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王機為廣州刺史,入廁,忽見二人著烏衣,與機相捍。良久擒之,得二物如烏鴨。以問鮑靚,靚曰:“此物不祥。“機焚之,徑飛上天。尋誅死。
晉義熙中,烏傷葛輝夫,在婦家宿。三更後,有兩人把火至階前。疑是凶人,往打之。欲下杖。悉變成蝴蝶,繽紛飛散。有沖輝夫腋下,便倒地,少時死。
諸葛長民富貴後,常一月中,輒十數夜眠中驚起跳踉,如與人相打。毛修之嘗與同宿,見之驚愕,問其故,答曰:“正見一物,甚黑而有毛,腳不分明,奇健,非我無以制之也。“後來轉數。屋中柱及椽桷間,悉見有蛇頭。令人以刃懸斫,應刃隱藏。去輒復出。又搗衣杵相與語,如人聲,不可解。於壁見有巨手,長七八尺,臂大數圍。令斫之,忽然不見。未幾伏誅。 新野庾謹,母病,兄弟三人,悉在侍疾。白日常燃火,忽見帳帶自卷自舒,如此數四。須臾間,床前聞狗聲異常。舉家共視,了不見狗,見一死人頭在地,頭猶有發,兩眼尚動,甚可憎惡。其家怖懼。乃不持出門,即於後園中瘞之。明日往視,乃出土上,兩眼猶爾,即又埋之。後日復出,乃以磚頭合埋之,遂不復出。他日,其母便亡。
王綏字彥猷,其家夜中,樑上無故有人頭墮於床,而流血滂沱。俄拜荊州刺史,坐父愉之謀,與弟納並被誅。
晉永嘉五年,張榮為高平戍邏主。時曹嶷賊寇離亂,人民皆塢壘自保固。見山中火起,飛埃絕焰十餘丈,樹顛火炎,響動山谷。又聞人馬鎧甲聲,謂嶷賊上,人皆惶恐,並戒嚴出,將欲擊之。乃引騎到山下,無有人,但見碎火來曬人,袍鎧馬毛鬣皆燒。於是軍人走還。明日往視,山中無燃火處,見髑髏百頭,布散在山中。 新野趙貞家,園中種蔥,未經摘拔。忽一日,盡縮入地。後經歲余,貞之兄弟相次分散。
吳聶友,字文悌,豫章新淦人。少時貧賤,常好射獵。夜照見一白鹿,射中之。明尋蹤,血既盡,不知所在。且已飢困,便臥一梓樹下。仰見射箭著樹枝上,視之,乃是昨所射箭。怪其如此。於是還家齎糧,率子弟,持斧以伐之。樹微有血,遂裁截為板二枚,牽著陂塘中。板常沉沒,然時復浮出。出,家輒有吉慶。每欲迎賓客,常乘此板。忽於中流欲沒,客大懼,友呵之,還復浮出。仕宦大如願,位至丹陽太守。在郡經年,板忽隨至石頭。外司白云:“濤中板入石頭來。“友驚曰:“板來,必有意。“即解職歸家。下船便閉戶,二板挾兩邊,一日即至豫章。爾後板出,便反為凶禍,家大轗軻。今新淦北二十里余,曰封溪,有聶友截梓樹板,濤牂柯處。有梓樹,今猶存。乃聶友向日所截,枝葉皆向下生。
譯文
王機任廣州刺史的時候,一次他上廁所,忽然看見二個人身穿黑色衣服,與王機互相推攘。王機花了很久時間把他們捉拿到,在他們身上搜得兩個東西,形狀像烏鴉。王機拿去討教鮑靚,鮑靚說:“這是不吉祥的東西。”王機就把它們拿去焚燒,它們徑直飛上天去了。沒過多久王機被誅殺。
東晉的義熙年間,烏傷縣有個人叫葛輝夫,有一天在妻子的娘家夜宿。到了半夜以後,有兩個人手持火把來到屋門前的台階上。葛輝夫以為他們是前來作惡行兇的人,就上前去打他們,剛想揮動棍棒打下去,那二人全都變成了蝴蝶,翩翩地飛散開去。其中有一隻蝴蝶直衝到葛輝夫胳膊的腋窩下,葛輝夫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一會兒就死去了。
東晉的諸葛長民在成就功名富貴之後,常常在一個月中總有十多個夜晚從睡夢裡突然驚起跳躍不停,就像是在與別人打架一樣。毛修之曾經與諸葛長民同在一間房裡夜宿,看見這種狀況驚愕不已,就問諸葛長民是怎么回事。諸葛長民回答說:“我剛才正遇到一種東西,非常黑而且長有毛,腳不很明顯,特別健壯,除了我沒有什麼能夠收服得了它。”後來諸葛長民所夢見的那東西變換了樣子,房屋中的柱子以及椽桷上,都有蛇頭出現。諸葛長民叫人拿刀懸在半空去砍,那些蛇頭看到刀砍來就隱藏不見了,等拿刀的人離開後又重新出現。諸葛長民又聽見搗捶衣服的棒槌在互相說話,就像人說話的聲音,但聽不懂說些什麼。諸葛長民還在牆壁上看見一隻巨大的手,長有七八尺,粗有好幾圍。諸葛長民叫人去砍那大手,那大手忽然就不見了。沒過多久諸葛長民就伏法而被誅殺了。
新野縣有個叫庾謹的人,他的母親患了病,庾謹兄弟三人都在照料母親的疾病,白天裡經常燒火。有天忽然看見床帳的帶子自動捲起來又自動伸展開,這樣反覆了好幾次。不一會兒,又聽見床前狗叫的聲音跟平常不一樣。全家人一起到床前查看,卻並沒有看見狗,只在地上看見一顆死人的頭顱,那頭顱上還有血跡,兩顆眼珠還在轉動,非常的令人噁心。全家人恐懼害怕,就不敢把那死人頭顱拿出門去,隨即在家中後園裡把它埋入地下。第二天全家人去查看,那死人頭顱又出現在地上,兩顆眼珠還同先前一樣,隨即又把它埋了。第三天死人頭顱又再出現了,他們就用磚頭壓住一起埋掉,就在也沒有出現了。幾天之後,庾謹的母親就死亡了。
王綏字號彥猷,有天夜裡一顆人頭平白無故從他家的屋樑上掉落在床上,而且鮮血像下大雨一樣直流。不久王綏官拜荊州刺史,因為他的父親王愉意圖謀反敗露而遭連坐,他與弟弟王納一同被誅殺。
西晉永嘉五年的時候,有個叫張榮的人任高平郡守衛巡邏的主將。當時遭遇曹嶷賊寇作亂引起社會動盪,老百姓們都紛紛修築小堡壘以求保衛自己的安全穩定。有一天發現山中燃燒起大火,飛揚的塵埃和沖天的火焰高達十多丈,樹林的頂上火苗直竄,山谷響聲震動,又聽見人馬喧囂和鎧甲碰撞的聲音。人們以為是曹嶷賊寇攻打上來了,全城的人都驚慌恐懼,並加強了戒備,嚴禁人們出城,張榮要發兵去攻打賊寇。於是就率領兵馬趕到山下,卻沒有發現一個人,只看見散亂的火苗像曝曬烈日一樣炙烤人,官兵的戰袍鎧甲和戰馬的毛鬣都燃燒起來,於是官軍退還回來。第二天到山中去查看,山里並沒有發現火燒的地方,只發現一百具死人的頭骨,散亂分布在山裡。
新野縣有個叫趙貞的人,在自家的菜園中栽種了蔥子,還沒有經過收割。忽然有一天,菜園裡的蔥子全部都縮進地下去了。經過一年之後,趙貞的弟兄們相互逐次分散了。
三國時候東吳的聶友,字號文悌,豫章郡新淦縣人。年輕的時候家庭貧寒,地位低下,經常喜歡用弓箭打獵。有天夜裡他在燈火照耀下看見一隻白鹿,用箭射中了它。聶友第二天尋找白鹿的蹤跡,血跡已到盡頭處,卻沒有看到白鹿在哪裡。而聶友已飢餓睏倦,就躺倒在一棵梓樹下休息。仰頭看見一枝箭射插在樹枝上,仔細一看,原來是自己昨天所射中白鹿的那枝箭,他奇怪為什麼會這樣。聶友於是回到家裡帶上乾糧,率領一幫子弟,手拿著斧頭來砍伐這棵梓樹。梓樹有少許血流出,於是就把它切割成兩塊木板,拉回家放進池塘中。木板時常沉沒在水裡,但有時也浮出水面。木板浮出水面,聶友家裡總會有吉祥喜慶的事情。聶友每次要去迎接賓客,常常乘坐這木板。有一次木板忽然在渡水途中要沉沒下去,客人非常恐懼,聶友大聲責罵這木板,木板又重新浮出了水面。聶友的仕途官運非常如意,官位升遷到丹陽太守。他在丹陽郡做官一年多後,這木板忽然隨著來到丹陽。負責外事的官吏來稟報說:“池塘中的木板進入丹陽城來了。”聶友驚異地說:“這木板來到這裡,必定有它的用意。”聶友隨即辭去官職回家。他下到船艙里,就關閉了船艙的門窗,這兩塊木板夾持在船的兩邊,一天時間就到達了豫章。從此之後只要木板浮出水面,就反而預示為有災禍發生,聶友家非常不得志。現在新淦縣北面二十里有個地方,名叫封溪,那裡是聶友砍伐梓樹切割成木板放進池塘的所在地,那棵梓樹,現在還在,就因為被聶友從前砍伐過,那梓樹的枝葉都向下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