說:“我誤把這個傻東西當成宰相,怎敢羞辱我的九卿!”迫令盧程自殺,郭崇韜也想殺掉他,幸虧盧質奮力解救,於是罷為右庶子。
唐莊宗進入洛陽,盧程在路上從馬上摔下來,中風而死,贈禮部尚書。
任圜,京兆三原人。
為人聰明機敏,能言菩辯,見過他的人喜歡他的容貌舉止,到聽到他縱橫自如地談論問題後,都更加受到震動。
李嗣昭任昭義節度使,徵召任圜任觀察支使。
梁軍修築夾城包圍潞州,過了一年晉王死去,營救潞州的晉兵都散去。
李嗣昭很危急,向任圜詢問是去還是留,任圜勸說李嗣昭堅守等待,不能有二心。
不久唐莊宗攻破梁的夾城,聽說任圜焉李嗣昭策劃堅守的計謀,十分讚賞他,從此更加出名。
後來李嗣昭和唐莊宗發生矛盾,任圜多次奉命在他們之間來往,分辯消除讒言陷害,李嗣昭最終免受災禍,是任圜的功勞。
李嗣昭跟隨唐莊宗在胡柳打仗,擊敗梁軍,任圜功勞不小,唐莊宗慰勞他說:“儒生也傷身體嗎?仁人的勇敢,多么壯烈啊!”張文禮殺死王鎔,唐莊宗派李嗣昭討伐他。
李嗣昭陣亡,任圜代替他統率軍隊,號令嚴明。
不久張文禮的兒子張處球等關閉城門堅守,不能攻克,任圜多次以禍福利害曉諭鎮州人,鎮州人相信了他。
任圜曾率兵到城下,張處球登上城樓呼叫任圜說:“城中的軍隊糧食都快完了,而又抵抗朝廷軍隊很久,如果自己在頭上塗泥歸順朝廷,又怕無法承擔責任,希望你哀憐我們,為我們指明活路。”任圜告訴他說:“拿你的父親來說,固然難以寬恕,但罪罰不殃及後代,你可從輕處理。
至於你拒守一年多,殺傷我的大將,一時窘困無路,纔表露誠意,就此看來,你也難免受到懲罰。
但坐而待斃,哪裡比得上低頭伏罪?”張處球哭泣著說:“你的話對啊!”於是派遣兒子送狀子求降,人們都稱讚任圜的話不騙人。
不久別的將領攻破鎮州,張處球雖然被殺,但鎮州的官吏百姓因曾求降,因此得以保全家族的人很多。
後來以鎮州為北京,拜任圜為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代理留守事,當政有惠愛之心。
第二年,郭崇韜兼領成德軍節度使,改任圜任行軍司馬,仍知真定府事。
任圜和郭崇韜素來相處裉好,又任他的行軍司馬,郭崇韜因而把鎮州的事情交託給他,而任圜做事多有違背郭崇韜的地方。
當初,任圜的推官張彭為人陰險貪婪,任圜役能覺察,對他很信任,常常被他出賣。
到郭崇韜統管鎮州時,張彭為任圜出謀隱瞞官署的錢財。
唐莊宗派宦官挑選過去趟王時的官女一百多人,其中有一個姓許的特別有姿色,張彭賄賂看管宮女的人把她藏起來。
後來事情敗露,召張彭到京師,準備將他治罪,張彭害怕,把以前隱藏官府錢財的賬本全部獻給郭崇韜,郭崇韜很感謝張彭,沒有殺他,因此和任圜產生矛盾。
同光三年,任圜罷行軍司馬任,暫時署理工部尚書。
魏王李繼岌和郭崇韜討伐蜀,怕任圜在背後攻擊自己,於是召任圜參與魏王軍事。
蜀被消滅後,表奏任圜為黔南節度使,任圜懇切推辭不赴任。
李繼岌殺死郭崇韜,讓任圜代替統率他的軍隊凱鏇。
康延孝反叛,李繼岌派任圜率三千人,會合董璋、孟知祥等人的軍隊,在漠州打敗康延孝,而魏王先到渭南,自殺身亡,任圜統率他的全部軍隊向東去。
唐明宗嘉獎他的功勞,拜任圜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判三司。
這時,唐明宗剛剛殺掉孔謙,任圜召選有才能的人,壓制投機取巧的人,公私富足,天下安逋。
這年秋,韋說、豆盧革罷宰相任,任圜和安重誨、鄭珏、孔循等人擬議選擇適合做宰相的人,任圜的意見是讓李琪做宰相,而鄭珏、孔循素來不想李琪做宰相,對安重誨說:“李琪不是沒有文臣的才藝,只是不廉潔罷了!宰相,正直而有器度的人纔足以勝任,太常卿崔協可以。”安重誨認為對。
有一天,唐明宗詢問誰能擔任宰相,安重誨就以崔協回答。
任圜上前爭執說:“安重誨不了解朝廷中的人,被人出賣了。
天下人都知道崔協不識字,而空有一副好儀表,號稱‘沒宇碑’。
我因陛下誤加提拔,沒有功勞僥倖升官,像我這個不知書達理的人,拿我一個人取笑就夠了,宰相的位置有幾個,難道能夠容忍再增加笑柄嗎?”唐明宗說:“宰相這個要職,你們再認真考慮。
但我在藩鎮時,認識易州刺史章肅,人們說韋肅出身名門,況且待我很好,安在這個職位行嗎?或許韋肅不行,那么馮書記是前朝的判官,被人稱為長者,可以做宰相了!”馮書記,就是馮道。
議論沒有結果,安重誨等人退下在中興殿廊下休息,孔循不作揖,拂衣而去,邊走邊罵說:“天下大事一是任圜說了算,二還是任圜說了算,任圜究竟是什麼人!”任圜對安重誨說:“李琪的才藝,可以勝過同輩一百人,而說壞話的人巧言敗壞他的名聲,妒忌毀害他的才能,如果不用李琪而任崔協焉相,那就像捨棄蘇合丸而取蜣螂丸了。”安重誨發笑而又忍住了。
但安重誨最終認為孔循的話可信,過了一個多月,崔協和馮道都被拜為宰相。
崔協任相多年,人們常常譏笑他的所作所為,而任圜和安重誨從崔協的事開始就相互仇視。
過去使臣出使四方,都由戶部供給憑信,安重誨上奏請求由宮中發憑信,任圜用舊例和他爭執,沒有結果,於是和安重誨在皇帝面前爭論,任圜聲色俱厲。
唐明宗罷朝後,後宮嬪妃上前問道:“和安重誨爭執的是誰?”唐明宗回答說:“是宰相。”宮女上奏說:“我在長安時,看見宰相奏請事情,不曾像他那樣,大概是輕視你皇帝罷了!”唐明宗因此不高興,而發給使臣的憑信最終還是由宮中發出,任圜更加氣憤沮喪。
安重誨曾拜訪任圜,任圜讓他的家妓出來,擅長唱歌而又有姿色,安重誨想要,任圜不給,因此二人更加相互仇視。
任圜立即請求罷官,因而罷為太子少保。
任圜覺得不能保全自己,於是請求辭官,退居在磁州。
朱守殷在汴州反叛,安重誨誣告任圜和朱守殷合謀,派人偽造詔書殺他。
任圜接到詔命後很平靜,招聚族人暢飲後死去。
唐明宗知道後不加追問,為此下詔書:因任圜和朱守殷通信有怨恨責備的話而治罪。
唐愍帝即位,贈任圜太傅。
趟鳳,幽州人,年輕時以儒學出名。
燕王劉守光時,在燕人臉上刻字塗墨作記號讓他們當兵,趟鳳畏懼,於是剃去頭髮做和尚,依附燕王的弟弟劉守奇藏起來。
劉守奇逃奔梁,梁任劉守奇為博州刺史,趙鳳做他的判官。
劉守奇死後,趙鳳離開任鄆州節度判官。
晉攻取鄆州,唐莊宗聽說遇趙鳳的名聲,得到他很高興,任為扈鑾學士。唐莊宗即位。拜趙鳳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
唐莊宗和劉皇后到河南尹張全義家,酒酣耳熱,命皇后拜張全義為父親。
第二天,派宦官讓學士寫箋給張全義,像對父親般對待他,趙鳳上書極力主張不能這樣。
張全義的養子郝繼孫犯法當死,宦官、伶人希望得到他的錢財,堅決請求登記沒收,趙鳳又上書說:“郝繼孫是張全義的養子,不應有另外登記在冊的財產,就法律上看他的罪還不到應登記沒收財產的程度,執法的人貪財,不能夠給天下作榜樣。”這時,皇后和眾多小人當權,趙鳳的話都沒有被採納。
唐明宗是個武臣出身的君主,不熟悉文字,各地的章奏,常常讓安重誨讀給他聽。
安重誨也是個不讀書的人,讀章奏常常不合皇帝的意旨。
孔循讓安重誨找儒生帶在身邊,但他們兩人都不知道唐的舊例,於是設定端明殿學士,讓馮道和趙鳳擔任。
趙鳳喜歡說直話而性格剛強,素來和任圜相處很好,自從任圜任宰相後,多次推薦提拔他。
當初,端明殿學士班位在翰林學士之下,而署銜又署在官名下。
第二年,趙鳳升任禮部侍郎,於是有人暗示任圜把學士署銜提升到官名上,又下詔令班位在翰林學士之上。
任圜被安重誨殺害,而誣告他謀反。
適時,安重誨正當權,即使唐明宗也不能責問他,惟獨趙鳳大哭呼叫安重誨說:“任圜是天下的義士,難道會謀反!而你殺了他,拿什麼向天下人解釋?”安重誨羞愧不能回答。
巫師周玄豹用相法預言人間的事很多都說準了,唐莊宗特別相信他,任他為北京巡官。
唐明宗任內衙指揮使時,安重誨想試探一下周玄豹,於是讓另一個人和唐明宗換了衣服穿,而讓唐明宗坐在下座,召周玄豹來看相,周玄豹說:“內衙,是重要的將領,這個人不能夠擔當。”於是指著在下座的唐明宗說:“這個人可以!”於是為唐明宗說,他以後將顯貴至極。
唐明宗即位後,想起周玄豹覺得他很神奇,準備召他到京師,趙鳳勸阻說:“喜好和憎惡.是皇上應當謹慎的。
現在陛下把他的巫術看得很神奇而召他到京師,那么全國的人,都會忙于吉凶禍福這類說法,相互迷惑,為害不小。”唐明宗於是不再召周玄豹。
朱守殷反叛,唐明宗到汴州,朱守殷被殺後,又下詔去鄴都。
這時,隨行護駕的各軍正從河南遷家到汴州,不願北行,軍中因此很喧擾。
而定州王都認為天子到汴州誅殺朱守殷,又到鄴都是算計自己,於是疑慮不安。
宰相率領百官到合門,請求停止去鄴都,唐明宗不聽,人們很害怕,臣子們不再敢說話。
趟鳳親筆上疏責問安重誨,話說得很直切,安重誨以此上奏,於是去鄴都的事作罷。
有一個和尚遊歷西域後,得到佛牙來進獻。
唐明宗拿給大臣們看。
趙鳳說:“據說水火都不能損傷佛牙,請求檢驗這個佛牙的真假。”於是用斧頭砍佛牙,佛牙應聲而碎。
這時,宮中施捨的物品已達敷千件之多,由於趟鳳砸碎佛牙纔停止施捨。
天成四年夏,拜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秘書少監於矯,自從唐莊宗時和趟鳳都任翰林學士,而於嬌也敢於直言揭短,和趙鳳素來很友好。
到趙鳳顥貴後,而於嬌長久不得升官,自認為才能名聲在趙鳳之上而受不到重用,因而和蕭希甫一起多次抨擊時政,特別毀謗非議趟鳳,趙鳳對他心懷不滿,沒有找到機會發泄。
而於嬌和鄰居爭奪水井,為安重誨所不滿,趟鳳就把於嬌降職為秘書少監。
於嬌於是喝醉了酒去見趟鳳,趟鳳知道他一定不恭敬,就推託說正在洗頭,於嬌辱罵當班的官吏,又在隨從當班的屋子裡小便後離去。
省吏告訴趙鳳,於崎在客舍小便,而且辱罵趙鳳。
趙鳳把這事上奏,唐明宗下詔削奪於嬌的官爵,長期流放武州作老百姓,又流放到振武,天下人都覺得他冤枉。
後來安重誨被邊彥溫等人誣告發動兵變,唐明宗召邊彥溫等人到朝廷責問,都伏罪承認自己欺詐,立即殺掉了他們。
幾天后,趙鳳在中興殿上奏事情,說:“我聽說有誣告安重誨的壞人。”唐明宗說:“這是小事,我已經處理了,你可以不過問了.”趟鳳說:“我聽說的事情,關係國家利害,陛下不能認為無關緊要。”於是指著殿屋說:“這個殿之所以尊嚴宏偉,是由於有棟樑柱石的支撐,如果折斷一根棟樑,去掉一塊柱石,就會垮掉。
大臣,是國家的棟樑柱石,況且安重誨出身微賤,經歷了艱難危險,纔使陛下成為中興的君主,怎么能讓壞人動搖他呢!”唐明宗改變臉色道歉說:“你說得對啊。”於是將邊彥溫等三家滅族。
後來安重誨獲罪,臣子們沒有敢說話的,只有趙鳳多次說安重誨竭盡忠誠。
唐明宗認為趟鳳是同黨,罷他焉安國軍節度使。
趙鳳把在任上所得俸祿,全部用來分給將校賓客們。
唐廢帝登位,召為太子太保。
因腳病住在家中,病得嚴重,自己用蓍草占卜,扔下蓍草嘆息說:“我家世代沒有活遇五十歲的人,又都很貧窮低賤,我現在年齡超過五十而且富貴,還有什麼要求呢!”李襲吉,父親李圖,洛陽人,有人說是唐代宰相李林甫的後代。
乾符年間,李襲吉考中進士,任河中節度使李都的榷鹽判官。
後來離開李都到晉,晉王任他為榆次令,於是任為掌書記。
李襲吉博學,知道很多唐代的舊事。
升任節度副使,官做到諫議大夫。
晉王和梁有矛盾,交戰多年,後來晉王多次處境艱難,想和梁相互和好,讓李襲吉寫信向梁說明,文辭十分清晰明麗。
梁太祖讓人讀信,讀到“毒手尊拳,交相於暮夜,金戈鐵馬,蹂踐於明時”時,感嘆說:“李公處在偏僻的一角,有像這樣的士人,如果我得到了,就如虎添翼了!”回頭望著他的隨從敬翔說:“好好替我寫信答覆。”敬翔的回信,書法和言辭都不好,而李襲吉的書信,很多在世上流傳。
李襲吉為人恬靜淡泊,以寫文章自樂。天佑三年死。以盧汝弼代任副使。盧汝弼擅長書畫,但文章趕不上李襲吉。
他的父親盧簡求任河東節度使,是唐的名門,因此盧汝弼也知道很多唐的舊事。
晉王死,唐莊宗繼任晉王,秉承皇帝意旨封拜官爵等事都出自盧汝弼。十八年,死。
唐莊宗即位,贈李襲吉為禮部尚書、盧汝弼為兵部尚書。
張憲字允中,晉陽人。為人沉靜少欲,年輊時好學,會彈琴飲酒。
唐莊宗素來知道他的文章寫得好,任他為天雄軍節度使掌書記。
唐莊宗即位,拜為工部侍郎、租庸使,轉任刑部侍郎、兼吏部銓、束都副留守。
張憲精通為官之道,很有政績。
唐莊宗到束都,定州王都前來朝見,唐莊宗命令張憲修整擊球場,和王都擊球。
當初,唐莊宗在東都建立國號,把擊球場作為即位壇,因此張憲說:“即位壇,是稱王的人興起的地方。
漢的鄗南、魏的繁陽壇,到現在都還在,不能毀掉。”於是另外在宮廷西面修建擎球場,擎球場還沒修好,唐莊宗發怒,命令兩個虞候趕快毀掉即位壇作為擊球場。
張憲退下嘆息說:“這是不祥之兆啊!”當初,唐明宗北伐契丹,取來魏的鏜甲兵器供給軍隊,其中有細鏜甲五百副,張憲供給軍隊而設有上奏。
唐莊宗到魏,大怒,責令張憲飛馬親自取回來,手下的人勸阻後纔作罷。
又詢問張憲錢庫中的錢還有多少,張憲奉上錢庫的賬簿有錢三萬縉,唐莊宗更加惱怒,對他寵信的伶官史彥瓊說:“我和臣子們賭博,需要十多萬錢,而張憲拿過去的賬本騙我。
我役渡過黃河時,庫錢常常有一百萬繒,現在又到哪裡去了呢?”史彥瓊替張憲作了解釋纔作罷。
郭崇韜討伐蜀,推薦張憲可焉宰相,而宦官、伶人不願張憲留在朝廷,樞密承旨段徊說:“宰相在天子身邊,事情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可以改變,一個地方的長官,如果任用的人不合適,那么厲害不小。
張憲的才能確實可以重用,不如把一個地方交給他管理。”於是任為太原尹、北京留守。
趙在禮作亂,張憲的家在魏州,趟在禮待他的家人很好,派人拿信招降張意,張意殺掉他的使臣.役有拆開信看就交上去了。
唐莊宗被殺,唐明宗進入京師,太原的人還不知道,而永王李存霸逃奔到太原。
手下人告訴張憲說:“現在魏州的軍隊南去,皇上的存亡還不知道,李存霸來太原沒有詔書,而他騎的馬秋帶都斷了,難道不是被打敗的嗎!應把他抓起來等候命令。”張憲說:“我原是書生,沒有一點功勞,而皇上待我很好,難道懷有二心希望發生變亂?只能和他同死罷了!”張憲的隨從張昭遠教張意向唐明宗上表勸他登皇帝位,張憲哭泣著拒絕了。
不久李存霸割掉頭髮,見北京巡檢符彥超,願意做和尚求生,符彥超的部下大聲喧譁,殺死李存霸。
張憲出逃沂州,也被殺。
唉!我對於死於節操的士人,得到三個人而又失去三個人。
鞏廷美、楊溫的死,我已經為他們悲哀了。
至於張憲的事情,尤其為他感到悲痛惋惜。
我在舊史中考察張憲的事跡,而永王李存霸、符彥超和張憲的傳記所載的事情首尾都不相同,沒有人能夠考證。
大概當倉猝問發生變故的時候,記載的人失傳了。
但總括他一生的大節,也能夠看出了。
張憲的質量確實可以叫做忠誠。
當他不顧家人,拒絕趟在禮招降而殺掉他的使者,哭泣著拒絕張昭遠的勸說,他的志向是很明白的。
至於他想和李存霸同死,到李存霸被殺,反而放棄太原出逃,但還是不知道他心裡究竟想做什麼。
而舊史記載張憲因棄城出逃而被賜死,我也認為不是這樣。
我對於張憲固然想成全他美好的志向,但因為他離開自己的職守而又死因不明,因此不能列在《死節傳》中。
蕭希甫,宋州人。為人機智善辯,矯異偏激,年輕時考中進士,任梁開封尹袁象先的掌書記。
袁象先任青州節度使時,任蕭希甫為巡官。
蕭希甫不高興,於是拋棄他的母親妻子,改名換姓逃到鎮州,自稱為青州掌書記,拜見趟王王鎔。
王鎔任蕭希甫為參軍,他十分不高興,遇了一年多,又逃到易州,削髮為僧,住在百丈山。
庸莊宗準備在魏建國,設定各種官員,招求天下隱逸的士人,幽州李紹宏推薦蕭希甫任魏州推官。
唐莊宗即位後,想任他為知制誥,下詔確定官內宴會的禮儀,詢問蕭希甫說:“樞密使能出席嗎?”蕭希甫認為不行。
樞密使張居翰聽說後發怒,對蕭希甫說:“我依次事奉過三朝天子,見過的內宴幾百次,你原是個鄉巴佬,哪裡知道宮廷中的事?”蕭希甫不能回答。
因此當權的宦官都切齒憎恨他。
宰相豆盧革等人迎合宦官的意旨,一起排擠他,任為駕部郎中,蕭希甫不得志,特別怏怏不樂。
唐莊宗消滅梁,派蕭希甫宣旨慰問青、齊二州,蕭希甫纔知道他的母親已死,而妻子袁氏也改嫁了。
蕭希甫於是致哀服喪,住在魏州,有人引用漢代李陵的信來諷刺他說:“老母終堂,生妻去室。”當時都傅作笑話。
唐明宗即位,召任為諫議大夫。
這時,又設定檢舉箱,任蕭希甫為使,蕭希甫建議說:“自從戰亂連綿不斷,綱紀大壞,欺凌侵奪,有勢力的人取勝。
大凡搶奪別人的妻子女兒,強占別人的田地房屋,貪官污吏,含冤受刑入獄的人,怎么能說得完。
而一旦設定檢舉箱,投訴的人必定很多,會控告到功臣貴戚,有不能夠繩之以法的人。”於是從天成元年四月二十八日黎明算起,大辟罪以上的犯人,都赦免他們,這之後纔把檢舉箱展示給眾人。
當初,唐明宗想任蕭希甫為諫議大夫,豆盧革、韋說多方加以阻止。
後來豆盧革、韋說受到安重誨的嫌惡,蕭希甫討好安重誨,誣告上奏說:“豆盧革放縱田客殺人,而韋說和鄰居爭奪水井,井裡有珍寶財物。”有關官吏追究其罪狀,井中只有破鍋罷了,豆盧革、韋說最終都貶官而死。
唐明宗賜給蕭希甫一百匹絲綢、三百石糧食,拜為左散騎常侍。
蕭希甫性格狹隘而急躁求進,曾派人在晚上敲開宮門報告兵變,稱河堰牙官李筠報告他所在的軍隊謀反,次日早晨,追問沒有這事,殺掉李筠,軍士們到安重誨那裹要求交出蕭希甫要吃了他。
這時,唐明宗準備在南郊祭祀,齋戒前一天,臣子們在殿廷上練習禮儀,宰相馮道、趟鳳,河南尹秦王李從榮,樞密使安重誨在月華門外等候上朝,蕭希甫和兩省的官員先進入,馮道等人坐在廊下不起身,出來後,蕭希甫召堂頭直省朝堂驅使官,責問宰相、樞密使見到兩省官員怎么能不起身,因而大肆辱罵。這天晚上,稱病回家。
一個多月後,因告李筠的事情動搖軍心,貶為嵐州司戶參軍,死在那裡。
劉贊,魏州人。父親劉砒任縣令,劉贊剛開始讀書,穿著青布衫短襖,每次吃飯劉砒就自己吃肉,而另外拿菜食給劉贊在床下吃,對他說:“肉食,是君主給的俸祿,你想吃的話,就要勤奮讀書謀求俸祿;我的肉食,不是你的食物。”從此劉贊更加努力學習,考中進士。
任羅紹威的判官,離開後又任租庸使趙岩的巡官,再任孔謙的鹽鐵判官。
唐明宗時,屢經升遷為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刑部侍郎。
做官遵紀守法,權貴豪強不能在他那裡謀求私利。
這時,秦王李從榮掌握重兵而驕橫,有不少過失,議事的人請求設定師傅輔助引導他。
大臣們怕秦王,不敢決定這事,於是請求秦王自己選擇師傅,秦王就請劉贊,於是拜劉贊為秘書監,任秦王傅。
劉贊哭泣著說:“災禍要到了!”秦王所請的王府元帥官吏十多人,大多是輕浮淺薄、傾軋陰險的人,天天阿諛奉承讓秦王變得驕橫無理,只有劉贊從容自若地規勸諷諫,用正道來引導他。
秦王曾命令賓客們即席寫文章,劉贊自以為是師傅,恥於和這群小人為伍,雖然勉強提筆,但顯出不高興的臉色。
秦王討厭他,後來告誡手下人劉贊來了不得通報,劉贊也不去,每月去王府一次罷了,回來後就閉門不出,不和人交往。
不久秦王果然罪敗而死,唐的大臣們議論秦王的下屬官吏中應當因罪法辦的人,馮道說:“元帥判官任贊和秦王不是一向要好,而任職不到一個月,詹事王居敏和劉贊都因正直而被秦王憎惡,河南府判官司徒翔稱病住在家中很久了,都應當沒有參與秦王的陰謀。
而咨議參軍高輦和秦王相處最好,高輦依法應當處死,其餘的人可以依次減免。”朱弘昭說:“各位不知道他的用意罷了,假知秦土得以進入光政門,會怎樣對待劉贊等人呢?我們還有家人宗族嗎!而且法律上有首惡與從犯之分,現在秦王夫婦兒女都死了,而劉贊等只處死他們本人就算幸運了!”馮道等人駁斥他。
而馮齎也堅持說不能殺,劉贊等人纔免於一死。
於是決定處死高輦,而任贊等十七人都被長期流放。
當初,劉贊聽說秦王失敗,就穿著白衣騎著驢候罪,有人告訴劉贊只是罷官罷了,劉贊說:“難道有天子的長子被殺,而賓客僚屬只罷官的事嗎,不死就很幸運了!”不久劉贊被長期流放為嵐州百姓。
清泰二年,詔令回到家鄉,走到石會關時,病死。
何瓚,閩人,唐末考中進土。唐莊宗任太原節度使時,徵召為判官。
唐莊宗每次出征,都留下張承業守太原,張承業死後,何瓚代替主持留守事。
何瓚為人聰明機敏,通曉為官之道,外表粗疏簡慢而內心頗為周密。
唐莊宗在鄴都建立國號,拜何瓚為諫議大大,何瓚擔心唐莊宗不能成事,請求留守北京。
何瓚和唐明宗有故交,唐明宗即位,召他回來,在內殿接見他,慰勞他很久,不久任何瓚為西川節度副使。
這時,孟知祥已有二心,正把副使趟季良當作心腹,聽說以何瓚代替趙季良,急忙上奏請求留下趟季良,於是改任何瓚為行軍司馬。
何瓚恥於自己為自己說話,迫不得已而赴任,唐明宗的賞賜十分豐厚。
當初,孟知祥在北京任馬步軍都虞候,而何瓚留守太原,孟知祥按軍禮事奉何瓚,何瓚常常依熙法律來要求他,孟知祥開始不高興,到何瓚任司馬時,還是勉強對他很好。
孟知祥反叛後,罷免何瓚的司馬職務,赦罪回家,何瓚含恨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