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治類·卷二
◎袁子才宰江寧
袁簡齋宰江寧時,五月十日天大風,白日晦冥。城有韓女,被風吹至銅井村,村去城九十里,明日村人送歸之。女已字李秀才子,李疑風不能吹人遠去,必有奸,因控官。袁曰:“古有風吹女子至六十里者,汝知之乎?”李不信,袁取元郝文忠公《陵川集》示之,曰:“郝公一代忠臣,寧作誆語?第當年風吹吳門女,竟嫁宰相,恐汝子無福耳。”秀才讀詩大喜,姻好如故。總督尹繼善聞之曰:“可謂宰官必用讀書人矣。”
其詩曰:“八月十五雙星會,花月搖光照金翠。黑風當筵滅紅燭,一朵仙桃落天外。梁家有子是新郎,芊氏負從鍾建背。爭看足下來鬼物,雲鬢欹斜倒冠佩。須臾舉目視旁人,衣服不同言語異。自說吳門六十里,恍惚不知來此地。甘心肯作梁家婦,詔起高樓榜天賜。幾年夫婿作相公,滿眼兒孫盡朝貴。須知伉儷有因緣,富者莫求貧莫棄。”
◎公歸集
平湖陸稼書龍其,改名隴其。初為嘉定令,以小舟載紡具抵任,內子躬自辟壚,易日用蔬菜,而慈惠字民,強毅任事,一時有神君之頌。忽有瞽者詣案自陳曰:“聰明正直謂之神,公即神也。我不幸兩目無見,特乞公一字批斷,來生作有目人,地下冥王必不違公言耳。”
稼書笑而允之。不二載,被劾去,嘉定士民數千泣留不得,因刻《公歸集》為贈。山右魏總憲上疏,稱以天下第一清官,復其職,仍補靈壽縣,內擢監察御史。罷官歸朱涇,著書自娛,卒於康熙乙亥年。歿時,並無疾苦,午倦臥床,口喃喃若與人談者,有頃,呼其家人曰:“忠愍公在此交代,我其去矣。”遂閉目而逝,空中蕭鼓暄闐,合村無不共聞,歿後寂然矣。
◎岳青天
岳少保起,滿洲人,以孝廉起家。初任奉天府尹,前令尹某以貪黷著,公入署時,命仆自屋宇器用皆洗滌之,曰:“勿緇染其污跡也。”後與將軍某抗,罷官。嘉慶即位,首起用,為山東布政使,俄調任江南巡撫。公以清介自矢,夫人親掌籤押,署中僮僕不過數人,出則騶從蕭條,屏卻輿轎,瘦驂敝服,居然寒素。禁止遊船妓館,無事不許宴賓演劇,吳下奢侈之風,為之一變,實數十年中所未有者。其馭下甚寬,然不假以事權。嘗與客共談,指其侍從曰:“若輩惟可令其灑掃趨走、烹茶吸菸而已。署中政事,乃天子付我輩者,安可使其與聞?從來大吏,多不能令終者,皆倚任若輩為心腹故也。”
其夫人尤嚴正,公嘗往籍畢山尚書產,歸已暮,面微醺,夫人正色告曰:“山尚書,即以耽於酒色故,至於家產蕩然。今相公觸目驚心,方畏戒之不暇,乃復效彼行耶!”公長謝乃已。故吳民至今思之,演為《岳青天歌》,以湯文正之後一人而已。
◎陳宏謀捕寺僧
蘇州治平寺有二十二房,囊橐饒裕,造密室藏婦女,恣意淫縱。乾隆二十四年,巡撫陳文恭公宏謀,兼得其實,密掩捕之,搜獲婦女四人,並衣飾奩具無算。公派員讞鞫二十二房內犯奸者一十四房,淫僧一十六名,並供出被姦婦女二十五人。奏聞,械淫僧解京治罪,刑部請杖斃,奉旨發黑龍江,給披甲人為奴。
◎陽曲令祈雨
康熙六十年辛丑,山右大飢,平陽、汾州尤甚。高安朱文端公,銜命往賑,全活無數。公還朝,亟稱陽曲令沈某,治行為山西第一。沈,閩人,初令陽曲,次牧沁州,後守汾州,皆有惠政。嘗祈雨,三祈三應。陽曲為省會首邑,自庚子秋至辛丑夏,歷三時不雨,求輒不應。
沈率紳士步行百二十里,至五台山神祠禱焉,是夜即雨,連三日夜大雨,陽曲之四隅莫不沾足,而鄰境旱如故。沈歸,中丞率大小屬吏郊迎,萬民擁道,歡呼忭慶。為民請命,至誠感神,雖古循吏,莫是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