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卷六十一
○警備
《孫子》曰: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也,恃吾有能以待之也;無恃其不攻吾也,恃吾不可攻也。(安則思危,存則思亡,常有備也。)
《左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
又曰:諸侯相見,軍衛不撤,警也。
又曰:晉欒書伐楚,將戰,楚晨壓晉軍而陣,(壓,窄其未備也。)軍吏患之。晉將范丐趨進曰:"塞井夷灶,陣於軍中,而疏行首,(疏行,有當陣前戶決開壘戰道。行,部郎切。)晉楚惟天所授,何患焉?楚師輕窕,固壘而待之,三日必退,退而擊之,必獲勝焉。"終敗楚師。
《戰國策》曰:蘇秦將合從說燕文侯曰:"燕地方二千里,帶甲十萬,車七百,騎六千,粟支十年。南有碣石雁門之饒,北有棗粟之利。"
又曰:張儀為秦連橫,說韓王曰:"秦帶甲百餘萬,虎賁之士不勝計,秦卒猶孟賁之與怯夫。"
又曰:江乙對宣王曰:"今王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而專屬之於昭奚恤,故北方之畏昭奚恤也。"
《春秋後語》曰:蘇秦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強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汾陰。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質也。"
《史記》曰:周末荊人伐陳,吳救之,軍行三十里,雨十日,夜見星。左史倚相謂荊大將子期曰:"雨十日,甲輯兵聚,吳人必至,不如備之。"乃為陣,而吳人至,見荊有備而反。史曰:"其反覆六十里,其君子休小人為食,我行三十里擊之,必克。"從之,遂破吳軍。
又曰:秦將王翦率兵六十萬伐楚,楚王悉國中兵以拒之。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楚兵數挑戰,終不出。王翦曰:"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拊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楚又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大破楚軍蘄南,因滅其國。
又曰:漢景帝初,吳王濞反。總兵度淮與楚王戰,遂敗棘壁,乘勝前,銳甚。梁孝王恐,大將軍擊吳,又敗,梁將士卒皆還走。梁數使使報漢大將周亞夫求救,亞夫不許。又使使惡亞夫於上,(惡,烏路切。)上使人告之救梁。亞夫復守,便宜不行。梁使韓安國及楚死事相弟張羽為將軍,(楚相張尚諫吳王而死。)乃得頗敗吳兵。西梁城守堅,不敢西,即走,亞夫軍會下邑矣。師欲戰,亞夫壁不肯戰,吳糧絕卒飢,數挑戰。遂夜奔亞夫壁,亞夫終不出。中夜驚,內相擾亂,至帳下,亞夫臥不起,頃之復定。吳士卒多飢死,遂以叛散。
《漢書》曰:傅喜以光祿大夫養病。大司空何武、尚書唐林皆上書言喜行義,曰:"忠臣社稷之衛,魯以季友治亂,(師古曰:謂季氏亡則魯不昌。)楚以子玉輕重,(師古曰:謂楚殺子玉而晉侯喜,可知也。)魏以無知忌折衡,(師古曰:信陵君也。)項以范增為存亡。故楚跨有南土,帶甲百萬,鄰國不以為難。子玉為將則文公側席而坐,及其老也,君臣相慶,百萬之眾不如一賢也。"
《後漢書》曰:更始初,光武在河北擊銅馬賊於鄔;吳漢將突騎來會清陽城,賊挑戰,鹵武堅營自守,有出鹵掠者,輒擊取之。(鹵與虜同。掠,奪取之也。)絕其糧道,積月餘日,賊食盡,夜遁去。追至館陶,大破之。受降未盡而高湖重連賊從東南來,與銅馬餘眾合,光武復與大戰於蒲陽,悉破降也。
又曰:王霸、馬武既破周建、蘇茂營,賊復聚挑戰,霸堅臥不出。軍吏皆曰:"茂前日已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客兵遠來,糧食不足,故數挑戰,以徼一切之勝。(徼,要也。一切,猶權時也。徼,古堯切。)今閉營休士,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茂、建既不得戰,乃引還營。其夜,建兄子誦反,閉城拒之。茂、建遁去,誦以城降。
又曰:公孫瓚既為鮮于輔所敗,慮有非常,乃告於高京,以鐵為門,斥去左右。男人七歲以上不得入門,專侍姬妾。其文簿書皆及而上之,令婦人習為大言聲,使聞數百步以傳宣教令。疏遠賓客,無所親信,故謀臣猛將稍有乖散,自此之後,希復攻戰。
《九州春秋》曰:公孫瓚曰:"始天下兵起,我謂唾掌而決。至於今日,兵革方始,觀此非我所決,不如休兵力耕,以救凶年。兵法百樓不攻,今吾諸營樓樐千里,(樐,即櫓字,見《說文》。《釋名》曰:櫓,露也,上無屋覆也。)積穀三百萬斛,食此足以待天下慶也。"
《魏志》曰:冀州牧韓馥。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諫馥曰:"冀州雖鄙,帶甲百萬,穀支十年。"
又曰:大軍南征吳到積湖,大將漢寵帥諸軍在前,與賊隔水相對。令諸將曰:"今夕風甚猛,賊必來燒營,宜為之備。"諸軍皆驚。夜半,賊果遣十部來燒營,寵掩擊破之。
又曰:吳將諸葛恪圍新城,司馬景王使鎮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等拒之。儉、欽請戰,景王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命諸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景王乃令欽督銳卒趣合,偷斷要其歸路,儉帥諸軍以為後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吳書》曰:趙咨字德度,南陽人。博學多智,應對辨捷。孫權為吳王,擢至太中大夫使。魏文帝嘲咨曰:"吳王頗知學乎?"咨曰:"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在經略。雖有餘閒,博覽書傳,歷史籍,采奇異,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又曰:"吳難魏不"?咨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
《蜀志》曰:先主率大眾東伐吳,吳將陸遜拒之。蜀主從建平連圍至夷陵界,立數十屯。以金帛爵賞誘動諸夷。先遣將吳班以數千人於平地立營,欲以挑戰。諸將皆欲擊之,遜曰:"備舉軍東下,銳氣始盛,且乘高阻守險,難可卒攻。攻之縱下,猶難盡克。若有不利,損我大勢,非小故也。今但獎勵將士,廣施方略,以觀其變。若此間是平原廣野,當恐有焱沛交馳之憂。(焱,音標。)今緣山行軍,勢不得展,自當疲於木石之間,徐制其弊耳。"備知其計不行,乃引伏兵八千人從谷口中出。遜曰:"所以不聽諸君擊班者,揣之必有巧故也。"諸將並曰:"攻備當在初,今乃令入五六百里,相銜持經七八月,其諸要害皆已固守,擊之必無利矣。"遜曰:"備是猾虜,更嘗事多,其軍始集,思慮精專,未可乾也。今住已久,不得我便,兵疲意沮,計不復生,掎角此寇,正在今日。"乃先攻一營,不利。遜曰:"已曉破之術。"乃令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俄而成勢,遂率諸軍同時俱攻,破四十餘營。備升馬鞍山陳兵自繞。遜督促諸軍四面蹙之,土崩瓦解,死者萬數。備因夜遁。
《晉書》曰:王戎謂齊王冏曰:"公首舉眾,匡定大業,開闢已來,未始有也。然論功報賞,不及有勞,朝野失望,人懷二志。今二王帶甲百萬,其鋒不可當。若以王就第不失,故委此求安之計也。"
又曰:大將羅尚遣廣漢都尉曾元、牙門張顯等潛率步騎三萬襲蜀賊李特營,特素知之,乃繕甲厲兵,戒嚴以待之。元等至,特安臥不起,待其眾半入,發伏擊之,殺傷者甚眾。遂害曾元、張顯等。
又曰:安平王孚初為魏度支尚書,以為禽敵制勝,宜有備預。每諸葛亮入寇關中,邊兵不能制敵,中軍奔赴,輒不及事機,宜預選步騎二萬以為二部,為賊之備。又以關中連賊寇,穀帛不足,遣冀州農丁五千屯於上邽。秋冬習戰,春夏脩田桑。由是關中軍國有備矣。
崔鴻《十六國春秋》曰:前趙劉曜遣將討氐羌,大酋權渠率眾保險阻。曜將遊子遠頻敗之。權渠欲降,其子伊餘大言於眾中:"往日劉曜自來,猶無若我何,況此偏師,自欲降乎?"遂率勁卒五萬人,晨壓子遠壘門。左右勸出戰,子遠曰:"吾聞伊餘有專諸之勇、慶忌之捷、士馬之強,人百匪敵。其父新敗,怒氣甚盛,且西戎勁悍,其鋒不可近也。不如緩之,使氣竭而擊之,此曹劌之勝也。"乃堅壁不戰,伊餘有彊驕色。子遠候其無備,夜分誓眾,秣馬蓐食,先晨,具甲掃壘而出。遲明,設覆而戰,(遲,直吏切。)生擒伊餘於陣,盡俘其眾。
又曰:北燕馮跋據遼東,其弟萬泥阻兵以叛。跋遣將馮弘與將軍張興討之。弘遣使諭之曰:"昔者兄弟乘風雲之運,撫翼而起,群公天意所鍾,逼奉主上先踐寶位,裂土疏爵,當與兄弟共之。奈何欲尋干戈於蕭牆,棄友於而為閼伯。過貴能改,善莫大焉。宜舍茲嫌,同獎王室。"萬泥不從,剋期出戰。興謂弘曰:"賊明日出戰,今夜必來驚營,宜備不虞,"弘乃各嚴備,仍人課草十束,束火伏兵以待之。是夜萬泥果遣壯士十餘人斫營,眾火俱起,伏兵邀擊,俘斬無遺。遂平萬泥等。
《宋書》曰:桂陽王休范舉兵於尋陽,已發,東下,朝廷惶駭。宋相齊高祖議曰:"昔上流謀逆,皆因淹緩至於覆敗。休范必遠懲前失,輕兵急下,乘我無備。今應變之術不宜在遠,若偏師失律,則大沮眾心。請頓新亭,堅守宮掖東府石頭,以待賊至。千里孤軍,後無委積,求戰不得,自然瓦解。請頓新亭以當其鋒。休范果敗。
又《高祖紀》曰:時議者欲分兵屯守諸津。帝曰:"賊眾我寡,分兵測人虛實,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若聚眾石頭,則力不分也。"
《三國典略》曰:梁武陸王蕭紀在蜀一十七年,開拓土宇,器甲殷積,有馬八千匹,既便騎射,尤工舞槊。
《後魏書》曰:任城王澄時,四中郎將兵數寡弱,不足以襟帶京師,澄奏宜以東中帶營陽郡,南中帶魯陽郡,西中帶恆農郡,北中帶河內郡,選二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強兵。如此,則深根固本、強幹弱枝之義也。靈太后初將從之,後議者不得,乃止。
《唐書》曰:武德中,太宗領兵征薛仁果於析摭城。(析,音昔,思歷切。摭,音炙,之石切。)賊有十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諸將鹹請戰,太宗曰:"我士卒新經挫衄,銳氣猶少。賊驟勝,必輕進好鬥。我且閉壁以待其氣衰而後擊,可一戰而破,此萬全計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者久之。賊糧盡,軍中頗攜其將翟長孫、梁胡郎率所部相繼來降。太宗知仁果心腹內離,謂諸將曰:"可以戰矣。"因令行軍總管梁實營於淺水原以誘之。賊大將宗羅侯日恃驍悍,求戰不得,氣憤者久之。及是,盡銳攻梁實,冀逞其志。梁實固險下以挫其鋒,羅侯攻之愈急。太宗度賊已疲,復謂諸將曰:"彼氣將衰,吾當取之,必矣。"申令諸軍遲明合戰,復令將軍龐玉陣於淺水原南,出賊之右,以先拒之。羅侯並軍共戰,玉軍幾敗。太宗親御大軍,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羅侯回師相拒,我師表里齊奮,呼聲動天,羅侯氣奪。於是大潰。
又曰:武德中,太宗率師往河東討劉武周,江夏王道宗時年十七從軍,太宗登玉璧城望賊,顧謂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何如?"對曰:"群賊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競。令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徒,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暗與我合。"賊果食盡,夜遁。追及介州,一戰破之。
又曰:薛萬均從李靖等擊吐谷渾,軍次青海。與弟萬徹率軍先路,道遇虜於赤海,萬均將十數騎擊走之,追奔至積石山南道,大風折旗拔木,萬均謂左右曰:"虜將至矣,宜各設備。"俄而虜至,萬均直前斬一賊將。於是大潰,殺傷略盡。
又曰:廣德中,安史故將分據河北,吐蕃數犯京畿。故郭子儀、魚朝恩常統重兵守河中,以備倉卒。欲兵權在京師,乃以魚朝恩、元載、王縉建議,請於河中府置中都,創置積兵五萬以為禁旅,取關輔、河東等十州稅物以奉京師。車駕常以秋杪行幸,春首還京,即河北西蕃無憂越軼。代宗以為然。載已潛遣人於河中料度創造宮殿及營私第。既而言事者以為無故示賊以怯,國計非便,事竟不行。
又曰:李晟討朱泚,德宗幸奉天日,詔以晟為左僕射平章事。晟拜哭受命,且曰:"長安宗廟所在,為天下本。若皆扈蹕,誰復京師。"乃浚隍壁、繕兵粟馬,以誅泚、興復為己任。初軍無芻稾,乃令檢校戶部郎中張彧假京兆少尹,擇官吏以賦渭北畿縣,不數日,芻糧皆足。乃陳說三軍曰:"今國步多艱,亂逆繼興,屬車西幸,關中無主。吾等皆受國恩,見危死節,臣子之分。況當此時不能清寇以取富貴,非士也。渭橋跨大川,吾與公等戮力一心,擇利而進,復大業建不世之功,能從我乎?"軍士皆泣下曰:"惟公所命。"晟亦噓欷流涕。是時朱泚盜天邑,懷光反鹹陽,河北偽稱國者三,希烈、李納交逼陳宋。晟內無貨財,外無疆土,以孤軍守危城,為秉節向義者所歸。於是戴休顏舉奉天之兵,韓游瑰悉邠寧之師,尚可孤守藍田,駱元光固華州皆歸款。於是晟軍大振。
又曰:李元諒,貞元初將本軍與侍中渾瑊會吐蕃,盟於平源,元諒謂瑊曰:"戎狄多詐,不可無備。公奉國命輕重,宜有以防之。"瑊不從,且不設備。及會,元諒命軍中皆衣甲持兵,整部隊以俟變。去壇十里,虜果衷甲,乘瑊無備,伏精騎以圍城。士大夫皆衣朝服就執,及軍士死者不可勝數,所脫者百無一二。瑊挺身走,虜騎逐。瑊至元諒,軍士皆堅陣持滿,虜騎望見之,乃引去。是日無元諒軍,瑊幾不免。元諒乃徐引軍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