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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萬星台師徒聚首 群仙會議論傳功

片刻之際,萬忍真人手捧一瓶,來會紫霞。紫霞細視,其瓶腹大如斗,頸長而口細,質樸而堅剛。視已,詢曰:“真人此寶,煉有多年?”萬忍曰:“僅十載耳。”紫霞曰:“吾門法寶,或數百年,或數千年,方可煉成。此寶何成之易也?”萬忍曰:“是瓶別無煉法,只在氣之能養。十年養氣,故易成之。”紫霞曰:“如是,真人破陣時,吾亦隨行,以觀此寶之異。”萬忍曰:“爾試看看,能破烈焰者,莫此若也。”言畢,飛身而去。紫霞亦乘雲而來。

剛到烈焰陣前,萬忍真人大聲吼曰:“何處妖魔敢設此陣?”陣內出一猛勇漢子,怒氣勃勃曰:“吾與虛無子結仇甚早,今日相遇,誓必誅之。”萬忍曰:“虛無子奉命闡道,爾何敢阻?”猛勇漢曰:“吾仇不復,此心難甘。爾有何能,敢入吾陣?”萬忍不答,竟入陣內。猛勇漢疾聲呼曰:“胡不與吾擊之?”呼聲剛住,無數巨漢怒目而來,擊者亂擊,罵者亂罵,勢若蜂蝗。真人不慌不忙,將萬忍瓶連拍幾下,瓶口倒豎,吐出千百細人,向著巨漢,笑容可掬,或拜或舞,謙恭之象,令人入目萬氣俱消。始而巨漢見之,猶有怒而打罵者。細人愈恭愈下,直使巨漢霎時亦不詈擊,而柔過於瓶內人焉。瓶內人又復稽首者三,巨漢譁然散去。猛勇漢子止之不著,陣勢難支,騰空而逃。萬忍真人馳追數里,猛勇漢曰:“讓爾道闡此時,吾誓必擾亂人心於他日。”言罷,一股烈氣直落塵寰。

紫霞見陣已破,將三緘師徒救出,拜謝萬忍,曰:“萬忍兄所煉之瓶,破茲烈焰,易如反掌,真至寶也。而今猛勇漢子乘烈氣以入塵寰,何不將瓶留於人間,制此猛漢?”萬忍曰:“吾遣瓶內一二細人投生,以為忍讓師。有能學者,不怕烈焰相逼,一笑可以消之。但猛勇漢子先墜塵寰,恐粗暴而激烈者多,瓶內細人投世在後,恐謙恭而能讓者寡。然能讓雖寡,得一則身家可保,總不似猛勇剛強之敗家喪身者為至易耳。吾言如是,尚未盡此瓶之妙,改日相晤,再為訴之。”言別一聲,乘雲竟去。紫霞亦歸洞府。

三緘師徒得萬忍真人救出烈焰陣中,又向征途奔走。行了數里,來至萬星台。三緘謂諸弟子曰:“此山大而方平,雖萬石嵯峨而石台高闊,中有石洞,毫無纖塵,真乃吾人煉地道也。

吾甚羨慕,可於今夕是洞宿之。”狐疑曰:“師心既欲,即在此息肩焉。”言已,師徒陸續拾級而入。時至二更,倏見萬石放光,雜如星點,時隱時現,不可指數。迨至三更後,萬星愈現,光芒四起,已將石穴照耀如同白晝。三緘嘆曰:“塵世亦有仙境。恐為坐井觀天者未克見之,即與彼言,亦不深信耳。”無何,鼉更四報。忽下一陣驟雨,狂風大起,喊殺聲聲。

三緘驚曰:“洞外皆山,無有居人,叫殺之聲從何而至?是必妖與妖斗也。”遂命狐疑、三服出洞視之。二人駕起風車,騰空下視,只見風雨之內有二妖焉。一噴火光,一噴泉水,彼來此往,爭強論弱,戰了數十次。愈戰愈厲。狐疑私謂三服曰:“二妖武藝不分上下,真雄物也。”三服曰:“妖已看明,吾與爾回復師命。”狐疑諾。歸洞察曰:“半山二妖相鬥,勝負莫分,泉水火光,兩相薄激。奈屬黑夜,不辨妖物是何。”三緘曰:“如是,可以腸紼子收之。”狐疑得命,乘風來至山頂。見妖物尚在力戰不已,暗將紼子拋去,當把二妖捆下風車,束而愈緊。二妖此際攢作一團,墜於萬星台石穴之外。三緘出而詢曰:“二妖何名?”內一妖曰:“吾乃北海關火煉道人,數百年來,在德島東面錦霞洞內修吾道果。不知何處來了妖道數人,霸占吾洞。吾心不服,與之力戰,誓必拚一彼死我活,吾洞斷不讓之。”

三緘聞已,轉謂此妖曰:“彼言吾已知悉。爾又何妖?各有所居,胡為爭及他人洞府?”此妖曰:“吾乃三緘仙官門第,道號棄海,前在碧玉與師分散,四方尋訪,蹤跡渺然。吾將師恩日記諸懷,未嘗一刻拋卻。因於杏子山嶺義聚道弟道兄,鍊師所傳。豈知三服、樂道各懷異志,去投靈宅,又來勢驅吾輩同師事之。吾輩不從,暗逃北海關,得遇棠英、桃英二道妹,同洞學道。奈為火煉道人騷擾不堪,故率鳳春、翠華、翠蓋和椒、蜻二子等常與之戰。昨日火煉野道戰吾不過,追至於此。不知冒犯仙子,束吾在洞。祈即釋吾,好回關前,以訪吾師行止。”三緘聞說,潸然泣下,曰:“爾龍賓耶?”棄海驚曰:“爾系何仙,知吾名號?”三緘曰:“吾非他,乃爾師也。”遂將腸紼子收回,放了棄海。棄海起,隨三緘入洞,跪於座下,大哭不止。三緘曰:“當年碧玉似蜂分。”棄海曰:“不見師顏抱恨深。”三緘曰:“今日重逢真喜幸。”棄海曰:“自茲步步傍師行。”師徒悲傷一場,從游諸子無不墜淚。久之,三緘詢曰:“狐惑、翠華等俱在何處?”棄海曰:“同居北海關耳。”三緘曰:“如此,師於萬星台暫住數日,爾速回北海,將男女諸徒呼來此間,與師聚會。”棄海領命,飛身而去。

三緘又向火煉道人曰:“釋爾歸洞,爾休擾害生靈。”火煉道人曰:“吾見仙官師徒情深,酸人肺腑,願拜門下,追隨習道焉。”三緘曰:“爾自有道,何待他求?”火煉道人曰:“吾所習者,妖道耳,烏能得入正覺?願師指示大道而習之。”三緘曰:“收爾不難,但恐桀驁弗馴,違背師教。”火煉道人曰:“誓不敢矣。”三緘於是收為門徒,仍以“火煉道人”取彼道號。火煉拜舞畢,三緘傳以一二,令其學習不提。

又說紫霞其人於元旦日朝賀上皇后,王母下了懿旨,令群仙聚會瑤池,賜以蟠桃御宴。宴罷,王母乃向群仙而言曰:“前者吾下懿旨,命一仙子闡道人間。道闡明時,收有女徒男徒,同入繡雲閣,受享天福。不知此刻若何?”紫霞真人跪於瑤池,俯伏奏曰:“王母慈悲,恐道不明,為左道旁門以偽亂真,因建繡雲閣,待彼闡道修道之士。臣前命虛無子脫生塵世,俗號三緘,道闡四方,受盡磨折。而今心堅似鐵,已當傳功之日。奈無上意,故遲遲有待,而未敢造次焉。”王母曰:“闡道一事,惟吾開之。爾其速速傳功,使彼換形移步,俾將大道愈顯愈明。庶天下之左道旁門,不得誤認為先天后天。人世之慕道而修道者亦不得誤入旁迕。不亦見大道明而升仙之路近,升仙之路既近,由是而得道成真者,不幾多多益善乎?”紫霞得此懿旨,拜辭瑤池,與同群仙歸會於洞,曰:“王母旨意命傳大道,諸真以為何如?”凌虛曰:“三緘大道固當傳矣。然傳道必得一清淨地面,將三緘提入。至諸弟子,安置他所,待三緘功夫得時,然後出與會之,不知此議當否?”碧虛曰:“凌虛所議,非不甚善。但三緘門徒分散以來,數載未聚。今始相晤,自應寸步不離。一旦隱其師蹤,又淡修士心矣。

以吾愚意,不若覓一高峰,暗提三緘于山巔,傳以大道。命諸弟子修道山下,庶三緘行止,常使伊等得見,乃無分心之虞。”清虛曰:“此議甚妙,可以從之。”諸真曰:“傳道如此,固然可矣。又誰為傳道人耶?”諸真內有霞衣真人曰:“彼自有師耳,何容他議?”紫霞曰:“大道無人不可授,人既不擇矣,又何拘定乎師?”凌虛曰:“三緘系爾親炙弟子,應爾傳之。”紫霞曰:“傳道吾不敢辭,宜命三緘一二門徒陪守其軀乃可。”碧虛曰:“三緘門徒,妖部多於人部。令守軀殼,妖乎,人乎?”雲衣子曰:“以吾言之,如遣妖部也,則狐疑為是;如遣人部也,則紫光為是。”諸真曰:“雲衣所議甚當,俱可從焉。”紫霞曰:“傳道之議,一一俱妥。傳道之地,諸真又以何處為良?”靜虛曰:“萬星台氣脈甚旺,是地傳道,不亦可乎?”剛議及此。忽一真人墜下祥雲,入洞言曰:“諸真在茲所議何事?”

紫霞極目,靈宅子也,怒應之曰:“王母今日旨下瑤池,命吾會聚群仙,議傳三緘大道,以成真品耳。”靈宅子曰:“三緘閱歷未深,何得驟傳大道?待彼再造數十載,乃可議之。”紫霞曰:“三緘習道時辰,不可謂不久矣;所受磨折,不可謂不多矣。以道而論,胎嬰當結矣;以勢而論,懿旨難違矣。爾每於其中阻此闡道之行,究有何者不服?”靈宅子曰:“大道為公,原非私授。群仙俱聚在茲,何不一及於吾?吾今來此,亦為傳道計也。向者吾雖累阻三緘,正以磨鍊其性情,消融其渣滓。今如議傳彼道,吾願當此一任,以挽昔日阻滯之非。”紫霞曰:“三緘吾弟子也,吾自傳之,毋容爾慮。”靈宅子見議不允,心中恨甚,乃大聲曰:“不怕爾議得恰當,吾實有以亂之焉。”言畢,乘雲騰空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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