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卷一百七十六
喬行簡 范鍾 游似 趙葵(兄范) 謝方叔
喬行簡,字壽朋,婺州東陽人。學於呂祖謙之門。登紹熙四年進士第。歷官知通州,條上便民事。主管戶部架閣,召試館職,為秘書省正字兼樞密院編修官。升秘書郎,為淮西轉運判官,知嘉興府。改淮南轉運判官兼淮西提點刑獄、提舉常平。言金有必亡之形,中國宜靜以觀變。因列上備邊四事。會近臣有主戰者,師遂出,金人因破蘄、黃。移浙西提點刑獄兼知鎮江府。遷起居郎兼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兼侍講。尋遷宗正少卿、秘書監,權工部侍郎,皆任兼職。
理宗即位,行簡貽書丞相史彌遠,請帝法孝宗行三年喪。應詔上疏曰:
求賢、求言二詔之頒,果能確守初意,深求實益,則人才振而治本立,國威張而奸宄銷。臣竊觀近事,似或不然。夫自侍從至郎官凡幾人,自監司至郡守凡幾人,今其所舉賢能才識之士又不知其幾人也,陛下蓋嘗摭其一二欲召用之矣。凡內外小大之臣囊封來上,或直或巽,或切或泛,無所不有,陛下亦嘗摭其一二見之施行且褒賞之矣。而天下終疑陛下之為具文。
蓋以所召者,非久無宦情決不肯來之人,則年已衰暮決不可來之人耳。彼風節素著、持正不阿、廉介有守、臨事不撓者,論薦雖多,固未嘗收拾而召之也。其所施行褒賞者,往往皆末節細故,無關於理亂,粗述古今,不至於牴觸,然後取之以示吾有聽受之意。其間亦豈無深憂遠識高出眾見之表,忠言至計有補聖聽之聰者,固未聞採納而用之也。
自陛下臨御至今,班行之彥,麾節之臣,有因論列而去,有因自請而歸。其人或以職業有聞,或以言語自見,天下未知其得罪之由,徒見其置散投閒,倏來驟去,甚至廢罷而鐫褫,削奪而流竄,皆以為陛下黜遠善士,厭惡直言。去者遂以此而得名,朝廷乃因是而致謗,其亦何便於此。夫賢路當廣而不當狹,言路當開而不當塞,治亂安危,莫不由此。
又言:"敬天命,伸士氣。"時帝移御清燕殿,行簡奏"願加畏謹",且言:"群賢方集,願勿因濟王議異同,致有渙散。"升兼侍讀,兼國子祭酒、吏部侍郎,權禮部尚書。權刑部尚書,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進簽書樞密院事。
太后崩,疏言:
向者,陛下內廷舉動,皆有稟承。小人縱有蠱惑乾求之心,猶有所忌憚而不敢發,今者,安能保小人之不萌是心?陛下又安能保聖心之不無少肆?陛下為天下君,當懋建皇極,一循大公,不私應徇小人為其所誤。
凡為此者,皆戚畹肺肝之親,近習貴幸之臣,奔走使令之輩。外取貨財,內壞綱紀。上以罔人君之聰明,來天下之怨謗;下以撓官府之公道,亂民間之曲直。縱而不已,其勢必至於假采聽之言而傷動善類,設眾人之譽而進拔憸人,借納忠效勤之意而售其陰險巧佞之奸。日積月累,氣勢益張,人主之威權,將為所竊弄而不自知矣。
陛下衰絰在身,愈當警戒,宮庭之間既無所嚴憚,嬪御之人又視昔眾多,以春秋方富之年,居聲色易縱之地,萬一於此不能自制,必於盛德大有虧損。願陛下常加警省。
又論火災求言,乞取其切者付外行之。又論許國不當換文資,其當慮者有五;鄭損不當帥蜀。
又言:"時青者,以官則國家之節度,以人則邊陲之大將,一旦遽為李全所戕,是必疑其終為我用,慮變生肘腋,故先其未發驅除之。竊意軍中必有憤激思奮之人,莫若乘勢就淮陰一軍拔其尤者以護其師,然後明指殺青者之姓名,俾之誅戮,加贈恤之典於青,則其勢自分,而吾得籍此以制之,則可折其奸心而存吾之大體。不然,跋扈者專殺而不敢誅,有功者見殺而不敢訴,彼知朝廷一用柔道而威斷不施,烏保其不遞相視效?則其所當慮者,不獨李全一人而已。"
又言:"山陽民散財殫,非凶賊久安之地,當日夜為鴟張之計。揚州城堅勢壯,足以坐制全淮,此曹未必無窺伺之心,或為所入,則淮東俱非我有,不可不先為之慮也。"又請屯駐重兵海道,內為吳、越之捍蔽,外為南北之限制。
又論:"李全攻圍泰州,剿除之兵今不可已。此賊氣貌無以逾人,未必有長算深謀,直剽捍勇決,能長雄於其黨耳,況其守泗之西城則失西城,守下邳則失下邳,守青社則失青社,既又降北,此特敗軍之將。十年之內,自白丁至三孤,功薄報豐,反背義忘恩,此天理人情之所共憤,惟決意行之。"後皆如行簡所料。拜參知政事兼知樞密院事。時議收復三京,行簡在告,上疏曰:
八陵有可朝之路,中原有可復之機,以大有為之資,當有可為之會,則事之有成,固可坐而策也。臣不憂出師之無功,而憂事力之不可繼。有功而至於不可繼,則其憂始深矣。夫自古英君,必先治內而後治外。陛下視今日之內治,其已舉乎,其未舉乎?向未攬權之前,其敞凡幾?今既親政之後,其已更新者凡幾?欲用君子,則其志未盡伸;欲去小人,則其心未盡革。上有厲精更始之意,而士大夫之苟且不務任責者自若。朝廷有禁包苴、戒貪墨之令,而州縣之黷貨不知盈厭者自如。欲行楮令,則外郡之新券雖低價而莫售;欲平物價,則京師之百貨視舊直而不殊。紀綱法度,多頹弛而未張;賞刑號令,皆玩視而不肅。此皆陛下國內之臣子,猶令之而未從,作之而不應,乃欲闔辟乾坤,混一區宇,制奸雄而折戎狄,其能盡如吾意乎?此臣之所憂者一也。
自古帝王,欲用其民者,必先得其心以為根本。數十年來,上下皆懷利以相接,而不知有所謂義。民方憾於守令,緩急豈有效死勿去之人;卒不愛其將校,臨陳豈有奮勇直前之士。蓄怨含憤,積於平日,見難則避,遇敵則奔,惟利是顧,皇恤其他。人心如此,陛下曾未有以轉移固結之,遽欲驅之北鄉,從事於鋒鏑,忠義之心何由而發?況乎境內之民,困於州縣之貪刻,厄於勢家之兼併,饑寒之氓常欲乘時而報怨,茶鹽之寇常欲伺間而竊發,蕭牆之憂凜未可保。萬一兵興於外,綴於強敵而不得休,潢池赤子,復有如江、閩、東浙之事,其將奈何?夫民至愚而不可忽,內郡武備單弱,民之所素易也。往時江、閩、東浙之寇,皆藉邊兵以制之。今此曹猶多竄伏山谷,窺伺田裡,彼知朝廷方有事於北方,其勢不能以相及,寧不又動其奸心?此臣之所憂者二也。
自古英君,規恢進取,必須選將練兵,豐財足食,然後舉事。今邊面遼闊,出師非止一途,陛下之將,足當一面者幾人?勇而能斗者幾人?智而善謀者幾人?非屈指得二三十輩,恐不足以備驅馳。陛下之兵,能戰者幾萬?分道而趣京、洛者幾萬?留屯而守淮、襄者幾萬?非按籍得二三十萬眾,恐不足以事進取。借曰帥臣威望素著,以意氣招徠,以功賞激勸,推擇行伍即可為將,接納降附即可為兵,臣實未知錢糧之所從出也。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千里饋糧,士有飢色。今之饋餉,累日不已,至於累月,累月不已,至於累歲,不知累幾千金而後可以供其費也。今百姓多垂罄之室,州縣多赤立之帑,大軍一動,厥費多端,其將何以給之?今陛下不愛金幣以應邊臣之求,可一而不可再,可再而不可三。再三之後,兵事未已,欲中輟則廢前功,欲勉強則無事力。國既不足,民亦不堪。臣恐北方未可圖,而南方已先騷動矣。中原蹂踐之餘,所在空曠,縱使東南有米可運,然道里遼遠,寧免乏絕,由淮而進,縱有河渠可通,寧無盜賊邀取之患?由襄而進,必須負載二十鍾而致一石,亦恐未必能達。若頓師千里之外,糧道不繼,當此之時,孫、吳為謀主,韓、彭為兵帥,亦恐無以為策。他日運糧不繼,進退不能,必勞聖慮,此臣之所憂者三也。願陛下堅持聖意,定為國論,以絕紛紛之說。
不果從。進知樞密院事。
時議御閱不果,反驟汰之,殿司軍哄,為之黜主帥,罷都司官,給黃榜撫存,軍愈呼噪。行簡以聞,戮為首者二十餘人,眾乃帖息。尋拜右丞相,言"三京撓敗之餘,事與前異,但當益修戰守之備。襄陽失守,請急收復。"或又陳進取之計,行簡奏:"今內外事勢可憂而不可恃者七。"言甚懇切,師得不出。
端平三年九月,有事於明堂,大雷雨。行簡與鄭清之並策免。既去,而獨趣召行簡還京,留之,拜左丞相。援韓琦故事,乞以邊防、財用分委三執政,請修中興五朝國事。十上章請謝事。嘉熙三年,拜平章軍國重事,封肅國公。每以上游重地為念,請建節度宣撫使,提兵戍夔。邊事稍寧,復告老,章十八上。四年,加少師、保寧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封魯國公,淳祐元年二月,薨於家,年八十六。贈太師,諡文惠。
行簡歷練老成,識量弘遠,居官無所不言。好薦士,多至顯達,至於舉錢時、吳如愚,又皆當時隱逸之賢者。所著有《周禮總說》、《孔山文集》。
范鍾,字仲和,婺州蘭溪人。嘉定二年,舉進士。歷官調武學博士,添差通判太平州,知徽州。召赴闕,遷刑部郎官,又遷尚右郎官兼崇政殿說書。進對,帝曰:"仁宗時甚多事。"鍾對曰:"仁宗始雖多事,乃以憂勤致治。徽宗始雖無事,余患至於今日。"帝悅。尋遷吏部郎中兼說書,又遷秘書少監、國子司業兼國史編修、實祿檢討。拜起居郎兼祭酒,權兵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祿同修撰。遷兵部侍郎兼給事中,權兵部尚書兼侍講,尋兼侍讀。嘉熙三年,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四年,授參知政事。淳祐元年,乞歸田裡,不許。四年,知樞密院事,乞歸田裡。五年,特拜左丞相兼樞密使,封東陽郡公,再乞歸田裡,不許。六年,復請,許之。加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辭不拜,以保晚節,乃提舉洞霄宮。九年正月,薨。
鍾為相,直清守法,重惜名器,雖無赫赫可稱,而清德雅量,與杜范、李宗勉齊名。贈少師,諡文肅。所著書有《禮記解》。
游似,字景仁,利路提點刑獄仲鴻之子。嘉定十四年進士,歷官為大理司直,升大理寺丞,遷太常丞兼權兵部郎官。遷秘書丞兼權考功郎中、直秘閣、夔路轉運判官,移潼川提點刑獄兼提舉常平。請封謚田錫,從之。遷軍器監、宗正少卿兼權樞密都承旨。
時暫兼權禮部侍郎兼侍講、權禮部侍郎。有事於明堂,似上疏言:"欲盡事天之禮,當盡敬天之心。心存則政事必適其宜,言動必當其理,雨蛇菴循其序,夷夏必安其生。"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權禮部尚書兼侍讀。言:"軍賞冒濫,請給告之制,奏功者書填真命付之,候從軍十年,別能立功,升至統領已上,方許從所屬保明申朝廷,立名給告,則冒濫者革,功勞者勸。"
遷禮部尚書兼給事中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權工部侍郎,充四川宣撫司參贊軍事兼給事中。遷吏部尚書,入侍經幄。帝問:"唐太宗貞觀治效何速如是?"似對曰:"人主一念之烈,足以鏇乾轉坤。或謂霸圖速而王道遲,不知一日歸仁,期月而可,王道曷嘗不速。一念有時間斷,則無以挽回天下之大勢。至於憂勤,既切宸念,而佐理非人,亦何以布宣九重之實。"乃摭太宗事以陳,且謂:"太宗矜心易啟,漸弗克終,僅止貞觀之治。陛下嗣服十有五年,艱危之勢滋甚,回視太宗治效敏速、相越乃爾。意者親儒而從諫,敬畏以檢身,未若貞觀之超卓乎?節用以致愛,選廉以共理,未若貞觀之切至乎?願陛下益加聖心。"
嘉熙三年正月,拜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封南充縣伯。八月,拜參知政事。四年閏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淳祐四年,提舉萬壽觀兼侍讀,仍奉朝請,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進爵郡公。五年,拜右丞相兼樞密使。十上章,乞歸田裡,帝不許。七年,特授觀文殿大學士、醴泉觀使兼侍讀,進爵國公。十一年,轉兩官致仕,薨。特贈少師。
趙葵,字南仲,京湖制置使方之子。初生時,或夢南嶽神降其家。方在襄陽,命葵專督飲食共養之事。與兄范俱有志事功,方器之,聘鄭清之、全子才為之師。又遣從南康李燔為有用之學。每聞警報,與諸將偕出,遇敵則深入死戰,諸將惟恐失制置子,盡死救之,屢以此獲捷。一日,方賞將士,恩不償勞,軍欲為變。葵時十二三,覺之,亟呼曰:"此朝廷賜也,本司別有賞齎。"軍心賴一言而定,人服其機警。
嘉定十年,金將高琪、烏古論慶壽犯襄陽,圍棗陽。時邊烽久熄,金兵猝至,人情震懼。方帥范、葵往戰,敗走之。十三年,方遣葵及都統扈再興攻金人至高頭。高頭,金人必守之處也,出勁兵拒戰,葵率先鋒奮擊,再興繼進殲之。翼日,進次鄧州,金人阻沘河以拒。葵麾軍進擊,楊義諸將繼至,金兵亦大出合戰,大破之,俘斬及降者幾二萬,獲萬戶而下十數人,奪馬八百,逐北直傅城下而還。
十四年,金人犯蘄州,葵與范攻唐、鄧。方命之曰:"不克敵,毋相見也。"三月丁亥,至唐州,薄城而陳。金大將阿海引兵出戰,葵帥精騎赴敵,再興從之,大捷,斬馘萬餘。金人閉門不出。時金人陷蘄州者至久長,數十騎出山椒,葵帥楊大成以十四騎逐之。金騎漸益至數百,葵力戰連破之,而金步騎大集。會范、再興軍合戰,至夜分始解。庚寅,官軍分二陣,范將左,再興將右,葵帥突騎左右策應。金人背山亦分為二以相當,而不先動。范曰:"金人必復謀夜戰以幸勝,乃預備大鼓,令軍中聞疊鼓聲始動,若彼未至五十步內而輒動者斬。未幾,金兵稍下山,再興遽沖之,果為敵所乘,遂逼范軍。范疊鼓麾軍突斗,葵繼進,殲金兵數千。敵併力向再興,葵率土豪祝文蔚等以精騎橫衝之,金人殭屍相屬。復相持至夜分,金人雖斂,而陣如故。范、葵急會將校,選死士數千,黎明四面奮擊,喚聲撼山谷。金人走,乘勝逐北,斬首數千級,副統軍投戈降,拔所掠子女萬餘,得輜重器械山積。補葵承務郎、知棗陽軍,范授安撫司內機。
方卒,十五年,起復直秘閣、通判廬州,進大理司直、淮西安撫參議官。十七年,李全往青州,淮東制置使許國檄葵議兵。葵至曰:"君侯欲圖賊,而坐賊阱中,悔已無及,惟有重帳前兵,猶足制之爾。"國曰:"兵不能集,集不能精,奈何?"曰:"葵請視兩路之兵,別其精銳,君侯留三萬帳前,賊不敢動矣。"國曰:"不若集淮兵來閱,而君董之,既足示眾,亦可選銳。"葵曰:"有兵之郡,必當衝要,守將豈可空壁以從制使命耶?必將力爭於朝,分留自衛。一得朝命,必匿其強壯,遣老弱以備數。本欲選銳,適得其鈍,本欲示眾,適示單弱,徒啟戎心。"國不聽,卒敗。
寶慶元年,范知揚州,乞調葵以強勇、雄邊軍五千屯寶應備賊。葵在廬州,數費私錢會諸將球射,與制置使曾式中不合,葵去之。言者以為擅,遂奉祠。三年,起為將作監丞。
紹定元年,出知滁州。二年,全將入浙西告糴,實欲覘畿甸也。初,全之獻俘也,朝廷授以節鉞,葵策其必叛,乃上書丞相史彌遠曰:"此賊若止於得粟,尚不宜使輕至內地,況包藏禍心,不止告糴。若不痛抑其萌,則自此肆行無憚,所謂延盜入室,恐畿內有不可勝諱之憂。"至滁,以其地當賊沖,又與金人對境,實兩淮門戶,修城浚隍,經武不少暇。命秦喜守青平,趙必勝守萬山,以壯形勢。葵母疾,謁告省侍不得,刲股雜藥以寄之。母卒,葵求解官,不許,不得已,卒哭復視事。
全造舟益急,葵復致書史彌遠曰:"李全既破鹽城,反稱陳知縣自棄城,蓋欲欺朝廷以款討罪之師,彼得一意修舟楫,造器械,窺伺城邑,或直浮海以搗腹心,此其奸謀,明若觀火。葵自聞鹽城失守,日夕延頸以俟制帥之設施,今乃聞遣王節入鹽城祈哀於逆。葵又聞遣二吏入山陽,請命於賊婦。堂堂制閫,如此舉措,豈不墮賊計,貽笑天下、貽笑外夷乎?又聞張國明前此出山陽,已知賊將舉鹽城之兵,今若聽國明言,更從闊略,則自此人心解體,萬事渙散,社稷之憂有不可勝諱者。葵非欲張皇生事啟釁,李全決非忠臣,非孝子。丞相苟聽葵之言,翻然改圖,發兵討叛,則豈獨可以強國勢安社稷,葵父子世受國恩,亦庶幾萬一之報。使丞相不聽葵言,不發兵討賊,則豈特不可以強國勢安社稷,而葵亦不知死所,不復可報君相之恩矣。一安一危,一治一亂,系朝廷之討叛與不討爾。淮東安則江南安,江南安則社稷安,社稷安則丞相安,丞相安則凡為國之臣子、為丞相之門人弟子莫不安矣。"
又言於朝曰:"葵父子兄弟,世受國恩,每見外夷、盜賊侵侮國家,未嘗不為忠憤所激。今大逆不道,邈視朝廷,負君相卵翼之恩,無如李全。前此畔逆未彰,猶可言也,今已破盪城邑,略無忌憚,若朝廷更從隱忍,則將何以為國?欲望特發剛斷,名其為賊,即日命將遣師,水陸並進,誅鋤此逆,以安社稷,以保生靈。葵雖不才,願身許朝廷;如或不然,乞將葵早賜處分,以安邊鄙,以便國事。"
彌遠猶未欲興討,參知政事鄭清之贊決之。乃加葵直寶章閣、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滁州。范刻日約葵,葵帥雄勝、寧淮、武定、強勇步騎萬四千,命王鑑、扈斌、胡顯等將之,以葵兼參議官。顯,穎之兄也,拳力絕人,方在襄陽,每出師必使顯及葵各領精銳分道赴戰,摧堅陷陣,聚散離合,前無勁敵,以功至檢校太尉。
已而,全攻揚州東門,葵親出搏戰。賊將張友呼城門請葵出,及出,全在隔壕立馬相勞苦。左右欲射全,葵止之,問全來何為?全曰:"朝廷動見猜疑,今復絕我糧餉,我非背叛,索錢糧耳。"葵曰:"朝廷資汝錢糧,寵汝官職,蓋不貲矣。待汝以忠臣孝子,而乃反戈攻陷城邑,朝廷安得不絕汝錢糧。汝雲非叛,欺人乎?欺天乎?"切責之言甚多,全無以對,彎弓抽矢向葵而去。於是數戰皆捷。四年正月壬寅,遂殺全。事見《全傳》。進葵福州觀察使、左驍衛上將軍,葵辭不受。八月,召封樞密院稟議,受寶章閣待制、樞密副都承旨,依舊職仍落起復,尋進兵部侍郎。
六年十一月,詔授淮東制置使兼知揚州,入對,帝曰:"卿父子兄弟,宣力甚多,卿在行陣又能率先士卒,捐身報國,此尤儒臣之所難,朕甚嘉之。"葵頓首謝曰:"臣不佞,忠孝之義,嘗奉教於君子,世受國恩,當捐軀以報陛下。"
端平元年,朝議收復三京,葵上疏請出戰,乃授權兵部尚書、京河制置使,知應天府、南京留守兼淮東制置使。時盛暑行師,汴堤破決,水潦泛溢,糧運不繼,所復州郡,皆空城,無兵食可因。未幾,北兵南下,渡河,發水閘,兵多溺死,遂潰而歸。范上表劾葵,詔與全子才各降一秩,授兵部侍郎、淮東制置使,移司泗州。
嘉熙元年,以寶章閣學士知揚州,依舊制置使。二年,以應援安豐捷,奏拜刑部尚書,進端明殿學士,特予執政恩例,復兼本路屯田使。葵前後留揚八年,墾田治兵,邊備益飭。淳祐二年,進大學士、知潭州、湖南安撫使,改福州。
三年,葬其母,乞追服終制,不允。葵上疏曰:"移忠為孝,臣子之通誼;教孝求忠,君父之至仁。忠孝一原,並行不悖。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親,其本一也。臣不佞,戒謹持循,惟恐先墜。往歲叨當事任,服在戎行,偕同氣以率先,冒萬死而不顧,捐軀戡難,效命守封,是以孝事君之充也。陛下昭示顯揚,優崇寵數,使為人子者感恩,為人親者知勸矣。臣昨於草土,被命起家,勉從權制,先國家之急而後親喪也。今釋位去官,已追服居廬,乞從彝制。"又不許。再上疏曰:"臣昔者奉詔討逆,適丁家難,閔然哀疚之中,命以驅馳之事,移孝為忠,所不敢辭。是臣嘗先國家之急,而效臣子之義矣。親恩未報,浸逾一紀,食稻衣錦,俯仰增愧。且臣業已追衰麻之制,伸苫塊之哀,負土成墳,倚廬待盡,喪事有進而無退,固不應數月而除也。"乃命提舉洞霄宮,不拜。
淳祐四年,授同知樞密院事。疏奏:"今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幾?天下之才,其可用者有幾?吾從其大者而講明之,疏其可用者而任使之。有勇略者治兵,有心計者治財,寬厚者任牧養,剛正者持風憲。為官擇人,不為人而擇官。用之既當,任之既久,然後可以責其成效。"又乞"亟與宰臣講求規畫,凡有關於宗社安危治亂之大計者條具以聞,審其所先後緩急以圖籌策,則治功可成,外患不足畏"。又乞"創游擊軍三萬人以防江"。詔從之。十二月,拜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又特授樞密使兼參知政事、督視江、淮、京西、湖北軍馬,封長沙郡公。尋知建康府、行宮留守、江東安撫使。
九年,特授光祿大夫、右丞相兼樞密使,封信國公。四上表力辭,言者以宰相須用讀書人,罷為觀文殿學士,充醴泉觀使兼侍讀,仍奉朝請。尋判潭州、湖南安撫使,加特進。寶祐二年,宣撫廣西。三年,改鎮荊湖,城荊門及郢州。改授湖南路安撫使、判潭州,再辭,依舊職醴泉觀使。五年,進少保、寧遠軍節度使,進封魏國公、醴泉觀使兼侍讀。四辭,免。開慶元年,判慶元府、沿海制置使,尋授沿江、江東宣撫使,置司建康府,任責隆興府、饒州江州徽州兩界防拓調遣,時暫兼判建康府、行宮留守,尋授江東西宣撫使,節制調遣饒、信、袁、臨江、撫、吉、隆興官軍民兵。訪問百姓疾苦,罷行黜陟,並許便宜從事。
景定元年,授兩淮宣撫使、判揚州,進封魯國公,尋奉祠。鹹淳元年,加少傅。二年,乞致仕,特授少師、武安軍節度使,進封冀國公。舟次小孤山,薨,年八十一。是夕,五洲星隕如箕。贈太傅,謚忠靖。
範字武仲,少從父軍中。嘉定十三年,嘗與弟葵殲金人於高頭。十四年,出師唐、鄧,范與葵監軍。孟宗政時知棗陽,憚於供億,使人問曰:"金人在蘄、黃,而君攻唐、鄧,何也?"范曰:"不然,徹襄陽之備以救蘄、黃,則唐、鄧必將躡吾後。且蘄、黃之寇正銳,曷若先搗唐、鄧以示有餘,唐、鄧應我之不暇,則吾圉不守而自固,寇在蘄、黃師日以老,然後回師蹙之,可勝敵而無後患。"又敗金人於久長,與弟葵俱授制置安撫司內機,事具《葵傳》。
十五年,丁父憂,起復直秘閣、通判揚州。十六年,為軍器監丞,以直秘閣知光州。十七年,入為知大宗正丞、刑部侍郎、試將作監兼權知鎮江府。進直徽猷閣、知揚州、淮東安撫副使。劉全、王文信二軍老幼留揚州,范欲修軍政,懼其徒漏泄兵機,乃時饋勞。二家既大喜,范即遺徐晞稷書,令教二人挈家歸楚,二人從之,范厚齎以遣。有孫海者,其眾亦八百。范並請抽還楚州,又請創馬軍三千,招游手之強壯者及籍牢城重役人充之。別籍民為半年兵,春夏在田,秋冬教閱。官免建砦而私不廢農。
彭義斌使統領張士顯見范,請合謀討李全。范告於制置使趙善湘曰:"以義斌蹙全,如山壓卵;然必請而後討者,知有朝廷也。失此不右,而右兇徒,則權綱解紐矣。萬一義斌無朝命而成大勛,是又唐藩鎮之事,非計之得也。莫若移揚州增戍之兵往盱眙,而四總管兵各留半以備金人,余皆起發,擇一能將統之,命葵摘淮西精銳萬人與會於楚州,出許浦海道,五十艘入淮,以斷賊歸路,密約義斌自北攻之,事無不濟。四總管權位相侔,劉琸雖能得其歡心,而不能制其死命。如用琸,須令親履行陣,指蹤四人,不可止坐籌帷幄也。"不報。
范又曰:"國家討賊則自此中興,否則自此不振。若朝廷不欲張皇,則范乃提刑,職在捕盜,但令范以本路兵措置楚州鹽賊,范當調時青、張惠兩軍之半,及其船數百,徑薄楚城,以遏賊路,調夏全、范成進之半,據漣、海而守之,又移揚州之戍以戍盱眙。然得親提精銳雄勝、強勇等就時青於城外,示賊以形勢,諭賊以禍福,賊必自降。若猶拒守,則南北軍民雜處,必有內應者矣。別約義斌攻之於北,山陽下則進駐漣、海以應之,撫歸附家屬以離其黨,不出半月,此賊必亡。若是,則不調許浦水軍,但得趙葵三千人亦足矣。若朝廷憚費,則全有豫買軍需錢二十萬在真州,且漣、楚積聚,多自足用。"
丞相史彌遠報范書,令諭四總管各享安靖之福。范所遣計議官聞之,曰:"但恐禍根轉深,不得安靖爾。"各揮涕而歸。會全且至,范又獻計曰:"撫機不發,事已無及。侯景困喪河南,致毒蕭氏;今逆全不得志於義斌,而復慮四總管應之,歸據舊巢,其謀必急。然蹙之於喪敗之餘者易,圖之於休息之後者難;矧四總管合謀章露,必難遂已。但事機既變,局面不同。若廟算果定,不欲出教令,但得密易指授,范一切伏藏不動,只約義斌,使自彼攻其所必救,則機會在我,而前日之策可用矣。"還報,戒范無出位專兵。
范乃為書謝廟堂,且決之曰:"今上自一人,下至公卿百執事,又下至士民軍吏,無不知禍賊之必反。雖先生之心,亦自知其必反也。眾人知之則言之,先生知而獨不言,不言誠是也。內無臥薪嘗膽之志,外無戰勝攻取之備,先生隱忍不言而徐思所以制之,此廟謨所以為高也。然以撫定責之晞稷,而以鎮守責之范。責晞稷者函人之事也,責范者矢人之事也。既責范以惟恐不傷人之事,又禁其為傷人之痛,惡其為傷人之言,何哉?其禍賊見范為備,則必忌而不得以肆其奸,他日必將指范為首禍激變之人,劫朝廷以去范。先生始未之信也,左右曰可,卿大夫曰可,先生必將曰:'是何惜一趙范而不以紓禍哉?'必將縛范以授賊,而范遂為宋晁錯。雖然,使以范授賊而果足以紓國禍,范死何害哉?諺曰:'護家之狗,盜賊所惡。'故盜賊見有護家之狗,必將指斥於主人,使先去之,然後肆穿窬之奸而無所忌。然則殺犬固無益於弭盜也。欲望矜憐,別與閒慢差遣。"彌遠得書,為之動心。
二年春,奉祠。三年,知安慶府,未行,改知池州,繼兼江東提舉常平。彌遠訪將材於葵,葵以范對。進范直敷文閣、淮東提點刑獄兼知滁州。范曰:"弟而薦兄,不順。"以母老辭。乃上書彌遠曰:"淮東之事,日異日新。然有淮則有江,無淮則長江以北,港〈氵義〉蘆葦之處,敵人皆可潛師以濟,江面數千里,何從而防哉。今或謂巽辭厚惠可以啖賊,而不知陷彼款兵之計。或謂斂兵退屯可以緩賊,而不知成彼深入之謀。或欲行清野以嬰城,或欲聚烏合而浪戰,或以賊詞之乍順乍逆而為喜懼,或以賊兵之乍進乍退而為寬緊,皆失策也。失策則失淮,失淮則失江,而其失有不可勝諱者矣。夫有遏寇之兵,有游擊之兵,有討賊之兵。今寶應之逼山陽,天長之逼盱眙,須各增戍兵萬人,遣良將統之,賊來則堅壁以挫其鋒,不來則耀武以壓其境;而又觀釁伺隙,時遣偏師掩其不備,以示敢戰,使雖欲深入而畏吾之搗其虛,此遏寇之兵也。盱眙之寇,素無儲蓄,金人亦無以養之,不過分兵擄掠而食;當量出精兵,授以勇校,募土豪,出奇設伏以剿殺之,此游擊之兵也。惟揚、金陵、合肥,各聚二三萬人,人物必精,將校必勇,器械必利,教閱必熟,紀律必嚴,賞罰必公,其心術念慮必人人思親其上而死其長;信能行此,半年而可以強國,一年而可討賊矣。賊既不能深入,擄掠復無所獲,而又懷見討之恐,則必反而求贍於金;金無餘力及此,則必怨之怒之,吾於是可以嫁禍於金人矣。或謂揚州不可屯重兵,恐連賊禍,是不然。揚州者,國之北門,一以統淮,一以蔽江,一以守運河,豈可無備哉。善守者,敵不知所攻。今若設寶應、天長二屯以扼其沖,復重二三帥閫以張吾勢,賊將不知所攻,而敢犯我揚州哉?設使賊不知兵勢而犯揚州,是送死矣。"朝廷乃召范稟議,復令知池州。
紹定元年,試將作監、知鎮江府。三年,丁母憂,求解官,不許。起復直徽猷閣、淮東安撫副使。尋轉右文殿修撰,賜章服金帶。不得已,卒哭復視事。又為書告廟堂:"請罷調停之議,一請檄沿江制置司,調王明本軍駐泰興港以扼泰州下江之捷徑;一請檄射陽湖人為兵,屯其半高郵以制賊後,屯其半瓜州以扼賊前;一請速調淮西兵合滁陽、六合諸軍圖救江面。不然,范雖死江皋無益也。"朝旨乃許范刺射陽湖兵毋過二萬人,就聽節制。
范又遺善湘書,曰:"今日與宗社同休戚者,在內惟丞相,在外惟制使與范及范弟葵耳。賊若得志,此四家必無存理。"於是討賊之謀遂決,遂戮全。進范兵部侍郎、淮東安撫使兼知揚州兼江淮制置司參謀官,以次復淮東。加吏部侍郎,進工部尚書、沿江制置副使,權移司兼知黃州,尋兼淮西制置副使。未幾,為兩淮制置使、節制巡邊軍馬,仍兼沿江制置副使。
又進端明殿學士,京河關陝宣撫使、知開封府、東京留守兼江、淮制置使。入洛之師大潰,乃授京湖安撫制置使兼知襄陽府。范至,則倚王旻、樊文彬、李伯淵、黃國弼數人為腹心,朝夕酣狎,了無上下之序。民訟邊防,一切廢馳。屬南北軍將交爭,范失於撫御。於是北軍王旻內叛,李伯淵繼之,焚襄陽北去;南軍大將李虎不救焚,不定變,乃因之劫掠。城中官民尚四萬七千有奇,錢糧在倉庫者無慮三十萬,弓矢器械二十有四庫,皆為敵有。蓋自岳飛收復百三十年,生聚繁庶,城高池深,甲於西陲,一旦灰燼,禍至慘也。言者劾范,降三官落職,依舊制置使。尋奉祠,以言罷;論者未已,再降兩官,送建寧府居住。嘉熙三年,敘復官職,與宮觀。四年,知靜江府,後卒於家。
謝方叔,字德方,威州人。嘉定十六年進士,歷官監察御史。疏奏:"秉剛德以回上帝之心,奮威斷以回天下之勢,或者猶恐前習便嬖之人,有以私陛下之聽而悅陛下之心,則前日之畏者怠,憂者喜,慮者玩矣。左右前後之人,進憂危恐懼之言者,是納忠於上也;進燕安逸樂之言者,是不忠於上也。凡有水旱盜賊之奏者,必忠臣也;有諂諛蒙蔽之言者,必佞臣也。陛下享玉食珍羞之奉,當思兩淮流莩轉壑之可矜;聞管弦鐘鼓之聲,當思西蜀白骨如山之可念。"又言:"崇儉德以契天理,儲人才以供天職,恢遠略以需天討,行仁政以答天意。"帝悅。差知衡州,除宗正少卿,又除太常少卿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
時劉漢弼、杜范、徐元傑相繼死,方叔言:"元傑之死,陛下既為命官鞫獄,立賞捕奸,罪人未得,忠冤未伸。陛下苟不始終主持,將恐紀綱掃地,而國無以為國矣。"遷殿中侍御史,進對,言:"操存本於方寸,治亂繫於天下。人主宅如法宮蠖濩之邃,朝夕親近者左右近習承意伺旨之徒,往往覘上之所好,不過保恩寵、希貨利而已。而冥冥之中,或有游揚之說,潛伏而莫之覺。防微杜漸,實以是心主之。"又言:"今日為兩淮謀者有五:一曰明間諜,二曰修馬政,三曰營山水砦,四曰經理近城之方田,五曰加重遏絕游騎及救奪擄掠之賞罰。"請行限田,請錄朱熹門人胡安定、呂燾、蔡模,詔皆從之。
權刑部侍郎兼權給事中,升兼侍講,正授刑部侍郎,權國史編修、實錄檢討。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參知政事。淳祐九年,拜參知政事,封永康郡侯。十一年,特授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尋拜左丞相兼樞密使,進封惠國公。勸帝以愛身育德。
屬監察御史洪天錫論宦者盧允升、董宋臣,疏留中不下,大宗正寺丞趙崇璠移書方叔云:"閹寺驕恣特甚,宰執不聞正救,台諫不敢誰何,一新入孤立之察官,乃銳意出身攻之,此豈易得哉?側耳數日,寂無所聞,公議不責備他人,而責備於宰相。不然,倉卒出御筆,某人授少卿,亦必無可遏之理矣,丞相不可謂非我責也。丞相得君最深,名位已極。儻言之勝,宗社賴之;言之不勝,則去。去則諸君必不容不爭,是勝亦勝,負亦勝,況未必去耶。"方叔得書,有赧色。
翼日,果得御筆授天錫大理少卿,而天錫去國。於是太學生池元堅、太常寺丞趙崇潔、左史李昴英皆論擊允升、宋臣。而讒者又曰:"天錫之論,方叔意也。"及天錫之去,亦曰:"方叔意也。"方叔上疏自解,於是監察御史朱應元論方叔,罷相。既罷,允升、宋臣猶以為未快,厚賂太學生林自養,上書力詆天錫、方叔,且曰:"乞誅方叔,使天下明知宰相台諫之去,出自獨斷,於內侍初無預焉。"書既上,學舍惡自養黨奸,相與鳴鼓攻之,上書以聲其罪。乃授方叔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復以監察御史李衢兩劾,褫職罷祠。後依舊職,與祠,起居郎召澤、中書舍人林存劾罷;監察御史章士元請更與降削,竄廣南。景定二年,請致仕,乃敘復官職。
度宗即位,方叔以一琴、一鶴、金丹一粒來進。丞相賈似道恐其希望,諷權右司郎官盧越、左司諫趙順孫、給事中馮夢得、右正言黃鏞相繼請奪方叔官職封爵,制置使呂文德願以己官贖其罪。鹹淳七年,詔敘復致仕。八年卒。特贈少師,方叔在相位,子弟干政,若讒余玠之類是也。
論曰:喬行簡弘深好賢,論事通諫。范鍾、游似同在相位,皆謹飭自將,而意見不侔。趙方豫計二子後當若何,而葵、范所立,皆如所言,所謂知子莫若父也。然宋自端平以來,捍禦淮、蜀兩邊者,非葵材館之士,即其偏裨之將。朝廷倚之,如長城之勢。及其筋力既老,而衛國之志不衰,亦曰壯哉!謝方叔相業無過人者,晚困於權臣,至以玩好丹劑為人主壽,坐是貶削,有愧金鏡多矣!
部分譯文
喬行簡,字壽朋,婺州東陽人。從學於呂祖謙的門下。考中紹熙四年(1193)的進士。歷任官職為通州知州、條上便民事。主管戶部架閣,召為試館職,擔任秘書省正字兼樞密院編修官。升任秘書郎,擔任淮南西路轉運判官,為嘉興府知府。改任淮南轉運判官,兼做淮西提點刑獄、提舉常平官。論說金國有必定滅亡的趨勢,宋朝最好靜待以觀時勢的變化。因此上奏論述防備邊患的四件大事。恰好遇近臣有主張與金相戰的人,軍隊於是出擊,金兵因此攻破蘄州、黃州。調任浙西提點刑獄,兼任鎮江府知府。遷升起居郎兼任國子司業,兼任國史編修、實錄檢討官,兼任侍講。不久,遷升宗正少卿、秘書監,代理工部侍郎,都是擔任兼職。
理宗即位的時候,喬行簡贈送書信給丞相史彌遠,請求理宗效法孝宗行服三年喪期。應詔令上疏說:
“尋求賢才、尋求佳言二個詔令的頒布,果然能夠如實地堅守最初的意思,廣泛地徵求而尋求實際的利益,那么人才就會振興而求治的根本就會樹立,國家的權威就會擴張而奸臣壞人就會銷聲匿跡。我暗中觀察近來發生的事情,似乎不是這樣。自侍從到郎官共多少個人,從監司到郡守共多少個人,現在所推舉的賢能、有才有識的士大夫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了,陛下大概曾經選擇其中的幾個想召錄採用他們。只要是朝廷內外不論大小官吏密封奏摺上疏,有的忠直,有的曲徇,有的切中要害,有的泛泛而談,各種各類,無所不有,陛下也曾經選擇一二件看啟並按上面奏請的去做,又對此進行褒獎、賞賜。而天下眾人終究還是懷疑陛下只是徒具形式而已。
“大概因此而被召用的人,不是長期不願做官是決不會答應被召用的,就是年老歲暮因而是決不可能被召用的人。那些高風亮節,早就聞名遐邇,主持正義,不阿諛奉承,廉潔、耿介,操行有守,處事有主見的人,雖然議論薦舉的人很多,卻本來就沒有選擇而召用他們。那些所給予褒揚和獎賞的人,往往都只是支末小事,不關係到天理、治亂,粗略地論述古今之事,只是沒有相互牴觸的事情,然後選取它以表明我有聽從、接受的意思。其實,各種意見中間難道沒有深憂遠慮、高見卓識超出一般眾人的議論,或忠誠、正直之言有補益於聖上的智慧的奏文嗎?只是一直沒有聽說被採納而加以使用的。
“自從陛下即位到現在,班列朝中的大臣,率兵在外的將帥,有的因議論彈劾離職,有的因為自己請求離職歸鄉。其中,有的人因為一技之長而聞名於外,有的以言語文章匡正朝政,天下不知道他們所犯的罪過及其原因,只是看到了他們被放置不用,處於閒散境地,悠閒地來來往往,或聚或散,甚至被廢棄罷免而剝奪職務,削職奪位而被流放,都以為陛下是斥黜善良的官吏,不喜歡忠直的言論。離職而去的人於是因此而得到了好的名聲,而朝廷則因此而受到了誹謗,為什麼會導致這樣呢?尋求賢才的言路應當廣泛而不應當狹隘,聽取臣民呼聲的言路應當放開而不應當堵塞,國家的治與亂、安與危,都是因此而引起的。”
又說:“敬奉天命,伸張士氣。”當時理宗皇帝遷移御座於清燕殿,喬行簡奏道“:希望皇上能夠謹慎一些。”又說“:眾多賢才剛剛集中,希望不要因為濟王議論有不同的意見,以致人心渙散。”升任兼職侍讀,兼任國子祭酒、吏部侍郎,任禮部尚書、刑部尚書,拜為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進升為簽樞密院事。
太后死了,喬行簡上疏說:
“過去,陛下宮廷的一舉一動,都有稟告承請。小人即使有蠱惑人心、干預政事的打算,還是有所顧忌、害怕而不敢去做,現在,哪能保證小人又不萌生這樣的心事呢?陛下又哪能保證自己的聖賢之意而沒有稍許的任意妄為呢?陛下是天下的君主,應當勤勉建立起皇帝的權威,一心一意地循例處理天下的公務,而不應懷私心被小人的行為有所誤導。
“凡是這樣做的小人,都是皇親國戚之類的至親,受寵佞幸的大臣,奔走傳令於宮中的宦官等人。他們在外面掠取貨物錢財,在朝中破壞法紀綱常。對上欺騙陛下的聰明聖斷,以致招來天下的怨恨誹謗,對下擾亂官府的法律公道,混亂了民間百姓們的是非曲直。如果放縱他們,不予制止,那么,發展的趨勢一定會導致假借採納別人的言論而傷害善良之士,虛設眾人的讚譽而提拔奸險小人,藉口接納忠言、效法勤政的意思而實行自己陰險、阿諛奉承、爭寵的目的。天長日久,日積月累,氣勢日益擴張,皇上的威風與勢力,就會被竊取、玩弄而還不知道。
“陛下現正在服喪期間,越是應當警惕防備,後宮與朝廷之間既沒有嚴格的法律約束,妃嬪、侍御等人與過去相比增加了很多,陛下現在正當青春的年華,血氣方剛,居處於容易放縱聲色的地方,萬一在這個方面不能自我克制,一定會對皇上的德行造成很大的污損。希望陛下常常對此加以警惕、反省。”
又論就火災聽取尋求意見,請求挑選其中切中要害的吩咐外面實行。又論說許國不應當更換文資,其中值得憂慮的有五點;鄭損不應當擔任蜀地的將帥。
又說“:時青這個人,作為官,是國家的節度使,作為人,是國家邊陲之地的大將,突然間被李全所殺,一定是懷疑他始終被我們所用,怕發生肘腋之變,所以在事變發生之前而除掉了他。我的意思是軍隊中間一定有對此憤慨、思量奮起有為的人,不如趁這種狀況在淮陰一軍中選拔優秀的人才以掌握好軍隊,然後明確地指出殺害時青的人的姓名,判處他死刑,對時青追加封賞,那么,軍隊中的勢力就會自然分解,而我們就可以憑藉這一點以駕馭它們,那么我們就可以減損奸惡之心而保存我們的主體。不然的話,專橫跋扈的人專擅濫殺而不敢處他死刑,有功的人被殺而不敢申訴,他們知道朝廷一貫使用柔弱的法道而不敢實行果斷的威嚴,誰敢保證這樣而不會有人接連地效法呢?那么,這樣值得憂慮的人,就不僅僅是李全一個人了。”
又說“:山陽民眾散去,錢財耗盡,不是兇殘之賊長久安居的地方,應當夜以繼日地準備討伐之事。揚州城邑堅固,威勢雄壯,駐此足以坐鎮全淮之地,這些凶賊未必沒有窺伺掠取的打算,假如被他們占領,那么淮東就全部不屬於我們所有,不可不事先為此考慮。”又請求以重兵屯守駐防沿海一帶,對內可作為吳越之地的屏障,對外可以作為南北分界的界線。
又議論說:“李全圍攻泰州,圍剿他的軍事行動不可鬆懈。這個賊首氣質相貌跟一般人差不多,未必有深謀遠慮和長久的打算,僅僅是剽悍兇猛,能夠稱雄於他們的黨羽之中。況且,他們駐守泗州之西城就失掉西城,駐守下邳就失掉了下邳,駐守青社就失掉了青社,既而又投降北方蒙古,真可謂是敗軍之將。十年的時間內,從貧窮的白丁到富貴的三孤,功勞很少,報賞很多,反而忘恩負義,這是天理人情都感到憤怒而不能容忍的,希望決斷,採取行動。”此後,都像喬行簡所預料的那樣。喬行簡官任參知政事、兼任知樞密院事。當時人們議論收復南京、東京、西京三京,喬行簡知道了這件事後,上疏說:
“北宋鞏縣八陵有可以祭祀、朝拜的道路,中原之地有可以恢復的機會,以大有所為的資本,遇到大有可為的機會,那么,事情就會取得成功,本來是可以藉此商量計策的。我不是擔心出師而不能取得成功,而是擔心我們進行這個事情的力量無以為繼。有功績而導致不可繼續進行下去,那么,這個憂慮就很大了。從古代的英明君主來看,一定是首先治理國內的事情而後治理外部的事情。陛下看看今天國內事情的治理,是已經進行了呢?還是沒有進行呢?過去沒有掌握權力之前,有多少弊端存在?現在已經親自掌握政權之後,又有多少弊端已經革除了呢?想任用君子,而其志向則沒有全部伸展;想除去小人,而其私心則沒有全部革除。皇上有勵精圖治、革故鼎新的打算,而士大夫官員們則以苟且因循、得過且過度日。朝廷有禁止賄賂公行、戒除貪污腐化的法令,而州縣地方官吏則照樣一如既往地貪污納賄貪得無厭。想推行紙幣,而外地州郡的新貨幣券雖然價格低廉但卻不能售出;想平抑物價,而京師之地的各種物品與原有的價格相比卻沒有什麼不同。法紀綱常,多被破壞、廢弛而不能伸張執行;有關獎賞、刑罰的號令,都被視而不見,不當作一回事。這些都是國內的朝臣官吏所為,好比命令已下而沒有人聽從,有所行動而沒有人呼應,於是想開闢天地乾坤,統一全國疆土,制止奸雄而使戎狄折服,這樣做能夠盡如人意取得預期的效果嗎?這是我所擔憂的第一件事情。
“古代帝王,想號令使用民眾,一定首先得獲取他們的真心擁護以此作為治國的根本。幾十年以來,朝廷上下都心懷私利,代代如此,而不知道還有所謂‘仁義’。民眾對地方的州守縣令表示失望,在急難之時,哪裡會有效死力的人呢;士卒不喜歡自己的將帥,臨陣哪裡會有奮勇向前的士兵呢。積蓄怨恨,心懷激憤,是長期日積月累而成,看見困難就避開,遇到敵人就逃跑,唯利是圖,對其他事情則不關心。人心如此,陛下過去沒有因此去改變這種狀況而結交他們,而匆忙之間想驅使他們收復北方中原故土,從事於戰火烽煙,忠義的心愿由什麼而發生呢?況且,境內的民眾,由於州縣官吏的貪婪剝削而貧困,受豪強勢宦之家的兼併掠奪而窮困,挨餓受凍的流民經常想乘機報怨,販賣茶鹽的流寇經常想等待機會而採取行動,內部的憂慮都未消除。萬一外部發生戰事,受強敵的侵擾而不得安寧,國土百姓又會遭遇到如同長江、閩地、東浙一帶發生的事情,那將怎么辦呢?百姓最愚蠢而不可忽視,內地州郡的兵力武備單薄弱小,民眾若有所舉動是很容易的。過去長江、閩地、東浙一帶的賊寇,都是藉助於邊地的兵將來予以制服的。現在這些人多竄逃隱伏于山谷之中,窺測伺機于田野鄉里,他們知道朝廷正要發動北方的戰事,還來不及對付他們,難道不會又引起他們反抗朝廷的奸心嗎?這是我所擔憂的第二件事情。
“自古以來英明的君主,圖謀恢復、進取圖治,必須選擇將帥、訓練士兵,使財富豐盛,衣食豐足,然後採取行動。現在邊地遼闊,出兵不只一條道路,陛下的將帥,能夠獨當一面的有幾人?勇敢善戰的有幾人?足智多謀的有幾人?沒有二三十人,恐怕不足以適應戰場上的需求。陛下的士兵,能夠作戰的有幾萬?分道而取汴京、洛陽的有幾萬?駐紮留守淮、襄之地的需幾萬?不是按兵籍有二三十萬人之眾的士兵,恐怕不足以滿足圖取中原的需要。假如說將帥朝臣的威望素來很高,以其誠意氣度招徠,以軍功獎賞激勵,推舉選擇行伍出身的人就可作為將帥,接收降附的人即可作為士兵,我的確不知道錢財軍糧可以從哪裡得到。出動軍隊十萬人,每日花費需千金之多,千里運送糧食,士兵會呈飢餓之態。現在運送糧食,每天不斷,以至每月如此;每月不斷,以至每年如此,不知道要花費幾千金才可以滿足這個費用。現在百姓房子裡盛米的器具都空了,地方州縣財源枯竭,大軍一出動,缺少的費用很多,那么用什麼途徑來供給呢?現在陛下不愛惜金帛錢財以應付邊關臣僚的需求,可以一次而不可二次,可以二次而不可以三次。多次之後,兵戎戰事還沒有結束,想中途停止就廢棄了前面的功績,想勉強繼續維持又缺乏進行的物質能力,國財既不夠用,民眾也不堪負擔。我擔心北方還沒有圖取,而南方已經發生騷亂。中原在慘遭蹂躪踐踏之後,到處是一片空曠,即使東南有糧食可以運送,然而道路遙遠,難道可以免除睏乏窮絕;從淮地運送糧食,即使有河道水路可以通行,難道沒有盜賊攔路搶劫的禍患?從襄陽運送,必須負擔滿載二十鍾才能運送一石,也恐怕未必能夠到達。如果把軍隊駐紮在千里之外,運送糧草的道路不能暢通,當遇到這樣的時候,就是孫武、吳起作為謀劃的主將,韓信、彭越作為率兵的將領,也恐怕不能想出解決的辦法。到那一天運送糧食難以為繼,前進、後退都不行,一定會勞煩聖上的思慮,這是我所擔憂的第三件事情。希望陛下堅持您的想法,做出決定,以此斷絕其他種種不同的議論。”
結果沒有被聽從。進升為知樞密院事。
當時的議論皇帝看了之後沒有結果,反而突然被淘汰了,殿司軍兵哄亂,為此廢黜了主帥,罷免了都司官,發布黃榜安撫,軍兵更進一步鼓譟哄鬧。喬行簡聽說以後,殺了為首的二十多人,眾兵才服帖,停止鬧事。不久,拜任右丞相,說“:西京、東京、南京三京被擾亂、打敗以後,事情與前相比已不同,但應該更加注重做開戰與堅守的準備。若襄陽失守了,請求迅速收復。”又有人陳述圖謀進取的計畫,喬行簡奏道:“現在朝廷內外的狀況值得憂慮而不能倚仗的有七個方面。”言辭特別真誠懇切,軍隊得以不出擊。
端平三年(1236)九月,在明堂舉行典禮,天降大雷雨。喬行簡與鄭清之同時被免職。既已離開朝廷,而單獨急忙召喬行簡回京,留住他,拜為左丞相。他援引韓琦的故事,請求將防邊軍務、財稅開支分別委託給三個執政,請求編修高宗中興以來五朝的國事史書。十次上奏章請求辭職。嘉熙三年(1239),拜授平章軍國重事,封為肅國公。每每擔憂上游軍事重地,請求設定節度宣撫使,調兵戍守夔州路。邊關軍事稍為安寧,又上書告老,十八次上書給皇上。嘉熙四年,加封少師、保寧軍節度使、醴泉觀使,封為魯國公。淳祐元年(1241)二月,死於家中,終年八十六歲。追贈太師,賜諡號“文惠”。
喬行簡,做事穩重,見識廣遠,氣量宏大,在官任上無話不說。喜歡推薦名士,大多以後發達成為顯貴,至於推舉錢時、吳汝愚,又都是當時隱逸之士當中的賢能之人。他的著作有《周禮總說》、《孔山文集》。
趙葵,字南仲,京湖制置使趙方的兒子。剛出生的時候,有人夢見南嶽神降臨在他的家裡。趙方在襄陽,命令趙葵專門督查飲食供養的事情。與哥哥趙范都有志於事業和功績,趙方由此器重他,聘請鄭清之、全子才作為他的老師。又遣送他跟隨南康軍李燔修業有用的學問。每次聽到軍事警報,與各位將領一齊出陣,遇到敵人就深入死戰到底,各位將領惟恐失掉了制置使的兒子,全力冒死相救,多次因為這個原因獲得勝利。有一天,趙方獎賞將士,恩德不能抵償功勞,將士們想發動變亂。趙葵當時十二三歲,察覺到這件事,急忙喊道“:這是朝廷賞賜的,本制置使司另外還有賞賜。”軍心因這一句話而穩定,人們都佩服他的機警靈敏。
嘉定十年(1217),金將高琪、烏古論慶壽進犯襄陽,圍困棗陽。當時,邊境戰事已停止很久,金兵突然來進犯,人們因此感到震懾恐懼。趙方率二子趙范、趙葵前往迎戰,大敗而回。嘉定十三年(1220),趙方派遣趙葵和都統扈再興在高頭進攻金人。高頭,金兵必守的地方,派出精悍勁旅堅拒迎戰,趙葵率領先鋒部隊奮勇出擊,扈再興接著進擊殲滅金兵。第二天,進駐鄧州,金兵在氵比河沿岸設障拒敵。趙葵指揮宋兵前進攻擊金兵,楊義等將領相繼到來,金兵也傾巢出動迎戰宋兵,被宋兵打得大敗,被殺、俘虜與投降的差不多有二萬人,俘獲萬戶以下的官吏十幾人,奪得馬八百匹,追逐金兵向北直到城下才返回。
嘉定十四年(1221),金兵進犯蘄州,趙葵與兄趙范進攻唐州、鄧州。趙方命令他們說:“不戰勝敵人,不要來見我。”三月丁亥,到唐州,靠近城池布陣。金大將阿海率兵出城迎戰,趙葵率精幹騎兵出擊金兵,扈再興率兵跟隨他,大獲全勝,斬首萬餘人。金兵關閉城門不出來迎戰。當時金兵攻陷蘄州後來到久長,派數十騎兵出擊山椒,趙葵率楊大成僅用十四個騎兵就把他們趕走了。金人騎兵逐漸增至數百人,趙葵全力迎戰接連獲勝,而金人步、騎兵越集越多。適逢趙范、扈再興率兵會合迎戰,到晚上才得以解圍。庚寅,宋軍分成二陣,趙范擔任左將,扈再興擔任右將,趙葵率一支精幹騎兵左右策應。金兵背依山勢也分成二大陣營以抵禦宋兵,而不先出擊。趙范說:“金兵一定是又想在晚上出戰以僥倖取勝。”於是預先準備大鼓,命令軍中聽見擊鼓聲開始出擊,如果敵方沒有到五十步內就行動的人定斬不赦。不一會兒,金兵逐漸下山,扈再興匆忙率兵出擊,果然被敵人所追擊,逐漸逼近趙范的軍陣。趙范擊鼓指揮軍隊突然出擊,趙葵相繼出兵,殲滅金兵數千人。金兵集中人馬攻擊扈再興部,趙葵率地方豪強祝文蔚等以精銳騎兵橫衝敵陣,金兵一個接一個地被殺倒下。又相持到夜半時分,金兵雖有所收斂,但其陣勢依然如故。趙范、趙葵急忙會集將帥商議,選取敢死隊員數千人,到天剛亮時四面奮勇出擊,衝殺之聲震撼山谷。金兵逃走,宋軍乘勝追擊逃兵,斬首數千,金兵副統帥繳械投降,宋軍救出金兵所掠奪的民眾萬餘人,奪得輜重器械堆積如山。補任趙葵為承務郎、知棗陽軍,趙范任安撫司內機。
趙方去世,嘉定十五年(1222),趙葵又升任直秘閣,擔任廬州通判,進升大理司直、淮西安撫參議官。嘉定十七年(1224),李全進攻青州,淮東制置使許國邀請趙葵議論兵事。趙葵到後說“:您想消滅賊寇,而已落入賊寇的陷阱中,後悔已來不及,唯有在前方重點設防,還可以制服賊寇。”許國說:“士兵不能集中,集中的兵不精練,怎么辦?”趙葵答道:“我趙葵請求視察淮南兩路的士兵,選拔其中的精銳,您留下三萬精兵在軍帳前聽從調遣,賊寇就不敢貿然行動了。”許國說“:不如集合淮兵來接受檢閱,由您監督管理,這樣既足以顯示兵多,又可選擇精銳。”趙葵道:“有兵的州府,一定是軍事要地,守將難道能夠不留一兵一卒來服從制置使的命令嗎?一定要向朝廷力爭,分留一部分軍隊自衛。一旦得到朝廷的允許,定是隱匿他們強壯的士兵,派遣年老體弱的士兵來充數。本來是想選擇精銳之師,恰好得到愚鈍之兵;本來是想顯示其兵眾力強,恰好給人以兵少力弱的感覺,反而示敵方以可乘之機。”許國不聽,最後大敗。
寶慶元年(1225),趙范擔任揚州知州,請求調趙葵以強勇、雄健的邊軍五千人屯駐寶應,以防備賊寇。趙葵在廬州,幾次花費個人的錢財與各個將領一起玩賞馬..射箭,同制置使曾式中合不來,趙葵離任。有人說他擅離職守,於是歸家閒居。寶慶三年(1227),被起用擔任將作監丞。
紹定元年(1228),出任滁州知州。紹定二年(1229),李全打算到浙西籌集糧草,實際上是想窺測國都附近的地方。開始時,李全獻出俘虜,朝廷授給他一定的權柄,趙葵預計他一定會叛亂,於是向丞相史彌遠上書說“:此賊如果只是希望得到一些糧粟,尚且不適宜讓他輕易地到內地來,況且他包藏禍心,不僅僅是為了籌集糧食。如果不狠狠地抑制他們剛剛萌生的邪念,那么他們從此就會肆無忌憚,好比引狼入室,恐怕京畿之內有不好說而又說不完的憂慮。”到滁州後,因為其轄地正是賊寇進入內地的要道,又與金人的邊境相對峙,實為兩淮地區的門戶,於是,修築城牆,疏浚護城壕,訓練軍隊,從無空暇。命令秦喜扼守青平,趙必勝駐守萬山,以壯大形勢。趙葵的母親患病,趙葵請假探視未被批准,於是,割股肉雜入藥中寄送給母親。母親死了,趙葵請求辭去官職,未被允許,不得已,辦完喪事後又去履行自己的職責。
李全造船更加急迫,趙葵又寫信札給史彌遠說:“李全已經攻破鹽城,反而宣稱是陳知縣自己放棄城邑,大概是想欺騙朝廷以延緩討伐其罪過的軍隊,他們得以一心一意修造船隻,製造器械,窺測機會,攻占城邑,或者直接浮海而下,直搗腹心京都之地,這是他們的奸計,像觀察燃火那樣明了。我自從聽說鹽城失守,日夜延頸以等待將帥的軍事措施,現在才聽說派遣王節到鹽城向賊寇祈求哀恤。我又聽說派遣兩個官吏到山陽,向賊婦請命。堂堂制帥家人,這樣的行為,豈不正中賊寇之計,貽笑於天下,貽笑於外族之夷狄嗎?又聽說張國明前次到山陽,已知道賊寇將動用鹽城的兵力,現在如果聽從張國明的話,以後對待賊兵更加寬恤,那么,從此以後就會人心渙散,萬事解體,國家的憂慮就有不好說也說不完的了。我不是想慌慌張張妄生事端,挑起矛盾,而是李全決非忠臣、孝子。丞相假如聽從我的話,翻然改進,重新圖謀定計,發兵討伐叛逆,那么,豈只可以增強國勢,安定社稷,趙葵父子世代承受國家恩德,也差不多可算是報國家恩典之萬一。假如丞相不聽從我的話,不發兵討伐賊寇,那么,不僅不可能增強國勢,安定社稷,而且我也不知道將死於何地,不可能再回報皇上、丞相的恩德了。安全與危險,治世與亂世,全在於朝廷對賊寇討伐不討伐啊。淮東安寧,江南就安全了;江南安全,社稷就安全;國家社稷安全,丞相就安全;丞相安全,那么,凡是國家的朝臣、官吏、丞相的門人、學生就沒有不安全的了。”
趙葵又向朝廷上書說“:趙葵父子兄弟,世代接受國家恩典,每次見到外族夷狄、盜賊侵犯侮辱國家,沒有不為忠誠、憤恨所激勵。現在大逆不道、藐視朝廷,辜負皇上、丞相袒護的恩德,沒有誰比得上李全。前次的叛逆行為不昭彰顯著,還可說得過去,現在已經破壞城邑,肆無忌憚,假如朝廷進一步容忍、隱匿,那么,將怎樣來治理國家呢?希望朝廷立即果斷決定,指斥李全他們為賊,立刻任命將帥,派遣軍隊,水陸兩路並進圍剿,誅戮這些逆賊,以此安定國家,保護百姓。趙葵雖然沒有才學,但願意為朝廷獻身;如果不這樣,請求將趙葵早日處理責罰,以安定邊防,以便於治理國家。”
史彌遠還是沒有想到去興師討伐,參知政事鄭清之贊成決定討伐。於是,升任趙葵任寶章閣、淮東提點刑獄兼滁州知州。趙范立刻約定趙葵,趙葵率領雄勝、寧淮、武定、強勇步、騎兵一萬四千人,命令王鑑、扈斌、胡顯等將官率領,以趙葵兼任參議官。胡顯,是胡潁的哥哥,拳術武力超群,趙方在襄陽,每次出兵一定派胡顯與趙葵各率領精銳兵力分道參與戰鬥,摧毀堅銳,衝鋒陷陣,聚散離合,一往無前,戰無勁敵,以軍功至檢校太尉。
不久,李全攻打揚州東門,趙葵親自出陣迎戰。賊將張友向城門呼喊要求趙葵出見,到趙葵出來,李全在城壕對面站立互問勞苦。趙葵左右的人都想射殺李全,趙葵制止了他們,質問李全前來是為了什麼?李全說:“朝廷動不動就猜疑我,現在又斷絕了我們的糧餉供應,我並不是想背叛朝廷,只是索取錢財糧餉罷了。”趙葵說:“朝廷資助你錢財糧餉,寵幸你予以官職,也算不薄待你了。把你當作忠臣孝子款待,而你們反而反戈一擊、攻陷城邑,朝廷哪裡還能不斷絕你們的錢糧。你們自己說不是叛亂,是欺騙人呢?還是欺騙天呢?”深切責備的話很多,李全沒有辦法回答,展開弓、抽出箭向趙葵射去。於是趙葵率軍與李全數戰都勝利了。紹定四年(1231)正月壬寅,終於殺掉李全。這些事見於《李全傳》,趙葵進升福州觀察使、左驍衛上將軍,趙葵堅決辭謝不接受。八月,詔命封他樞密院稟議,任寶章閣待制、樞密副都承旨,依照舊職仍起用恢復其位,不久,進升兵部侍郎。
紹定六年(1233)十一月,詔令趙葵擔任淮東制置使兼揚州知州,入朝應對時,理宗皇帝說:“你們父子兄弟,為國效力很多,你在軍隊陣營中又能身先士卒,有獻身報效國家的願望,這尤其是儒士臣僚們難以辦到的,我特別地嘉獎勉勵你。”趙葵叩頭感謝說:“我缺乏才智,對於忠孝的意義,曾經接受君子的教誨,世代承受國家的恩典,應當捐軀報效皇帝陛下。”
端平元年(1234),朝廷議論收復東京、西京、南京三京。趙葵上疏請求出戰,於是授命他暫且擔任兵部尚書,京西、河北路制置使,應天府知府、南京留守、兼任淮東制置使。當時正值酷暑行軍,汴河堤壩潰決,洪水泛濫成災,軍糧運送跟不上,所恢復的州郡城邑,都是空城,沒有軍隊和糧餉作為依靠。不久,北方的軍隊南下,渡過黃河,打開水閘,兵大多淹死,以致潰敗而回。趙范上奏表章彈劾趙葵,詔令他與全子才各降一級,授命他擔任兵部侍郎、淮東制置使,遷移治所至泗州。
嘉熙元年(1237),趙葵以寶章閣學士的身份任揚州知州,依舊為制置使。嘉熙二年(1238),因為接應、援助安豐之捷,上奏拜命為刑部尚書,進升端明殿學士,特別給予他按執政的恩例,又兼任本路屯田使。趙葵前後留任揚州八年,開墾土地,整治軍事,邊備日益加強。淳祐二年(1242),進升大學士,做潭州知州、湖南安撫使,改任福州。
淳祐三年(1243),趙葵安葬他的母親,請求追服母喪之制,未被批准。趙葵上奏疏說“:移忠作為孝,是臣、子相通的情誼;教孝求取忠,是君、父最仁義的表現。忠孝同於一源,並行不相矛盾。所以說忠臣以事奉其君王,孝子以事奉其親長,其根本是一致的。我缺乏才智,戒懼謹慎,持守循規,惟恐先失足。過去幾年念叨擔當事任,在軍隊中任職,都是同仇敵愾,身先士卒,冒著萬死的危險而不顧,捐軀為國平定危難,效命國家,駐守封疆,這是以孝報答君王的信任啊。陛下昭示天下,使我顯揚名聲,給我優厚的待遇,寵愛有加,使為人之子者感恩戴德,為人之親者知道勸勉。我是一介平民,受命離家任職,受勉勵聽從調遣節制,是先服從國家的急需而後服母親的喪禮。現在解除了官職,已經追服母喪,居住廬舍,請求按舊制處理。”又沒有被批准。趙葵又上奏疏說“:我過去奉詔令討伐叛逆之賊,恰恰逢母親去世,憂慮、哀傷痛苦之中,命我以馳驅疆場之事,移孝作為忠,是我不敢推辭的。是我輩先以國家的急務為急,而盡臣子的忠義。母親長輩的恩德未報答,漸漸已過了十二年,吃飯穿衣、俯仰之間,愧疚日增。況且我已追服衰麻的喪制,顯伸苫塊的哀傷,增修母墳,倚廬舍待喪事滿,喪事已漸漸進行而再沒有退避的道理,本來不能數月就停止服喪啊。”於是任命他提舉洞霄宮,沒有接受。
淳祐四年(1244),趙葵授命任同知樞密院事。上奏書道:“現在天下的事情,其大事有哪幾件?天下有才能的人,其可用者有哪幾個?我按照其大的方面來說明,分辨其可用的來任用他。讓有勇有謀的人來治兵,派有心計的人來管理錢財,清心寬厚的人擔任治民之職,命剛正嚴明的人來主持監察事務。為官職選擇人選,不為人來設定官職。使用得當,使用的時間才能長久,然後就可以責令他取得成效。”又請求“皇上迅速與宰相大臣商量謀劃,凡是有關國家安全與危險,治世的重要計策應一一列舉上報,按照其先後分別急緩,以圖籌謀策劃,那么治國的功效可以完成,外部的憂患是不值得怕的”。又請求“創建游擊軍三萬人用於長江防守”。理宗詔令按他的主意行事。十二月,被任命為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又特地授予他為樞密使兼參知政事,督察巡視江南、淮南、京西、湖北各路的軍政事務,封為長沙郡公。不久,擔任建康府知府、行宮留守、江東安撫使。
淳祐九年(1249),特地授命為光祿大夫、右丞相兼樞密使,封為信國公。四次上表堅持辭職,議論的人以宰相須用讀書人為理由,改職任觀文殿學士,充任醴泉觀使兼侍讀,仍然侍奉朝請。不久,擔任潭州通判、荊湖南路安撫使,加職特進。寶..二年(1254),任廣西路宣撫使。寶..三年(1255),改任鎮守荊湖北路,城治設於荊門及郢州(註:郢州當時隸屬京西南路)。改授荊湖南路安撫使、潭州通判,再次辭職不就,仍然擔任醴泉觀使之職。寶..五年(1257),進升少保、寧遠軍節度使,進封魏國公、醴泉觀使兼侍讀。四次辭職不就,被免職。開慶元年(1259),擔任慶元府通判、沿海制置使,不久,授命江南西路、江南東路宣撫使,設定機構於建康府,負責隆興府、饒州、江州、徽州兩地界的防務調遣,當時暫且兼任建康府通判、行宮留守,不久授命擔任江東、江西宣撫使,節制調遣饒州、信州、袁州、臨江、撫州、吉州、隆興的官軍民兵。訪問老百姓的疾病痛苦,發布政令,升降官員,都允許他根據是否方便合適行事。
景定元年(1260),授命擔任兩淮宣撫使、揚州通判,進升封為魯國公。不久,回家休養。度宗鹹淳元年(1265),加少傅銜。鹹淳二年(1266),請求擔任官職,特地授命他擔任少師、武安軍節度使,進封冀國公。坐船停靠小孤山,去世,當年八十一歲。這天晚上,五洲星隕落如箕狀。贈賜太傅,諡號“忠靖”。
謝方叔,字德方,威州人。嘉定十六年(1223)考中進士,曾經官至監察御史。他上奏疏道“:堅持剛強的德性以回應上帝的心事,奮行威嚴的果斷以挽回天下的頹勢,有的人還擔憂過去曾受寵幸的人,堵塞陛下的視聽而謀取皇帝的歡心,那么,就會導致以前害怕的人變得怠惰,憂愁的人變得高興,思慮的人變得玩世不恭。皇帝左右的大小官員,進奏憂慮、危險、恐懼的言論的人,是向皇上表達忠心;進奏安樂、閒逸的言論的人,是不忠於皇上的行為。凡是奏報有水旱災荒、盜賊造反的人,一定是忠臣;而凡是奏報阿諛奉承以蒙蔽皇上的話的人,一定是奸臣。當陛下享用玉器供奉的山珍海味之時,應當思慮兩淮一帶流民餓殍、轉徙溝壑的可憐狀況;當皇上耳聞管弦鐘鼓的音樂之聲時,應當思慮西蜀地區白骨如山的可悲景象。”又說“:崇尚勤儉的美德以適應天理,儲備人才以擔任天職,恢復遠見的策略以替天行道,推行仁政以報答天意。”皇上看了很高興。詔令差遣衡州擔任知州,任宗正少卿,又任太常少卿兼國史編修、實錄檢討。
當時,劉漢弼、杜范、徐元傑相繼死了,謝方叔說:“徐元傑之死,陛下既然已任命官員審問,立即令出賞捕拿奸賊,犯罪的人未抓到,忠誠者的冤獄未伸。陛下假若不始終主持,恐怕將會使綱紀廢弛,而國家無法再成為國家了。”遷升殿中侍御史,上朝進對,說“:操守之存本來發於方寸之地,治亂安危繫於天下,皇帝之宅如法宮之蠖刻鏤裝飾而至深邃明亮,早晚親近的人、左右巴結奉承旨意而動的人,往往投皇上之所好,不過是為了保持恩寵,希求獲得利益而已。而暗暗之中,有的誇大其辭之說,潛伏而傳以致未被發覺。防微杜漸,的確應該以這種心情對待它。”又說:“今天,為兩淮之計謀者有五個方面:一叫作明了搜查間諜,二叫作修明馬政,三叫作建設山水寨隘,四叫作經營管理靠近城邑的土地,五叫作嚴禁遏止游騎和對救奪、擄掠者予以賞罰。”請推行限田,請錄用朱熹的門人學生胡安定、呂燾、蔡模,所請都被詔令允準進行。
謝方叔臨時擔任刑部侍郎兼給事中,又升遷兼任侍郎,正式授任為刑部侍郎,暫任國史編修、實錄檢討。拜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參知政事。淳祐九年(1249),拜參知政事,封永康郡侯。十一年(1251),特地授予他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職,不久,拜左丞相兼樞密使,進封惠國公。勸諫理宗皇帝要愛惜身體、修養道德。
囑託監察御史洪天錫議論宦官盧允升、董宋臣,奏摺上後留於宮中沒有結果,大宗正寺丞趙崇..把上書改送給謝方叔說“:宦官們驕橫恣肆特別厲害,宰相沒有聽說去干預,台諫官不敢去彈劾,一新來的勢單力孤的監察官,還堅決站出來去指責批評他們,這難道是容易的嗎?打聽了數天,寂靜無聲,什麼也沒聽到,公眾的議論中不責備其他人,而只責備宰相。不然的話,倉卒之間,御筆批旨,某人授給少卿,也一定沒有可以遏止的道理,丞相不應該說這不是我自己的責任。丞相是皇上最了解的,官位名聲已達到極點。假如說的話算數了,國家因此可以依靠;說的話不能算數,就離職。離職時各位官吏一定不會不爭,是勝利也是勝利,失敗也是勝利,況且不一定離職呢。”謝方叔得到書信後,臉上有羞愧之色。
第二天,果然得到皇帝授任洪天錫為大理少卿的御筆,而洪天錫離開了朝廷。於是太學生池元堅、太常寺丞趙崇潔、左史李昴英,都議論、抨擊盧允升、董宋臣。而那些讒言者又說“:洪天錫的議論,是謝方叔的意思。”到洪天錫離職而去,也說:“這是謝方叔的意思。”謝方叔上奏疏為自己解脫,於是監察御史朱應元議論謝方叔,謝方叔因此被罷免宰相的職務。到罷免職務以後,宦官盧允升、董宋臣還認為不快樂,於是,重金賄賂太學生林自養,上書竭力抨擊洪天錫、謝方叔,而且還說:“請求誅殺謝方叔,使天下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宰相、台諫被免職,是出自皇上的獨自決策,與內侍宦官並沒有什麼關係。”當奏疏報上皇帝之後,學捨生員都討厭林自養為閹黨奸臣,大家一起鳴鼓攻擊他,上書聲討他的罪行。於是,授任謝方叔為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洞霄宮。又因為監察御史李衢兩次彈劾他,被削職罷祠。後來,按舊職授他,復與祠官祿職,起居郎召澤、中書舍人林存彈劾罷免。監察御史章士元請更改為降職削祠,流放廣南。景定二年(1261),請求致仕,於是恢復官職。
度宗即位之際,謝方叔以一琴、一鶴、金丹一粒來進貢於皇上。丞相賈似道恐怕他有希望恢復職務,暗示代理右司郎官盧越、左司諫趙順孫、給事中馮夢得、右正言黃鏞相繼請求彈劾削奪謝方叔的官職與封爵,制置使呂文德希望以自己的官職來贖謝方叔的罪過。鹹淳七年(1271),詔令恢復官職。鹹淳八年(1272)死亡。特地贈予他少師。謝方叔在相位時,他的子弟干預政事,如讒害余..等之類的事就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