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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金縢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為請命之書,藏之於匱,緘之以金,不欲人開之。○武王有疾,馬本作“有疾不豫”。縢,徒登反。緘,工鹹反。

金縢遂以所藏為篇名。

[疏]“武王”至“金縢”○正義曰:武王有疾,周公作策書告神,請代武王死。事畢,納書於金縢之匱,遂作《金縢》。凡序言“作”者,謂作此篇也。案經周公策命之書,自納金縢之匱,及為流言所謗,成王悟而開之。史敘其事,乃作此篇,非周公作也。序以經具,故略言之。○傳“為請”至“開之”○正義曰:經雲“金縢之匱”,則“金縢”是匱之名也。《詩》述韔弓之事云:“竹閉緄縢。”《毛傳》云:“緄,繩。縢,約也。”此傳言“緘之以金”,則訓“縢”為緘。王、鄭皆云:“縢,束也。”又鄭《喪大記》注云:“齊人謂棺束為緘。”《家語》稱周廟之內有金人,叄緘其口,則“縢”是束縛之義。“藏之於匱,緘之以金”,若今釘鐷之,不欲人開也。鄭云:“凡藏秘書,藏之於匱,必以金緘其表。”是秘密之書,皆藏於匱,非周公始造此匱,獨藏此書也。○“金縢”○正義曰:發首至“王季、文王”,史敘將告神之事也。“史乃策祝”至“屏璧與珪”,告神之辭也。自“乃卜”至“乃瘳”,言卜吉告王差之事也。自“武王既喪”已下,敘周公被流言,東征還反之事也。此篇敘事多而言語少,若使周公不遭流言,則請命之事遂無人知。為成王開書,周公得反,史官美大其事,故敘之以為此篇。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伐紂明年,武王有疾,不悅豫。○豫本,又作忬。二公曰:“我其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穆,敬。戚,近也。召公、太公言王疾當敬卜吉凶,周公言未可以死近我先王。相順之辭。○為,於偽反。戚,千歷反。公乃自以為功,周公乃自以請命為己事。為三壇同墠。因太王、王季、文王請命於天,故為三壇。壇築土,墠除地,大除地,於中為三壇。○壇,徒丹反,築土也,馬云:“土堂。”墠音善。為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焉。立壇上,對三王。植璧秉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璧以禮神。植,置也,置於三王之坐。周公秉桓珪以為贄。告謂祝辭。○植,時織反,徐音置。贄音至。祝如字,或之疚反,下同。

[疏]“既克”至“文王”○正義曰:“既克商二年”即伐紂之明年也。王有疾病,不悅豫。召公與太公二公同辭而言曰:“我其為王敬卜吉凶,問王疾病瘳否。”周公曰:“王今有疾,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故當須卜也。”周公既為此言,公乃自以請命之事為己事,除地為墠,墠內築壇,為三壇同墠。又為一壇於南方,北面,周公立壇上焉。置璧於三王之坐,公自執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告此三王之神也。○傳“伐紂”至“悅豫”○正義曰:武王以文王受命十三年伐紂,既殺紂,即當稱元年。克紂稱元年,知此“二年”是“伐紂之明年”也。王肅亦云:“克殷明年。”《顧命》云:“王有疾,不懌。”“懌,悅也,故不豫為“不悅豫”也。何休因此為例云:“天子曰不豫,諸侯曰負茲,大夫曰犬馬,士曰負薪。”○傳“穆敬”至“之辭”○正義曰:《釋訓》云:“穆穆,敬也。”“戚”是親近之義,故為近也。武王時三公惟周、召與太公耳,知“二公”是召公、太公也。言王疾恐死,當敬卜吉凶。周公言武王既定天下,當成就周道,未可以死近我先王。死則神與先王相近,故言近先王。若生則人神道隔,是為遠也。二公恐王死,欲為之卜。周公言王未可以死,是“相順之辭”也。鄭云:“戚,憂也。周公既內知武王有九齡之命,又有文王曰‘吾與爾三之期’,今必瘳,不以此終,故止二公之卜。雲未可以憂怖我先王。”如鄭此言,周公知王不死,先王豈不知乎,而慮先王憂也?○傳“周公”至“己事”○正義曰:“功”訓事也。周公雖許二公之卜,仍恐王疾不瘳,不復與二公謀之,乃自以請命為己之事,獨請代武王死也。所以周公自請為己事者,周公位居冢宰,地則近親,脫或卜之不善,不可使外人知悉,亦不可苟讓,故自以為功也。○傳“因大”至“三壇”○正義曰:“請命”請之於天,而告三王者,以三王精神已在天矣,故“因大王、王季、文王以請命於天”。三王每王一壇,故“為三壇”。壇是築土,墠是除地,大除其地,於中為三壇。周公為壇於南方,亦當在此墠內,但其處小別,故下別言之。周公北面,則三壇南面可知,但不知以何方為上耳。鄭玄云:“時為壇墠於豐,壇墠之處猶存焉。”○傳“立壇”至“三王”○正義曰:《禮》“授坐不立”,“授立不坐”,欲其高下均也。神位在壇,故周公“立壇上,對三王”也。○傳“璧以”至“祝辭”○正義曰:《周禮·大宗伯》雲“以蒼璧禮天”,《詩》說禱旱雲“圭璧既卒”,是璧以禮神,不知其何色也。鄭云:“植,古置字。”故為置也,言置璧於三王之坐也。《周禮》云:“公執桓圭。”知周公秉桓圭,又置以為贄也。“告謂祝辭”,下文是其辭也。

史乃冊,祝曰:“惟爾元孫某,遘厲虐疾。史為冊書,祝辭也。元孫,武王。某,名。臣諱君,故曰某。厲,危。虐,暴也。○遘,工豆反,遇也。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於天,以旦代某之身。大子之責,謂疾不可救於天,則當以旦代之。死生有命,不可請代,聖人敘臣子之心,以垂世教。○丕,普悲反,馬同,徐甫眉反,鄭音不。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我周公仁能順父,又多材多藝,能事鬼神。言可以代武王之意。乃元孫不若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於帝庭,敷佑四方。汝元孫受命於天庭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言不可以死。用能定爾子孫亍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言武王用受命帝庭之故,能定先人子孫於天下,四方之民無不敬畏。嗚呼!無墜天之降寶命,我先王亦永有依歸。嘆惜武王,言不救則墜天之寶命,救之則先王長有依歸。今我即命於元龜,就受三王之命於大龜,卜知吉凶。爾之許我,我其以璧與珪歸俟爾命。許謂疾瘳。待命,當以事神。○瘳,敕留反,下同。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珪。不許謂不愈也。屏,藏也,言不得事神。

[疏]“史乃”至“與珪”○正義曰:史乃為策書,執以祝之曰,惟爾元孫某,“某”即發也,遇得危暴重疾,今恐其死。若爾三王,是有太子之責於天,謂負天大子責,必須一子死者,請以旦代發之身,令旦死而發生。又告神以代之狀,我仁能順父,又且多材力,多技藝,又能善事鬼神,汝元孫不如旦多材多藝,又不能事鬼神,言取發不如取旦也。然人各有能,發雖不能事鬼,神則有人君之用,乃受命於天帝之庭,能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用能安定汝三王子孫在於下地,四方之民無不敬而畏之。以此之故,不可使死。嗚呼!發之可惜如此,神明當救助之,無得隕墜天之所下寶命。天下寶命謂使為天子,若武王死,是隕墜之也。若不墜命,則我先王亦永有依歸,為宗廟之主,神得歸之。我與三王人神道隔,許我以否不可知,今我就受三王之命於彼大龜,卜其吉凶。吉則許我,凶則為不許我。爾之許我,使卜得吉兆,旦死而發生,我其以璧與珪歸家待汝神命,我死當以珪璧事神。爾不許我,使卜兆不吉,發死而旦生,我乃屏去璧之與珪。言不得事神,當藏珪璧也。○傳“史為”至“虐暴”○正義曰:告神之言,書之於策,“祝”是讀書告神之名,故云“史為策書,祝辭”,史讀此策書以祝告神也。武王是大王之曾孫也,尊統於上,繼之於祖,謂“元孫”,是長孫也。“某”者,武王之名,本告神雲“元孫發”,臣諱君,故曰“某”也。《易·乾卦》云:“夕惕若厲。”“厲”為危也。“虐”訓為暴。言性命危而疾暴重也。《泰誓》、《牧誓》皆不諱發而此獨諱之,孔惟言“臣諱君”,不解諱之意。鄭玄云:“諱之者,由成王讀之也。”意雖不明,當謂成王開匱得書,王自讀之,至此字口改為“某”,史官錄為此篇,因遂成王所讀,故諱之。上篇《泰誓》、《牧誓》王自稱者,令入史制為此典,故不須諱之。○傳“太子”至“世教”○正義曰:“責”讀如《左傳》“施捨已責”之“責”,“責”謂負人物也。“太子之責於天”,言負天一太子,謂必須死,疾不可救於天。必須一子死,則當以旦代之。死生有命,不可請代,今請代者,“聖人敘臣子之心,以垂世教”耳,非謂可代得也。鄭玄弟子趙商問玄曰:“若武王未終,疾固當瘳。信命之終,雖請不得。自古已來,何患不為?”玄答曰:“君父疾病方困,忠臣孝子不忍默爾,視其歔欷,歸其命於天,中心惻然,欲為之請命。周公達於此禮,著在《尚書》,若君父之病不為請命,豈忠孝之志也?”然則命有定分,非可代死,周公為此者,自申臣子之心,非謂死實可代。自古不廢,亦有其人,但不見爾,未必周公獨為之。鄭玄云:“丕讀曰不。及子孫曰子。元孫遇疾,若汝不救,是將有不愛子孫之過,為天所責,欲使為之請命也。”與孔讀異。○傳“我周”至“之意”○正義曰:告神稱“予”,知周公自稱“我”也。“考”是父也,故“仁能順父”。上雲“元孫”,對祖生稱,此言“順父”,從親為始。祖為王考,曾祖為皇考,“考”、“父”,可以通之,傳舉親而言“父”耳。既能順父,又多材多藝,能事鬼神,言己可以代武王之意。上言“丕子之責於天”,則是天欲取武王,非父祖取之,此言己能順父祖,善事鬼神者,假令天意取之,其神必共父祖同處,言己是父祖所欲,欲令請之於天也。○傳“汝元”至“以死”○正義曰:以王者存亡,大運在天,有德於民,天之所與,是“受命天庭”也。以人況天,故言在庭,非王實至天庭受天命也。既受天命以為天子,布其德教以佑助四方之民,當於天心有功,於民言不可以死也。

乃卜三龜,一習吉。習,因也。以三王之龜卜,一相因而吉。啟籥見書,乃並是吉。三兆既同吉,開籥見占兆書,乃亦並是吉。○籥,於若反,徐以略反,馬云:“藏卜兆書管。”並,必政反。公曰:“體,王其罔害。公視兆曰:“如此兆體,王其無害。”言必愈。予小子新命於三王,惟永終是圖。周公言,我小子新受三王之命,武王惟長終是謀周之道。茲攸俟,能念予一人。”言武王愈,此所以待能念我天子事,成周道。○公歸,乃納冊於金縢之匱中。王翼日乃瘳。從壇歸。翼,明。瘳,差也。○差,初賣反。

[疏]“乃卜”至“乃瘳”○正義曰:祝告已畢,即於壇所乃卜其吉凶。用三王之龜卜,一皆相因而吉。觀兆已知其吉,猶尚未見占書。占書在於藏內,啟藏以籥,見其占書,亦與兆體乃並是吉。公視兆曰,觀此兆體,王身其無患害也。我小子新受命於三王,謂卜得吉也。我武王當惟長終是謀周之道。此卜吉之愈者,上天所以須待武王能念我一人天子之事,成其周道故也。公自壇歸,乃納策於金縢之匱中。王明日乃病瘳。○傳“習因”至“而吉”○正義曰:“習”則襲也,襲是重衣之名,因前而重之,故以“習”為因也。雖三龜並卜,卜有先後,後者因前,故云“因”也。《周禮》:“太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三兆各別,必三代法也。《洪範》卜筮之法,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是必三代之法並用之矣。故知“三龜”,“三王之龜”。龜形無異代之別,但卜法既別,各用一龜,謂之“三王之龜”耳。每龜一人占之,其後君與大夫等,部占三代之龜,定其吉凶。未見占書知已吉者,卜有大體,見兆之吉凶,粗觀可識,故知吉也。○傳“三兆”至“是吉”○正義曰:鄭玄云:“籥,開藏之管也。開兆書藏之室以管,乃復見三龜占書,亦合於是吉。”王肅亦云:“籥,開藏占兆書管也。”然則占兆別在於藏。《大卜》“三兆”之下云:“其經兆之體,皆百有二十,其頌皆千有二百。”占兆之書,則彼“頌”是也。略觀三兆,既已同吉,開藏以籥,見彼占兆之書,乃亦並是吉。言其兆頌符,同為大吉也。○傳“公視”至“必愈”○正義曰:“如此兆體”,指卜之所得兆也。《周禮·占人》云:“凡卜筮,君占體,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鄭玄云:“體,兆象也。色,兆氣也。墨,兆廣也。坼,兆璺也。尊者視兆象而已,卑者以次詳其餘也。周公卜武王,占之曰:‘體,王其無害。’”鄭意此言“體”者,即彼“君占體”也。但周公令卜,汲汲欲王之愈,必當親視灼龜,躬省兆繇,不惟占體而日。但鄭以“君占體”與此文同,故引以為證耳。○傳“言武”至“周道”○正義曰:此原三王之意也。言武王得愈者,此謂卜吉武王之愈。言天與三王一一須待武王,能念我天子事,成周道。若死,則不復得念天子之事,周道必不成也。《禮》天子自稱曰“予一人”,故以“一人”言天子也。○傳“從壇”至“瘳差”○正義曰:壇所即卜,故“從壇歸”也。“翼,明”,《釋言》文。“瘳”訓差,亦為愈,病除之名也。藏此書者,此既告神,即是國家舊事,其書不可捐棄,又不可示諸世人,故藏於金縢之匱耳。

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於國,武王死,周公攝政,其弟管叔及蔡叔、霍叔乃放言於國,以誣周公,以惑成王。○喪,蘇浪反。曰:“公將不利於孺子。”三叔以周公大聖,有次立之勢,遂生流言。孺,稚也。稚子,成王。○孺,如樹反。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辟,法也。告召公、太公,言我不以法法三叔,則我無以成周道告我先王。○辟,扶亦反,治也;《說文》作壁,雲必亦反,法也;馬、鄭音避,謂避居東都。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斯得。周公既告二公,遂東征之,二年之中,罪人此得。於後,公乃為詩以貽王,名之曰《鴟鴞》。王亦未敢誚公。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故周公既誅三監,而作詩解所以宜誅之意以遺王,王猶未悟,故欲讓公而未敢。○貽,羊支反。名如字,徐亡政反。鴟,尺夷反。鴞,於嬌反。誚,在笑反。以遺,唯季反。

[疏]“武王”至“誚公”○正義曰:周公於成王之世,為管蔡所誣,王開金縢之書,方始明公本意,卒得成就周道,天下太平。史官美大其事,述為此篇,故追言“請命”於前,乃說“流言”於後,自此以下,說周公身事。武王既喪,成王幼弱,周公攝王之政,專決萬機。管叔及其群弟蔡叔、霍叔乃流放其言於國中曰:“公將不利於孺子。”言欲篡王位為不利。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不以法法此三叔,則我無以成就周道,告我先王。”既言此,遂東征之。周公居東二年,則罪人於此皆得,謂獲三叔及諸叛逆者。罪人既得訖,成王猶尚疑公。公於此既得罪人之後,為詩遺王,名之曰《鴟鴞》。《鴟鴞》言三叔不可不誅之意。王心雖疑,亦未敢責誚公。言王意欲責而未敢也。○傳“武王死”至“成王”○正義曰:武王既死,成王幼弱,故周公攝政。攝政者,雖以成王為主,政令自公出,不復關成王也。《蔡仲之命》云:“群叔流言,乃致辟管叔於商,囚蔡叔於郭鄰,降霍叔於庶人。”則知“群弟”是蔡叔、霍叔也。《周語》雲“獸三為群”,則滿三乃稱群。蔡霍二人而言群者,並管故稱群也。傳既言周公攝政,乃雲“其弟管叔”,蓋以管叔為周公之弟。《孟子》曰:“周公,弟也。管叔,兄也。”《史記》亦以管叔為周公之兄。孔似不用《孟子》之說,或可孔以“其弟”謂武王之弟,與《史記》亦不違也。“流言”者,宣布其言,使人聞知,若水流然。“流”即放也,乃放言於國,以誣周公,以惑成王。“王亦未敢誚公”,是王心惑也。鄭玄云:“流公將不利於孺子之言於京師,於時管蔡在東,蓋遣人流傳此言於民間也。”○傳“三叔”至“成王”○正義曰:殷法多兄亡弟立,三叔以周公大聖,又是武王之弟,有次立之勢,今復秉國之權,恐其因即篡奪,遂生流言。不識大聖之度,謂其實有異心,非是故誣之也。但啟商共叛,為罪重耳。○傳“辟,法也”○正義曰:《釋詁》文。○傳“周公”至“此得”○正義曰:《詩·東山》之篇歌此事也,序雲“東征”,知“居東”者,遂東往征也。雖征而不戰,故言“居東”也。《東山》詩曰:“自我不見,於今三年。”又雲“三年而歸”,此言“二年”者,《詩》言初去及來,凡經三年;此直數居東之年,除其去年,故二年也。罪人既多,必前後得之,故云“二年之中,罪人此得”。惟言“居東”,不知居在何處。王肅云:“東,洛邑也。管蔡與商奄共叛,故東征鎮撫之。案驗其事,二年之間,罪人皆得。”○傳“成王”至“未敢”○正義曰:成王信流言而疑周公,管蔡既誅,王疑益甚,故周公既誅三監,而作詩解所以宜誅之意。其《詩》云:“鴟鴞鴟鴞,既取我子,無毀我室。”《毛傳》云:“無能毀我室者,攻堅之故也。寧亡二字,不可以毀我周室。”言宜誅之意也。《釋言》云:“貽,道也。”以詩遺王,王猶未悟,故欲讓公而未敢。政在周公,故畏威未敢也。鄭玄以為武王崩,周公為冢宰,三年服終,將欲攝政,管蔡流言,即避居東都。成王多殺公之屬黨,公作《鴟鴞》之詩,救其屬臣,請勿奪其官位土地。及遭風雷之異,啟金縢之書,迎公來反,反乃居攝,後方始東征管蔡。解此一篇乃《鴟鴞》之詩,皆與孔異。

秋,大熟,未獲,天大雷電以風,二年秋也。蒙,恆風若,雷以威之,故有風雷之異。○獲,戶郭反。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風災所及,邦人皆大恐。○拔,皮八反。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縢之書,皮弁質服以應天。○弁,皮彥反。徐,扶變反。應,應對之應。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說。所藏請命冊書本。○說如字,徐始銳反。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二公倡王啟之,故先見書。史、百執事皆從周公請命。○倡,昌亮反。從,才用反,又如字。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史、百執事言信有此事,周公使我勿道,今言之則負周公。噫,恨辭。○噫,於其反,馬本作懿,猶億也。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本欲敬卜吉凶,今天意可知,故止之。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及知。言己童幼,不及知周公昔日忠勤。○沖,直忠反。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發雷風之威以明周公之聖德。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國家禮亦宜之。”周公以成王未寤,故留東未還,改過自新,遣使者迎之,亦國家禮有德之宜。○新逆,馬本作“親迎”。遣使,所吏反。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郊以玉幣謝天,天即反風起禾,明郊之是。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熟。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築有其根。桑果無虧,百穀豐熟,周公之德。此已上《大誥》後,因武王喪並見之。○築音竹,本亦作築,謂築其根,馬云:“築,拾也。”見,賢遍反。

[疏]“秋大”至“大熟”○正義曰:為詩遺王之後,其秋大熟,未及收穫,天大雷電,又隨之以風,禾盡偃仆,大木於此而拔。風災所及,邦人大恐。王見此變,與大夫盡皮弁以開金縢之書,案省故事,求變異所由,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請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問於本從公之人史與百執事,問審然以否。對曰:“信。”言有此事也。乃為不平之聲:“噫!公命我勿敢言。”王執書以泣,曰:“其勿敬卜吉凶。”言天之意已可知也。“昔公勤勞王家,惟我幼童之人不及見知,今天動雷電之威,以彰明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改過自新,遣人往迎之。我國家褒崇有德之禮,亦宜行之”。王於是出郊而祭以謝天,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仆者,盡扶起而築之。禾木無虧,歲則大熟。言周公之所感致若此也。○傳“二年”至“之異”○正義曰:上文“居東二年”,未有別年之事,知即是“二年秋”也。嫌別年,故辨之。《洪範》“咎徵”云:“蒙,恆風若。”以成王蒙暗,故常風順之。風是暗徵而有雷者,以威怒之故,以示天之威怒有雷風之異。○傳“風災”至“大恐”○正義曰:言“邦人”,則風災惟在周邦,不及寬遠,故云“風災所及,邦人皆大恐”,言獨畿內恐也。○傳“皮弁質服以應天”○正義曰:皮弁象古,故為“質服”。祭天尚質,故服以應天也。《周禮·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無旒,乃是冕之質者,是事天宜質服,故服之以應天變也。《周禮》:“視朝,則皮弁服。”皮弁是視朝服,每日常服而言“質”者,皮弁白布衣,素積裳,故為質也。鄭玄以為爵弁,“必爵弁者,承天變降服,亦如國家未道焉”。○傳“二公”至“請命”○正義曰:二公與王若同而問,當言“王及二公”,今言“二公及王”,則是二公先問,知“二公倡王啟之,故先見書”。鄭云:“開金縢之書者,省察變異所由故事也。”以金縢匱內有先王故事,疑其遭遇災變,必有消伏之術,故倡王啟之。史為公造策書,而百執事給使令,皆從周公請命者。○傳“史百”至“恨辭”○正義曰:周公使我勿道此事者,公以臣子之情,忠心欲代王死,非是規求名譽,不用使人知之。且武王瘳而周公不死,恐人以公為詐,故令知者勿言。今被問而言之,是違負周公也。“噫”者,心不平之聲,故為“恨辭”。○傳“周公”至“之宜”○正義曰:公之東征,止為伐罪,罪人既得,公即當還。以成王未寤,恐與公不和,故留東未還,待王之察己也。新迎者,改過自新,遣使者迎之。《詩·九罭》之篇是迎之事也。“亦國家禮有德之宜”,言尊崇有德,宜用厚禮。《詩》稱“袞衣”、“籩豆”,是國家禮也。○傳“郊以”至“之是”○正義曰:祭天於南郊,故謂之“郊”,郊是祭天之處也。“王出郊”者,出城至郊,為壇告天也。《周禮·大宗伯》云:“以蒼璧禮天,牲幣如其器之色。”是祭天有玉有幣,今言郊者,以玉幣祭天,告天以謝過也。王謝天,天即反風起禾,明王郊之是也。鄭玄引《易傳》云:“陽感天不鏇日。陽謂天子也,天子行善以感天,不迴旋經口。”故郊之是得反風也。○傳“木有”至“見之”○正義曰:上文禾偃木拔,拔必亦偃,故云“木有偃拔,起而立之,築有其根,桑果無虧,百穀豐熟”。鄭、王皆雲“築,拾也。禾為大木所偃者,起其木,拾下禾,無所亡失”。意太曲碎,當非經旨。案序將東征,作《大誥》。此上“居東二年”以來,皆是《大誥》後事,而編於《大誥》之前者,因武王喪並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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