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晉紀·後晉紀三
起屠維大淵獻,盡重光赤奮若,凡三年。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四年(己亥,公元九三九年)
春,正月,辛亥,以澶州防禦使太原張從恩為樞密副使。
朔方節度使張希崇卒,羌胡寇鈔,無復畏憚。甲寅,以義成節度使馮暉為朔方節度使。党項酋長拓跋彥超最為強大,暉至,彥超入賀,暉厚遇之,因為於城中治第,豐其服玩,留之不遣,封內遂安。
唐群臣江王知證等累表請唐主複姓李,立唐宗廟,乙丑,唐主許之。群臣又請上尊號,唐主曰:“尊號虛美,且非古。”遂不受。其後子孫皆踵其法,不受尊號,又不以外戚輔政,宦者不得預事,皆他國所不及也。
二月,乙亥,改太祖廟號曰義祖。己卯,唐主為李氏考妣發哀,與皇后斬衰居廬,如初喪禮,朝夕臨凡五十四日。江王知證、饒王知諤請亦服斬衰;不許。李建勛之妻廣德長公主假衰絰,入哭盡哀,如父母之喪。
辛巳,詔國事委齊王璟詳決,惟軍旅以聞。庚寅,唐主更名昪。詔百官議二祚合享禮。辛卯,宋齊丘等議以義祖居七室之東。唐主命居高祖於西室,太宗次之,義祖又次之,皆為不祧之主。群臣言:“義祖諸侯,不宜與高祖、太宗同享,請於太廟正殿後別建廟祀之。”帝曰:“吾自幼託身義祖,向非義祖有功於吳,朕安能啟此中興之業?”群臣乃不敢言。唐主欲祖吳王恪,或曰:“恪誅死,不若祖鄭王無懿。”唐主命有司考二王苗裔,以吳王孫禕有功,禕子峴為宰相,遂祖吳王,雲自峴五世至父榮。其名率皆有司所撰。唐主又以歷十九帝、三百年,疑十世太少。有司曰:“三十年為世,陛下生於文德,已五十年矣。”遂從之。
盧損至福州,閩主稱疾不見,命弟繼恭主之。遺其禮部員外郎鄭元弼奉繼恭表隨損入貢。閩主不禮於損,有士人林省鄒私謂損曰:“吾主不事其君,不愛其親,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鄰,不禮其賓,其能久乎!余將僧服而北逃,會相見於上國耳。”
三月,庚戌,唐主追尊吳王恪為定宗孝靜皇帝,自曾祖以下皆追尊廟號及謚。
己未,詔歸德節度使劉知遠、忠武節度使杜重威並加同平章事。知遠自以有佐命功,重威起於外戚,無大功,恥與之同制。制下數日,杜門四表辭不受。帝怒,謂趙瑩曰:“重威,朕之妹夫,知遠雖有功,何得堅拒制命!可落軍權,令歸私第!”瑩拜請曰:“陛下昔在晉陽,兵不過五千,為唐兵十餘萬所攻,危於朝露,非知遠心如鐵石,豈能成大業!奈何以小過棄之,竊恐此語外聞,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帝意乃解,命端明殿學士和凝詣知遠第諭旨,知遠惶恐,起受命。
尋州戌將王彥忠據懷遠城叛,上遣供奉官齊延祚往招諭之;彥忠降,延祚殺之。上怒曰:“朕踐祚以來,未嘗失信於人,彥忠已輸仗出迎,延祚何得擅殺之!”除延祚名,重杖配流,議者猶以為延祚不應免死。
辛酉,冊回鶻可汗仁美為奉化可汗。
夏,四月,唐江王徐知證等請亦姓李;不許。
辛巳,唐主祀南郊;癸未,大赦。
梁太祖以來,軍國大政,天子多與崇政、樞密使議,宰相受成命,行制敕,講典故,治文事而已。帝懲唐明宗之世安重誨專橫,故即位之初,但命桑維翰兼樞密使。及劉處讓為樞密使,奏對多不稱旨,會處讓遭母喪,甲申,廢樞密院,以印付中書,院事皆委宰相分判。以副使張從恩為宣徽使,直學士、倉部郎中司徒詡、工部郎中顏衎並罷守本官。然勛臣近習不知大體,習於故事,每欲復之。
帝以唐之大臣除名在兩京者皆貧悴,復以李專美為贊善大夫,丙戌,以韓昭胤為兵部尚書,馬胤孫為太子賓客,房暠為右驍衛大將軍,並致仕。閩主忌其叔父前建州刺史延武、戶部尚書延望才名,巫者林興與延武有怨,托鬼神語云:“延武、延望將為變。”閩主不復詰,使興帥壯士就第殺之,並其五子。閩主用陳守元言,作三清殿于禁中,以黃金數千斤鑄寶皇大帝、天尊、老君像,晝夜作樂,焚香禱祀,求神丹。政無大小,皆林興傳寶皇命決之。
戊申,加楚王希范天策上將軍,賜印,聽開府置官屬。
辛亥,唐徙吉王景遂為壽王,立壽陽公景達為宣城王。
乙卯,唐鎮海節度使兼中書令梁懷王徐知諤卒。
唐人遷讓皇之族於泰州,號永寧宮,防衛甚嚴。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珙稱疾,罷歸永寧宮。乙丑,以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為康化節度使;璉固辭,請終喪,從之。
唐主將立齊王璟為太子,固辭;乃以為諸道兵馬大元帥、判六軍諸衛、守太尉、錄尚書事、升、揚二州牧。
閩判六軍諸衛建王繼嚴得士心,閩主忌之,六月,罷其兵柄,更名繼裕;以弟繼鏞判六軍,去諸衛字。林興詐覺,流泉州。望氣者言宮中有災,乙未,閩主徙居長春宮。
秋,七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出於行伍,性粗率,恃勇驕暴,每謂人曰:“今世天子,兵強馬壯則為之耳。”府廨有幡竿高數十尺,嘗挾弓矢謂左右曰:“我能中竿上龍首者,必有天命。”一發中之,以是益自負。帝之遣重榮代秘瓊也,戒之曰:“瓊不受代,當別除汝一鎮,勿以力取,恐為患滋深。”重榮由是以帝為怯,謂人曰:“秘瓊匹夫耳,天子尚畏之,況我以將相之重,士馬之眾乎!”每所奏請多逾分,為執政所可否,意憤憤不快,乃聚亡命,市戰馬,有飛揚之志。帝知之,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與重榮姻家,甲辰,徙遇為昭義節度使。
乙巳,閩北宮火,焚宮殿殆盡。
戊申,薛融等上所定編敕,行之。
丙辰,敕:“先令天下公私鑄錢,今私錢多用鉛錫,小弱缺薄,宜皆禁之,專令官司自鑄。”
西京留守楊光遠疏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桑維翰遷除不公及營邸肆於兩都,與民爭利;帝不得已,閏月,壬申,出維翰為彰德節度使兼侍中。
初,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子威,避王都之難,亡在契丹,至是,義武缺帥,契丹主遣使來言,“請使威襲父土地,如我朝之法。”帝辭以“中國之法必自刺史、團練、防禦序遷乃至節度使,請遣威至此,漸加進用。”契丹主怒,復遣使來言曰:“爾自節度使為天子,亦有階級邪!”帝恐其滋蔓不已,厚賂契丹,且請以處直兄孫彰德節度使廷胤為義武節度使以厭其意。契丹怒稍解。
初,閩惠宗以太祖元從為拱宸、按鶴都,及康宗立,更募壯士二千人為腹心,號宸衛都,祿賜皆厚於二都;或言二都怨望,將作亂,閩主欲分隸漳、泉二州,二都益怒。閩主好為長夜之飲,強群臣酒,醉則令左右伺其過失;從弟繼隆醉失禮,斬之。屢以猜怒誅宗室,叔父左僕射、同平章事延羲陽為狂愚以避禍,閩主賜以道士服,置武夷山中;尋復召還,幽於私第。閩主數侮拱宸、控鶴軍使永泰硃文進、光山連重遇,二人怨之。會北宮火,求賊不獲;閩主命重遇將內外營兵掃除餘燼,日役萬人,士卒甚苦之。又疑重遇知縱火之謀,欲誅之;內學士陳郯私告重遇。辛巳夜,重遇入直,帥二都兵焚長春宮以攻閩主,使人迎延羲於瓦礫中,呼萬歲;復召外營兵共攻閩主;獨宸衛都拒戰,閩主乃與李後如宸衛都。比明,亂兵焚宸衛都,宸衛都戰敗,餘眾千餘人奉閩主及李後出北關,至梧桐嶺,眾稍逃散。延羲使兄子前汀州剌史繼業將兵追之,及於村舍;閩主素善射,引弓殺數人。俄而追兵雲集,閩主知不免,投弓謂繼業曰:“卿臣節安在!”繼業曰:“君無君德,臣安有臣節!新君,叔父也,舊君,昆弟也,孰親孰疏?”閩主不復言。繼業與之俱還,至陀莊,飲以酒,醉而縊之,並李後及諸子、王繼恭皆死。宸衛餘眾奔吳越。延羲自稱威武節度使、閩國王,更名曦,改元永隆,赦繫囚,頒賚中外。以宸衛弒閩主赴於鄰國;謚閩主曰聖神英睿文明廣武應道大弘孝皇帝,廟號康宗。遣商人間道奉表稱籓於晉;然其在國,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為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連重遇之攻康宗也,陳守元在宮中,易服將逃,兵人殺之。重遇執蔡守蒙,數以賣官之罪而斬之。閩王曦既立,遣使誅林興於泉州。
河決亳州。
八月,辛丑,以馮道守司徒兼侍中。壬寅,詔中書知印止委上相,由是事無巨細,悉委於道。帝嘗訪以軍謀,對曰:“征伐大事,在聖心獨斷。臣書生,惟知謹守歷代成規而已。”帝以為然。道嘗稱疾求退,帝使鄭王重貴詣第省之,曰:“來日不出,朕當親往。”道乃出視事。當時寵遇,群臣無與為比。
己酉,以吳越王元璟為天下兵馬元帥。
黔南巡內溪州刺史彭士愁引蔣、錦州蠻萬餘人寇辰、澧州,焚掠鎮戍,遣使乞師於蜀;蜀主以道遠,不許。九月,辛未,楚王希范命左靜江指揮使劉勍、決勝指揮使廖匡齊帥衡山兵五千討之。
癸未,以唐許王從益為郇國公,奉唐祀。從益尚幼,李後養從益於宮中,奉王淑妃如事母。
冬,十月,庚戌,閩康宗所遣使者鄭元弼至大梁。康宗遺執政書曰:“閩國一從興運,久歷年華,見北辰之帝座頻移,致東海之風帆多阻。”又求用敵國禮致書往來。帝怒其不遜,壬子,詔卻其貢物及福、建諸州綱運,並令元弼及進奏官林恩部送速歸。兵部員外郎李知損上言:“王昶僭慢,宜執留使者,籍沒其貨。”乃下元弼、恩獄。
吳越恭穆夫人馬氏卒。夫人,雄武節度使綽之女也。初,武肅王鏐禁中外畜聲妓,文穆王元瓘年三十餘無子,夫人為之請於鏐,鏐喜曰:“吾家祭祀,汝實主之。”乃聽元璟納妾。鹿氏,生弘僔、弘倧;許氏,生弘佐;吳氏,生弘亻叔;眾妾生弘偡,弘億、弘儀、弘偓、弘仰、弘信;夫人撫視慈愛如一。常置銀鹿於帳前,坐諸兒於上而弄之。
十一月,戊子,契丹遣其臣遙折來使,遂如吳越。
楚王希范始開天策府,置護軍都尉、領軍司馬等官,以諸弟及將校為之。又以幕僚拓跋恆、李弘皋、廖匡圖、徐仲雅等十八人為學士。
劉勍等進攻溪州,彭士愁兵敗,棄州走保山寨;石崖四絕,勍為梯棧上圍之。廖匡齊戰死,楚王希范遣吊其母,其母不哭,謂使者曰:“廖氏三百口受王溫飽之賜,舉族效死,未足以報,況一子乎!願王無以為念。”王以其母為賢,厚恤其家。
十二月,丙戌,禁剙造佛寺。
閩王作新宮,徙居之。
是歲,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裔言於漢主曰:“自馬後崩,未嘗通使於楚,親鄰舊好,不可忘也。”因薦諫議大夫李紓可以將命,漢主從之;楚亦遣使報聘。光裔相漢二十餘年,府庫充實,邊境無虞。及卒,漢主復以其子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損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五年(庚子,公元九四零年)
春,正月,帝引見閩使鄭元弼等。元弼曰:“王昶蠻夷之君,不知禮義,陛下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臣將命無狀,願伏鈇鑕以贖昶罪。”帝憐之,辛未,詔釋元弼等。
楚劉勍等因大風,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士愁帥麾下逃入獎、錦深山,乙未,遣其子師暠帥諸酋長納溪、錦、獎三州印,請降於楚。
二月,庚戌,北都留守、同平章事安彥威入朝,上曰:“吾所重者信與義。昔契丹以義救我,我今以信報之;聞其徵求不已,公能屈節奉之,深稱朕意。”對曰:“陛下以蒼生之故,猶卑辭厚幣以事之,臣何屈節之有!”上悅。劉勍引兵還長沙。楚王希范徙溪州於便地,表彭士愁為溪州刺史,以劉勍為錦州刺史;自是群蠻服於楚。希范自謂伏波之後,以銅五千斤鑄柱,高丈二尺,入地六尺,銘誓狀於上,立之溪州。
唐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謁平陵還,一夕,大醉,卒於舟中,唐主追封謚曰弘農靖王。
閩王曦既立,驕淫苛虐,猜忌宗族,多尋舊怨。其弟建州刺史延政數以書諫之,曦怒,復書罵之;遣親吏業翹監建州軍,教練使杜漢崇監南鎮軍,二人爭捃延政陰事告於曦,由是兄弟積相猜恨。一日,翹與延政議事不葉,翹訶之曰:“公反邪!”延政怒,欲斬翹;翹奔南鎮,延政發兵就攻之,敗其戍兵。翹、漢崇奔福州,西鄙戍兵皆潰。
二月,曦遣統軍使潘師逵、吳行真將兵四萬擊延政。師逵軍於建州城西,行真軍於城南,皆阻水置營,焚城外廬舍。延政求救於吳越,壬戌,吳越王元瓘遣寧國節度使、同平章事仰仁詮、內都監使薛萬忠將兵四萬救之,丞相林鼎諫,不聽。三月,戊辰,師逵分兵三千,遣都軍使蔡弘裔將之出戰,延政遣其將林漢徹等敗之於茶山,斬首千餘級。
安彥威、王建立皆請致仕;不許。辛未,以歸德節度使、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同平章事劉知遠為鄴都留守,徙彥威為歸德節度使,加兼侍中。癸酉,徙建立為昭義節度使,進爵韓王;以建立遼州人,割遼、沁二州隸昭義。徙建雄節度使李德珫為北都留守。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安從進恃其險固,陰蓄異謀,擅邀取湖南貢物,招納亡命,增廣甲卒;元隨都押牙王令謙、押牙潘知麟諫,皆殺之。及王建立徙潞州,帝使問之曰:“朕虛青州以待卿,卿有意則降制。”從進對曰:“若移青州置漢南,臣即赴鎮。”帝亦不之責。
丁丑,王延政募敢死士千餘人,夜涉水,潛入潘師逵壘,因風縱火,城上鼓譟以應之,戰棹都頭建安陳誨殺師逵,其眾皆潰。戊寅,引兵欲攻吳行真寨,建人未涉水,行真及將士棄營走,死者萬人。延政乘勝取永平、順昌二城。自是建州之兵始盛。
夏,四月,蜀太保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季良請與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業分判三司,癸卯,蜀主命季良判戶部,昭裔判鹽鐵,業判度支。
庚戌,以前橫海節度使馬全節為安遠節度使。
甲子,吳越孝獻世子弘僔卒。
吳越仰仁詮等兵至建州,王延政以福州兵已敗去,奉牛酒犒之,請班師;仁詮等不從,營於城之西北。延政懼,復遣使乞師於閩王。閩王以泉州刺史王繼業為行營都統,將兵二萬救之;且移書責吳越,遣輕兵絕吳越糧道。會久雨,吳越軍食盡,五月,延政遣兵出擊,大破之,俘斬以萬計。癸未,仁詮等詮遁。
胡漢筠既違詔命不詣闕,又聞賈仁沼二子欲訴諸朝;及除馬全節鎮安州代李金全,漢筠紿金全曰:“進奏吏遣人倍道來言,朝廷俟公受代,即按賈仁沼死狀,以為必有異圖。”金全大懼。漢筠因說金全拒命,自歸於唐;金全從之。丙戌,帝聞金全叛,命馬全節以汴、洛、汝、鄭、單、宋、陳、蔡、曹、濮、申、唐之兵討之,以保大節度使安審暉為之副。審暉,審琦之兄也。李金全遣推官張緯奉表請降於唐,唐主遣鄂州屯營使李承裕、段處恭將兵三千逆之。
唐主遣客省使尚全恭如閩,和閩王曦及王延政。六月,延政遣牙將及女奴持誓書及香爐至福州,與曦盟於宣陵。然兄弟相猜恨猶如故。
癸卯,唐李承裕等引兵至安州。是夕,李金全將麾下數百人詣唐軍,妓妾資財皆為承裕所奪,承裕入據安州。甲辰,馬全節自應山進軍大化鎮,與承裕戰於城南,大破之。承裕掠安州南走,全節入安州。丙午,安審暉追敗唐兵於黃花谷,段處恭戰死。丁未,審暉又敗唐兵於雲夢澤中,虜承裕及其眾。唐將張建崇據云夢橋拒戰,審暉乃還。馬全節斬承裕及其眾千五百人於城下,送監軍杜光業等五百七人於大梁。上曰:“此曹何罪!”皆賜馬及器服而歸之。初,盧文進之奔吳也,唐主命祖全恩將兵逆之,戒無入安州城,陳於城外。俟文進出,殿之以歸,無得剽驚。及李承裕逆李金全,戒之如全恩;承裕貪剽掠,與晉兵戰而敗,失亡四千人。唐主惋恨累日,自以戒敕之不熟也。杜光業等至唐,唐主以其違命而敗,不受,復送於淮北,遺帝書曰:“邊校貪功,乘便據壘。”又曰:“軍法朝章,彼此不可。”帝復遣之歸,使者將自桐墟濟淮,唐主遣戰艦拒之,乃還。帝悉授唐諸將官,以其士卒為顯義都,命舊將劉康領之。
巨光曰:違命者,將也,士卒從將之令者也,又何罪乎!受而戮其將以謝敵,吊士卒而撫之,斯可矣,何必棄民以資敵國乎!
唐主使宦者祭廬山,還,勞之曰:“卿此行甚精潔。”宦者曰:“臣自奉詔,蔬食至今。”唐主曰:“卿某處市魚為羹,某日市肉為羹,何為蔬食?”宦者慚服。倉吏歲終獻羨餘萬餘石,唐主曰:“出納有數,苟非掊民刻軍,安得羨餘邪!”
秋,七月,閩主曦城福州西郭以備建人。又度民為僧,民避重賦多為僧,凡度萬一千人。
乙丑,帝賜鄭元弼等帛,遣歸。李金全之叛也,安州馬步副都指揮使桑千、威和指揮使王萬金、成彥溫不從而死,馬步都指揮使龐守榮誚其愚,以徇金全之意。己巳,詔贈賈仁沼及桑千等官,遣使誅守榮於安州。李金全至金陵,唐主待之甚薄。
丁巳,唐主立齊王璟為太子,兼大元帥,錄尚書事。
太子太師致仕范延光請歸河陽私第,帝許之。延光重載而行。西京留守楊光遠兼領河陽,利其貨,且慮為子孫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汴、洛而就外籓,恐其逃逸入敵國,宜早除之!”帝不許。光遠請敕延光居西京,從之。光遠使其子承貴以甲士圍其第,逼令自殺。延光曰:“天子在上,賜我鐵券,許以不死,爾父子何得如此?”己未,承貴以白刃驅延光上馬,至浮梁,擠於河。光遠奏雲自赴水死,帝知其故,憚光遠之強,不敢詰;為延光輟朝,贈太師。
唐齊王璟固辭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許之,詔中外致箋如太子禮。
丁卯,以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和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己巳,鄴都留守劉知遠入朝。
辛未,李崧奏:“諸州倉糧,於計帳之外所餘頗多。”上曰:“法外稅民,罪同枉法。倉吏特貸其死,各痛懲之。”
翰林學士李澣,輕薄,多酒失,上惡之,丙子,罷翰林學士,並其職於中書舍人,澣,濤之弟也。
楊光遠入朝,帝欲徙之它鎮,謂光遠曰:“圍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賞,今當各除一州以榮之。”因以其將校數人為刺史。甲申,徙光遠為平盧節度使,進爵東平王。
冬,十月,丁酉,加吳越王元瓘天下兵馬都元帥,尚書令。
壬寅,唐大赦,詔中外奏章無得言“睿”、“聖”,犯者以不敬論。
術士孫智永以四星聚斗,分野有災,勸唐主巡東都,乙巳,唐主命齊王璟監國。光政副使、太僕少卿陳覺以私憾奏泰州刺史褚仁規貪殘;丙午,罷仁規為扈駕都部置,覺始用事。庚戌,唐主發金陵;甲寅,至江都。
閩王曦因商人奉表自理;十一月,甲申,以曦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封閩國王。
唐主欲遂居江都,以水凍,漕運不給,乃還;十二月,丙申,至金陵。
唐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延翰卒。
是歲,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損卒;以寧遠節度使南昌王定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不逾年亦卒。
初,帝割雁門之北以賂契丹,由是吐谷渾皆屬契丹,苦其貪虐,思歸中國;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復誘之,於是吐谷渾帥部落千餘帳自五台來奔。契丹大怒,遣使讓帝以招納叛人。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六年(辛丑,公元九四一年)
春,正月,丙寅,帝遣供奉官張澄將兵二千索吐谷渾在並、鎮、忻、代四州山谷者,逐之使還故土。
王延政城建州,周二十里,請於閩王曦,欲以建州為威武軍,自為節度使。曦以威武軍福州也,乃以建州為鎮安軍,以延政為節度使,封富沙王;延政改鎮安曰鎮武而稱之。
二月,壬辰,作浮梁於德勝口。
彰義節度使張彥澤欲殺其子,掌書記張式素為彥澤所厚,諫止之。彥澤怒,射之;左右素惡式,從而讒之,式懼,謝病去,彥澤遣兵追之,式至邠州,靜難節度使李周以聞,帝以彥澤故,流式商州。彥澤遣行軍司馬鄭元昭詣闕求之,且曰:“彥澤不得張式,恐致不測。”帝不得已,與之。癸未,式至涇州,彥澤命決口,剖心,斷其四支。
涼州軍亂,留後李文謙閉門自焚死。
蜀自建國以來,節度使多領禁兵,或以它職留成都,委僚佐知留務,專事聚斂,政事不治,民無所訴。蜀主知其弊,丙辰,加衛聖馬步都指揮使、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趙廷隱、樞密使、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王處回、捧聖控鶴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同平章事張公鐸檢校官,並罷其節度使。三月,甲戌,以翰林學士承旨李昊知武德軍,散騎常侍劉英圖知保寧軍,諫議大夫崔鑾知武信軍,給事中謝從志知武泰軍,將作監張訁贊知寧江軍。
夏,四月,閩王曦以其子亞澄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曦疑其弟汀州刺史延喜與延政通謀,遣將軍許仁欽以兵三千如汀州,執延喜以歸。
唐主以陳覺及萬年常夢錫為宣徽副使。
辛巳,北京留守李德珫遣牙校以吐谷渾酋長白承福入朝。
唐主遣通事舍人歐陽遇求假道以通契丹,帝不許。自黃巢犯長安以來,天下血戰數十年,然後諸國各有分土,兵革稍息。及唐主即位,江、淮比年豐稔,兵食有餘,群臣爭言“陛下中興,今北方多難,宜出兵恢復舊疆。”唐主曰:“吾少長軍旅,見兵之為民害深矣,不忍復言。使彼民安,則吾民亦安矣,又何求焉!”漢主遣使如唐,謀共取楚,分其地;唐主不許。
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謀反,遣使奉表詣蜀,請出師金、商以為聲援;丁亥,使者至成都。蜀主與群臣謀之,皆曰:“金、商險遠,少出師則不足制敵,多則漕輓不繼。”蜀主乃辭之。又求援於荊南,高從誨遺從進書,諭以禍福;從進怒,反誣奏從誨。荊南行軍司馬王保義勸從誨具奏其狀,且請發兵助朝廷討之;從誨從之。
成德節度使安重榮恥臣契丹,見契丹使者,必箕踞慢罵,使過其境,或潛遣人殺之;契丹以讓帝,帝為之遜謝。六月,戊午,重榮執契丹使拽剌,遣騎掠幽州南境,軍於博野,上表稱:“吐谷渾、兩突厥、渾、契苾、沙陀各帥部從歸附;党項等亦遣使納契丹告身職牒,言為虜所陵暴,又言自二月以來,令各具精甲壯馬,將以上秋南寇,恐天命不佑,與之俱滅,願自備十萬眾,與晉共擊契丹。又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逐契丹節度使劉山,求歸命朝廷。臣相繼以聞。陛下屢敕臣承奉契丹,勿自起釁端;其如天道人心,難以違拒,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諸節度使沒於虜庭者,皆延頸企踵以待王師,良可哀閔。願早決計。”表數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國以媚無厭之虜。又以此意為書遺朝貴及移籓鎮,雲已勒兵,必與契丹決戰。帝以重榮方握強兵,不能制,甚患之。
時鄴都留守、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劉知遠在大梁;泰寧節度使桑維翰知重榮已蓄奸謀,又慮朝廷重違其意,密上疏曰:“陛下免於晉陽之難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也,不可負之。今重榮恃勇輕敵,吐渾假手報仇,皆非國家之利,不可聽也。臣竊觀契丹數年以來,士馬精強,吞噬四鄰,戰必勝,攻必取,割中國之土地,收中國之器械;其君智勇過人,其臣上下輯睦,牛馬蕃息,國無天災,此未可與為敵也。且中國新敗,士氣彫沮,以當契丹乘勝之威,其勢相去甚遠。又,和親既絕,則當發兵守塞,兵少則不足以待寇,兵多則饋運無以繼之。我出則彼歸,我歸則彼至,臣恐禁衛之士疲於奔命,鎮、定之地無復遺民。今天下粗安,瘡痍未復,府庫虛竭,蒸民困弊,靜而守之,猶懼不濟,其可妄動乎!契丹與國家恩義非輕,信誓甚著,彼無間隙而自啟釁端,就使克之,後患愈重;萬一不克,大事去矣。議者以歲輸繒帛謂之耗蠹,有所卑遜謂之屈辱,殊不知兵連而不休,禍結而不解,財力將匱,耗蠹孰甚焉!用兵則武吏功臣過求姑息,邊籓遠郡得以驕矜,下陵上替,屈辱孰大焉!臣願陛下訓農習戰,養兵息民,俟國無內憂,民有餘力,然後觀釁而動,則動必有成矣。又,鄴都富盛,國家籓屏,今主帥赴闕,軍府無人,臣竊思慢藏誨盜之言,勇夫重閉之義,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謀。”帝謂使者曰:“朕比日以來,煩懣不決,今見卿奏,如醉醒矣,卿勿以為憂。”閩王曦聞王延政以書招泉州刺史王繼業,召繼業還,賜死於郊外,殺其子於泉州。初,繼業為汀州刺史,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沂豐為士曹參軍,與之親善。或告沂豐與繼業通謀,沂豐方侍宴,即收下獄,明日斬之,夷其族。沂豐,涉之從弟也,時年八十餘,國人哀之,自是宗族勛舊相繼被誅,人不自保,諫議大夫黃峻舁櫬詣朝堂極諫,曦曰:“老物狂發矣!”貶漳州司戶。曦淫侈無度,資用不給,謀於國計使國安陳匡范,匡范請日進萬金;曦悅,加匡范禮部侍郎,匡范增算商賈數倍。曦宴群臣,舉酒屬匡范曰:“明珠美玉,求之可得;如匡范人中之寶,不可得也。”未幾,商賈之算不能足日進,貸諸省務錢以足之,恐事覺,憂悸而卒,曦祭贈甚厚。諸省務以匡范貸貼聞,曦大怒,斫棺,斷其屍棄水中,以連江人黃紹頗代為國計使。紹頗請“令欲仕者,自非廕補,皆聽輸錢即授之,以資望高下及州縣房口多寡定其直,自百緡至千緡。”從之。
唐主自以專權取吳,尤忌宰相權重,以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勛執政歲久,欲罷之。會建勛上疏言事,意其留中,既而唐主下有司施行。建勛自知事挾愛憎,密取所奏改之;秋,七月,戊辰,罷建勛歸私第。
帝憂安重榮跋扈,己巳,以劉知遠為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復以遼、沁隸河東;以北京留守李德珫為鄴都留守。知遠微時,為晉陽李氏贅婿,嘗牧馬,犯僧田,僧執而笞之。知遠至晉陽,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諭贈遺,眾心大悅。
吳越府署火,宮室府庫幾盡。吳越王元瓘驚懼,發狂疾,唐人爭勸唐主乘弊取之,唐主曰:“奈何利人之災!”遺使唁之,且賙其乏。
閩主曦自稱大閩皇,領威武節度使,與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勝負,福、建之間,暴骨如莽。鎮武節度判官晉江潘承祐屢請息兵修好,延政不從。閩主使者至,延政大陳甲卒以示之,對使者語甚悖慢;承祐長跪切諫,延政怒,顧左右曰:“判官之肉可食乎!”承祐不顧,聲色愈厲,閩主曦惡泉州刺史王繼嚴得眾心,罷歸,鴆殺之。
八月,戊子朔,以開封尹鄭王重貴為東京留守。
馮道,李崧屢薦天平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副都指揮使、同平章事杜重威之能,以為都指揮使,充隨駕御營使,代劉知遠,知遠由是恨二相,重威所至黷貨,民多逃亡,嘗出過市,謂左右曰:“人言我驅盡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壬辰,帝發大梁。己亥,至鄴都。壬寅,大赦。帝以詔諭安重榮曰:“爾身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難,棄君與親。吾因契丹得天下,爾因吾致富貴,吾不敢忘德,爾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爾欲以一鎮抗之,不亦難乎!宜審思之,無取後悔!”重榮得詔愈驕,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異志,陰遣使與之通謀。
吳越文穆王元瓘寢疾,察內都監章德安忠厚,能斷大事,欲屬以後事,語之曰:“弘佐尚少,當擇宗人長者立之。”德安曰:“弘佐雖少,群下伏其英敏,願王勿以為念!”王曰:“汝善輔之,吾無憂矣。”德安,處州人也。辛亥,元瓘卒。初,內牙指揮使戴惲,為元瓘所親任,悉以軍事委之。元瓘養子弘侑乳母,惲妻之親也,或告惲謀立弘侑。德安秘不發喪,與諸將謀,伏甲士於幕下;壬子,惲入府,執而殺之,廢弘侑為庶人,複姓孫,幽之明州。是日,將吏以元瓘遺命,承制以鎮海、鎮東副大使弘佐為節度使,時年十四。九月,庚申,弘佐即王位,命丞相曹仲達攝政。軍中言賜與不均,舉仗不受,諸將不能制;仲達親諭之,皆釋仗而拜。弘佐溫恭,好書,禮士,躬勤政務,發擿奸伏,人不能欺。民有獻嘉禾者,弘佐問倉吏:“今蓄積幾何?”對曰:“十年。”王曰:“然則軍食足矣,可以寬吾民”。乃命復其境內稅三年。
辛酉,滑州言河決。
帝以安重榮殺契丹使者,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國節度使楊彥詢使於契丹。彥詢至其帳,契丹主責以使者死狀,彥詢曰:“譬如人家有惡子,父母所不能制,將如之何?”契丹主怒乃解。
閩主曦以其子琅邪王亞澄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改號長樂王。
劉知遠遣親將郭威以詔旨說吐谷渾酋長白承福,令去安重榮歸朝廷,許以節鉞。威還,謂知遠曰:“虜惟利是嗜,安鐵胡止以袍袴賂之,今欲其來,莫若重賂乃可致耳。”知遠從之,且使謂承福曰:“朝廷已割爾曹隸契丹,爾曹當自安部落;今乃南來助安重榮為逆,重榮已為天下所棄,朝夕敗亡。爾曹宜早從化,勿俟臨之以兵,南北無歸,悔無及矣。”承福懼,冬,十月,帥其眾歸於知遠。知遠處之太原東山及嵐、石之間,表承福領大同節度使,收其精騎以隸麾下。始,安重榮稱檄諸道,雲與吐谷渾、達靼,契苾同起兵,既而承福降知遠,達靼、契苾亦莫之赴,重榮勢大沮。
閩主曦即皇帝位。王延政自稱兵馬元帥。閩同平章事李敏卒。
帝之發大梁也,和凝請曰:“車駕已行,安從進若反,何以備之?”帝曰:“卿意如何?”凝請密留空名宣敕十數通,付留守鄭王,聞變則書諸將名,遣擊之;帝從之。
十一月,從進舉兵攻鄧州,唐州刺史武延翰以聞。鄭王遣宣徽南院使張從恩、武德使焦繼勛、護聖都指揮使郭金海、作坊使陳思讓將大梁兵就申州刺史李建崇兵於葉縣以討之。金海,本突厥;思讓,幽州人也。丁丑,以西京留守高行周為南面軍前都部署,前同州節度使宋彥筠副之,張從恩監焉;又以郭金海為先鋒使,陳思讓監焉。彥筠,滑州人也。
庚辰,以鄴都留守李德珫權東京留守,召鄭王重貴如鄴都。安從進攻鄧州,威勝節度使安審暉據牙城拒之,從進不能克而退。癸未,從進至花山,遇張從恩兵,不意其至之速,合戰,大敗,從恩獲其子牙內都指揮使弘義,從進以數十騎奔還襄州,嬰城自守。
唐主性節儉,常躡蒲屨,盥頮用鐵盎,暑則寢於青葛帷,左右使令惟老醜宮人,服飾粗略。死國事者雖士卒皆給祿三年。分遣使者按行民田,以肥瘠定其稅,民間稱其平允。自是江、淮調兵興役及它賦斂,皆以稅錢為率,至今用之。唐主勤於聽政,以夜繼晝,還自江都,不復宴樂;頗傷躁急,內侍王紹顏上書,以為“今春以來,群臣獲罪者眾,中外疑懼。”唐主手詔釋其所以然,令紹顏告諭中外。
十二月,丙戌朔,徙鄭王重貴為齊王,充鄴都留守;以李德珫為東都留守。
丁亥,以高行周知襄州行府事。詔荊南、湖南共討襄州。高從誨遣都指揮使李端將水軍數千至南津,楚王希范遣天策都軍使張少敵將戰艦百五十艘入漢江助行周,仍各運糧以饋之。少敵,佶之子也。
安重榮聞安從進舉兵反,謀遂決,大集境內饑民,眾至數萬,南向鄴都,聲言不朝。初,重榮與深州人趙彥之俱為散指揮使,相得歡甚。重榮鎮成德,彥之自關西歸之,重榮待遇甚厚,使彥之招募黨眾;然心實忌之,及舉兵,止用為排陳使,彥之恨之。帝聞重榮反,壬辰,遣護聖等馬步三十九指揮擊之。以天平節度使杜重威為招討使,安國節度使馬全節副之,前永清節度使王周為馬步都虞候。
安從進遣其弟從貴將兵逆均州刺史蔡行遇,焦繼勛邀擊,敗之,獲從貴,斷其足而歸之。
戊戌,杜重威與安重榮遇於宗城西南,重榮為偃月陳,官軍再擊之,不動;重威懼,欲退。指揮使宛丘王重胤曰:“兵家忌退。鎮之精兵盡在中軍,請公分銳士擊其左右翼,重胤為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彼必狼狽。”重威從之。鎮人陳稍卻,趙彥之卷旗策馬來降。彥之以銀飾鎧胄及鞍勒,官軍殺而分之。重榮聞彥之叛,大懼,退匿於輜重中,官軍從而乘之,鎮人大潰,斬首萬五千級。重榮收餘眾,走保宗城,官軍進攻,夜分,拔之。重榮以十餘騎走還鎮州,嬰城自守。會天寒,鎮人戰及凍死者二萬餘人。契丹聞重榮反,乃聽楊彥詢還。
庚子,冀州刺史張建武等取趙州。
漢主寢疾,有胡僧謂漢主名龔不利;漢主自造“”字名之,義取“飛龍在天”,讀若儼。
庚戌,制以錢弘佐為鎮海、鎮東軍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國王。
段譯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中天福四年(己亥、939)後晉紀三後晉高祖天福四年(己亥,公元939年)
[1]春,正月,辛亥,以澶州防禦使太原張從恩為樞密副使。
[1]春季,正月,辛亥(初九),後晉高祖任用澶州防禦使太原人張從恩為樞密副使。
[2]朔方節度使張希崇卒,羌胡寇鈔,無復畏憚。甲寅,以義成節度使馮暉為朔方節度使。党項酋長拓跋彥超最為強大,暉至,彥超入賀,暉厚遇之,因為於城中治第,豐其服玩,留之不遣,封內遂安。
[2]朔方節度使張希崇去世,北方的羌胡入侵和搶掠,無所忌憚,甲寅(十二日),後晉高祖任用義成節度使馮暉為朔方節度使。党項族的酋長拓跋彥超最為強大,馮暉到鎮後,拓跋彥超來鎮祝賀,馮暉待他很是厚重,在城中替他修建宅第,置放了很多華服珍玩,留下他不讓回去。這樣,轄境之內始安寧下來。
[3]唐群臣江王知證等累表請唐主複姓李,立唐宗廟,乙丑,唐主許之。群臣又請上尊號,唐主曰:“尊號虛美,且非古。”遂不受。其後子孫皆踵其法,不受尊號,又不以外戚輔政,宦者不得預事,皆他國所不及也。
[3]南唐群臣江王徐知證等幾次上表請求南唐王徐誥恢複姓李,建立唐室宗廟,乙丑(二十三日),南唐主準許。群臣又請求上帝王尊號,南唐主說:“尊號是一種虛美,並且不是古制。”便沒有接受。此後,子孫都依照這種做法,不受尊號,又不用外戚輔理政事,宦官不準干預國事,這都是其他國家所做不到的。
二月,乙亥,改太祖廟號曰義祖。己卯,唐主為李氏考妣發哀,與皇后斬衰居廬,如初喪禮,朝夕臨凡五十四日。江王知證、饒王知諤請亦服斬衰;不許。李建勛之妻廣德長公主假衰入哭盡禮,如父母之喪。
二月,乙亥(初三),更改南唐太祖徐溫的廟號稱為義祖。己卯(初七),南唐主為李氏父母舉行哀悼,同皇后一起披麻戴孝,值守於祭堂,像初喪之禮一樣,早晚拜祭達五十四天。徐溫的親子江王徐知證、饒王徐知諤請求也披麻戴孝;南唐主不準許。李建勛之妻廣德長公主假借喪服到祭堂哀哭盡禮,如同父母之喪一樣。
辛巳,詔國事委齊王詳決,惟軍旅以聞。庚寅,唐主更名。
辛巳(初九),南唐主下詔書,國事委授齊王李具體決處,只有軍事問題要上報南唐主知道。庚寅(十八日),南唐主更名為李。
詔百官議二祚合享禮。辛卯,宋齊丘等議以義祖居七室之東。唐主命居高祖於西室,太宗次之,義祖又次之,皆為不祧之主。群臣言:“義祖諸侯,不宜與高祖、太宗同享,請於太廟正殿後別建廟祀之。”帝曰:“吾自幼託身義祖,向非義祖有功於吳,朕安能啟此中興之業?”群臣乃不敢言。
南唐主下詔,令百官討論把徐、李二姓的先人合起來同受祭享的禮制。辛卯(十九日),宋齊丘等建議把義祖徐溫的靈位放在第七室的東側。南唐主命令把唐高祖李淵的靈位放在西室,唐太宗李世民居其次,義祖徐溫再其次,都作為肇始之主。群臣說:“義祖是諸侯,不適於與高祖、太宗同樣祭享,建議在太廟正殿之後另行建廟祭祀他。”南唐主說:“我從小託身給義祖,如果不是過去義祖有大功於吳國,朕怎能開創今天的中興之大業?”群臣便不敢再說什麼。
唐主欲祖吳王恪,或曰:“恪誅死,不若祖鄭王元懿。”唐主命有司老二王苗裔,以吳王孫有功,子峴為宰相,遂祖吳王,雲自峴五世至父榮。其名率皆有司所撰。唐主又以歷十九帝、三百年,疑十世太少。有司曰:“三十年為世,陛下生於文德,已五十年矣。”遂從之。
南唐主想要把自己世系的始祖定為唐高祖的兒子吳王李恪,有人說:“李恪是被唐高宗誅殺的,不如以鄭王李元懿為始祖。”南唐主便命有關部門考核二王的後裔,因為吳王的孫子李在歷史上有戍守邊疆之功,李的兒子李峴又當過宰相,於是以吳王為祖。說是從李峴之後,經過五世而至於南唐主之父李榮。他們的名字,大體都是有關部門所杜撰。南唐主又覺得自唐初至今,已然經歷十九個皇帝,長達三百年,覺得自己的世系才經過十世太少。有關部門奏稱:“三十年為一世,陛下出生在唐僖宗文德年間,已經五十年了。”於是,便依從了他們。
[4]盧損至福州,閩主稱疾不見,命弟繼恭之。遣其禮部員外郎鄭元弼奉繼恭表隨損入貢。閩主不禮於損,有士人林省鄒私謂損曰:“吾主不事其君,不愛其親,不恤其民,不敬其神,不睦其鄰,不禮其賓,其能久乎!余將僧服而北逃,會相見於上國耳。”
[4]盧損作為後晉朝廷的冊禮使到達福州,閩主王昶稱說有病,不予接見,命他的弟弟王繼恭主持招待晉使。派遣他的禮部員外郎鄭元弼帶著王繼恭的表章跟隨盧損入朝進貢。閩主對盧損不禮貌,有個士人林省鄒私下對盧損說:“我的國主不侍奉其君,不愛護其親,不體恤其民,不崇敬其神,不敦睦其鄰,不禮遇其賓,這樣的人,他能夠持久嗎!我將要穿著僧服而向北逃走,以後會同您相見在中原吧。”
[5]三月,庚戌,唐主追尊吳王恪為定宗孝靜皇帝,自曾祖以下皆追尊廟號及謚。
[5]三月,庚戌(初八),南唐主李追尊吳王李恪為定宗孝靜皇帝,從他的曾祖以下都追尊廟號和謚稱。
[6]己未,詔歸德節度使劉知遠、忠武節度使杜重威並加同平章事。知遠自以有佐命功,重威起於外戚,無大功,恥與之同制,制下數日,杜門四表辭不受。帝怒,謂趙瑩曰:“重威朕之妹夫,知遠雖有功,何得堅拒制命!可落軍權,令歸私第。”瑩拜請曰:“陛下昔在晉陽,兵不過五千,為唐兵十餘萬所攻,危於朝露,非知遠心如鐵石,豈能成大業!奈何以小過棄之!竊恐此語外聞,非所以彰人君之大度也。”帝意乃解,命端明殿學士和凝詣知遠第諭旨,知遠惶恐,起受命。
[6]後晉高祖下詔,命歸德節度使劉知遠、忠武節度使杜重威一起加官同平章事。劉知遠自以為有輔佐後晉高祖創業的功勞,而杜重威是以外戚起家,沒有大功,把與他同時受制令加官視為羞恥,制令下達好幾天,關了門四次上表推辭不接受。後晉高祖發怒,對趙瑩說:“重威是朕的妹夫,知遠雖然有功,怎么能堅決拒受制命!可以把他的軍權削除,讓他回到自己家裡去。”趙瑩下拜請求說:“陛下從前在晉陽時,兵眾不超過五千,被唐兵十餘萬人所進攻,危險得像早晨的露水一樣,當時若不是知遠心如鐵石似的堅定,怎能成今日的大業!為什麼竟因小的過失而丟棄他!我擔心這個話如果傳出去,是不能夠表現作為人君的宏大度量啊!”後晉高祖的心情才舒解了,命端明殿學士和凝到劉知遠的府第傳諭皇帝的意旨,劉知遠感到惶恐,敬起接受制令。
[7]靈州戍將王彥忠據懷遠城叛,上遣供奉官齊延祚往招諭之;彥忠降,延祚殺之。上怒曰:“朕踐阼以來,未嘗失信於人,彥忠已輸仗出迎,延祚何得擅殺之!”除延祚名,重杖配流。議者猶以為延祚不應免死。
[7]靈州戍將王彥忠據懷遠城叛變,後晉高祖派供奉官齊延祚去招諭他投降;王彥忠投降了,齊延祚卻把他殺了。後晉高祖發怒,說道:“朕登極以來,不曾失信於人,王彥忠已經打著旌旗儀仗出迎投降,齊延祚怎么能擅自把他殺了!”便罷了齊延祚的官,重杖責打之後流放發配到遠地。議論的人還覺得對齊延祚不應當免除他的死刑。
[8]辛酉,冊回鶻可汗仁美為奉化可汗。
[8]辛酉(十九日),後晉朝廷冊立回鶻可汗仁美為奉化可汗。
[9]夏,四月,唐江王徐知證等請亦姓李;不許。
[9]夏季,四月,南唐江王徐知證等也請求改姓為李,南唐主李沒有答應。
[10]辛巳,唐主祀南郊;癸未,大赦。
[10]辛巳(初十),南唐主祭祀南郊;癸未(十二日),實行大赦。
[11]梁太祖以來,軍國大政,天子多與崇政、樞密使議,宰相受成命,行制敕,講典故,治文事而已。帝懲唐明宗之世安重誨專橫,故即位之初,但命桑維翰兼樞密使。及劉處讓為樞密使,奏對多不稱旨,會處讓遭母喪,甲申,廢樞密院,以印付中書,院事皆委宰相分判。以副使張從恩為宣徽使,直學士·倉部郎中司徒詡、工部郎中顏並罷守本官。然勛臣近習不知大體,習於故事,每欲復之。
[11]自從後梁太祖朱溫以來,軍國大政,天子往往同崇政使、樞密使議定,宰相不過是接受成命,頒行制敕,講求典故,治理文事而已。後晉高祖借鑑後唐明宗時期安重誨專橫的教訓,因此,即位之初,只任用桑維翰兼樞密使。到劉處讓任樞密使時,奏言對事往往不能稱意,適逢上劉處讓的母親去世而守喪,甲申(十三日),廢除樞密院,把印交給中書省,樞密院的事務都委交宰相分別判處。任用樞密副使張從恩為宣徽使;直學士、倉部郎中司徒詡,工部郎中顏一起罷守本官。然而勛舊大臣近來的習慣不識大體,習慣於老的做法,常常想恢復老辦法。
[12]帝以唐之大臣除名在兩京者皆貧悴,復以李專美為贊善大夫,丙戌,以韓昭胤為兵部尚書,馬胤孫為太子賓客,房為右驍衛大將軍,並致仕。
[12]後晉高祖因為後唐的大臣罷除官職後仍在東、西兩京的都比較清貧困迫,便重新任用李專美為贊善大夫,丙戌(十五日),任命韓昭胤為兵部尚書,馬胤孫為太子賓客,房為右驍衛大將軍,一同以此終官退休。
[13]閩主忌其叔父前建州刺史延武、戶部尚書延望才名,巫者林興與延武有怨,托鬼神語云:“延武、延望將為變。”閩主不復詰,使興帥壯士就第殺之,並其五子。
[13]閩主王昶忌妒其叔父前建州刺史王延武、戶部尚書王延望的才幹和名聲,卜巫人林興與王延武有怨隙,借托鬼神的話,說“王延武、王延望將要叛變。”閩主沒有再查核,就讓林興率領強壯兵卒在他們的府第中把他們殺死,連同他們的五個兒子也一齊殺了。
閩主用陳守元言,作三清殿于禁中,以黃金數千斤鑄寶皇大帝、天尊、老君像,晝夜作樂,焚香禱祀,求神丹。政無大小,皆林興傳寶皇命決之。
閩主採用陳守元的建議,在宮中建造三清殿,用黃金數千斤鑄造寶皇大帝、天尊、老君像,晝夜作樂,焚香禱告,尋求神丹。政事不論大小,都由林興傳達寶皇的神命來決定。
[14]戊申,加楚王希范天策上將軍,賜印,聽開府置官屬。
[14]五月,戊申(初七),後晉朝廷加封楚王馬希范為天策上將軍,賜予官印,聽由他開府設定官屬。
[15]辛亥,唐徙吉王景遂為壽王,立壽陽公景達為宣城王。
[15]辛亥(初十),南唐調徙吉王李景遂為壽王,冊立壽陽公李景達為宣城王。
[16]乙卯,唐鎮海節度使兼中書令梁懷王徐知諤卒。
[16]乙卯(十四日),南唐鎮海節度使兼中書令梁懷王徐知諤去世。
[17]唐人遷讓皇之族於泰州,號永寧宮,防衛甚嚴。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珙稱疾,罷歸永寧宮。乙丑,以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為康化節度使;璉固辭,請終喪,從之。
[17]南唐人把吳國讓皇楊溥的族人遷移到泰州,號永寧宮,防衛很嚴密。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珙稱說有病,罷官回到永寧宮。乙丑(二十四日),任用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為康化節度使;楊璉堅決推辭,請求守完讓皇的喪事,南唐主答應了他。
[18]唐主將立齊王為太子,固辭;乃以為諸道兵馬大元帥、判六軍諸衛、守太尉、錄尚書事、·揚二州牧。
[18]南唐主將要立齊王李為太子,李堅決辭讓;便把他任用為諸道兵馬大元帥、判六軍諸衛、守太尉、錄尚書事、揚二州牧。
[19]閩判六軍諸衛建王繼嚴得士心,閩主忌之,六月,罷其兵柄,更名繼裕;以弟繼熔判六軍,去諸衛字。
[19]閩國的判六軍諸衛建王王繼嚴能得將士之心,閩主王昶嫉妒他,六月,罷免了他的兵權,把他的名字改為繼裕;任用閩王之弟王繼熔為判六軍,刪去諸衛二字。
林興詐覺,流泉州。望氣者言宮中有災,乙未,閩主徙居長春宮。
林興的欺詐被發覺,流放到泉州。望氣的人說宮中要發生災禍,乙未(二十五日),閩主遷居到長春宮。
[20]秋,七月,庚子朔,日有食之。
[20]秋季,七月,庚子朔(初一),出現日食。
[21]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出於行伍,性粗率,恃勇驕暴,每謂人曰:“今世天子,兵強馬壯則為之耳。”府廨有幡竿高數十尺,嘗挾弓矢謂右左曰:“我能中竿上龍者,必有天命。”一發中之,以是益自負。
[21]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出身於行伍,性情粗率,倚仗自己勇武而驕傲暴躁,常常對人們說:“現在的天子,兵強馬壯就可以當。”他的衙門裡有一個幡竿有幾十尺高,他曾經挾著弓箭對左右的人說:“我如果能射中竿上龍首,必有當人君的天命。”一發而射中,由此就更加自負。
帝之遣重榮代秘瓊也,戒之曰:“瓊不受代,當別除汝一鎮,勿之力取,恐為患滋深。”重榮由是以帝為怯,謂人曰:“秘瓊匹夫耳,天子尚畏之,況我以將相之重,士馬之眾乎!”每所奏請多逾分,為執政所可否,意憤憤不快,乃聚亡命,市戰馬,有飛揚之志。帝知之,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與重榮姻家,甲辰,徙遇為昭義節度使。
後晉高祖當初派遣安重榮去代替秘瓊時,告誡他說:“如果秘瓊不接受你去代職,將要為你另委一鎮做節度使,不要用武力去奪取,怕以後為患越來越深。”安重榮因此以為後晉高祖怯懦,對別人說:“秘瓊是個匹夫小人,天子尚且怕他,何況對我這樣有將相的重要地位,有眾多兵馬的人啊!”有所奏請往往超越本份,被執政者或可或否,心裡憤憤不愉快,便聚合亡命之徒,購買戰馬,有自求飛揚的意圖。後晉高祖知道這種情況,義武節度使皇甫遇與安重榮是姻親,甲辰(初五),把皇甫遇調遷為昭義節度使來隔離他們。
[22]乙巳,閩北宮火,焚宮殿殆盡。
[22]乙巳(初六),閩國北宮失火,把宮殿幾乎焚燒殆盡。
[23]戊申,薛融等上所定編敕,行之。
[23]戊申(初九),後晉薛融等上奏所定的編敕,加以施行。
[24]丙辰,敕:“先令天下公私鑄錢,今私錢多用鉛錫,小弱缺薄,宜皆禁之,專令官司自鑄。”
[24]丙辰(十七日),後晉高祖敕令:“以前令天下公私鑄錢,現在私鑄錢多用鉛,而且小弱缺薄,應該都加以禁止,專門由主管官司自行鑄造。”
[25]西京留守楊光遠疏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桑維翰遷除不公及營邸肆於兩都,與民爭利;帝不得已,閏月,壬申,出維翰為彰德節度使兼侍中。
[25]西京留守楊光遠上疏奏稱: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桑維翰對官吏調、任不公,以及允許任意兩都營造官邸,與民爭利;後晉高祖不得已,閏七月,壬申(初三),把桑維翰外調為彰德節度使,兼任侍中。
[26]初,義武節度使王處直子威,避王都之難,亡在契丹,至是,義武缺帥,契丹主遣使來言,“請使威襲父土地,如我朝之法。”帝辭以“中國之法必自刺史、團練、防禦序遷乃至節度使,請遣威至此,漸加進用。”契丹主怒,復遣使來言曰:“爾自節度使為天子,亦有階級邪!”帝恐其滋蔓不已,厚賂契丹,且請以處直兄孫彰德節度使廷胤為義武節度使以厭其意。契丹怒稍解。
[26]以前,義武節度使王處直的兒子王威,為了躲避王都叛亂的災難,逃亡在契丹。到此時,義武軍因為皇甫遇調遷而缺少主帥,契丹主耶得德光遣派使者來說:“請求讓王威承襲他父親的土地,如同我朝的法律規定。”後晉高祖推辭,認為:“中原之法,必須從刺史、團練使、防禦使依照順序遷升,才能到節度使,請把王威派到這裡來,逐漸加以進用。”契丹主發怒,再次遣派使者來說道:“你自己從節度使升到天子,也是按階梯上去的嗎!”後晉高祖怕這樣做法會滋蔓沒有止境,便厚重地賄賂契丹,並且請求用王處直哥哥的孫子彰德節度使王廷胤為義武節度使以滿足他們的願望,契丹的怒氣稍有緩解。
[27]初,閩惠宗以太祖元從為拱宸、控鶴都,及康宗立,更募壯士二千為腹心,號宸衛都,祿賜皆厚於二都;或言二都怨望,將作亂,閩主欲分隸漳、泉二州,二都益怒。閩主好為長夜之飲,強群臣酒,醉則令左右伺其過失;從弟繼隆醉失禮,斬之。屢以猜怒誅宗室,叔父左僕射,同平章事延羲陽為狂愚以避禍,閩主賜以道士服,置武夷山中;尋復召還,幽於私第。
[27]過去,閩惠宗王把太祖王審知的原來侍從立為拱宸、控鶴二都,等到康宗王昶即位後,又募集壯士二千作為腹心,號稱宸衛都,俸祿和賞賜都厚於二都;有人傳言,二都有怨氣,將要作亂,閩主想把二者分別隸屬於漳、泉二州,二都更加憤怒。閩主喜歡作長夜的飲宴,強制群臣喝酒,喝醉了便讓左右之人伺機找他的過失;閩主的堂弟王繼隆醉後失禮,把他斬了。這樣,由於多次猜疑、發怒而誅殺宗室。閩主的叔父左僕射、同平章事王延羲表面上裝作狂呆用來躲避禍端,閩主賜給他道士服裝,把他放置在武夷山中;不久,又把他召回來,幽禁在他自己的私第。
閩主數侮拱宸、控鶴軍使永泰朱文進、光山連重遇,二人怨之。會北宮火,求賊不獲;閩主命重遇將內外營兵掃除餘燼,日役萬人,士卒甚苦之。又疑重遇知縱火之謀,欲誅之;內學士陳郯私告重遇。辛巳夜,重遇入直,帥二都兵焚長春宮以攻閩主,使人迎延羲於瓦礫中,呼萬歲;復召外營兵共攻閩主;獨宸衛都拒戰,閩主乃與李後如宸衛都。比明,亂兵焚宸衛都,宸衛都戰敗,餘眾千餘人奉閩主及李後出北關,至梧桐嶺,眾稍逃散。延羲使兄子前汀州刺史繼業將兵追之,及於村舍;閩主素善射,引弓殺數人。俄而追兵雲集,閩主知不免,投弓謂繼業曰:“卿臣節安在!”繼業曰:“君無君德,臣安有臣節!新君,叔父也,舊君,昆弟也,孰親孰疏?”閩主不復言。繼業與之俱還,到陀莊,飲以酒,醉而縊之,並李後及諸子、王繼恭皆死。宸衛餘眾奔吳越。
閩主幾次輕侮拱宸、控鶴軍使永泰人朱文進、光山人連重遇,二人很怨恨。沒過多久,北宮失火,查究放火賊人但沒有尋獲;閩主命令連重遇帶領內外營兵掃除餘燼,每天役使上萬人,士兵很勞苦。又懷疑連重遇知道縱火的陰謀,想要把他殺了;內廷學士陳郯私下告訴了連重遇。辛巳(十二日)夜,連重遇進宮值勤,率領二都之兵焚燒了長春宮,襲擊閩主,派人從瓦礫中把王延羲迎接出來,對著他呼喊萬歲,又召集外營的二都兵眾共同攻擊閩主;只有宸衛都的兵土抗拒進行戰鬥,閩主便和皇后李春燕避往宸衛都。待到天亮,亂兵焚燒了宸衛。宸衛都打敗,剩下的千餘人保護著閩主和李後出了北關,到達梧桐嶺,剩下的人又有逃散的。王延羲讓他哥哥的兒子前汀州刺史王繼業帶兵追趕他們,一直逃到村舍;閩主平素擅長射術,拉起弓射殺幾個人。不多時,追兵雲集,閩主自知不能逃脫,便丟下弓箭對王繼業說:“你的臣節到哪裡去了!”王繼業說:“君既然沒有君德,臣還有什麼臣節!新君,是我的叔父,舊君,是我的兄弟,分得清誰親誰遠嗎?”閩主不再說話。王繼業同他一起回來,到達陀莊,讓他喝酒,醉後把他勒死了。連同李後及幾個兒子,王繼恭都殺死了。宸衛都的餘眾投奔吳越。
延羲自稱威武節度使、閩國王,更名曦,改元永隆,赦繫囚,頒賚中外。以宸衛弒閩主赴於鄰國;謚閩主曰聖神英睿文明廣武應道大弘孝皇帝,廟號康宗。遣商人間道奉表稱藩於晉;然其在國,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以太子太傅致仕李真為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五延羲自稱威武節度使、閩國王,改名王曦,改年號為永隆。赦放系押的囚犯,對朝廷內外進行賜賞。宣稱宸衛都殺了閩主投赴鄰國,諡號閩主為聖神英睿文明廣武應道大弘孝皇帝,廟號康宗。遣派商人從便道去上表,向後晉朝廷稱藩;然而在他的國內,設定百官都如同天子的制度。任用已經以太子太傅名義退休的李真為司空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連重遇之攻康宗也,陳守元在宮中,易服將逃,兵人殺之。重遇執蔡守蒙,數以賣官之罪而斬之。閩王曦既立,遣使誅林興於泉州。
連重遇攻擊康宗時,陳守元正在宮中,換了衣服將要逃跑,兵士把他殺了。連重遇抓住了蔡守蒙,數責他的賣官之罪而把他殺了。閩王王曦即位以後,派使者到泉州去把林興也殺了。
[28]河決薄州。
[28]黃河在薄州決口。
[29]八月,辛丑,以馮道守司徒兼侍中。壬寅,詔中書知印止委上相,由是事無巨細,悉委於道。帝嘗訪以軍謀,對曰:“征伐大事,在聖心獨斷。臣書生,惟知謹守歷代成規而已。”帝以為然。道嘗稱疾救退,帝使鄭王重貴詣第省之,曰:“來日不出,朕當親往。”道乃出視事。當時寵遇,群臣無與為比。
[29]八月,辛丑(初三),後晉高祖任用馮道守職司徒兼侍中。壬寅(初四),後晉高祖下詔:中書知印只委予上相,從此事無大小,都委交給馮道辦理。後晉高祖曾經把關於用兵的謀略徵詢馮道的意見,馮道回答說:“征伐是國家的大事,取決於聖上意志的獨斷。我是個書生,只知道謹守歷代的成規而已。”後晉高祖以為他說得對。馮道曾經稱病要求退職,後晉高祖讓鄭王石重貴到馮道的府第探視他,並說:“明天還不出來,朕就要親自去請他。”馮道這才出來視事。當時的寵遇,群臣沒有能同他相比的。
[30]己酉,以吳越王元為天下兵馬元帥。
[30]己酉(十一日),後晉朝廷任吳越王錢元為天下兵馬元帥。
[31]黔南巡內溪州刺史彭士愁引蔣、錦州蠻萬餘人寇辰、澧州,焚掠鎮戍,遣使乞師於蜀;蜀主以道遠,不許。九月,辛未,楚王希范命左靜江指揮使劉、決勝指揮使廖匡齊帥衡山兵五千討之。
[31]黔南節度使巡屬之內的溪州刺史彭士愁率領獎州、錦州蠻族萬餘人襲擾辰州、澧州,焚掠鎮戍之所,派遣使者到蜀國請求出兵支援;後蜀主孟昶因為道路太遠,沒有答應。九日,辛未(初三),楚王馬希范命令左靜江指揮使劉、決勝指揮使廖匡齊率領衡山兵五千去討伐。
[32]癸未,以唐許王從益為郇國公,奉唐祀。從益尚幼,李後養從益於宮中,奉王淑妃如事母。
[32]癸未(十五日),後晉朝廷封后唐許王李從益為郇國公,奉行後唐的祭祀。由於李從益還年幼,後晉高祖的李皇后是後唐明宗曹皇后的女兒,便把許王留養在宮中,又對明宗次妃王淑妃侍奉如同母親。
[33]冬,十月,庚戌,閩康宗所遣使者鄭元弼至大梁。康宗遺執政書曰:“閩國一從興運,久歷年華,見北辰之帝座頻移,至東海之風帆多阻。”又求用亂國禮致書往來。帝怒其不遜,壬子,詔卻其貢物及福、建諸州綱運,並令元弼及進奏官林恩部送速歸。兵部員外郎李知損上言:“王昶僭慢,宜執留使者,籍沒其貨。”乃下元弼、恩獄。
[33]冬季,十月,庚戌(十三日),閩國康宗王曦所遺派的使者鄭元弼到達晉朝東京大梁。康宗給執政者的信說:“閩國自從興運以來,一直統續貢職至今,年華久歷,現在,北辰的帝座頻繁變換,以致東海的風帆常常受阻。”又要求用對等國家的禮節致書往來。後晉高祖惱怒他的態度不夠謙遜,壬子(十五日),下詔退還其貢物以及福州、建州等地的成批綱運的物資,並命令鄭元弼及閩國駐後晉朝廷的進奏官林恩部送他們即速回去。兵部員外郎李知損上奏說:“王昶僭越傲慢,應該拘留他的使者,登記沒收他的貨物。”後晉高祖便把鄭元弼、林恩投進監獄裡。
[34]吳越恭穆夫人馬氏卒。夫人,雄武節度使綽之女也。初,武肅王禁中外畜聲伎,文穆王元年三十餘無子,夫人為之請於,喜曰:“吾家祭祀,汝實主之。”乃聽元納妾,鹿氏,生弘、弘;許氏,生弘佐;吳氏,生弘;眾妾生弘、弘億、弘、弘仰、弘信;夫人撫視慈愛如一。常置銀鹿於帳前,坐諸兒於上而弄之。
[34]吳越王錢元的恭穆夫人馬氏去世。夫人是雄武節度使馬綽之女。以前,武肅王錢禁止內外蓄養歌舞女伎,文穆王錢元年過三十多還沒有兒子,馬夫人為此向錢請求允許錢元納妾,錢高興地說:“我家的祭禮香火,實際上是由你做主的。”於是,便聽由錢元納妾。鹿氏,生下錢弘、弘;許氏,生弘佐;吳氏,生弘;眾妾還生下弘、弘、弘、弘仰、弘信;馬夫人對他們撫養看待,慈愛如一。常常置放銀鹿在自己的帳前,讓諸兒全在上面,逗弄他們嬉戲。
[35]十一月,戊子,契丹遣其臣遙折來使,遂如吳越。
[35]十一月,戊子(二十一日),契丹派遣其臣遙折出使晉廷,於是又到了吳越。
[36]楚王希范始開天策府,置護軍中尉、領軍司馬等官,以諸弟及將校為之。又以幕僚拓跋恆、李弘、廖匡圖、徐仲雅等十八人為學士。
[36]楚王馬希范始開天策府,設定護軍中尉、領軍司馬等官,任用其諸弟及將校充任。又任用幕僚拓跋恆、李弘、廖匡圖,徐仲雅等十八人為學士。
劉等進攻溪州,彭士愁兵敗,棄州走保山寨;石崖四絕,為梯棧上圍之。廖匡齊戰死,楚王希范遣吊其母,其母不哭,謂使者曰:“廖氏三百口受王溫飽之賜,舉族效死,未足以報,況一子乎!願王無以為念。”王以其母為賢,厚恤其家。
劉等進攻溪州,彭士愁的兵打了敗仗,放棄了州城,退保在山寨;石崖四面絕壁,劉遣梯棧登上去包圍了他們。廖匡齊戰死,楚王馬希范派人弔問他的母親,其母不哭,對使者說:“廖氏全家三百口,受楚王給予溫飽的恩惠,全族效死於國家,不足以報答,何況一個兒子啊!請大王不要把此事記在心上。”楚王認為廖匡齊的母親很賢慧,豐厚地撫恤其家。
[37]十二月,丙戌,禁創造佛寺。
[37]十二月,丙戌(疑誤),後晉朝廷禁止創建佛寺。
[38]閩王作新宮,徙居之。
[38]閩王王曦建造新宮,徙居到裡面。
[39]是歲,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裔言於漢主曰:“自馬後崩,未嘗通使於楚,親鄰舊好,不可忘也。”因薦諫議大夫李紓可以將命,漢主從之;楚亦遣使報聘。光裔相漢二十餘年,府庫充實,邊境無虞。及卒,漢主復以其子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損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39]這一年,南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裔對南漢主劉龔說:“自從馬皇后去世後,沒有再通使於楚,親鄰舊好是不可忘記的。”因而舉薦諫議大夫李紓可以領命出使楚國,南漢主聽從他的意見;楚國也派遣使者來答謝聘問。趙光裔在南漢當宰相二十餘年,府庫充實,邊境沒有憂患。趙光裔死後,南漢主又任用他的兒子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趙損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五年(庚子、940)
五年(庚子,公元940年)
[1]春,正月,帝引見閩使鄭元弼等。元弼曰:“王昶蠻夷之君,不知禮義,陛下得其善言不足喜,惡言不足怒。臣將命無狀,願伏以贖昶罪。”帝憐之,辛未,詔釋元弼等。
[1]春季,正月,後晉高祖接見閩國來使鄭元弼等。鄭元弼說:“王昶是蠻夷的君主,不懂得禮儀,陛下聽到他的善言不足為喜,惡言不足為怒。我受他的差遣,辦事不得體,願意接受斧質腰斬之刑以贖王昶的罪過。”後晉高祖可憐他,辛未(初五),下詔釋放了鄭元弼等人。
[2]楚劉等因大風,以火箭焚彭士愁寨而攻之,士愁帥麾下逃入獎、錦深山,乙未,遣其子師帥諸酋長納溪、錦、獎三州印,請降於楚。
[2]楚國劉等借著大風,用火箭焚燒彭士愁的山寨,向他進攻,彭士愁率領他指揮下的兵逃入獎州、錦州的深山,乙未(二十九日),遣派他的兒子彭師率領諸酋長獻納溪、獎、錦三州的印信,請求向楚國投降。
[3]二月,庚戌,北都留守、同平章事安彥威入朝,上曰:“吾所重者信與義。昔契丹以義救我,我今以信報之;聞其徵求水已,公能屈節奉之,深稱朕意。”對曰:“陛下以蒼生之故,猶卑辭厚幣以事之,臣何屈節之有!”上悅。
[3]二月,庚戌(十四日),北都太原留守、同平章事安彥威入京朝見,後晉高祖說:“我所重視的是信與義。從前契丹出於道義救援於我,我現在用信守協約來報答他;聽說他們不斷地征索求取,您能委曲自己的節操來侍奉他,是很能稱合朕的意圖的。”安彥威回答說:“陛下為了蒼生百姓,尚且卑詞厚幣來對待他,臣有什麼屈節可說!”後晉高祖很高興。
[4]劉引兵還長沙。楚王希范徙溪州於便地,表彭士愁為溪州刺史,以劉為錦州刺史;自是群蠻服於楚。希范自謂伏波之後,以銅五千斤鑄柱,高丈二尺,入地六尺,銘誓狀於上,立之溪州。
[4]劉領兵回師長沙。楚王馬希范把溪州的治所遷移到離楚境近便於制命的地方,表奏彭士愁為溪州刺史,任用劉為錦州刺史;從此群蠻歸服於楚國。馬希范自稱漢代馬援的的後人,便用銅五千斤鑄立一個銅柱,高一丈二尺,埋入地下六尺,銘刻誓詞在柱上,把它立在溪州。
[5]唐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竭平陵還,一夕,大醉,卒於舟中,追封謚曰弘農靖王。
[5]南唐康化節度使兼中書令楊璉進謁埋葬其父吳讓皇楊溥的平陵歸來,一個晚上,飲酒大醉,在船中去世。南唐主追封他諡號為弘農靖王。
[6]閩王曦既立,驕淫苛虐,猜忌宗族,多尋舊怨。其弟建州刺史延政數以書諫之,曦怒,復書罵之;遣親吏業翹監建州軍,教練使杜漢崇監南鎮軍,二人爭捃延政陰事告於曦,由是兄弟積相猜恨。一日,翹與延政議事不葉,翹訶之曰:“公反邪!”延政怒,欲斬翹;翹奔南鎮,延政發兵就攻之,敗其戍兵。翹、漢崇奔福州,西鄙戍兵皆潰。
[6]閩主王曦即位以後,驕奢淫逸,酷苛暴虐,猜忌宗族,常常尋找舊怨加以報復。他的弟弟建州刺史王延政多次上書勸諫他,王曦發怒,復書責罵王延政;派遣親信官吏業翹監察建州軍,教練使杜漢崇監福州與建州之間的南鎮軍。這兩個人爭著蒐集王延政的陰私之事向王曦報告,因此兄弟二人長期相互猜忌怨恨。有一天,業翹與王延政議論事情意見不和,業翹呵斥王延政說:“你要造反啊!”王延政發怒,要殺業翹;業翹奔向南鎮,王延政發兵到南鎮攻擊他,打敗了南鎮的守兵,業翹、杜漢崇奔向福州,西郊邊境的守兵都潰散了。
二月,曦遣統軍使潘師逵、吳行真將兵四萬擊延政。師逵軍於建州城西,行真軍於城南,皆阻水置營,焚城外廬舍。延政求救於吳越,壬戌,吳越王元遣寧國節度使、同平章事仰仁詮、內都監使薛萬忠將兵四萬救之,丞相林鼎諫,不聽。三月,戊辰,師逵分兵三千,遣都軍使蔡弘裔將之出戰,延政遣其將林漢徹等敗之於茶山,斬首千餘級。
二月,王曦派遣統軍使潘師逵、吳行真統兵四萬攻打王延政。潘師逵屯軍在建州城西,吳行真屯軍在建州城南,都隔著水設定營地,焚燒了城外的房舍。王延政求救於吳越,壬戌(二十六日),吳越王錢元派寧國節度使、同平章事仰仁詮、內都監使薛萬忠統兵四萬去救援他;閩國丞相林鼎諫阻王曦,不聽。三月,戊辰(初二),潘師逵分兵三千,派都軍使蔡弘裔領著他們出戰。王延政派其將林漢徹等在茶山把他們打敗,斬首千餘級。
[7]安彥威、王建立皆請致仕;不許。辛未,以歸德節度使、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同平章事劉知遠為鄴都留守,徙彥威為歸德節度使,加兼侍中。癸酉,徙建立為昭義節度使,進爵韓王;以建立遼州人,割遼、沁二州隸昭義,徙建雄節度使李德為北都留守。
[7]安彥威、王建立都向後晉高祖請求退休;後晉高祖不準許。辛未(初五),任用歸德節度使、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同平章事劉知遠為鄴都留守,調遷安彥威為歸德節度使,加官兼任侍中。癸酉(初七),調遷王建立為昭義節度使,進爵為韓王;因為王建立是遼州人,割劃遼、沁二州隸屬於昭義軍。調遷建雄節度使李德為北都留守。
[8]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安從進恃其險固,陰蓄異謀,擅邀取湖南貢物,招納亡命,增廣甲卒;元隨都押牙王令謙、押牙潘知麟諫,皆殺之。及王建立徙潞州,帝使問之曰:“朕虛青州以待卿,卿有意則降制。”從進對曰:“若移青州置漢南,臣即赴鎮。”帝不之責。
[8]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安從進依恃他所鎮守襄陽之地的險要和牢固,暗蓄叛離的心計,擅自截取楚國從湖南送往後晉朝廷的進貢物品,招納亡命之徒,增加擴充兵眾;從開始就跟隨他的都押牙王令謙、押牙潘知麟勸阻他,都被他殺了。及至王建立受任昭義節度使遷鎮潞州,後晉高祖使人問他說:“朕把鎮戍青州的平盧節度使虛位等待著你,你如果有意去,我就降旨委任你。”安從進回答說:“如果把青州移置在漢水以南,我就去赴任鎮所。”後晉高祖也不責怪他。
[9]丁丑,王延政募敢死士千餘人,夜涉水,潛入潘師逵壘,因風縱火,城上鼓譟以應之,戰棹都頭建安陳誨殺師逵,其眾皆潰。戊寅,引兵欲攻吳行真寨,建人未涉水,行真及將士棄營走,死者萬人。延政乘勝取永平,順昌二城。自是建州之兵始盛。
[9]丁丑(十一日),閩國建州刺史王延政募集了一千多敢於冒死的士卒,乘著夜間涉水,潛伏進入潘師逵的營壘,順風縱火,城上擂鼓吶喊來回響他們,戰棹都頭建安人陳誨殺了潘師逵,他的兵眾都潰散了。戊寅(十二日),王延政率領兵卒要進攻吳行真的營寨,還未等到建州兵涉水過來,吳行真和將士就棄營逃走,死亡達萬人。王延政乘勝攻取了永平、順昌二城。從此以後,建州的兵卒開始強盛起來。
[10]夏,四月,蜀太保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季良請與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業分判三司,癸卯,蜀主命季良判戶部,昭裔判鹽鐵,業判度支。
[10]夏季,四月,蜀國太保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季良奏請,與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毋昭裔、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業分判三司,癸卯(初八),蜀主孟昶使趙季良主管戶部,毋昭裔主管鹽鐵,張業主管度支。
[11]庚戌,以前橫海節度使馬全節為安遠節度使。
[11]庚戌(十五日),後晉朝廷任用前橫海節度使馬全節為安遠節度使。
[12]甲子,吳越孝獻世子弘卒。
[12]甲子(二十九日),吳越國孝獻世子錢弘去世。
[13]吳越仰仁詮等兵至建州,王延政以福州兵已敗去,奉牛酒犒之,請班師;仁詮等不從,營於城之西北。延政懼,復遺使乞師於閩王。閩王以泉州刺史王繼業為行營都統,將兵二萬救之;且移書責吳越,遣輕兵絕吳越糧道。會久雨,吳越食盡,五月,延政遣兵出擊,大破之,俘斬以萬計。癸未,仁詮等夜遁。
[13]吳越國仰仁詮等率援軍到達建州,王延政因為閩國福州兵已經敗走,取出肉酒犒勞他們,請他們班師回吳越。仰仁詮等不依從,在建州城的西北紮營。王延政害怕,又遣使者向閩王請求發兵救援。閩王王曦任命泉州刺史王繼業為行營都統,率兵二萬來救援;並且送信責備吳越,派遣輕兵斷絕吳越的運糧道路。正好遇上長時間下雨,吳越兵糧食用盡,五月,王延政派兵出擊,大破吳越之兵,俘虜斬殺上萬人。癸未(十八日),仰仁詮等乘夜間逃走。
[14]胡漢筠既違詔命不詣闕,又聞賈仁沼二子欲訴諸朝;及除馬全節鎮安州代李金全,漢筠給金全曰:“進奏吏遣人倍道來言,朝廷俟公受代,即按賈仁沼死狀,以為必有異圖。”金全大懼。漢筠因說金全拒命,自歸於唐;金全從之。
[14]胡漢筠既已依仗李金全的庇護違背後晉高祖詔命不肯入京朝見,又聽說被他所殺害的朝廷使官賈仁沼的兩個兒子要向朝廷告發;及至後晉朝廷任命馬全節為安遠節度使取代李金全鎮戍安州時,胡漢筠便欺騙李金全說:“派駐朝廷的進奏吏派人加倍趕路來說,朝廷等您接受替代命令,就要查究賈仁沼是怎么死的,認為您必然有叛變的圖謀。”李金全大為恐懼。胡漢筠便進而勸說李金全拒絕接受代命,自行歸順於南唐;李金全聽從了他的意見。
丙戌,帝聞金全叛,命馬全節以汴、洛、汝、鄭、單、宋、陳、蔡、曹、濮、申、唐之兵討之,以保大節度使安審暉為之副。審暉,審琦之兄也。
丙戌(二十一日),後晉高祖聞知李金全叛變,命令馬全節統率汴、洛、汝、鄭、單、宋、陳、蔡、曹、濮、申、唐諸州的兵馬征討他;任用保大節度使安審暉做他的副帥。安審暉是安審琦的哥哥。
李金全遣推官張緯奉表請降於唐,唐主遣鄂州屯營使李承裕段處恭將兵三千逆之。
李金全遣派推官張緯帶著表章向南唐請求歸降,南唐主李遣鄂州屯營使李承裕、段處恭領兵三千迎他。
[15]唐主遣客省使尚全恭如閩,和閩王曦及王延政。六月,延政遣牙將及女奴持誓書及香爐至福州,與曦盟於宣陵。然兄弟相猜恨猶如故。
[15]南唐主遣派客省使尚全恭赴閩國,與閩王王曦及王延政議和。六月,王延政派遣牙將及女奴帶著誓書及香爐到福州,與王曦定盟於閩太祖王審知的宣陵。但是,兄弟相互猜疑忌恨依然如故。
[16]癸卯,唐李承裕等至安州。是夕,李金全將麾下數百人詣唐軍,妓妾資財皆為承裕所奪,承裕入據安州。甲辰,馬全節自應山進軍大化鎮,與承裕戰於城南,大破之。承裕掠安州南走,全節入安州。丙午,安審暉追敗唐兵於黃花谷,段處恭戰死。丁未,審暉又敗唐兵於雲夢澤中,虜承裕及其眾。唐將張建崇據云夢橋拒戰,審暉乃還。馬全節斬承裕及其眾千五百人於城下,送監軍杜光業等五百七人於大梁。上曰:“此曹何罪!”皆賜馬及器服而歸之。
[16]癸卯(初九),南唐李承裕等到達安州。這天晚上,李金全帶領他指揮下的兵卒數百人進見南唐軍,妓妾資財都被李承裕的人所奪取,李承裕進占安州。甲辰(初十),馬全節從應山進軍到大化鎮,與李承裕在城南交戰,把他打得大敗。李承裕搶掠安州後向南敗走,馬全節進入安州。丙午(十二日),安審暉追趕南唐兵,在黃花谷又把他們打敗,段處恭戰死。丁未(十三日),安審暉又在雲夢澤中把南唐兵打敗,俘虜了李承裕及他的兵眾。南唐將領張建崇占據云夢橋抵抗,安審暉使帶兵歸還。馬全節在安州城下斬殺了李承裕及他的兵眾一千五百人,俘送監軍杜光業等五百零七人到大梁。後晉高祖說:“這些人有什麼罪!”便都賜給馬匹和器物服裝,把他們送回南唐。
初,盧文進之奔吳也,唐主命祖全恩將兵逆之,戒無入安州城,陳於城外,俟文進出,殿之以歸,無得剽掠。及李承裕逆李金全,戒之如全恩;承裕貪剽掠,與晉兵戰而敗,失亡四千人。唐主惋恨累日,自以戒敕之不熟也。杜光業等至唐,唐主以其違命而敗,不受,復送於淮北,遺帝書曰:“邊校貪功,乘便據壘。”又曰:“軍法朝章,彼此不可。”帝復遣之歸,使者將自桐墟濟淮,唐主遣戰艦拒之,乃還。帝悉授唐諸將官,以其士卒為顯義都,命舊將劉康領之。
過去,盧文進投奔吳國時,南唐主命祖全恩統兵迎擊,告誡祖全恩不要進入安州城,列陣在城外,等待盧文進出來,尾隨他回來,不許劫掠。及至李承裕迎擊李金全時,告誡他也像告誡祖全恩一樣;而李承裕卻貪圖劫掠,與晉兵交戰而被打敗,逃跑死亡的有四千人。南唐主惋惜悔恨好多天,自己認為對告誡敕令之類的事情不熟練,把握不住。杜光業等被遣送回來到達南唐,南唐主因為他們是違背命令才失敗的,不接納,又把他們送回淮河以北,並且給後晉高祖寫信說:“邊境將校貪圖功利,乘著方便占據堡壘。”又說:“不論是律以軍法,或是衡之朝章,彼此都不可容忍。”後晉高祖再次把他們遣送回去,使者要從宿州的桐墟渡過淮河南返,唐主派戰船阻拒他們,只好又北還。後晉高祖便把南唐諸將都授以官職,把他們的士兵建立為顯義都,命隨兵起於晉陽的舊將劉康率領他們。
臣光曰:違命者將也,士卒從將之令者也,又何罪乎!受而戮其將以謝敵,吊士卒而撫之,斯可矣,何必棄民以資敵國乎!
臣司馬光曰:違背詔命的是將領,士兵是聽從將領之令的,又有什麼罪呢!接納遣返而殺其將領用來回報敵國,同情士兵而安撫他們,這就可以了,何必要拋棄自己的子民去幫助敵國啊!
[17]唐主使宦者祭廬山,還勞之曰:“卿此行甚精潔。”宦者曰:“臣自奉詔,蔬食至今。”唐主曰:“卿某處市魚為羹,某日市肉為,何為蔬食?”宦者慚服。倉吏歲終獻羨餘萬餘石,唐主曰:“出納有數,敬非掊民刻軍,安得羨餘邪!”
[17]南唐主李讓宦官去祭祀廬山,宦官回來,南唐主慰勞他說:“你這次出行很是謙潔。”宦官說:“我從奉詔命出去,一直吃素到現在。”南唐主說:“你在某處曾買魚作羹,某日曾買肉切大塊烹食,怎么叫吃素?”宦官感到慚愧而且承認了這些事。管倉庫的官吏歲終呈獻盈餘的賦稅租米萬餘石,南唐主說:“支出和收入都有數額,如果不是聚斂百姓扣軍糧,哪裡來的盈餘呀!”
[18]秋,七月,閩主曦城福州西郭以備建人。又度民為僧,民避重賦多為僧,凡度萬一千人。
[18]秋季,七月,閩主王曦在福州西面修建城廓用來防備建州人。又讓民眾離俗當和尚,民眾為了逃避沉重的賦稅,很多人出家為僧,共有一萬一千人當了和尚。
[19]乙丑,帝賜鄭元弼等帛,遣歸。
[19]乙丑(初二),後晉高祖賜給閩國使臣鄭元弼等絲帛,把他們送回閩國。
[20]李金全之叛也,安州馬步副都指揮使桑千、威和指揮使王萬金、成彥溫不從而死,馬步都指揮使龐守榮誚其愚,以徇金全之意。己巳,詔贈賈仁沼及桑千等官,遣使誅守榮於安州。李金全至金陵,唐主待之甚薄。
[20]李金全叛晉時,安州馬步副都指揮使桑千、威和指揮使王萬金、成彥溫不追隨他而死,馬步都指揮使龐守榮譏誚他們愚蠢,以迎合李金全的意圖。己巳(初六),後晉高祖下詔,贈予賈仁沼及桑千等人官,遣派使者到安州誅殺了龐守榮。李金全到了金陵,南唐主待他很冷淡。
[21]丁巳,唐主立齊王為太子,兼大元帥,錄尚書事。
[21]丁巳(疑誤),南唐主冊立齊王李為太子,兼大元帥,錄尚書事。
[22]太子太師致仕范延光請歸河陽私第,帝許之。延光重載而行。西京留守楊光遠兼領河陽,利其貨,且慮為子孫之患,奏:“延光叛臣,不家汴、洛而就外藩,恐其逃逸入敵國,宜早除之!”帝不許。光遠請敕延光居西京,從之。光元使其子承貴以甲士圍其第,逼令自殺。延光曰:“天子在上,賜我鐵券,許以不死,爾父子何得如此?”己未,承貴以白刃驅延光上馬,至浮梁,擠於河。光遠奏雲自赴水死,帝知其故,憚光遠之強,不敢詰;為延光輟朝,贈太師。
[22]後晉太子太師退休的范延光請求回到在河陽的私人宅第,後晉高祖準許了他。范延光載運了很豐厚的財物出發。西京洛陽留守楊光遠兼領河陽軍鎮,貪圖范延光的財貨,並且顧慮他以後會成為楊氏子孫的禍患,便上奏說:“范延光是叛臣,不把家放在汴梁和洛陽而放歸外地,恐怕他要逃跑到敵國去,應該早日把他除掉!”後晉高祖不準許。楊光遠又請求敕令范延光留居西京洛陽,後晉高祖同意了。楊光遠讓他的兒子楊承貴帶領著甲士兵包圍了范延光的宅第,逼令他自殺。范延光說:“天子在上,賜給我鐵券,答應我不死,你們父子怎能這樣!”己未(疑誤),楊承貴拿著刀逼迫范延光上馬,行徑浮橋時,把他擠落在黃河裡。楊光遠上奏說他自己要投水而死,後晉高祖知道其原因,但是懼怕楊光遠的強悍,不敢究問;後晉高祖因為范延光之死而停止上朝,追贈他為太師。
[23]唐齊王固辭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許之,詔中外致箋如太子禮。
[23]南唐齊王李堅決辭讓被封為太子;九月,乙丑(初三),南唐主允許了他,下詔朝廷內外向他致書按太子禮施行。
[24]丁卯,以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和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4]丁卯(初五),後晉高祖任用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和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25]己巳,鄴都留守劉知遠入朝。
[25]己巳(初七),鄴都留守劉知遠入朝。
[26]辛未,李崧奏:“諸州倉糧,於計帳之外所余頗多。”上曰:“法外稅民,罪同枉法。倉吏特貸其死,各痛懲之。”
[26]辛未(初九),李崧奏言:“諸州的倉糧,在計賬以外所盈餘的相當多。”後晉高祖說:“法定之外向民眾徵稅,罪過可同枉法一樣。倉庫官吏特免其一死,但都要嚴懲他們。
[27]翰林學士李浣,輕薄,多酒失,上惡之,丙子,罷翰林學士,並其職於中書舍人。浣,濤之弟也。
[27]翰林學士李浣,為人輕薄,常常因酒誤事,後晉高祖厭惡他,丙子(十四日),罷去翰林學士的官職,把它的職掌並歸中書舍人,李浣是李濤的弟弟。
[28]楊光遠入朝,帝欲徙之他鎮,謂光遠曰:“圍魏之役,卿左右皆有功,尚未之賞,今當各除一州以榮之。”因以其將校數人為刺史。甲申,徙光遠為平盧節度使,進爵東平王。
[28]河陽節度使楊光遠入朝,後晉高祖想把他調徙到別的軍鎮,對楊光遠說:“圍攻魏州之役,你的左右都立了功,還沒有封賞他們,現在應當各授官一州來榮顯他們。”便把他的將校幾個人用為刺史。甲申(二十二日)調遷楊光遠為平盧節度使,進爵為東平王。
[29]冬,十月,丁酉,加吳越王元天下兵馬都元帥、尚書令。
[29]冬季,十月,丁酉(初五),後晉高祖加封吳越王錢元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書令。
[30]壬寅,唐大赦,詔中外奏章無得言“睿”、“聖”,犯者以不敬論。
[30]壬寅(初十),南唐實行大赦,詔令中外奏章不得用“睿”、“聖”、字樣,違犯者按不敬論。
術士孫智永以四星聚斗,分野有災,勸唐主巡東都,乙巳,唐主命齊王監國。光政副使、太僕少卿陳覺以私憾奏泰州刺史褚仁規貪殘;丙午,罷仁規為扈駕都部署,覺始用事。庚戌,唐主發金陵;甲寅,至江都。
術士孫智永因為四個星聚於斗宿,分野有災,勸說南唐主李巡視東都,乙巳(十三日),南唐主命齊王李監國。光政副使、太僕少卿陳覺由於私人憾怨奏言泰州刺史褚仁規貪婪殘虐;丙午(十四日),罷免褚仁規做扈駕都部署,陳覺開始當權。庚戌(十八日),南唐主從西都金陵出發;甲寅(二十二日),到達東都江都。
[31]閩王曦因商人奉表自理;十一月,甲申,以曦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封閩國王。
[31]閩王王曦乘商人入京,帶著表章向後晉朝廷為自己申說未嘗稱帝;十一月,甲申(二十三日),後晉高祖任命王曦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封閩國王。
[32]唐主欲遂居江都,以水凍,漕運不給,乃還;十二月,丙申,至金陵。
[32]南唐主打算在江都居留下來,因為水凍冰,漕運供應不上,只有西歸,十二月,丙申(初五),到達金陵。
[33]唐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延翰卒。
[33]南唐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張延翰去世。
[34]是歲,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損卒;以寧遠節度使南昌王定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不逾年亦卒。
[34]這一年,南漢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損去世;任用寧遠節度使南昌人王定保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不到一年也去世了。
[35]初,帝割雁門之北以賂契丹,由是吐谷渾皆屬契丹,苦其貪虐,思歸中國;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復誘之,於是吐谷渾帥部落千餘帳自五台來奔。契丹大怒,遣使讓帝以招納叛人。
[35]過去,後晉高祖割劃雁門關以北來賄賂契丹,從此吐谷渾之地都歸屬於契丹,苦於契丹人貪求和暴虐,想歸附於中原;成德節度使安重榮又引誘它,於是吐谷渾率領部落千餘帳從五台來投奔。契丹大怒,遣派使者責備後晉高祖招納叛變的人。
六年(辛丑、941)
六年(辛丑,公元941年)
[1]春,正月,丙寅,帝遣供奉官張澄將兵二千索吐谷渾在並、鎮、忻、代四州山谷者,逐之使還故土。
[1]春季,正月,丙寅(初六),後晉高祖遣派供奉官張澄領兵二千搜尋吐谷渾在並、鎮、忻、代四州山谷之中的人,驅逐他們使之還歸故土。
[2]王延政城建州,周二十里,請於閩王曦,欲以建州為威武軍,自為節度使。曦以威武軍福州也,乃以建州為鎮安軍,以延政為節度使,封富沙王;延政改鎮安曰鎮武而稱之。
[2]王延政在建州修築城池,周圍二十里,請求閩王王曦在建州設定威武軍,他自己做節度使。王曦因為福州稱威武軍,便以建州為鎮安軍,任命王延政為節度使,封為富沙王;王延政把鎮安改稱為鎮武以為軍鎮之名。
[3]二月,壬辰,作浮梁於德勝口。
[3]二月,壬辰(初二),後晉朝廷在黃河德勝口建造一座浮橋。
[4]彰義節度使張彥澤欲殺其子,掌書記張式素為彥澤所厚,諫止之。彥澤怒,射之;左右素惡式,從而讒之。式懼,謝病去,彥澤遣兵追之。式至州,靜難節度使李周以聞,帝以彥澤故,流式商州。彥澤遣行軍司馬鄭元昭詣闕求之,且曰:“彥澤不得張式,恐致不測。”帝不得已,與之。癸未,式至涇州,彥澤命決口、剖心、斷其四支。
[4]彰義節度使張彥澤要殺他的兒子,掌書記張式素為張彥澤所親厚,勸阻他。張彥澤發怒,用箭射他;左右之人素來厭惡張式,乘機講張式的壞話。張式害怕,用有病辭謝而去,張彥澤派兵追趕他。張式到了州,靜難節度使李周向後晉朝廷作了報告,後晉高祖因為顧及張彥澤,把張式流放到商州。張彥澤派行軍司馬鄭元昭到朝廷討要他,並且說:“張彥澤如得不到張式,恐怕要引起不測的事情。”後晉高祖不得已,給了他。癸巳(初三),張式到達涇州,張彥澤命令把他決口、剖心、剁斷四肢。
[5]涼州軍亂,留後李文謙閉門自焚死。
[5]涼州軍叛亂,留後李文謙閉門自焚而死。
[6]蜀自建國以來,節度使多領禁兵,或以他職留成都,委僚佐知留務,專事聚斂,政事不治,民無所訴。蜀主知其弊,丙辰,加衛聖馬步都指揮使·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趙廷隱、樞密使·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王處回、捧聖控鶴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同平章事張公鐸檢校官,並罷其節度使。三月,甲戌,以翰林學士承旨李昊知武寧軍,散騎常侍劉英圖知保寧軍,諫議大夫崔鑾知武信軍,給事中謝從志知武泰軍,將作監張贊知寧江軍。
[6]蜀自從建國以來,節度使大多兼領禁兵,或者用別的職務留在成都,委派僚佐管理留職的事務,專門從事聚斂財物,政事治理不善,民眾也無處申訴。蜀主孟昶知道了這些弊病,丙辰(二十六日),加封衛聖馬步都指揮使、武德節度使兼中書令趙廷隱,樞密使、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王處回,捧聖控鶴都指揮使、保寧節度使、同平章事張公鐸為檢校官,把他們的節度使都罷免了。三月,甲戌(十四日),任用翰林學士承旨李昊主持武寧軍,散騎常侍劉英圖主持保寧軍,諫議大夫崔鑾主持武信軍,給事中謝從志主持武泰軍,將作監張主持寧江軍。
[7]夏,四月,閩王曦以其子亞澄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曦疑其弟汀州刺史延喜與延政通謀,遣將軍許仁欽以兵三千如汀州,執延喜以歸。
[7]夏季,四月,閩王王曦任用他的兒子王亞澄為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王曦懷疑他的弟弟汀州刺史王延喜與王延政勾結通謀,派遣將軍許仁欽帶兵三千到汀州,抓住王延喜把他帶回來。
[8]唐主以陳覺及萬年黨夢錫為宣徽副使。
[8]南唐主任用陳覺和萬年人常夢錫為宣徽副使。
[9]辛巳,北京留守李德遣牙校以吐谷渾酋長白承福入朝。
[9]辛巳(疑誤),北京太原留守李德派遣牙校率領吐谷渾酋長白承福入京朝見後晉高祖。
[10]唐主遣通事舍人歐陽遇求假道以通契丹,帝不許。
[10]南唐主派遣通事舍人歐陽遇請求從晉國轄境借道來通往契丹,後晉高祖不準許。
[11]自黃巢犯長安以來,天下血戰數十年,然後諸國各有分土,兵革稍息。及唐主即位,江、淮比年豐稔,兵食有餘,群臣爭言“陛下中興,今北方多難,宜出兵恢復舊疆。”唐主曰:“吾少長軍旅,見兵之為民害深矣,不忍復言。使彼民安,則吾民亦安矣,又何求焉!”漢主遣使如唐,謀共取楚,分其地;唐主不許。
[11]自從黃巢進犯長安以來,天下血戰幾十年,然後諸國各有分土,興兵作戰的事情稍微停息。及至南唐主李即位,長江、淮河一帶連年豐收,軍糧有了富餘,群臣爭著上言:“陛下中興,現在北方多難,應該出兵北討,恢復盛唐舊的疆域。”南唐主說:“我從年少時就生活在軍旅之中,看到用兵對於民眾的害處是很深的,不忍再提戰爭。讓他的百姓安寧,那么我的百姓也安寧了,又有什麼要索求的呢!”南漢主劉龔遣派使者來到南唐,謀求共同奪取楚國,分占他的疆土;南唐主不答應。
[12]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謀反,遣使奉表詣蜀,請出師金、商以為聲援;丁亥,使者至成都。蜀主與群臣謀之,皆曰:“金、商險遠,少出師則不足制敵,多則漕輓不繼。”蜀主乃辭之。又救援於荊南,高從誨遺從進書,諭以禍福;從進怒,反誣奏從誨。荊南行軍司馬王保義勸從誨具奏其狀,且請發兵助朝廷討之;從誨從之。
[12]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準備造反,派使者帶著表章到蜀國,請求出兵攻打金州、商州作為聲援;丁亥(疑誤),使者到達成都。蜀主孟昶與群臣謀劃,都說:“金州,商州險阻遙遠,出兵少了不足以制服敵人,多了水陸運輸糧秣跟不上。”蜀主便推辭了這件事。安從進又向荊南求援,荊南的高從誨給安從進寫信,曉以禍福;安從進發怒,反而向後晉朝廷誣奏高從誨。荊南行軍司馬王保義勸高從誨把實際情況向朝廷奏報,並且請求發兵幫助朝廷去討伐他;高從誨採納了王保義的建議。
[13]成德節度使安重榮恥臣契丹,見契丹使者,必箕踞慢罵,使過其境,或潛遣人殺之;契丹以讓帝,帝為之遜謝。六月,戊午,重榮執契丹使拽剌,遣騎掠幽州南境,軍於博野,上表稱:“吐谷渾、兩突厥、渾、契、沙陀各帥部眾歸附;党項等亦遣使納契丹告身職牒,言為虜所陵暴,又言自二月以來,令各具精甲壯馬,將以上秋南寇,恐天命不佑,與之俱滅,願自備十萬眾,與晉共擊契丹。又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逐契丹節度使劉山,求歸命朝廷。臣相繼以聞。陛下屢敕臣承奉契丹,勿自起釁端;其如天道人心,難以違拒,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諸節度使沒於虜庭者,皆延頸企踵以待王師,良可哀閔。願早決計。”表數千言,大抵斥帝父事契丹,竭中國以媚無厭之虜。又以此意為書遺朝貴及移藩鎮,雲已勒兵,必與契丹決戰。帝以重榮方握強兵,不能制,甚患之。
[13]成德節度使安重榮恥於向契丹稱臣,會見契丹使者時,一定伸開兩腿箕踞漫罵,使者經過他的轄境,有時暗中派人把使者殺了;契丹以此責備後晉高祖,後晉高祖常替他道歉謝過。六月,戊午(二十九日)安重榮拘執契丹使者拽刺,派出騎兵掠搶幽州的南境,把軍隊屯紮在博野,上表稱說:“吐谷渾、兩突厥、渾、契、沙陀各自帥領部眾來歸附;党項等也遣派使者繳出契丹委任職務的告身職牒,訴說被契丹所欺凌虐待,又說自從二月以來,契丹命令他們各自準備精兵壯馬,將要在入秋時向南寇掠,他們害怕老天爺不保佑,與契丹一道滅亡,願意自己準備十萬人馬,與晉國共同攻擊契丹。又有朔州節度副使趙崇已經驅逐了契丹任命的節度使劉山,請求歸順朝廷。我已經把這些情況相繼報告朝廷。陛下多次命令我仰承恭奉契丹,不要自己去挑起釁端;可是現在天道人心,難以違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諸節度使被執陷在胡虜境內的都伸長脖子、提起腳跟在等待著王師北伐,實在值得同情哀憐。願朝廷早作決計。”表章共有幾千言,大體都是斥責後晉高祖把契丹當作父親來侍奉,竭盡中原所有以諂媚貪得無厭的胡虜。安重榮又用這種意思寫信送給朝中貴官,並且傳送給各藩鎮,說已經調動兵將,決心同契丹決戰。後晉高祖由於安重榮正掌握著強大兵力,不能轄制他,極為憂慮。
時鄴都留守、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劉知遠在大梁;泰寧節度使桑維翰知重榮已蓄奸謀,又虜朝廷重違其意,密上疏曰:“陛下免於晉陽之難而有天下,皆契丹之功也,不可負之。今重榮恃勇輕敵,吐渾假手報仇,皆非國家之利,不可聽也。臣竊觀契丹數年以來,士馬精強,吞噬四鄰,戰必勝,攻必取,割中國之土地,收中國之器械;其君智勇過人,其臣上下輯睦,牛羊蕃息,國無天災,此未可與為敵也。且中國新敗,士氣凋沮,以當契丹乘勝之威,其勢相去甚遠。又,和親既絕,則當發兵守塞,兵少則不足以待寇,兵多則饋運無以繼之。我出則彼歸,我歸則彼至,臣恐禁衛之士疲於奔命,鎮、定之地無復遺民。今天下粗安,瘡痍未復,府庫虛竭,蒸民困弊,靜而守之,猶懼不濟,其可妄動乎!契丹與國家恩義非輕,信誓甚著,彼無間隙而自啟釁端,就使克之,後患愈重;萬一不克,大事去矣。議者以歲輸繒帛謂之耗蠹,有所卑遜謂之屈辱。殊不知兵連而不休,禍結而不解,財力將匱,耗蠹孰甚焉!用兵則武吏功臣過求姑息,邊藩遠郡得以驕矜,下陵上替,屈辱孰大焉!臣願陛下訓農習戰,養兵息民,俟國無內憂,民有餘力,然後觀釁而動,則動必有成矣。又,鄴都富盛,國家藩屏,今主帥赴闕,軍府無人,臣竊思慢藏誨盜之言,勇夫重閉之義,乞陛下略加巡幸,以杜奸謀。”帝謂使者曰:“朕比日以來,煩滿不決,今見卿奏,如醉醒矣,卿勿以為憂。”
當時,鄴都留守、侍衛馬步都指揮使劉知遠在大梁入朝;泰寧節度使桑維翰知道安重榮已經心懷奸謀,又怕朝廷難違其意,秘密上疏說:“陛下免除了晉陽之難而領有天下,都是契丹的功績啊,不可虧負他。現在,安重榮依恃勇悍,輕視敵人,吐谷渾想借我們的手來報仇,都不是對國家有利的事,不能聽從他們。我觀察契丹數年以來,士馬精強,吞併四鄰,戰必勝,攻必取,割據中原的土地,收繳中原的器械;他的君主智勇過人,他的臣僚上下洽睦,牛羊繁殖茂盛,國家沒有天災,是不可以把他視為敵人的。而且,中原剛剛敗給他們,士氣低落沮喪,用這樣的軍隊去抵擋契丹乘勝的威勢,這種形勢,相差太遠。再者,和親的關係即已斷絕,就應當發兵戍守邊塞,但是,兵少了是不足以應付敵寇的,兵多了又使得後勤運輸接濟不上。我軍出戰,他就退走,我軍回守,他又出來騷擾,我擔心禁衛的士兵疲於奔命,鎮州、定州之地不能再有遣留的民眾。現在,天下剛剛稍有安定,國家的創傷沒有恢復,府庫空虛窮竭,百姓困苦凋弊,平靜地來守護還怕不能濟事,怎么可以再妄作舉動呢!契丹與我們國家恩義不淺,彼此對信守誓約都很重視,他沒有差錯而我們自取釁端,即使戰勝了他,後患也會更加嚴重;萬一不能戰勝他,大事就完了。人們議論認為每年運送繒帛給他們叫作耗蠹,有所卑恭謙遜叫作屈辱。殊不知如果兵戰連綿而不罷休,災禍糾結而不解除,財力將要匱乏,耗蠹哪個更厲害呢!用兵就會使得武將功臣過份要求姑息遷就他們,邊藩遠郡因此得以驕傲矜伐,下頹上廢,不思振作,屈辱哪個更大呢!我希望陛下訓勸農耕,習練軍戰,養備兵眾,與民休息,等到國家沒有內憂,民眾有了餘力,然後看形勢而動,才能動必有成。再者,鄴都豐富繁盛,是國家的屏障,現在它的主帥赴闕朝見,軍府無人主事,我想到《易經》上說的不謹守所藏,要招引盜賊的話,《左傳》上所講勇敢的人重視守護的道理,請求陛下略作巡視檢查,以杜絕奸謀。”後晉高祖對來使說:“朕這幾天心裡煩擾,不能決定怎么辦,今天見到你們節帥的奏章,就像酒醉醒來,告訴你們節帥不要憂慮。”
[14]閩王曦聞王延政以書招泉州刺史王繼業,召繼業還,賜死於效外,殺其子於泉州。初,繼業為汀州刺史,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沂豐為士曹參軍,與之親善;或告沂豐與繼業同謀,沂豐方侍宴,即收下獄,明日斬之,夷其族。沂豐,涉之從弟也,時年八十餘,國人哀之。自是宗族勛舊相繼被誅,人不自保,諫議大夫黃峻舁櫬詣朝堂極諫,曦曰:“老物狂發矣!”貶章州司戶。
[14]閩主王曦聽說王延政寫信招泉州刺史王繼業,便把王繼業召回福州,賜死於郊外,又在泉州把他的兒子殺了。以前,王繼業做汀州刺史,閩國司徒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沂豐當時是士曹參軍,與他相親善;有人告稱楊沂豐與王繼業同謀,楊沂豐正在陪侍閩主的宴會,立即抓起來下獄,第二天便殺了,還夷滅了他的家族。楊沂豐是楊涉的堂弟,當時已經八十多歲,閩國的民眾很為他悲哀。從此宗族勛舊相繼被誅殺,人人不能自保,諫議大夫黃峻抬著棺材到朝堂極力進諫,王曦說:“老東西狂病發作了!”把他貶官為漳州司戶。
曦淫侈無度,資用不給,謀於國計使南安陳匡范,匡范請日進萬金;曦悅,加匡范禮部侍郎,匡范增算商賈數倍。曦宴群臣,舉酒屬匡范曰:“明珠美玉,求之可得;如匡范人中之寶,不可得也。”未幾,商賈之算不能足日進,貸諸省務錢以足之,恐事覺,憂悸而卒,曦祭贈甚厚。諸省務以匡范貸帖聞,曦大怒,斫棺,斷其屍棄水中,以連江人黃紹頗代為國計使。紹頗請“令欲仁者,自非蔭補,皆聽輸錢即授之,以資望高下及州縣戶口多寡定其直,自百緡至千緡。”從之。
王曦淫侈無度,資金用度接不上,於是就同國計使南安人陳匡范商討辦法,陳匡范請求每天進萬金;王曦高興,加封陳匡范為禮部侍郎,陳匡范向商賈收費時增算數倍。王曦宴會群臣時,舉酒對陳匡范說:“明珠美玉,求之可以得到;像匡范這樣的人是人中之寶,不可得啊!”沒多久,商賈的增收之數不能湊足日進之額,就借用各部門的經費來補足,又怕被發覺,陳匡范憂懼而死,王曦對他祭奠贈賜很豐厚。各部門把陳匡范挪代理經費的貸錢文書上奏,王曦大怒,劈了他的棺材,斬斷他的屍體拋擲到水中。另行任用連江人黃紹頗代做國計使。黃紹頗建議:“命令那些要做官的人,只要不是因功績蔭庇補官的,都聽憑送錢就授給他,從百緡直到千緡,用資望高下及州縣戶口多少來定價格。”王曦聽從了這個辦法。
[15]唐主自以專權取吳,尤忌宰相權重,以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勛執政歲久,欲罷之。會建勛上疏言事,意其留中;既而唐主下有司施行。建勛自知事挾愛憎,密取所奏改之;秋,七月,戊辰,罷建勛歸私第。
[15]南唐主李自己是由於專權奪取了吳國皇位,尤其忌怕宰相權重,因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建勛執政的時間太長,想要罷免他。正好李建勛上疏言事,他想會留在宮中,不久南唐主卻頒下詔令到有關部門施行。李建勛自己知道事情摻挾著自己的愛憎,暗中取出所奏偷改了;秋季,七月,戊辰(初十),罷免了李建勛的官職,讓他退歸私第。
[16]帝憂安重榮跋扈,己巳,以劉知遠為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復以遼、沁隸河東;以北京留守李德為鄴都留守。
[16]後晉高祖憂患安重榮跋扈,己巳(十一日),任命劉知遠為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仍然把遼州、沁州隸屬於河東;把北京留守李德調任為鄴都留守。
知遠微時,為晉陽李氏贅婿,嘗牧馬,犯僧田,僧執而笞之。知遠至晉陽,首召其僧,命之坐,慰諭贈遺,眾心大悅。
劉知遠卑微時,是晉陽李姓人家的招贅女婿,曾經放牧馬匹,侵犯了僧人的田地,僧人把他抓住打了板子。劉知遠到了晉陽,首先把那個僧人找來,讓他坐下,安慰他,並贈送東西給他,眾人心裡大為高興。
[17]吳越府署火,宮室府庫幾盡。吳越王元驚懼,發狂疾,唐人爭勸唐主乘弊取之,唐主曰:“奈何利人之災!”遣使唁之,且周其乏。
[17]吳越王的府署著火,宮室府庫幾乎燒光。吳越王錢元驚懼,得了狂疾。南唐人爭著勸說南唐主乘其弊患而攻取吳越,南唐主說:“怎么能從人家的災難中取利!”使遣派使者去慰問,並且賑濟其匱乏。
[18]閩主曦自稱大閩皇,領威武節度使,與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勝負,福、建之間,暴骨如莽。鎮武節度判官晉江潘承屢請息兵修好,延政不從。閩主使者至,延政大陳甲卒以示之,對使者語甚悖慢;承長跪切諫,延政怒,顧左右曰:“判官之肉可食乎!”承不顧,聲色愈厲。閩主曦惡泉州刺史王繼嚴得眾心,罷歸,鴆殺之。
[18]閩主王曦自稱大閩皇,領威武節度使,與王延政訓練兵眾互相攻伐,各有勝負,福州和建州之間,暴露的骨骸如同草莽一樣繁茂。鎮武節度判官晉江人潘承屢次請求他們息兵修好,王延政不聽。閩主的使者到來,王延政大列甲兵以顯示兵力,對使者語言極其逆悖輕慢;潘承裕長跪懇切勸諫,王延政發怒,對他的左右說:“判官的肉可以吃嗎!”潘承裕不顧一切,聲色更加嚴厲。閩主王曦厭惡泉州刺史王繼嚴得眾心,把他罷免回家,用毒酒鴆殺了他。
[19]八月,戊子朔,以開封尹鄭王重貴為東京留守。
[19]八月,戊子朔(初一),後晉朝廷任用開封尹鄭王石重貴為東京留守。
[20]馮道、李崧屢薦天平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副都指揮使、同平章事杜重威之能,以為都指揮使,充隨駕御營使,代劉知遠,知遠由是恨二相。重威所至黷貨,民多逃亡,嘗出過市,謂左右曰:“人言我驅盡百姓,何市人之多也!”
[20]馮道、李崧屢次推薦天平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馬步副都指揮使,同平章事杜重威能幹,把他任用為都指揮使,充當隨駕御營使,代替劉知遠;劉知遠因此懷恨兩個宰相。杜重威所到之處搜刮財貨,民眾多有逃亡。他曾經出來經過市街,對左右的人說:“人們說我把老百姓都驅趕光了,為什麼市場上還有這么多的人呢!”
[21]壬辰,帝發大梁;己亥,至鄴都;壬寅,大赦。帝以詔諭安重榮曰:“爾身為大臣,家有老母,忿不思難,棄君與親。吾因契丹得天下,爾因吾致富貴,吾不敢忘德,爾乃忘之,何邪?今吾以天下臣之,爾欲以一鎮抗之,不亦難乎!宜審思之,無取後悔!”重榮得詔愈驕,聞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異志,陰遣使與之通謀。
[21]壬辰(初五),後晉高祖從大梁出發;己亥(十二日),到達鄴都;壬寅(十五日),實行大赦。後晉高祖用詔書諭示安重榮說:“你身為大臣,家中還有老母,憤怒中不想到困難,拋棄君主與至親。我因契丹而得天下,你因我而得到富貴。我不敢忘人家的恩德,你卻忘了,這是為什麼?現在,我用天下臣屬於契丹,你想用一鎮之地來抗契丹,不也太難了嗎!你應該審慎地思考,不要招來後悔啊?”安重榮得到這個詔書更加驕傲,聽到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有叛亂之心,暗中派使者與他通同謀劃。
[22]吳越文穆王元寢疾,察內都監章德安忠厚,能斷大事,欲屬以後事,語之曰:“弘佐尚少,當擇宗人長者立之。”德安曰:“弘佐雖少,群下仗其英敏,原王勿以為念!”王曰:“汝善輔之,吾無憂矣。”德安,處州人也。辛亥,元卒。
[22]吳越文穆王錢元病重起不了身,他發現內都監章德安為人忠厚,能夠決斷大事,便想把身後的事情託付給他,對他說:“弘佐年紀小,應當選擇宗室中的年長者立之為主。”章德安說:“弘佐雖然年輕,但是眾臣下佩服他的英明敏捷,請您不要為這個憂慮!”吳越王說:“你能好好輔助他,我就沒有憂慮了。”章德安是處州人。辛亥(二十四日),錢元去世。
初,內牙指揮使戴惲,為元所親任,悉以軍事委之。元養子弘侑乳母,惲妻之親也,或告惲謀立弘侑。德安秘不發喪,與諸將謀,伏甲士於幕下;壬子,惲入府,執而殺之,廢弘侑為庶人,複姓孫,幽之明州。是日,將吏以元遺命,承制以鎮海、鎮東副大使弘佐為節度使,時年十四。九月,庚申,弘佐即王位,命丞相曹仲達攝政。軍中言賜與不均,舉仗不受,諸將不能制;仲達親諭之,皆釋仗而拜。
以前,內牙指揮使戴惲是錢元所親信依靠的,把軍事全部委託給他。錢元養子弘侑的乳母,是戴惲妻子的親戚,有人告發戴惲蓄謀擁立錢弘侑。章德安便把錢元去世的訊息封鎖,不發表訃告,並同諸將密謀,在幕後埋伏帶甲士兵;壬子(二十五日),戴惲進入王府,把他抓住殺了,廢掉錢弘侑為平民,恢複姓孫,幽禁在明州。這一天,將吏根據錢元的遺命,奉承朝廷制命任用鎮海、鎮東副大使錢弘佐為節度使,當時年紀是十四歲。九月,庚申(初三),錢弘佐即王位,任命丞相曹仲達攝掌政務。軍隊里聲言賜予不均衡,舉擎儀仗不接受所賜,諸將不能制止;曹仲達親自去告諭大家,便都放下儀仗而拜受。
弘佐溫恭,好書,禮士,躬勤政務,發奸伏,人不能欺。民有獻嘉禾者,弘佐問倉吏:“今蓄積幾何?”對曰:“十年。”王曰:“然則軍食足矣,可以寬吾民。”乃命復其境內稅三年。
錢弘佐溫和謙恭,好讀書,能禮士,親自勤理政務,發現剔指隱伏不當之事,人們不能欺騙他。庶民中有人奉獻嘉禾,錢弘佐問司掌倉庫的官吏:“現在糧食蓄積有多少?”回答說:“能用十年。”錢弘佐說:“那么軍糧是夠了,可以對我的民眾鬆寬一些。”便命令免除境內稅三年不納。
[23]辛酉,滑州言河決。
[23]辛酉(初四),滑州上報:黃河決口。
[24]帝以安重榮殺契丹使者,恐其犯塞,乙亥,遣安國節度使楊彥詢使於契丹。彥詢至其帳,契丹責以使者死狀,彥詢曰:“譬如人家有惡子,父母所不能制,將如之何?”契丹主怒乃解。
[24]後晉高祖因為安重榮殺了契丹使者,怕他們前來侵犯邊塞,乙亥(十八日),派遣安國節度使楊彥詢出使契丹。楊彥詢到了契丹的營帳,契丹責問使者遭殺的情況,楊彥詢說:“比如人家裡有了惡子,父母管不住他,那將怎么辦?”契丹主的怒氣才消解了。
[25]閩主曦以其子琅邪王亞澄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改號長樂王。
[25]閩主王曦任用他的兒子琅邪王王亞澄為威武節度使、兼中書令,改封號為長樂王。
[26]劉知遠遣親將郭威以詔指說吐谷渾酋長白承福,令去安重榮歸朝廷,許以節鉞。威還,謂知遠曰:“虜惟利是嗜,安鐵胡止以袍賂之;今欲其來,莫若重賂乃可致耳。”知遠從之,且使謂承福曰:“朝廷已割爾曹隸契丹,爾曹當自安部落;今乃南來助安重榮為逆,重榮已為天下所棄,朝夕敗亡,爾曹宜早從化,勿俟臨之以兵,南北無歸,悔無及矣。”承福懼,冬,十月,帥其眾歸於知遠。知遠處之太原東山及嵐、石之間,表承福領大同節度使,收其精騎以隸麾下。
[26]劉知遠派遣他的親近將領郭威,根據朝廷詔命去勸說吐谷渾酋長白承福,讓他脫離安重榮歸附後晉朝廷,答應讓他當節度使。郭威回來,對劉知遠說:“胡虜只喜歡對自己有好處的事,安重榮只是用袍之類賄賂他;現在,我們要把他拉過來,不如用重賂,才能讓他過來。”劉知遠聽了他的建議,並且讓使者去告訴白承福說:“朝廷已經把你們割劃隸屬於契丹,你們就應該安分治理自己的部落,現在竟然南來幫助安重榮當叛逆,安重榮已經被天下所唾棄,早晚之間就要敗亡,你們要早日順從歸化,不要等到用兵力加臨於你們,弄得南、北都無所適從,那時後悔就來不及了。”白承福害怕,冬季,十月,率領他的兵眾依附於劉知遠。劉知遠把他們置放在太原東山及嵐州、石州之間,上表請任白承福領受大同節度使,收攬他的精銳騎兵隸屬在自己的指揮之下。
始,安重榮移檄諸道,雲與吐谷渾、達靼、契同起兵,既而承福降知遠,達靼、契亦莫之赴,重榮勢大沮。
開始,安重榮傳送檄文給諸道,說與吐谷渾、達靼、契共同起兵,不久,白承福向劉知遠投降,達靼、契芯也不去參加起兵,安重榮的勢力大為沮喪。
[27]閩主曦即皇帝位;王延政自稱兵馬元帥。閩同平章事李敏卒。
[27]閩主王曦即皇帝位,王延政自稱兵馬元帥。閩國同平章事李敏去世。
[28]帝之發大梁也,和凝請曰:“車駕已行,安從進若反,何以備之?”帝曰:“卿意如何?”凝請密留空名宣敕十數通,付留守鄭王,聞變則書諸將名,遣擊之;帝從之。
[28]後晉高祖從大梁出發東巡時,和凝請示說:“陛下車駕已經出行,安從進如果在此時造反,怎么防備他?”後晉高祖說:“你的意見怎么樣?”和凝請求秘密留下空著名字的宣旨和敕令十多份,交付給留守東京的鄭王石重貴,聽到變故便寫上諸將之名,遣派他們去攻打安從進;後晉高祖依從了他。
十一月,從進舉兵攻鄧州,唐州刺史武延翰以聞。鄭王遣宣徽南院使張從恩、武德使焦繼勛、護聖都指揮使郭金海、作坊使陳思讓將大梁兵就申州刺史李建崇兵於葉縣以討之。金海,本突厥;思讓,幽州人也。丁丑,以西京留守高行周為南面軍前都部署,前同州節度使宋彥筠副之,張從恩監焉;又以郭金海為先鋒使,陳思讓監焉。彥筠,滑州人也。
十一月,安從進發兵攻打鄧州,唐州刺史武延翰向朝廷報告。鄭王石重貴遣派宣徽南院使張從恩、武德使焦繼勛、護聖都指揮使郭金海、作坊使陳思讓統領大梁兵到葉縣與中州刺史李建崇的兵會合去征討他。郭金海本是突厥人,陳思讓是幽州人。丁丑(二十一日),任命西京留守高行周為南面軍前都部署,前同州節度使宋彥筠為他的副手,張從恩為監軍;又任命郭金海為先鋒使,陳思讓為他的監軍。宋彥筠是滑州人。
庚辰,以鄴都留守李德權東京留守,召鄭王重貴如鄴都。
庚辰(二十四日),後晉高祖任用鄴都留守李德暫時署理東京留守,召喚鄭王石重貴到鄴都。
安從進攻鄧州,威勝節度使安審暉據牙城拒之,從進不能克而退。癸未,從進至花山,遇張從恩兵,不意甚至之速,合戰,大敗,從恩獲其子牙內都指揮使弘義,從進以數十騎奔還襄州,嬰城自守。
安從進攻打鄧州,威勝節度使安審暉依據牙城抗拒他,安從進不能攻克而退兵。癸未(二十七日),安從進到達花山,遇上張從恩的兵,沒想到他來得這樣快,交戰,大敗,張從恩俘獲了安從進的兒子牙內都指揮使安弘義,安從進帶著幾十名騎兵奔回襄州,自己繞城固守。
[29]唐主性節儉,常躡薄履,用鐵盎,暑則寢於青葛帷,左右使令惟老醜宮人,服飾粗略。死國事者皆給祿三年。分遣使者按行民田,以肥瘠定其稅,民間稱其平允。自是江、淮調兵興役及他賦斂,皆以稅錢為率,至今用之。唐主勤於聽政,以夜繼晝,還自江都,不復宴樂;頗傷躁急,內侍王紹顏上書,以為“今春以來,群臣獲罪者眾,中外疑懼。”唐主手詔釋其所以然,令紹顏告諭中外。
[29]南唐主李性格節儉,常常腳穿用蒲草編織的鞋子,洗手洗臉用鐵盆,暑天便睡在用青葛做的蚊帳里,左右使用的只是又老又醜的宮人,服飾粗糙簡單。為國家而死亡的人,都給俸祿三年。分派使者按察民田,根據田地肥瘦核定租稅,民間稱道公平合理。從此,江、淮地帶的調兵、興辦勞役以及其他賦捐收入,都按稅金作比率徵收,直到現在仍採用這個辦法。南唐主勤於聽政,夜以繼曰,從江都巡視回來之後,不再舉行宴會作樂,事情處理有些過於急躁,內侍王紹顏上書,認為“今春以來,群臣獲罪的相當多,內外疑慮恐懼。”南唐主用手詔解釋為什麼會這樣,讓王紹顏宣示中外。
[30]十二月,丙戌朔,徙鄭王重貴為齊王,充鄴都留守;以李德為東都留守。
[30]十二月,丙戌朔(初一),後晉朝廷調徙鄭王石重貴為齊王,充鄴都留守;任用李德為東都留守。
[31]丁亥,以高行周知襄州行府事。詔荊南、湖南共討襄州。高從誨遣都指揮使李端將水軍數千至南津,楚王希范遣天策都軍使張少敵將戰艦百五十艘入漢江助行周,仍各運糧以饋之。少敵,佶之子也。
[31]丁亥(初二),後晉高祖任用高行周主持襄州行府事。下詔命荊南、湖南共同討伐據守襄州的安從進。荊南高從誨遣派都指揮使李端統領水軍數千至南津,楚王馬希范遣派天策都軍使張少敵統領戰船一百五十艘進入漢江幫助高行周,仍然各處漕運糧食以保證給養。張少敵是張佶的兒子。
[32]安重榮聞安從進舉兵反,謀遂決,大集境內饑民,眾至數萬,南向鄴都,聲言入朝。初,重榮與深州人趙彥之俱為散指揮使,相得歡甚。重榮鎮成德,彥之自關西歸之,重榮待遇甚厚,使彥之招募黨眾;然心實忌之,及舉兵,止用為排陳使,彥之恨之。
[32]安重榮聽說安從進興兵反晉便也決定謀反,大舉收集境內饑民,人眾達到數萬,南向鄴都,聲稱要入朝。起初,安重榮與深州人趙彥之都是散指揮使,互相處的很融洽。安重榮鎮成德時,趙彥之從關西來依附他,安重榮待他很厚重,讓趙彥之招募黨眾;然而內心實際上是猜忌他,等到舉兵造反時,只是任用他充當排陣使,所以,趙彥之懷恨於他。
帝聞重榮反,壬辰,遣護聖等馬步三十九指揮擊之。以天平節度使杜重威為招討使,安國節度使馬全節副之,前永清節度使王清為馬步都虞候。
後晉高祖聽說安重榮反叛,壬辰(初七),遣派護聖等馬步三十九指揮迎擊他。任用天平節度使杜重威為招討使,安國節度使馬全節為副招討使,前永清節度使王清為馬步都虞候。
[33]安從進遣其弟從貴將兵逆均州刺史蔡行遇,焦繼勛邀擊,敗之,獲從貴,斷其足而歸之。
[33]安從進遣派他的弟弟安從貴領兵迎接均州刺史蔡行遇的援兵,焦繼勛堵擊他,把他打敗,俘獲了安從貴,斬斷他的腳而後把他送回去。
[34]戊戌,杜重威與安重榮遇於宗城西南,重榮為偃月陳,官軍再擊之,不動;重威懼,欲退。指揮使宛丘王重胤曰:“兵家忌退。鎮之精兵盡在中軍,請公分銳士擊其左右翼,重胤為公以契丹直衝其中軍,彼必狼狽。”重威從之。鎮入陳稍卻,趙彥之卷旗策馬來降。彥之以銀飾鎧胃及鞍勒,官軍殺而分之。重榮聞彥之叛,大懼,退匿於輜重中。官軍從而乘之,鎮人大潰,斬首萬五千級。重榮收餘眾,走保宗城,官軍進攻,夜分,拔之。重榮以十餘騎走還鎮州,嬰城自守。會天寒,鎮人戰及凍死者二萬餘人。
[34]戊戌(十三日),杜重威與安重榮相遇在宗城西南,安重榮作偃月陣,官軍一再進擊,攻不動;杜重威害怕,想退兵。指揮使宛丘人王重胤說:“用兵的人禁忌退兵。安重榮鎮州的精銳都在中軍,請您分用銳利之士進擊他的左右兩翼,重胤為您用契丹兵直衝其中軍,他必然狼狽不堪。”杜重威依從他。鎮州兵的陣列稍有退卻,趙彥之旗打馬來投降。趙彥之是用銀子裝飾鎧甲及鞍勒的,官軍把他殺了而分搶了他的東西。安重榮聽說趙彥之叛變,大為恐懼,退兵藏在輜重隊伍之中。官軍追隨其後而乘機進攻他,鎮州兵大潰,斬首一萬五千級。安重榮收集餘眾,退保宗成,官軍進攻,天快黑時攻了下來。安重榮帶著十多個騎兵逃回鎮州,圍繞起城池自守。正好遇上天寒,有兩萬多鎮州人戰死和凍死。
契丹聞重榮反,乃聽楊彥詢還。
契丹聽說安重榮造反,便聽憑楊彥詢還歸後晉。
庚子,冀州刺史張建武等取趙州。
庚子(十五日),冀州刺史張建武等攻取了趙州。
[35]漢主寢疾,有胡僧謂漢主名龔不利;漢主自造“”字名之,義取“飛龍在天”,讀若儼。
[35]南漢主病重不起,有個胡僧說南漢主名龔不吉利;南漢主自己造了一個“”字作名字,取“飛龍在天”之義,讀間若儼。
[36]庚戌,制以錢弘佐為鎮海、鎮東軍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國王。
[36]庚戌(二十五日),後晉高祖下制令,任用錢弘佐為鎮海、鎮東軍節度使兼中書令、吳越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