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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義臣智破楊士覽

卻說許之副將楊士覽兵守大營,轅門緊閉,布列伏弩長槍,團牌架銃。守至日西,忽見望樓上招旗亂攛,須臾之間,軍人跳下樓來,叫苦不絕。士覽急問其故,其人報說:“望見大營東路五軍敗回,渾身染血,皆是破頭折額之人,呼天叫苦,俱向大營奔來。”士覽聽之,大驚,即令軍人再上高樓,觀其後面更有追兵來否。其人上樓遠了,回報士覽曰:“後面絕無動兵,今吾敗兵將已至近。”士覽即令急去開門,東、北二處放兵進入。此時將士聽知兵敗,心皆戰慄,不為提備,轅門一開,敗兵驟然擁入,直奔中軍帳上,喊聲大舉,東衝西突,亂殺一場。義臣親自提刀,坐據中軍。不移時,軍士將楊士覽綁至帳下。義臣傳令守營軍士曰:“汝等是我隋國好人,皆為逆賊所逼,不得已而從之。汝之家屬盡在關中,今日智及、士覽俱已被擒,化及逆賊死在旦夕,汝等若肯歸附,皆免一死。若西歸關中者,即當西去;若願歸夏者,錄其官職姓名,復人營中,與我夏兵相恭調用,有功之日,一例升賞。汝若不從,吾盡坑之。”許兵聞有得生之路,悉皆去其盔甲兵器,跪於轅門之外,歡聲動地。義臣隨其所願,至是西去三停不及一停,歸夏者約有二萬餘人。義臣大喜,即令三軍舉營皆起東向,會合黑闥共取聊城。

當日建德下令夏兵四面殺進,吩咐內史令麴棱領著二萬人馬北路進發,自領精兵三萬南路進發,俱要會於聊城東南角上取齊。東路已有埋伏,各以鳴金為號,齊出接應,設計擒之。

麴棱得令,遂離了大營,卷旗息鼓,人馬含枚,月夜潛行。時值二更左側,哨馬回報,前面十里之地樹木森郁,四壁悄然,恐防伏兵。麴棱謂眾人曰:“此處必有埋伏,各個嚴整軍馬,緩緩而行。待天色微明,到於聊城,方好廝殺,各自效命,以圖功績。”眾以為然。又行不到二十里之地,忽見前面鈴響馬嘶。一隊人馬盡打紅旗為號,截住去路。麴棱即將人馬列開陣勢,兩哨鼓譟而進。

原來宇文丞基見天色已明,正在調兵,忽見夏兵洶湧來到,將人馬分為三隊:自領當其中軍,司馬雄領左軍當其左哨,寧虎領右軍當其右哨。丞基勒馬向前,更不打話,手拈方天畫戟,便擊過來。麴棱輪刀架隔,戰上三十餘合,不分勝負。忽見正西角上閃出一彪人馬,飛奔而來,撞開許陣。門旗開處,為首一將,面如紅棗,虎背狼腰,乃夏國曹旦也。曹旦厲聲叱曰:“丞基逆賊,智及、丞趾二人俱已被擒,汝今孤兵,何所施為?何不早早下馬投降!”丞基大怒:“此賊疑兵之計,特來驚惑我兵。”拈起方天戟,望曹旦心窩上直刺將來。曹旦手持九節重鐧,劈面便打。戰上數合,忽見許陣上閃出一員猛將,身長八尺,腰闊數圍,乃丞基手將司馬雄也。手執長槍,在銀鬃馬上高聲大呼曰:“曹旦不必與我儲君廝殺,待我與汝相持。”

曹旦即棄了丞基,直奔司馬雄,向前挺簡鐧擊。司馬雄持刀迎敵,刀來鐧去,戰上三十餘合,曹旦大喝一聲,如山崩地裂,司馬雄措手不及,被曹旦活挾過馬來,輕施鐵臂,馬上一鐧,打死了司馬雄,再來陣上搦戰。丞基大怒,飛馬而出,鼓譟而進。二人戰上三十餘合,不分勝負。

正在酣戰,忽見東南上閃出一彪人馬,風卷出兩面龍虎黃旗,中間一面珍珠寶纛左排劍戟,右列弓槍,一員首將,頭頂紫金盔,身披赭黃袍,鎖子甲,腰系獅蠻帶,手持偃月刀,坐下追風馬,乃夏主竇建德也。此時建德領兵圍統聊城,知在此處對敵,轉到城東北上,勒馬望見征塵衝起,慌領隨身軍馬前來助戰,恰好於此相遇。當下曹旦與丞基兩騎交鋒,建德大怒,便交飛騎楊世雄、王傑、靳虎三員大將並出助戰。五馬混戰一場,許陣中驍將寧虎看了,心中暗想:我不下手,等待何時。

挺一柄狼牙棍,驟烏騅馬,刺斜里砍來。數人轉燈兒般斯殺,兩下人馬都看得呆了。不防麴棱在夏陣中拽滿雕弓,放了兩支連珠箭,先射中寧虎,人馬俱亡。有詩為證:三尺玉弦飛耳後,兩枝鐵箭落空中。

將軍助主今朝死,他日何人計此功。

丞基復戰四將,架隔遮攔不住,倒拖月斧,飛馬便走。四將哪裡肯舍,拍馬趕來,四下軍兵喊聲大震,一齊掩殺。丞基軍馬望西而走,被曹旦截住去路。丞基不戰,勒馬又望南而走,又被楊世雄截住去路,丞基亦不與戰,撥回馬直奔東路,不防麴棱趕在後面,舉起三岔叉,一叉將丞基挑下馬來。有詩為證:勢盡時衰智又窮,兵微將寡絕英雄。

未去聊城擒偽主,先於此地捉東宮。

建德將丞基押禁陷車,釘上枷扭,復領軍士直抵聊城下,四面圍繞,水泄不通。原來聊城皆是李密人馬守住,當日夏兵正在攻打,忽然擁出一員大將,面如重棗,目若朗星,狼腰虎背,黑面黃髯。河東人也,姓王名薄,乃徐世績心腹手將,直扣建德馬前,告曰:“臣是魏公部下右武侯大將軍徐世績手將王薄是也。先奉主將之令,改名殷大用,領兵三千,詐為海賊應募。化及官拜都虞候之職,留兵守城,使吾保駕。前日藥浸井泉,毒其一城軍士病倒,皆不能起。臣今洞開四門,監守化及所居之處,迎入大王之師,皆吾徐將軍[之功]也。今城門已開,請王入內,臣今於此辭別矣。”建德曰:“汝欲何往?”薄曰:“帶引人馬回清淇宮,以復徐將軍之命。”建德曰:“今聊城之破,皆賴將軍之力,卿當延留數日,待朕犒勞,回還未遲。”薄曰:“徐將軍號令嚴肅,不敢失期。曾吩咐來:城破之日,疾當領兵便回,毋得在此遷延,貪功邀賞。臣只聽徐將軍之嚴令,不敢受大王之恩惠也。”建德喟然嘆曰:“朕觀王薄為人真大丈夫,只此便知徐世績之為主帥,甚嚴法度可知矣。”王薄辭去已遠,只見大開城門,夏兵一擁而入。將士慌忙無措,皆被生擒。化及走奔南門,被守城士卒捉獲。建德遣人守護宮闕庫藏,不許軍人劫掠百姓。大兵屯紮城外,遂給榜文,曉諭六軍。榜曰:夏主御駕征討,化及被擒,今示將士人等:若無符節,毋得擅入城中,不許妄殺無辜,搶擄百姓,拆壞民居,砍伐樹木,番掘墳家,姦淫婦女,強買強賣。有違此軍令者,一人犯罪,全族皆誅。右榜曉諭通知。

卻說楊義臣會合凌敬之兵,皆到劉黑闥處,悉將智及營中所得軍資皆交黑闥收管。義臣告黑闥曰:“今將軍困智及於垓心,所圍之兵俱是隋朝好人,特因煬帝無道,久戀於外,江都絕糧,將士思歸,以此智及窺見眾心,推立化及,遂行弒逆,實與眾無乾礙。若肯體天之道,將重圍開一條路,曉諭眾兵,令其自散,回還關中,見其老少。眾兵一散,以孤智及之勢,不待擒而自縛矣。”黑闥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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