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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筆談卷一

故事

故事,不御前殿,則宰相一員押常參官再拜而出。神宗初即位,宰相奏事,多至日晏。韓忠獻當國,遇奏事退晚,即依舊例一面放班,未有著令。王樂道為御史中丞,彈奏語過當,坐謫陳州,自此令宰臣奏事至辰時未退,即一面放班,遂為定製。

故事,升朝官有父致仕,遇大禮則推恩遷一官,不增俸,熙寧中,張丞相杲卿以太子太師致仕,用子蔭當遷僕射。廷議以為執政官非可以子蔭遷授,罷之。前兩府致仕,不以蔭遷官,自此始。

故事,初授從官、給諫未衣紫者,告謝日面賜金紫。何聖從在陝西就任除待制,仍舊衣緋。後因朝闕,值大宴,殿上獨聖從衣緋;仁宗問所以,中筵起,乃賜金紫,遂服以就坐。近歳許沖元除知制誥,猶著綠,告謝日面賜銀緋;後數日別因對,方賜金紫。

自國初以來,未嘗御正衙視朝。百官辭見,必先過正衙,正衙即不御,但望殿兩拜而出,別日卻赴內朝。熙寧中,草視朝儀,獨不立見辭謝班。正御殿日,卻謂之“無正衙”;須候次日依前望殿虛拜,謂之“過正衙”。蓋闕文也。

熙寧三年,召對翰林學士承旨王禹玉於內東門小殿。夜深,賜銀台燭雙引歸院。

夏鄭公為忠武軍節度使,自河東中徙知蔡州,道經許昌。時李獻臣為守,乃徙居他室,空使宅以待之;時以為知體。慶曆中,張鄧公還鄉,過南陽。范文正公亦虛室以待之,蓋以其國爵也。遂守為故事。

國朝儀制,親王玉帶不佩魚。元豐中,上特製玉魚袋,賜揚王、荊王施於玉帶之上。

舊制,館職自校勘以上,非特除者,皆先試,唯檢討不試。初置檢討官,只作差遣,未比館職故也。後來檢討給職錢,並同帶職在校勘之上,亦承例不試。

舊制,侍從官學士以上方腰金。元豐初,授陳子雍以館職,使高麗,還除集賢殿修撰,賜金帶。館職腰金出特恩。非故事也。

今之門獎稱“牒件狀如前,謹牒”,此唐人都堂見宰相之禮。唐人都堂見宰相,或參辭謝事先具事因,申取處分。有非一事,故稱“件狀如前”。宰相狀後判“引”,方許見。後人漸施於執政私弟。小說記施於私第,自李德裕始。近世謅敬者,無高下一例用之,謂之大狀。余曾見白樂天詩稿,乃是新除壽州刺史李忘其名。門狀,其前序住京因宜,及改易差遣數十言,其末乃言“謹祗候辭,某官”。至如稽首之禮,唯施於人君。大夫家臣不稽首,避人君也。今則雖交遊皆稽首。此皆生於諂事上官者,始為流傳,至今不可復革。辨證

今人多謂廊屋為廡。按《廣雅》:“堂下曰廡。”蓋堂下屋檐所覆處,故曰“立於廡下”。凡屋基皆謂之堂,廊檐之下亦得謂之廡,但廡非廊耳。至如今人謂兩廊為東西序,亦非也,序乃堂上東西壁,在室之外者。序之外謂之榮,榮,屋翼也,今之兩徘徊,又謂之兩廈。四洋屋則謂之東西溜,今謂之“金廂道”者是也。

梓榆,南人謂之“朴”,齊魯間人謂之“駁馬”。駁馬即梓榆也。南人謂之朴,朴亦言駁也,但聲之訛耳。《詩》“隰有六駁”是也。陸璣《毛詩疏》:“檀木皮似系迷,又似駁馬。人云‘斫檀不諦得系迷,系迷尚可得駁馬’。”蓋三木相似也。今梓榆皮甚似檀,以其班駁似馬之駁者。今解《詩》用《爾雅》之說,以為“獸鋸牙,食虎豹”,恐非也。獸,動物,豈常止於隰者?又與苞櫟、苞棣、樹檖非類,直是當時梓榆耳。

自古言楚襄王楚與神女遇,以《楚辭》考之,似未然。《高唐賦序》云:“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朝為行雲,暮為行雨。’故立廟號為朝雲。”其曰“先王嘗游高唐”,則夢神女者懷王也,非襄王也。又《神女賦序》曰:“楚襄王與宋玉游於雲夢之浦,使玉賦高唐之事。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王異之,明日以白玉。玉曰:‘其夢若何?’對曰:‘晡夕之後,精神恍惚,若有所熹,見一婦人,狀甚奇異。’玉曰:‘狀如何也?’王曰:‘茂矣,美矣,諸好備矣;盛矣,麗矣,難測究矣;環姿瑋態,不可勝贊。’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以文考之,所云“茂矣”至“不可勝贊”云云,皆王之言也。宋玉稱嘆之可也,不當卻云:“王曰:‘若此盛矣,試為寡人賦之。’”又曰:“明日以白玉。”人君與其臣語,不當稱白。又其賦曰:“他人莫睹,玉覽其狀,望余帷而延視兮,若流波之將瀾。”若宋玉代王賦之若玉之自言者,則不當自雲“他人莫睹,玉覽其狀。”即稱“玉覽其狀”,即是宋玉之言也,又不知稱余者誰也。以此考之,則“其夜王寢,夢與神女遇”者,“王”字乃“玉”字耳。“明日以白玉”者,以白王也。“王”與“玉”字誤書之耳。前日夢神女者,懷王也;其夜夢神女者,宋玉也,襄王無預焉,從來枉受其名耳。《唐書》載武宗寵王才人,嘗欲以為皇后。帝寢疾,才人侍左右,熟視曰:“吾氣奄奄,顧與汝辭,奈何?”對曰:“陛下萬歳後,妾得一殉。”及大漸,審帝已崩,即自經於幄下。宣宗即位,嘉其節,贈賢妃。按李衛公《文武兩朝獻替記》云:“自上臨御,王妃有專房之寵,以嬌妒忤旨,日夕而殞。群情無不驚懼,以謂上成功之後,喜怒不測。”與《唐書》所載全別。《獻替記》乃德裕手自記錄,不當差謬。其書王妃之死,固已不同。據《獻替記》所言,則王氏為妃久矣,亦非宣宗即位乃始追贈。按《張祐集》有《孟才人嘆》一篇,其序曰:“武宗皇帝疾篤,遷便殿。孟才人以歌笙獲寵者,密侍其右。上目之曰:‘吾當不諱,爾何為哉?’指笙囊泣曰:‘請以此就縊。’上憫然。復曰:‘妾嘗藝歌,願對上歌一曲,以泄其憤。’上以其懇,許之。乃歌一聲《何滿子》,氣亟立殞。上令醫候之,曰:‘脈尚溫,而腸已絕。’”詳此,則《唐書》所載者,又疑其孟才人也。

建茶之美者號“北苑茶”。今建州鳳凰山,土人相傳,謂之北苑,言江南嘗置官領之,謂之北苑使。余因讀《李後主人集》有《北苑詩》及《文苑紀》,知北苑乃江南禁苑,在金陵,非建安也。江南北苑使,正如今之內園使。李氏時有北苑使,善制茶,人競貴之,謂之“北苑茶”。如今茶器中有“學士甌”之類,皆因人得名,非地名也。丁晉公為《北苑茶錄》云:“北苑,地名也,今曰龍焙。”又云:“苑者,天子園囿之名。此在列郡之東隅,緣何卻名北苑?”丁亦自疑之。蓋不知北苑茶本非地名,始因誤傳,自晉公實之於書,至今遂謂之北苑。

唐以來,士人文章好用古人語,而不考其意。凡說武人,多雲“衣短後衣”,不知短後衣作何形制?短後衣出《莊子·說劍篇》,蓋古之士人衣皆曳後,故時有衣短後之衣者。近世士庶人衣皆短後,豈復更有短後之衣!

班固論司馬遷為《史記》,“是非頗謬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貸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賦,此其蔽也。”余按後漢王允曰:“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班固所論,乃所謂謗也,此正是遷之微意。凡《史記》次序、論論,皆有所指,不徒為之。班固乃譏遷“是非頗謬於聖賢”,論甚不款。人語言中有“不”字可否世間事,未嘗離口也,而字書中須讀作“否”音也。若謂古今言音不同,如雲“不可”,豈可謂之“否可”;“不然”豈可謂之“否然”;古人曰“否,不然也”,豈可曰“否,否然也。”古人言音,決非如此,止是字書謬誤耳。若讀《莊子》“不可乎不可”須雲“否可”;讀《詩》須雲“曷否肅雍”、“胡否佽焉”,如此全不近人情。古人謂章句之學,謂分章摘句,則今之疏義是也。昔人有鄙章句之學者,以其不主於義理耳。今人或謬以詩賦聲律為章句之學,誤矣。然章句不明,亦所以害義理。如《易》云:“終日乾乾”,兩乾字當為兩句,上乾知至至之,下乾知終終之也。“王臣蹇蹇”,兩蹇字為王與臣也。九五、六二,王與臣皆處蹇中。王任蹇者也,臣或為冥鴻可也。六二所以不去者,以應乎五故也。則六二之蹇,匪躬之故也。後人又改“蹇蹇”字為“謇”,以謇謇比諤諤,尤為訛謬。“君子夬夬”,夬夬二義也,以義決其外,勝已之私於內也。凡卦名而重言之,皆兼上下卦,如“來之坎坎”是也。先儒多以為連語,如虩虩、啞啞之類讀之,此誤分其句也。又“履虎尾咥人凶”當為句。君子則夬夬矣,保咎之有,況於凶乎?“自天祐之吉”當為句,非吉而利,則非所當祐也。《書》曰:“成湯既沒,太甲元年。”孔安國謂:“湯沒,至太甲方稱元年。”按《孟子》,成湯之後,尚有外丙、促壬,而《尚書疏》非之。又或謂古書缺落,文有不具,以余考之,《湯誓》《仲虺之誥》《湯誥》,皆成湯時誥命;湯沒,至太甲元年,始復有《伊訓》著於書。自是孔安國離其文“太甲元年”下注之,遂若可疑。若通通下文讀之曰:“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則文自足,亦非缺落。堯之終也,百姓如服考妣之喪三年。百姓,有命者也。為君斬衰,禮也。邦人無服,三年四海無作樂者,況畿內乎!《論語》曰:“先行。”當為句,“其言”自當後也。似此之類極多,皆義理所系,則章句亦不可不謹。

古人引《詩》,多舉《詩》之斷章。斷音段,讀如斷截之斷,謂如一詩之中,只斷取一章或一二句取義,不取全篇之義,故謂之斷章。今之人多讀為斷章,斷音鍛,謂詩之斷句,殊誤也。《詩》之末句,古人只謂之“卒章,”近世方謂“斷句”。

古人謂幣言“玄纁五兩”乾,一玄一纁為一兩。玄,赤黑,象天之色。纁,黃赤,象地之色。故天子六服,皆玄衣纁裳,以朱漬丹秫染之。《爾雅》曰:“一染謂之縓”,縓,今之茜也,色小赤。“再染謂之竀”,竀,頳也。“三染謂之纁”,蓋黃赤色也。玄、纁,二物也今之用幣,以皂帛為玄纁,非也。古之言束帛者,以五匹屈而束之;今用十匹者,非也。《易》曰:“束帛戔戔。”戔戔者,寡也;謂之盛者非也。

《經典釋文》如熊安生輩,本河朔人,反切多用北人音;陸德明,吳人,多從吳音;鄭康成,齊人,多從東音。如“璧有肉好”,肉音揉者,北人音也。“金作贖刑”,贖音樹者,亦北人音也。至今河朔人謂肉為揉、謂贖為樹。如打字音丁梗反,罷字音部買反,皆吳音也。,如瘍醫“祝藥劀殺之齊”,祝音咒,鄭康成改為注,此齊魯人音也,至今齊謂注為咒。官名中尚書本秦官,尚音上,謂之尚書者,秦人音也,至今秦人謂尚為常。

樂律

興國中,琴待詔朱文濟鼓琴為天下第一。京師僧慧日大師夷中盡得其法,以授越僧義海,海盡夷中之藝,乃入越州法華山習之,謝絕過從,積十年不下山,晝夜手不釋弦,遂窮其妙。天下從海學琴者輻輳,無有臻其奧。海今老矣,指法於此遂絕。海讀書,能為文,土大夫多與之游,然獨以能琴知名。海之藝不在於聲,其意韻蕭然,得於聲外,此眾人所不及也。

十二律,每律名用各別,正宮、大石調、般涉調;七聲:宮與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也。今燕樂二十八調,用聲各別。正宮、大石調、般涉調皆用九聲:高五、高凡、高工、尺、上、高一、高四、勾、合;大石角同此,加下五,共十聲。中呂宮、雙調、中呂調皆用九聲;緊五、下凡、工、尺、上、下一、下四、六、合高雙角同此,加高一,共十聲。高宮、高大石調、高般涉皆用九聲:下五、下凡、工、尺、上、下一、下國、六、合高大石角同下,加高四共十聲。道調宮小石調、正平調皆用九聲:高五、高凡、高工、尺、上、高一、高四、六、合;小石角加勾字,共十聲。南呂宮歇指調、南呂調皆用七聲:下五、高凡、高工、尺、高一、高四勾;歇指角加下工,共八聲。仙呂宮林鐘商、仙呂調皆用九聲:緊五、下凡、工、尺、上、下一、高四、六、合;林鐘角加高工,共十聲。黃鐘宮越調、黃鐘羽皆用九聲:高五、下凡、高工、尺、上、高一、高四、六、合;越角加高凡,共十聲。外則為犯。燕樂七宮:正宮、高宮、中呂宮、道調宮、南呂宮、仙呂宮、黃鐘宮。七商:越調、大石調、高大石調、雙調、小石調、歇指調、林鐘商。七角:越角、大石角、高大石角、雙角、小石角、歇指角、林鐘角。七羽:中呂調、南呂調、又名高平調。仙呂調、黃鐘羽、又名大石調。般涉調、高般涉、正平調。

十二律並清宮,當有十六聲。今之燕樂止有十五聲,蓋今樂高於古樂二律以下,故無正黃鐘聲。今燕樂只以合字配黃鐘,下四字配大呂,高四字配太蔟,下一字配夾鍾,高一字配姑洗,上字配大呂,色字配蕤賓,尺了配林鐘,下工字配夷則,高工字配南呂,下凡字配無射,高凡享配應鐘,六享配黃鐘清,下五字配大呂清,高五字配太蔟清,緊五字配夾鍾清。雖如此,然諸調殺聲,亦不能盡歸本律。故有祖調、正犯、偏犯、傍犯,又有寄殺、側殺、遞殺、順殺。凡此之類,皆後世聲律瀆亂,各務新奇,律法流散。然就其間亦自有倫理,善工皆能言之,此不備紀。

樂有中聲,有正聲。所謂中聲者,聲之高至於無窮,聲之下亦無窮,而各具十二律。作樂者必求其高下最中之聲,不如是不中以致大和之音,應天地之節。所謂正聲者,如弦之有十三泛韻,此十二律自然之節也。盈丈之弦,其節亦十三;盈尺之弦,其節亦十三。故琴以為十三徽。不獨弦如此,金石亦然。《考工》為磬之法:“已上則磨其耑,已下則磨其旁,磨之至於擊而有韻處,即與徽應,過之則復無韻;又磨之至於有韻處,復應以一徽。石無大小,有韻處亦不過十三,猶弦之有十三泛聲也。”此天地至理,人不能以毫釐損益其間。近世金石之工,蓋未嘗及此。不得正聲,不足為器;不得中聲,不得為樂。

律有四清宮,合十二律為十六,故鐘磬以十六為一堵。清宮所以為止於四者,自黃鐘而降,至林鐘宮、商、角三律,皆用正律,不失尊卑之序。至夷則即以黃鐘為角,南品以大呂為角,則民聲皆過於君聲,須當折而用黃鐘、大呂之清宮。無射以黃鐘為商,太蔟為角。應鐘以大呂為商,夾鍾為角,不可不用清宮,此清宮所以有四也。其餘徵、羽、自是事、物用變聲,過於君聲無嫌,自當用正律,此清宮所以止於四而不止於五也。君、臣、民用從聲,事物用變聲,非但義理次序如此,聲必如此然後和,亦非人力所能強也。

本朝燕部樂,經五代離亂,聲律差舛。傳聞國初比唐樂高五律;近世樂聲漸下,尚高兩律。余嘗以問教坊老樂工,云:“樂聲歳久,勢當漸下。”一事驗之可見:教坊管色,歳月浸深,則聲漸差,輒復一易。祖父所用管色,今多不可用。唯方響皆是古器。鐵性易縮,時加磨瑩,鐵愈薄而聲愈下。樂器須以金石為準;若準方響,則聲自當漸變。古人制器,用石與銅,取其不為風雨燥濕所移,未嘗用鐵者,蓋有深意焉。律法既亡,金石又不足恃,則聲不得不流,亦自然之理也。

古樂鍾皆扁,如盒瓦。蓋鍾圓則聲長,扁則聲短。聲短則節,聲長則曲。節短處聲皆相亂,不成音律。後人不知此意。悉為扁鍾,急叩之多晃晃爾,清濁不復可辨。琴琴弦皆有應聲:宮弦則應少宮,商弦即應少商,其餘皆隔四相應。今曲中有聲者,須依此用之。欲知其應者,先調諸弦令聲和,乃剪紙人加弦上,鼓其應弦,則紙人躍,他弦即不動,聲律高下苟同,雖在他琴鼓之,應弦亦震,此之謂正聲。樂中有敦、掣、住三聲。一敦一住,各當一字。一大字住當二字。一掣減一字。如此遲速方應節,琴瑟亦然。更有折聲,唯合字無。折一分、折二分、至於折七八分者皆是。舉指有淺深,用氣有輕重。如笙簫則全在用氣,弦聲只在抑按。如中呂宮一字、仙呂宮五字,皆比他調高半格,方應本調。唯禁伶能知,外方常工多不喻也。

熙寧中,宮宴。教坊伶人徐衍奏稽琴,方進酒而一弦絕,衍更不易琴,只用一弦終其曲。自此始為“一弦稽琴格”。

律呂宮、商、角聲各相間一律,至徵聲頓間二律,所謂變聲也。琴中宮、商、角皆用纏弦,至徵則改用平弦,隔一弦鼓之,皆與九徽應,獨徵聲與十徽應,此皆隔兩律法也。古法唯有五音,琴雖增少宮、少商,然其用絲各半本律,乃律呂清倍法也。故鼓之六與一應,七與二慶,皆不失本律之聲。後世有變宮、變徵者,蓋自羽聲隔八相生再起宮,而宮生徵雖謂之宮、徵、而實非宮、徵聲也。變宮在宮、羽之間,變徵在角、徵之間,皆非正聲,故其聲龐雜破碎,不入本均,流以為鄭、衛,但愛其清焦,而不復古人純正之音。惟琴獨為正聲者,以其無間聲以雜之也。世俗之樂,惟務清新,豈復有法度?烏足道哉!

十二律配燕樂二十八調,除無徵音外,凡殺聲黃鐘宮,今為正宮,用六字;黃鐘商,今為越調,用六字;黃鐘角,今為林鐘角,用尺字;黃鐘羽,今為中呂調,用六字;大呂宮,今為高宮,用四字;大呂商、大呂角、大呂羽、太蔟宮,今燕樂皆無:太蔟商,今為大石調,用四字;太蔟角,今為越角,用工字;太蔟羽,今為正平調,用四字;夾鍾宮,今為中呂宮,用一字;夾鍾商,今為高大石調,用一字;夾鍾角、夾鍾羽、姑洗宮商,今燕樂皆無;姑洗角,今為大石角,用凡字;姑洗羽,今為高平調,用一字;中呂宮,今為道調宮,用上字;中呂商,今為雙調,用上字;中呂角,今為高大石角,用六字;中呂羽,今為仙呂調,用上字;蕤賓宮、商、羽、角,今燕樂皆無;林鐘宮,今為南呂宮,用尺字;林鐘商,今為小石調,用尺字;林鐘角,今為雙角,用四字;林鐘羽,今為大呂調,用尺字;夷則宮,今為仙呂宮,用工字;夷則商、角、羽、南呂宮,今燕樂皆無;南呂商,今為歇指調,用工字;南呂角,今為小石角,用一字;南呂羽,今為般涉調,用四字;無射宮,今為黃鐘宮,用凡字;無射商,今為林鐘商,用凡字;無射角,今燕樂無;無射羽,今為高般涉調,用凡字;應鐘宮、應鐘商,今燕樂皆無;應鐘角,今為歇指角,用尺字;應鐘羽,今燕樂無。

部份譯文

按以往的規定,館職自館閣校勘以上,除非特別授予者都要先經過考試,只有檢討一職是不經過考試就任命的。這是由於初置檢討官,只是作為一種差遣(實際職務)安置的,並沒有把此職列入館職的緣故。後來檢討官也加給職錢,與其他官帶館職的已沒有區別,級別在校勘之上,而仍然沿承舊例不考試。

北宋太平興國年間,琴待詔朱文濟彈琴技藝天下第一。京城僧人慧日大師夷中完全學到了朱文濟的技法,將彈琴技法傳授給了越地的僧人義海。義海全面掌握了夷中的彈琴技藝,於是來到越州法華山中潛心練習,謝絕人際交往,累計十年不曾下山,白天黑夜手不離弦,終於掌握了彈琴的奧秘。各地師從義海學習彈琴的人會聚而至,但是沒有人能夠完全達到義海的水平。義海現在已經老了,他的彈琴技法就此失傳了。義海愛好讀書,能寫文章,士大夫們多與之交遊,然而唯獨以擅長彈琴而聞名。義海的琴藝不僅僅在於聲音,那種蘊涵於琴音之外的冷靜深邃的意韻,是一般人所無法達到的。

古代用來演奏音樂的鐘都是扁的,像是兩片瓦對合起來的樣子。這大概是因為圓的鐘敲起來餘音長,扁的鐘敲起來餘音短。餘音短就容易形成節奏,圓鐘敲起來聲音長,因而餘音也長。遇到節奏快的地方,長長的餘音就會相互干擾,造成雜亂。後代的人們不明白這個道理,都把鍾做成圓的,敲快了的時候,就會發出“晃晃”的聲音,無法再分辨聲音的高低清濁了。

福建建州最好的茶,號稱“北苑茶”。如今建州的鳳凰山,當地人歷來沿稱為“北苑”,本來指的是南唐曾設官兼管這裡的茶葉徵收,兼管的官員就稱為“北苑使”。我因為讀李後主(煜)的文集,見其中有《北苑詩》及《文苑記》,始知北苑是南唐的皇家園林,在金陵,而不在建安。南唐的北苑使,正相當於現在的內園使。李氏統治南唐時,有個北苑使善於制茶,人們競相以他所制的茶為珍貴,稱之為“北苑茶”,就像現在的茶具中有“學士甌”之類,都是因人而得名的,“北苑”並非地名。丁晉公(謂)撰寫的《北苑茶錄》說:“北苑,鄉村名,今稱龍焙。”又說:“‘苑’是天子園囿之名。這地方在天下州郡的東南一角,為什麼卻叫北苑?”丁氏也自己有疑問,看來他不知道所謂“北苑茶”的“北苑”本來不是地名。開始時是因為誤傳,自從丁晉公在書中把它說成是實有的地名之後,這地方竟至今就叫“北苑”了。

班固論司馬遷撰寫《史記》,認為“其是非標準頗與儒家聖人的觀念相牴觸,所以在討論天地自然的大道理時便首先注重黃老之學而然後才及於儒家經典,在敘述遊俠的事跡時便排斥有志節的隱士而專為一些奸雄人物立傳,在記錄工商業經濟狀況和相關人物的活動時便崇尚發財致富的勢利而以貧賤為恥辱,這些都是司馬遷觀念上的囿蔽和局限性所在”。我查考《後漢書》記載王允說:“漢武帝不殺司馬遷,使得他作出了一部誹謗的書,貽害於後世。”被班固所批評的司馬遷的觀念,就是所謂“謗”了。其實這正是司馬遷著史隱微而不明說的用意之所在。大抵《史記》的敘述體例和有關論說,都是有所指的,並不是沒有目的地編一堆空言式的史料。班固卻批評司馬遷的是非觀念與聖賢多相乖違,這議論很不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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