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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二十五

王懿 到彥之 垣護之 張興世

仲德少沈審有意略,事母甚謹,學通陰陽,精解聲律。苻 氏之敗,仲德年十七。及兄叡同起義兵,與慕容垂戰敗,仲德 被重創走,與家屬相失。路經大澤,困未能去,臥林中。有一 小兒青衣,年可七八歲,騎牛行,見仲德驚曰:“漢已食未? “仲德言飢,小兒去,須臾復來,得飯與之。食畢欲行,而暴 雨莫知津徑,有一白狼至前,仰天而號,號訖銜仲德衣,因度 水,仲德隨後得濟,與叡相及。度河至滑台,復爲翟遼所留, 使爲將帥。積年仲德欲南歸,乃棄遼奔泰山。遼追騎急,夜行 忽見前有猛炬導之,乘火行百許里以免。晉太元末,徙居彭城。 兄弟名犯晉宣、元二帝諱,故皆以字行。叡字元德。

北土重同姓,並謂之骨肉,有遠來相投者,莫不竭力營贍。 若有一人不至者,以爲不義,不爲鄉邑所容。仲德聞王愉在江 南貴盛,是太原人,乃遠來歸愉。愉接遇甚薄,因至姑孰投桓 玄。值玄篡,見輔國將軍張暢,言及世事。仲德曰:“自古革 命誠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濟大事。”元德果勁有計略, 宋武帝甚知之,告以義舉,使於都下襲玄。仲德聞其謀,謂元 德曰:“天下事不可不密,且兵亦不貴遲巧。玄情無遠慮,好 冒夜出入,今取之正須一夫力耳。”事泄,元德爲玄誅,仲德 竄走。會義軍克建鄴,仲德抱元德子方回出候武帝,帝於馬上 抱方回,與仲德相對號慟。追贈元德給事中,封安復縣侯,以 仲德爲鎮軍中兵參軍。

武帝伐廣固,仲德爲前驅,戰輒破之,大小二十餘戰。盧 循寇逼,衆議並欲遷都,仲德正色曰:“今天子當陽南面,明 公命世作輔,新建大功,威震六合。祅寇豕突,恃我遠征,既 聞凱入,將自奔散。今日投草莽則同匹夫,匹夫號令,何以威 物?此謀若立,請從此辭。”帝悅。及武帝與循戰於左里,仲 德功冠諸將,封新淦縣侯。義熙十二年北伐,進仲德征虜將軍, 加冀州刺史,督前鋒諸軍事。冠軍將軍檀道濟、龍驤將軍王鎮 惡向洛陽,甯朔將軍劉遵考、建武將軍沈林子出石門,寧朔將 軍朱超石、胡藩向半城,鹹受統於仲德。仲德率龍驤將軍朱牧、 甯遠將軍竺靈秀、嚴綱等開鉅野入河,乃總衆軍進據潼關。長 安平,以仲德爲太尉諮議參軍。

武帝欲遷都洛陽,衆議鹹以爲宜。仲德曰:“非常之事人 所駭,今暴師經載,士有歸心,故當以建鄴爲王基。遷都宜候 文軌大同。”帝深納之。使衛送姚泓先還彭城。武帝受命,累 遷徐州刺史,加都督。

元嘉中,到彥之北侵,仲德同行。魏棄河南,司、兗三州 平定,三軍鹹喜,而仲德有憂色,曰:“諸賢不諳北土情僞, 必墮其計。”諸軍進屯靈昌,魏軍於委粟津度河,虎牢、洛陽 並不守。彥之聞二城並沒,欲焚舟步走。仲德曰:“洛陽既敗, 虎牢無以自立,理數必然也。今賊去我猶自千里,滑台尚有強 兵。若便舍舟,士卒必散。且當入濟至馬耳谷口,更詳所宜。” 乃回軍沿濟南歷城步上,焚舟棄甲,還至彭城。仲德坐免官。 尋與檀道濟救滑台,糧盡乃歸。自是復失河南。

九年,又爲徐州刺史。仲德三臨徐州,威德著於彭城。立 佛寺,作白狼、童子像於塔中,以在河北所遇也。進號鎮北大 將軍。十五年卒,諡曰桓侯。亦於廟立白狼、童子壇,每祭必 祠之。子正循嗣,爲家僮所殺。

仲德兄孫文和,景和中,爲征北義陽王昶府佐。昶於彭城 奔魏,部曲皆散,文和獨送至界上。昶謂曰:“諸人皆去,卿 有老母,何獨不去?”文和乃去。升明中,爲巴陵內史。沈攸 之事起,文和斬其使,馳白齊武帝。及齊永明年中,歷青、冀、 兗、益四州刺史。

到彥之字道豫,彭城武原人,楚大夫屈到後也。宋武帝討 孫恩,以鄉里樂從,每有戰功。

義旗將起,彥之家在廣陵,臨川武烈王道規克桓弘,彥之 時近行,聞事捷馳歸,而道規已南度江,倉卒晚方獲濟。及至 京口,武帝已向建鄴,孟昶居守,留之。及見武帝被責,不自 陳,昶又不申理,故不加官。

義熙元年,補鎮軍行參軍。六年,盧循逼都,彥之與檀道 濟掩循輜重,與循黨荀林戰敗,免官。後以軍功封佷山縣子, 爲太尉中兵參軍。驃騎將軍道憐鎮江陵,以彥之爲驃騎諮議參 軍,尋遷司馬、南郡太守。又從文帝西鎮,除使持節、南蠻校 尉。武帝受命,進爵爲侯。

彥之佐守荊楚,垂二十載,威信爲士庶所懷。及文帝入奉 大統,以徐羨之等新有篡虐,懼,欲使彥之領兵前驅。彥之曰: “了彼不貳,便應朝服順流 ;若使有虞,此師既不足恃,更 開嫌隙之端,非所以副遠邇之望也。”會雍州刺史褚叔度卒, 乃遣彥之權鎮襄陽。羨之等欲即以彥之爲雍州,上不許,征爲 中領軍,委以戎政。彥之自襄陽下,謝晦已至鎮,慮彥之不過 己,彥之至楊口,步往江陵,深布誠款,晦亦厚自結納。彥之 留馬及利劍名刀以與晦,晦由此大安。

元嘉三年討晦,進彥之鎮軍,於彭城洲戰不利,鹹欲退還 夏口,彥之不回。會檀道濟至,晦乃敗走。江陵平,因監荊州 州府事,改封建昌縣公。其秋,遷南豫州刺史、監六州諸軍事, 鎮歷陽。

上於彥之恩厚,將加開府,欲先令立功。七年,遣彥之制 督王仲德、竺靈秀、尹沖、段宏、趙伯符、竺靈真、庾俊之、 朱修之等北侵,自淮入泗。泗水滲,日裁行十里。自四月至七 月,始至東平須昌縣。魏滑台、虎牢、洛陽守兵並走。彥之留 朱修之守滑台,尹沖守虎牢,杜驥守金墉。十月,魏軍向金墉 城,次至虎牢,杜驥奔走,尹沖衆潰而死。魏軍仍進滑台。時 河冰將合,糧食又罄,彥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動,將士疾疫, 乃回軍,焚舟步至彭城。初遣彥之,資實甚盛,及還,凡百盪 盡,府藏爲空。文帝遣檀道濟北救滑台,收彥之下獄,免官。 兗州刺史竺靈秀棄軍伏誅。明年夏,起爲護軍。九年,復封邑, 固辭。明年卒,乃復先戶邑,諡曰忠公。孝建三年,詔彥之與 王華、王曇首配食文帝廟庭。

長子元度位益州刺史。少子仲度嗣,位驃騎從事中郎。兄 弟並有才用,皆早卒。仲度子撝。

撝字茂謙。襲爵建昌公。宋明帝立,欲收物情,以撝功臣 之後,自長兼左戶郎中擢爲太子洗馬。

撝資藉豪富,厚自奉養,供一身一月十萬。宅宇山池,伎 妾姿藝,皆窮上品。才調流贍,善納交遊。愛伎陳玉珠,明帝 遣求不與,逼奪之,撝頗怨,帝令有司誣奏,將殺之。撝入獄, 數宿須鬢皆白,免死,系尚方。奪封與弟賁,撝由是更以貶素 自立。明帝崩,弟賁讓封還撝,朝議許之。

弟遁,元徽中爲南海太守,在廣州。升明元年,沈攸之反, 刺史陳顯達起兵應朝廷,遁猶豫見殺。遁家人在都,從野夜歸, 見兩三人持堊刷其家門,須臾而滅,明日而遁死問至。撝懼, 詣齊高帝謝,即板撝武帝中軍諮議參軍。建元初,國除。

武帝即位,累遷司徒左長史。宋時,武帝與撝同從宋明帝 射雉郊野,渴倦,撝得早青瓜,與上對剖食之。上又數游撝家, 懷其舊德,至是一歲三遷。永明元年,爲御史中丞。車駕幸丹 陽郡,宴飲,撝恃舊,酒後狎侮同列,謂庾杲之曰:“蠢爾蠻 荊,其俗鄙。”復謂虞悰曰:“斷髮文身,其風陋。”王晏既 貴,雅步從容,又問曰:“王散騎復何故爾。”晏先爲國常侍, 轉員外散騎郎,此二職清華所不爲,故以此嘲之。王敬則執榠 查,以刀子削之,又曰:“此非元徽頭,何事自契之。”爲左 丞庾杲之所糾,以贖論。再遷左衛將軍。隨王子隆帶彭城郡, 撝問訊不修部下敬,爲有司舉,免官。後爲五兵尚書,廬陵王 中軍長史,卒。子沆嗣。

沆字茂瀣,幼聰敏,五歲時,父撝於屏風抄古詩,沆請教 讀一遍,便能諷誦。及長,善屬文,工篆隸,美風神,容止可 悅。

梁天監初,爲征虜主簿。東宮建,以爲太子洗馬。時文德 殿置學士省,召高才碩學待詔,沆通籍焉。武帝宴華光殿,命 群臣賦詩,獨詔沆爲二百字,三刻便成。沆於坐立奏,其文甚 美。俄以洗馬管東宮書記及散騎省優策文。

三年,詔尚書郎在職清能者爲侍郎,以沆爲殿中曹侍郎。 此曹以文才選,沆從父兄溉、洽並有才名,時相代爲之,見榮 當世。遷太子中舍人。

沆爲人謙敬,口不論人短。任昉、范雲皆與善。後卒於北 中郎諮議參軍。所著詩賦百餘篇。

溉字茂灌,撝弟子也。父坦,齊中書郎。溉少孤貧,與兄 沼弟洽俱知名,起家王國左常侍。樂安任昉大相賞好,恆提攜 溉、洽二人,廣爲聲價。所生母魏本寒家,悉越中之資,爲二 兒推奉昉。

梁天監初,昉出守義興,要溉、洽之郡,爲山澤之游。昉 還爲御史中丞,後進皆宗之。時有彭城劉孝綽、劉苞、劉孺, 吳郡陸倕、張率,陳郡殷芸,沛國劉顯及溉、洽,車軌日至, 號曰蘭台聚。陸倕贈昉詩云:“和風雜美氣,下有真人游,壯 矣荀文若,賢哉陳太丘。今則蘭台聚,方古信爲儔。任君本達 識,張子復清修,既有絕塵到,復見黃中劉。”時謂昉爲任君, 比漢之三君,到則溉兄弟也。除尚書殿中郎。後爲建安太守, 昉以詩贈之,求二衫段云:“鐵錢兩當一,百代易名實,爲惠 當及時,無待涼秋日。”溉答云:“餘衣本百結,閩中徒八蠶, 假令金如粟,詎使廉夫貪。”還爲太子中舍人。

溉長八尺,眉目如點,白皙美須髯,舉動風華,善於應答。 上用爲通事舍人,中書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東王繹爲 會稽太守,以溉爲輕車長史,行府郡事。武帝敕繹曰:“到溉 非直爲汝行事,足爲汝師。”溉嘗夢武帝遍見諸子,至湘東而 脫帽與之,於是密敬事焉。遭母憂,居喪盡禮。所處廬開方四 尺,毀瘠過人。服闋,猶蔬食布衣者累載。

歷御史中丞,都官、左戶二尚書,掌吏部尚書。時何敬容 以令參選,事有不允,溉輒相執。敬容謂人曰:“到溉尚有餘 臭,遂學作貴人。”敬容日方貴寵,人皆下之,溉忤之如初。 溉祖彥之初以擔糞自給,故世以爲譏雲。後省門鴟尾被震,溉 左遷光祿大夫。所蒞以清白自修,性又率儉,不好聲色,虛室 單床,傍無姬侍。冠履十年一易,朝服或至穿補,傳呼清路, 示有朝章而已。

後爲散騎常侍、侍中、國子祭酒。表求列武帝所撰正言於 學,請置正言助教二人,學生二十人。尚書左丞賀琛又請加置 博士一人。

溉特被武帝賞接,每與對棋,從夕達旦。或復失寢,加以 低睡,帝詩嘲之曰:“狀若喪家狗,又似懸風槌。”當時以爲 笑樂。溉第居近淮水,齋前山池有奇礓石,長一丈六尺,帝戲 與賭之,並禮記一部,溉並輸焉。未進,帝謂朱異曰:“卿謂 到溉所輸可以送未?”斂板對曰:“臣既事君,安敢失禮。” 帝大笑,其見親愛如此。石即迎置華林園宴殿前。移石之日, 都下傾城縱觀,所謂到公石也。溉弈棋入第六品,常與朱異、 韋黯於御坐校棋比勢,復局不差一道。後因疾失明,詔以金紫 光祿大夫、散騎常侍就第養疾。溉少有美名,遂不爲僕射,人 爲之恨,溉澹如也。

家門雍睦,兄弟特相友愛,初與弟洽恆共居一齋,洽卒後, 便舍爲寺。蔣山有延賢寺,溉家世所立。溉得祿俸,皆充二寺。 因斷腥膻,終身蔬食。別營小室,朝夕從僧徒禮誦。武帝每月 三致淨饌,恩禮甚篤。性不好交遊,唯與朱異、劉之遴、張綰 同志友密。及臥疾,門可羅雀,唯三人每歲時恆鳴騶枉道以相 存問,置酒極歡而去。

乙太清二年卒,臨終托張、劉勒子孫薄葬之禮。曰:“氣 絕便斂,斂以法服,先有冢竁,斂竟便葬,不須擇日。凶事必 存約儉,孫侄不得違言。”便屏家人請僧讀經讚唄,及卒,顔 色如恆,手屈二指,即佛道所云得果也。時朝廷多事,遂無贈 諡。有集二十卷行於時。子鏡。

鏡字圓照,初在孕,其母夢懷鏡,及生,因以名焉。鏡五 歲便口授爲詩,婉有辭況。位太子舍人,作七悟文甚美,先溉 卒。

鏡子藎,早聰慧,位尚書殿中郎,嘗從武帝幸京口,登北 顧樓賦詩。藎受詔便就,上以示溉曰:“藎定是才子,翻恐卿 從來文章假手於藎。”因賜絹二十疋。後溉每和御詩,上輒手 詔戲溉曰:“得無貽厥之力乎 ?”又賜溉連珠曰:“硯磨墨 以騰文,筆飛毫以書信,如飛蛾之赴火,豈焚身之可吝。必耄 年其已及,可假之於少藎。”其見知賞如此。後除丹陽尹丞。 太清亂,赴江陵卒。溉弟洽。

洽字茂沿,清警有才學。父坦以洽無外家,乃求娶於羊玄 保以爲外氏。洽年十八,爲徐州迎西曹行事。謝朓文章盛於一 時,見洽深相賞好,每稱其兼資文武。朓後爲吏部,欲薦之, 洽睹時方亂,深相拒絕,遂築室岩阿,幽居積歲,時人號曰居 士。任昉與洽兄沼、溉並善,嘗訪洽于田舍,嘆曰:“此子日 下無雙。”遂申拜親之禮。

梁武帝嘗問待詔丘遲曰:“到洽何如沆溉?”遲曰:“正 情過於沆,文章不減溉 ;加以清言,殆將難及。”即召爲太 子舍人。御幸華光殿,詔洽及沆、蕭琛、任昉侍宴,賦二十韻 詩,以洽辭爲工,賜絹二十疋。上謂昉曰:“諸到可謂才子。”

昉曰:“臣常竊議,宋得其武,梁得其文。”遷司徒主簿, 直待詔省,敕使抄甲部書爲十二卷。遷尚書殿中郎。後爲太子 中舍人,與庶子陸倕對掌東宮管記。俄爲侍讀,侍讀省仍置學 士二人,洽充其選。遷國子博士,奉敕撰太學碑。累遷尚書吏 部郎,請託不行。徙左丞,準繩不避貴戚。時帝欲親戎,軍國 禮容多自洽出。

尋遷御史中丞,號爲勁直。少與劉孝綽善,下車便以名教 隱穢,首彈之。孝綽托與諸弟書,實欲聞之湘東王。公事左降, 猶居職。舊制中丞不得入尚書下舍,洽兄溉爲左戶尚書,洽引 服親不應有礙,刺省詳決。左丞蕭子云議許入溉省,亦以其兄 弟素篤不相別也。出爲尋陽太守。卒,贈侍中,諡理子。洽美 容質,善言吐,弱年聽伏曼容講,未嘗傍膝,伏深嘆之。文集 行於世。子仲舉。

仲舉字德言,無他藝業,而立身耿正。仕梁爲長城令,政 號廉平。陳文帝居鄉里,嘗詣仲舉,時天陰雨,仲舉獨坐齋內, 聞城外有蕭鼓聲,俄而文帝至,仲舉異之,乃深自結。帝又嘗 因飲夜宿仲舉帳中,忽有神光五采照於室內,由是祗事益恭。 及侯景平,文帝爲吳興太守,以仲舉爲郡丞,與潁川庾持俱爲 文帝賓客。文帝嗣位,授侍中,參掌選事。天嘉元年,守都官 尚書,封寶安縣侯。三年,遷尚書左僕射、丹陽尹,參掌如故。 改封建昌縣侯。

仲舉既無學術,朝章非其所長,選舉引用,皆出自袁樞。 性疏簡,不乾時務,與朝士無所親狎,但聚財酣飲而已。文帝 積年寢疾,不親萬機,尚書中書事,皆使仲舉斷決。天康元年, 遷侍中、尚書僕射。文帝疾甚,入侍醫藥。及帝崩,宣帝受遺 詔爲尚書令入輔,仲舉與左丞王暹、中書舍人劉師知、殷不佞, 以朝望有歸,乃遣不佞宣旨遣宣帝還東府,事發,師知下獄賜 死,暹、不佞並付推,乃以仲舉爲貞毅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初,仲舉子郁尚文帝妹信義長公主,官至中書侍郎,出爲 宣城太守,文帝配以士馬。是年,遷南康內史,以國哀未之任。 仲舉既廢居私宅,與郁皆不自安。時韓子高在都,人馬素盛, 郁每乘小輿蒙婦人衣與子高謀。子高軍主告其事,宣帝收子高、 仲舉及郁,並於獄賜死。郁諸男女以帝甥獲免。

垣護之字彥宗,略陽桓道人也。族姓豪強,石季龍時,自 略陽徙鄴。祖敞仕苻氏,爲長樂國郎中令。伯父遵、父苗仕慕 容超,並見委任。遵爲尚書,苗爲京兆太守。宋武帝圍廣固, 遵、苗踰城歸降,並以爲太尉行參軍。元嘉中,遵爲員外散騎 常侍,苗屯騎校尉,仍家下邳。

護之少倜儻,不拘小節,形狀短陋而氣乾強果。元嘉初爲 殿中將軍,隨到彥之北侵魏。彥之將回師,護之書諫,彥之不 納,散敗而歸。文帝聞而善之。累遷鍾離太守,隨王玄謨入河。 玄謨攻滑台,護之百舸爲前鋒,進據石濟。及魏救將至,馳書 勸玄謨急攻之,不見從。玄謨敗退,不暇報護之,而魏軍悉牽 玄謨水軍大艚,連以鐵鎖三重,斷河以絕護之還路。河水迅急, 護之中流而下,每至鐵鎖,以長柯斧斷之,魏人不能禁。唯失 一舸,余舸並全。留戍麋溝城。還爲江夏王義恭驃騎戶曹參軍, 戍淮陰,領濟北太守。

三十年,文帝崩,還屯歷下。孝武入討,率所領馳赴,帝 以爲冀州刺史。及南郡王義宣反,兗州刺史徐遺寶,護之妻弟 也,與護之書,勸使同逆。護之馳使以聞,率軍隨沈慶之等擊 魯爽。義宣率大衆至梁山,與王玄謨相持,柳元景率護之及護 之弟詢之、柳叔仁、鄭琨等出鎮新亭,玄謨求救,上遣元景等 進據南州。護之水軍先發,大破賊將龐法起,元景乃以精兵配 護之追討,會朱修之已平江陵,至尋陽而還。遷徐州刺史,封 益陽縣侯。後拜青、冀二州刺史,鎮歷城。

大明三年,征爲右衛將軍還,於道聞竟陵王誕據廣陵反, 護之即率部曲受車騎大將軍沈慶之節度。事平,轉臨淮太守, 徙豫州刺史。護之所蒞,多聚斂賄貨,七年,坐下獄免官。明 年,起爲太中大夫,未拜,以憤卒。諡壯侯。

崇祖字敬遠,一字僧寶,護之弟子也。父詢之,驍敢有氣 力。元兇弒逆,副輔國將軍張柬。時張超之手行大逆,亦領軍 隸柬,詢之規殺之,慮柬不同,柬宿有此志,又未測詢之同否, 互相觀察。會超之來論事,柬色動,詢之覺之,即共定謀,遣 召超之。超之疑之不至,改宿他所,詢之不知,逕往斫之,殺 其仆於床,因與柬南奔。時孝武已即位,以爲積射將軍。梁山 之役,力戰中流矢卒,贈冀州刺史。

崇祖年十四,有幹略,伯父護之謂門宗曰:“此兒必大吾 門。”後隨徐州刺史薛安都入魏。尋又率門宗據朐山歸宋,求 淮北立功,明帝以爲北琅邪、蘭陵二郡太守,封下邳子。

及齊高帝鎮淮陰,崇祖時戍朐山,既受都督,祗奉甚至, 帝以其武勇,善待之,崇祖謂其妹夫皇甫肅曰:“此真吾君也 “,遂密布誠節。高帝威名已著,宋明帝尤所忌疾,征爲黃門 郎,規害高帝,崇祖建策以免,由是甚見親,參豫密謀。元徽 末,高帝懼禍,令崇祖入魏。崇祖即以家口托皇甫肅,勒數百 人將入魏界,更聽後旨,會蒼梧廢,召崇祖還都。及齊高帝新 踐阼,恐魏致討,以送劉昶爲辭。以爲軍沖必在壽春,非崇祖 莫可爲捍,徙爲豫州刺史、監豫、司二州諸軍事,封望蔡侯。

建元二年,魏遣劉昶攻壽春,崇祖乃於城西北立堰塞肥水, 堰北起小城,使數千人守之。謂長史封延伯曰:“虜必悉力攻 小城,若破此堰,放水一激,急逾三峽,自然沈溺,豈非小勞 而大利邪?”及魏軍由西道集堰南,分軍東路,肉薄攻小城, 崇祖著白紗帽,肩輿上城,手自轉式,日晡時,決小史埭,水 勢奔下,魏攻城之衆,溺死千數,大衆退走。初,崇祖於淮陰 見高帝,便自比韓、白,唯上獨許之。及破魏軍啓至,上謂朝 臣曰:“崇祖恆自擬韓、白,今真其人也。”進爲都督。崇祖 聞陳顯達、李安人皆增給軍儀,乃啓求鼓吹橫吹 。上敕曰 : “韓、白何可不與衆異。”給鼓吹一部。

崇祖慮魏復攻淮北,啓徙下蔡戍於淮東。其冬,魏果欲攻 下蔡,及聞內徙,乃揚聲平除故城。衆疑魏當於故城立戍,崇 祖曰:“下蔡去鎮咫尺,魏豈敢置戍,實是欲除此城,正恐奔 走,殺之不盡耳。”魏果夷掘下蔡城,崇祖大破之。

武帝即位,爲五兵尚書,領驍騎將軍。初,豫章王有盛寵, 武帝在東宮,崇祖不自附。及破魏軍,詔使還朝,與共密議, 武帝疑之,曲加禮待。酒後謂曰:“世間流言,我已豁懷抱, 自今已後,富貴見付也。”崇祖拜謝。及去後,高帝復遣荀伯 玉敕以邊事,受旨夜發,不得辭東宮,武帝以爲不盡誠心,銜 之。永明元年,詔稱其與荀伯玉構扇邊荒,誅之。故人無敢至 者,獨有前豫州主簿夏侯恭叔出家財爲殯,時人以比欒布。 恭叔譙國人,崇祖爲豫州,聞其才義,辟爲主簿,兼掌書 翰。高帝即位,方鎮皆有賀表,王儉見崇祖啓,咨嗟良久,曰: “此恭叔辭也。”時宋氏封爵,隨運遷改,恭叔以柳元景中 興元勛,劉勉殞身王事,不宜見廢,上表論之,甚有義理。事 雖不從,優詔見答。後爲竟陵令,惠化大行。木連理,上有光 如燭,鹹以善政所致。

榮祖字華先,崇祖從父兄也。父諒之,宋北中郎府參軍。 榮祖少學騎射,或曰:“何不學書?”榮祖曰:“曹操、曹丕, 上馬橫槊,下馬談論,此可不負飲食矣。君輩無自全之伎,何 異犬羊乎。”

宋孝建中,爲後軍參軍。伯父豫州刺史護之子襲祖爲淮陽 太守,孝武以事徙之嶺南,護之不食而死。帝疾篤,又使殺襲 祖。臨死與榮祖書曰:“弟嘗勸我危行言遜,今果敗矣。”

明帝初即位,四方反,除榮祖冗從僕射,遣還徐州,說刺 史薛安都曰:“天之所廢,誰能興之?使君今不同八百諸侯, 如下官所見,非計中也。”安都曰:“今京都無百里地,莫論 攻圍取勝,自可相拍手笑殺 ;且我不欲負孝武。”榮祖曰 : “孝武之行,足致餘殃,今雖天下雷同,正是速死,無能爲也。” 安都曰:“不知諸人云何,我不畏此,大蹄馬在近,急便作 計。”榮祖被拘不得還,因爲安都將領。安都引魏軍入彭城, 榮祖攜家屬南奔朐山。齊高帝在淮陰,榮祖歸附,高帝保持之。 及宋明帝崩,高帝書送榮祖詣僕射褚彥回,除東海太守。彥回 謂曰:“蕭公稱卿幹略,故以郡相處。”

榮祖善彈,登西樓,見翔鵠雲中,謂左右當生取之。於是 彈其兩翅,毛脫盡,墜地無傷,養毛生後飛去,其妙如此。

元徽末,蒼梧凶狂,恆欲危害高帝。帝欲奔廣陵起事,荀 伯玉等皆贊成之。榮祖諫曰:“領府去台百步,公走人豈不知。 若單騎輕行,廣陵人一旦閉門不相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 床,恐便有叩台門者,公事去矣。”蒼梧明夕自至領府扣門, 欲害帝,帝嘗以書案下安鼻爲楯,以鐵爲書鎮如意,甚壯大, 以備不虞,欲以代杖。蒼梧至府,而曰:“且申今夕,須至一 處作適,還當取奴。”尋遇殺。齊高帝謂榮祖曰:“不用卿言, 幾無所成。”豫佐命勛,封將樂縣子。

永明二年,爲尋陽相、南新蔡太守。被告作大形棺材盛仗, 使鄉人載度江北,案驗無實,見原。後拜兗州刺史。初,巴東 王子響事,方鎮皆啓稱子響爲逆,榮祖曰:“此非所宜言,政 應雲劉寅等孤負恩獎,逼迫巴東,使至於此。”時諸啓皆不得 通,事平後,上乃省視,以榮祖爲知言。九年卒。

從弟歷生,亦爲驍將,位太子右率。性苛暴,與始安王遙 光同反,伏誅。

閎字叔通,榮祖從父也。父遵,位員外常侍。閎爲宋孝武 帝南中郎參軍。孝武帝即位,以爲交州刺史。時交土全實,閎 罷州還,資財鉅萬。孝武末年貪慾,刺史二千石罷任還都,必 限使獻奉,又以蒱戲取之,要令罄盡乃止。閎還至南州,而孝 武晏駕,擁南資爲富人。明帝初,以爲司州刺史。北破薛道摽, 封樂鄉縣男。出爲益州刺史。蜀還之貨,亦數千金,先送獻物, 傾西資之半,明帝猶嫌其少。及閎至都,詣廷尉自簿,先詔獄 官留閎,於是悉送資財,然後被遣。凡蠻夷不受鞭罰,輸財贖 罪,謂之賧,時人謂閎被賧刺史。歷度支尚書,衛尉。

齊高帝輔政,使褚彥回爲子晃求閎女,閎辭以“齊大非偶”, 帝雖嘉其退讓,帶而心不能歡,即以晃婚王伷女。 謂豫章王 嶷曰:“前欲以白象與垣公婚者,重其夷澹,事雖不遂,心常 依然。”白象,晃小字也。及高帝即位,以有誠心,封爵如故。 卒於金紫光祿大夫,諡曰定。子憘伯襲爵。

憘伯少負氣豪俠,妙解射雉,尤爲武帝所重,以爲直合將 軍。與王文和俱任,頗以地勢陵之。後出爲巴西、梓潼二郡太 守,時文和爲益州刺史,曰:“每憶昔日俱在合下,卿時視我, 如我今日見卿。”因誣其罪,馳信啓之,又輒遣蕭寅代憘伯爲 郡。憘伯亦別遣啓台,閉門待報,寅以兵圍之。齊明帝輔政, 知其無罪,不欲乖文和,乃敕憘伯解郡。還爲寅軍所躡,束手 受害。 閎弟子曇深,以行義稱。爲臨城縣,罷歸,得錢十萬,以 買宅奉兄,退無私蓄。先是劉楷爲交州,謂王儉曰:“欲一人 爲南土所聞者同行。”儉良久曰:“得之矣。昔垣閎爲交州, 閎弟閱又爲九真郡,皆著信南中。羽林監曇深者,閱之子也。 雅有學行,當令同行。”及隨楷,未至交州而卒,楷惆悵良久。 曇深妻鄭氏,字獻英,滎陽人,時年二十,子文凝始生,仍隨 楷到鎮。晝夜紡織,傍無親援,年既盛美,甚有容德,自厲冰 霜,無敢望其門者。居一年,私裝了,乃告楷求還。楷大驚曰: “去鄉萬里,固非孀婦所濟”,遂不許。鄭又曰:“垣氏羇魂 不反,而其孤藐幼,妾若一同灰壤,則何面目以見先姑。”因 大悲泣。楷愴然許之,厚爲之送,於是間關危險,遂得至鄉。 葬畢,乃曰:“可以下見先姑矣。”時文凝年甫四歲,親教經 禮,訓以義方,州里稱美。

又有吳興丘景賓,字彥先,亦以節義聞。父康祖,無錫令, 亡後,僮僕數十人及宅宇産畜,景賓悉讓與兄鎮之。鎮之又推 齋屋三間與之,亦不肯受。太守孔山士嘆曰:“聞柳下惠之風, 貪夫廉,懦夫有立志。復見之矣。”終於奉朝請。

張興世字文德,竟陵人也。本單名世,宋明帝益爲興世。 少家貧,白衣隨王玄謨代蠻。後隨孝武鎮尋陽,補南中郎參軍 督護,從入討元兇。及南郡王義宣反,又隨玄謨出梁山,有戰 功。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進興世龍驤將軍,領水軍拒南賊。 時台軍據赭圻,朝廷遣吏部尚書褚彥回就赭圻行選。是役也, 皆先戰授位,檄板不供,由是有黃紙劄。南賊屯在鵲尾,既相 持久不決,興世建議曰:“賊據上流,兵張地勝,今以奇兵潛 出其上,使其首尾周惶,進退疑沮,糧運艱礙,乃制勝之奇。” 沈攸之、吳喜並贊其計,分戰士七千配之 。興世乃令輕舸泝 流而上,鏇復回還,一二日中輒復如此,使賊不爲之防。賊帥 劉胡聞興世欲上,笑之曰:“我尚不敢越彼下取揚州,興世何 人慾據我上。”興世謂攸之等曰:“上流唯有錢溪可據。”乃 往據之。及劉胡來攻,將士欲迎擊之,興世曰:“賊來尚遠而 氣驟盛矣。夫驟既力盡,盛亦易衰,此曹劌所以破齊也。將士 不得妄動。”賊來轉近,興世乃命壽寂之、任農夫率壯士擊走 之。袁顗慍曰:“賊據人肝藏里,云何得活。”是月朔,赭圻 軍士伐木爲柵,於青山遇一童子曰:“賊下旬當平,無爲自苦。” 忽不見。至是果敗。興世又遏其糧道,賊衆漸飢,劉胡棄軍 走,袁顗仍亦奔散,興世遂與吳喜共平江陵。遷右軍將軍,封 作唐縣侯。歷雍州刺史,左衛將軍。以疾,徙光祿大夫,尋卒。 興世居臨沔水,自襄陽以下至於江二千里,先無洲嶼,興 世初生,當其門前水中,一旦忽生洲,年年漸大。及興世爲方 伯,而洲上遂十餘頃。

父仲子由興世致位給事中,興世欲將往襄陽,愛鄉里不肯 去。嘗謂興世曰:“我雖田舍老公,樂聞鼓角,汝可送一部, 行田時欲吹之。”興世素恭謹畏法,譬之曰:“此是天子鼓角, 非田舍公所吹。”興世欲拜墓,仲子謂曰:“汝衛從太多,先 人必當驚怖。”興世減撤而行。子欣泰。

欣泰字義亨,不以武業自居,好隸書,讀子史。年十餘, 詣吏部尚書褚彥回,彥回問:“張郎弓馬多少?”答曰:“性 怯畏馬,無力牽弓。”彥回甚異之。歷諸王府佐。

宋元徽中,興世在家,擁雍州還資見錢三千萬,蒼梧王自 領人劫之,一夜垂盡,興世憂懼病卒。欣泰兄欣華時爲安成郡, 欣泰悉封餘財以待之。齊建元初,爲尚書都官郎。武帝與欣泰 早款遇,及即位,以爲直合將軍。後爲武陵內史,坐贓私殺人 被糾,見原。還復爲直合、步兵校尉,領羽林監。

欣泰通涉雅俗,交結多是名素,下直輒著鹿皮冠,衲衣錫 杖,挾素琴。有以啓武帝,帝曰:“將家兒,何敢作此舉止。” 後從駕出新林,敕欣泰廉察,欣泰停仗,於松樹下飲酒賦詩。 制局監呂文度以啓武帝,帝大怒,遣出。數日意釋,召謂曰: “卿不樂武職,當處卿清貴。”除正員郎。出爲鎮軍中兵參軍、 南平內史。

巴東王子響殺僚佐,上遣中庶子胡諧之西討,使欣泰爲副。 欣泰謂諧之曰:“今太歲在西南,逆歲行軍,兵家深忌,若且 頓軍夏口,宣示禍福,可不戰而禽也。”諧之不從,進江津, 尹略等見殺。事平,欣泰徙爲隨王子隆鎮西中兵,改領河東內 史。子隆深相愛重,數與談宴,意遇與謝脁相次。典簽密啓之, 武帝怒,召還都。屏居家巷,置宅南岡下,面接松山,欣泰負 弩射雉,恣情閒放,聲伎雜藝,頗多開解。明帝即位,爲領軍 長史,遷諮議參軍。上書陳便宜二十條,其一條言宜毀廢塔寺, 帝並優詔報答。

建武二年,魏圍鍾離,欣泰爲軍主,隨崔慧景救援。及魏 軍退,而邵陽洲上余兵萬人,求輸馬五百匹假道,慧景欲斷路 攻之。欣泰說慧景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死地兵不可輕 也。”慧景乃聽過。時領軍蕭坦之亦援鍾離,還啓明帝曰 : “邵陽洲有死賊萬人,慧景、欣泰放而不取”。帝以此皆不加賞。 四年,出爲永陽太守。永元初,還都。崔慧景圍城,欣泰 入城守備。事甯,除廬陵王安東司馬。梁武帝起兵,東昏以欣 泰爲雍州刺史 。欣泰與弟前始安內史欣時密謀結太子右率胡 松、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合將軍鴻選、含德主帥苟勵、直後 劉靈運等,並同契會。帝遣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救郢,茹法珍、 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監楊明泰等十餘人相送中興堂。

欣泰等使人懷刀,於坐斫元嗣,碩墜果柈中 。又斫明泰, 破其腹。蟲兒傷數創,手指皆墜。居士踰牆得出,茹法珍亦散 走還台。靈秀仍往石頭迎建安王寶寅,率文武數百,唱警蹕, 至杜姥宅。欣泰初聞事發,馳馬入宮,冀法珍等在外,城內處 分,必盡見委,因行廢立。既而法珍得返,處分關門上仗,不 配欣泰兵,鴻選在殿內亦不敢發,城外衆尋散。少日事覺,欣 泰、胡松等皆伏誅。

欣泰少時,有人相其當得三公,而年裁三十。後屋瓦墜傷 額,又問相者,云:“無復公相,年壽更增,亦可得方伯耳。” 死時年三十六。

論曰:王仲德受任二世,能以功名始終。入關之役,檀、 王鹹出其下。元嘉北討,則受督於人,有藺生之志,而無關公 之憤,長者哉。道豫雖地居豐、沛,榮非恩假,時歷四代,人 焉不絕,文武之道,不墜斯門,殆爲優矣。垣氏宋、齊之際, 世著武節,崇祖陳力疆埸,以韓、白自許,竟而杜郵之酷,可 爲痛哉。興世鵲浦之奇,遠有深致,其垂組建旆,豈徒然也。

部分譯文

○王懿

王懿字仲德,是太原祁縣人,自己說是漢朝司徒王允的弟弟幽州刺史王懋的七世孫。祖父王宏在石季龍那裡做官,父親王苗跟隨苻堅做官,都達到二千石的級別。

王仲德少年的時候性格沉穩,有主意和智謀,侍奉母親很恭謹,學問通曉陰陽,精解聲律。苻氏失敗,王仲德年齡十七歲。他和他的哥哥王睿一同發兵起義,和慕容垂作戰失敗,王仲德受了重傷逃走,和家屬失去了聯繫。路上經過一個大澤,被困住不能離去,躺在林子裡。有一個小孩穿著青色的衣服,年齡大約七八歲,騎著牛正在走路,見了王仲德吃驚地說:“這位漢子吃飯了沒有?”王仲德說肚子很餓,小孩走了,過了一會又返回來,拿了飯給他吃。吃過後想走,卻下起了暴雨,看不見路徑,有一條白狼來到跟前,仰天叫著,叫罷銜起了王仲德的衣服,於是渡水,王仲德隨在它的後面,也得以渡過,與王睿相遇。他們渡過黃河到了滑台,又被翟遼所挽留,讓他做將帥。幾年以後王仲德想要南歸,於是便丟開翟遼奔往泰山。翟遼的騎兵追趕得很急,仲德夜間行走忽然看見前頭有熊熊的火炬在引導著他們,借著火光走了一百來里才得以逃脫。晉朝太元末年,遷居彭城。兄弟名字犯了晉朝宣、元二帝的忌諱,所以都以字行世。王睿字元德。

北方重視同姓,都稱做骨肉,有遠來相投的人,無不竭力贍養和相助。如果有一個人不到的,就被認為是不義,不為同鄉人所寬容,王仲德聽說王愉在江南十分顯貴,是太原人,就遠來投奔王愉。王愉接待非常微薄,於是便到姑熟去投桓玄。正遇上桓玄篡位,見到了輔國將軍張暢,說到了這事。王仲德說:“自古革命誠然不止一族,然而現在的起事者恐怕不能夠成大事。”王元德果決剛勁很有謀略,宋武帝十分了解他,把舉義的事情告訴了他,讓他到京城去襲擊桓玄。王仲德聽到了他們的謀劃,對王元德說:“天下的事情不可不保密,而且兵也不以遲緩巧妙為貴。桓玄性情沒有遠慮,喜好夜晚出入,現在捉他正需要一個勇士的力量。”事情秘密泄露,王元德被桓玄殺死,王仲德逃走。正遇上義軍攻克了建鄴,王仲德抱著元德的兒子王方回出來迎候武帝,武帝在馬上抱著方回,與仲德相對痛哭。追贈王元德為給事中,封為安復縣侯,任命王仲德為鎮軍中兵參軍。

武帝討伐廣固,王仲德擔任前驅,逢有戰鬥就戰敗敵人,進行了大小二十多次戰鬥。盧循的軍隊前來進攻,眾人的議論都想要遷都,王仲德臉色嚴正地說:“當今天子對著太陽、面向南方,各位明公著名當世,共同輔佐,新建大功,威震四海。妖寇猖狂,是趁我們遠征,一旦凱鏇入京,他們將自行逃散。如果今日投向草莽,則和匹夫相同,匹夫來發號令,怎么能有權威?這種計謀如果能夠確立,在下請求從此告辭。”武帝很高興。後來武帝與盧循在左里作戰,王仲德功勞冠於諸將,封為新淦縣侯。義熙十二年(416)北伐,晉升王仲德為征虜將軍,擔任冀州刺史,督前鋒諸軍事。冠軍將軍檀道濟、龍驤將軍王鎮惡開向洛陽,寧朔將軍劉遵考、建武將軍沈林子出往石門,寧朔將軍朱超石、胡藩開向半城,都受王仲德的統率。王仲德率龍驤將軍朱牧、寧遠將軍竺靈秀、嚴綱等開往鉅野進入黃河,於是總合各路軍隊進據潼關。長安平定,任命王仲德為太尉咨議參軍。

武帝打算遷都到洛陽,眾人討論都認為是適當的。王仲德說:“不同尋常的事是人們所驚駭的,現在軍隊在外已經很久,士人都想回去,所以應當以建鄴為王業的基礎。遷都應該等到國家全部統一以後。”武帝十分贊同。派人護送姚泓先回彭城。武帝即位,他逐步升遷為徐州刺史,擔任都督。

元嘉時期(424~453),到彥之向北拓展疆土,王仲德同行。魏國丟棄了河南,司、兗三州平定,三軍都很高興,而王仲德卻有憂慮,他說:“諸位賢士不熟悉北國的虛實情況,一定會落入他們的圈套。”各路軍隊進駐靈昌,魏軍從委粟津渡過黃河,虎牢、洛陽都丟掉了。到彥之聽說兩座城市都失陷了,打算燒掉船隻步行逃走。王仲德說:“洛陽既然失敗,虎牢無法自立,道理必然是這樣。現在賊兵走了我們還仍有土地千里,滑台還駐有強兵。如果就舍掉船隻,士卒必定潰散。而且應當進入濟水到達馬耳谷口,再仔細研究下一步的對策。”結果是回軍沿著濟南歷城步行而上,燒掉了船隻,丟棄了兵甲,回到彭城。王仲德因此而被免官。不久和檀道濟救滑台,糧食用盡而退回,從此重又丟掉了河南。

元嘉九年,又擔任徐州刺史。王仲德三臨徐州,威德顯揚於彭城。他建立佛寺,在塔中塑了白狼、童子像,是根據他在河北的經歷而做的。晉升稱號為鎮北大將軍。元嘉十五年去世,諡號為桓侯。也在廟中設立了白狼、童子壇,每次祭祀,一定要同時為他們祈禱。兒子王正循承襲了他的爵位,後來被家童殺死。

○到溉

到溉字茂灌,是到扌為弟弟的兒子。父親到坦,是齊朝的中書郎。到溉少年時是個孤兒,家中貧寒,和哥哥到沼、弟弟到洽都很出名,由王國左常侍起家。樂安人任窻十分欣賞喜愛,總是提攜到溉、到洽二人,廣為提高他們的身價。他的生母魏氏本是寒家,全部拿出越中的家產,為了兩個兒子而推奉任窻。

梁朝天監初年,任日方出京為義興太守,邀請到溉、到洽到郡上去,遊覽山澤。任窻回京擔任御史中丞,後進士人都很推尊他。當時有彭城的劉孝綽、劉苞、劉孺,吳郡的陸翺、張率,陳郡的殷芸,沛國的劉顯和到溉、到洽,車輛天天前來,號稱蘭台聚。陸翺贈任窻的詩中說:“和風雜美氣,下有真人游,壯矣苟文若,賢哉陳太丘。今則蘭台聚,方古信為儔。任君本達識,張子復清修,既有絕塵到,復見黃中劉。”當時稱任窻為任君,比作漢代的三君,到則是指到溉兄弟。他被任命為殿中郎。後來做了建安太守,任窻將詩贈給他,向他要兩件上衣,說:“鐵錢兩當一,百代易名實,為惠當及時,無待秋涼日。”到溉答詩說:“余衣本百結,閔中徒八蠶,假令金如素,詎使廉夫貪。”回京後擔任太子中舍人。

到溉身高八尺,眉目如同點畫,臉色白淨,鬍鬚很美,舉止風度好,善於應對。皇上任命為通事舍人、中書郎,兼吏部、太子中庶子。湘東王蕭繹做會稽太守,讓到溉擔任輕車長史、行府郡事。武帝給蕭繹的詔令說:“到溉不只是為你辦事,而且足可以做你的老師。”到溉曾經夢見武帝遍見各個兒子,到了湘東王而脫下帽子給了他,於是暗中十分謹慎地侍奉他。母親去世,守喪非常盡禮。所住的房子僅四尺見方,消瘦過人。服喪期滿,仍然素食布衣地過了多年。

他曾歷任御史中丞、都官、左戶二尚書,掌吏部尚書。當時何敬容依據詔令參加選拔賢士,事情不夠公平,到溉堅持不同意。何敬容對別人說:“到溉尚有餘臭,卻學做貴人了。”何敬容一天天富貴得寵,人們都在他以下,到溉則像當初一樣和他對立。到溉的祖父到彥之起初曾經以擔糞自給為生,所以社會上有人拿這來譏笑他。後來省門上鴟鳥的尾巴被震壞,到溉降職國光祿大夫。所在職位都是以清白自修,性格樸素節儉,不好聲色,虛室單床,旁邊沒有姬妾服侍。鞋帽十年一換,朝服有時穿到破爛縫補,出門傳呼清路,只是顯示具有朝廷規章罷了。

後來擔任散騎常侍、侍中、國子祭酒。上表請求把武帝所撰寫的《正言》列為學校的教科書,請求設定《正言》助教二人,學生二十人。尚書左丞賀琛又請求加置博士一人。

到溉特別被武帝所欣賞和接待,常常和他下棋,從夜晚直到早晨。有時又沒有睡覺,就隨便躺下睡一會,武帝寫詩嘲笑他說:“狀若喪家狗,又似懸風槌。”當時的人們把這作為笑談。到溉的宅院住得接近淮水,齋房前的山池有一塊奇怪的礓石,長一丈六尺,武帝開玩笑地和他以此打賭,另外加上《禮記》一部,到溉都輸了。東西卻沒有送來,武帝對朱異說:“您說到溉所輸的東西會不會送來?”朱異拿好手板嚴肅地說:“臣子既然侍奉君主,怎敢失禮?”武帝大笑,他就是這樣地受到親愛。礓石隨後就移置到了華林園的安殿前面。移石頭的那天,首都傾城而出,前來觀看,把它稱作到公石。到溉下棋入第六品,常常與朱異、韋黯在皇帝座前進行下棋比賽,幾局不差一步。後來因為生病,眼睛失明,詔令以金紫光祿大夫、散騎常侍的身份回到家中養病。到溉少年時代就有美名,卻沒有當上僕射,人們都為他感到遺憾,而到溉卻把它看得很淡。

他的家庭非常和睦,兄弟特別互相友愛,起初和弟弟到洽總是住在一所齋房中,到洽死了以後,便把這所房子施捨為寺院。蔣山有座延賢寺,是到溉家族的人建立的。到溉得到的俸祿,全都贈給了這兩個寺院。於是他吃飯斷絕了腥膻,終身吃素食。他另外蓋了一座小房子,一天到晚跟著僧徒禮拜誦經。武帝每月三次送來淨食,恩賜和禮遇得十分豐厚。他性格不好交遊,只和朱異、劉之遴、張綰等同僚友誼密切。等他臥床生病,門可羅雀,只有上述三人,每到年節總是由隨從開路繞道到他這裡來相慰問,擺上酒菜,極盡歡樂然後離開。

他於太清二年(548)去世,臨終托張、劉監督子孫實行薄葬禮儀。他說:“氣絕就要殯殮,穿上合乎禮法的衣服,先挖好墓穴,殮罷便葬,不需要擇日子。喪事一定要節儉,孫子侄兒都不能違背遺言。”於是便隔開家人請僧人讀經贊佛,等他死去,面色如同平常,手屈二指,就是佛道所說的得果。當時朝廷有很多變故,於是便沒有什麼謚贈。有文集二十卷在當時流行。

○垣崇祖

垣崇祖字敬遠,一字僧寶,是垣護之弟弟的兒子。父親垣詢之,驍勇有氣力。元兇劭弒殺皇上,他擔任輔國將軍張柬的副官。當時張超之動手把皇上殺死,也是隸屬於張柬的一個領軍。垣詢之打算把他殺掉,顧慮張柬不同意;張柬早有這種想法,又不知道垣詢之是否同意,互相觀察。正巧張超之要前來商量事情,張柬臉色變化,垣詢之覺察到了,便共同定下計謀,派人召見張超之。張超之心裡懷疑而沒到,另外住到了其他地方。垣詢之不知道,徑直前往去殺他,在床上殺死了他的僕人,於是和張柬一起南逃。當時孝武帝已經即位,讓他做了積射將軍。梁山戰役,奮力作戰,中了流箭身亡,追贈為冀州刺史。

垣崇祖十四歲時,很有才幹謀略,伯父垣護之對自己宗族的人說:“這孩子必定會光大我們的族門!”後來跟隨徐州刺史薛安都入魏朝。不久又派門宗占據朐山歸宋朝,求往淮北立功,明帝讓他擔任北琅笽、蘭陵二郡太守,封為下邳子。

後來齊高帝鎮守淮陰,垣崇祖當時戍守朐山,接受他的統率,對他十分敬奉,高帝因為他的武勇,待他很好,垣崇祖對他的妹夫皇甫肅說:“這真是我的君主。”於是秘密表白了自己的忠誠之節。高帝的威名已經很大,宋明帝尤其忌恨,徵調他為黃門郎,謀劃害死高帝,垣崇祖獻計使他得以免禍,從此更加親信,參與密謀。元徽末年,高帝懼怕遭禍,讓垣崇祖入魏朝。垣崇祖便把家小託付給皇甫肅,帶著幾百人將要進入魏朝邊界,再聽以後的指示。正趕上蒼梧王被廢黜,召垣崇祖回到京都。齊高帝新登帝位,恐怕魏朝討伐,便以送劉昶作為緩和。高帝認為軍隊的入侵必將是在壽春,非垣崇祖無人可以抗禦,便調他為豫州刺史、監豫司二州諸軍事,封為望蔡侯。

建元二年(480),魏朝派劉昶進攻壽春,垣崇祖便在城西北建立堤堰堵塞肥水,在堰北建起一座小城,派了幾千人守衛。他對長史封延伯說:“敵人必定全力進攻小城,如果破開這道堤堰,放水一衝,比三峽還急,自然淹沒,豈不是出小力而獲大利?”後來魏軍由西路聚集到堰南,分軍到東路,赤膊攻擊小城,垣崇祖戴著白紗帽,坐轎上城,親自轉動車前扶手。下午半晌時,決開了小史埭,水勢奔騰而下,魏朝的攻城軍隊,淹死了一千餘人,大部隊退走。起初,垣崇祖在淮陰見到了高帝,便自比韓信、白起,只有皇上獨自認可。等戰敗魏軍的捷報送到,皇上對朝臣說:“崇祖總是自比韓、白,現在真是其人呀。”晉升他為都督。垣崇祖聽說陳顯達、李安人都增加了軍事儀仗,便也上表請求鼓吹橫吹樂隊。皇上的敕令說:“韓、白怎能不與眾異樣?”給他配了樂隊一部。

垣崇祖擔心魏朝再攻淮北,上表請求遷徙下蔡戍到淮東。當年冬天,魏朝果然要攻下蔡,等聽說內遷,於是揚言要平除故城。眾人懷疑魏朝會在故城建立戍衛,垣崇祖說:“下蔡離軍鎮近在咫尺,魏人豈敢設定戍衛?實際是想要除掉此城。我正怕他們不住地奔走,砍殺不盡哩!”魏軍果然挖掘下蔡城,垣崇祖把他們打得大敗。

武帝即位,他擔任五兵尚書,兼任驍騎將軍。起初,豫章王十分得寵,武帝在東宮,垣崇祖不肯趨附。等破了魏軍,詔令讓他回朝,和他共同密議,武帝對他懷疑,曲意加以禮待。酒後對他說道:“世間傳言說,我已經敞開懷抱,從今往後,以富貴相贈。”垣崇祖拜謝。離去以後,高帝又派荀伯玉給他下令完成邊塞軍事任務,他接受了任務連夜出發,無法到東宮告別,武帝以為他是不盡誠心,便記在心裡。永明元年(483),武帝下詔令說他與荀伯玉煽動邊亂,把他殺死。舊友當中沒人敢去的,獨有前豫州主簿夏侯恭叔拿出家財為他出殯葬,當時的人把他比作欒布。

○張興世

張興世字文德,竟陵人。本來是單名世,宋明帝給他增加為興世。少年的時候家貧,以平民身份隨王玄謨討伐蠻邦。後來隨著孝武帝鎮守尋陽,補任南中郎參軍都護,隨從入京討伐元兇劭。後來南郡王劉義宣反叛,又隨從王玄謨前往梁山,立有戰功。

明帝即位,四方反叛,晉升張興世為龍驤將軍,率領水軍抵禦南方的賊寇。當時朝廷的軍隊占據赭圻,朝廷派遣吏部尚書褚彥回到赭圻選拔賢才。這次戰役,都是在戰前先授予了職位,書寫檄文的木板不夠用,於是用黃紙小札。南方的賊寇屯駐在鵲尾。雙方相持很久沒有決戰,張興世建議說:“賊軍占據上游,氣勢很盛,現在派遣奇兵悄悄地出現在它的上游,使它首尾不安,進退疑慮,糧食運輸艱難,這才是制勝的奇計。”沈攸之、吳喜都很贊同他的計策,分出七千戰士配備給他。張興世於是命令乘輕舟溯流而上,很快又回來,一兩天中反覆如此,使賊對此不加防備。賊軍統帥劉胡聽說張興世打算到上游去,譏笑他說:“我尚且不敢超過他們向下游攻取揚州,張興世是什麼人,竟想占據我的上游地帶!”張興世對沈攸之等人說:“上游只有錢溪據守。”於是便前往占據了它。等劉胡前來進攻,將士們準備迎擊他,張興世說:“賊軍尚遠,而且士氣緊張旺盛。緊張過後力量用盡,旺盛也很容易衰竭,這正是曹劌打敗齊國的原因。將士們不可妄動。”賊軍越來越近,張興世就命令壽寂之、任農夫率領壯士把他們擊退。袁靑生氣地說:“賊兵處在人的肝臟里,怎么還能活得成?”這個月的初一,赭圻的兵士伐木做成柵欄,在青山遇到一個童子說:“賊軍在下旬就會平定,用不著自討苦吃。”忽然就不見了。到了這時,果然打敗了敵軍。張興世又切斷了他們的糧道,賊軍逐漸發生飢餓,劉胡丟下軍隊逃跑了,袁靑也奔散了,張興世於是和吳喜共同平定了江陵。他被調任右軍將軍,封為作唐縣侯。歷任雍州刺史、左衛將軍。因為有病,改任光祿大夫,不久死去。

張興世的住處臨近沔水,從襄陽以下到長江二千里,原先並沒有沙洲,張興世出生,在他家門前的水中,有一天忽然生出一個沙洲,一年年漸漸變大。等到張興世做了諸侯,洲上已有十幾頃大。

父親張仲子由於張興世而做了給事中,張興世打算要往襄陽去,他則因為熱愛家鄉而不忍離開。他曾經對張興世說:“我雖然是田舍老公,卻喜歡聽演奏鼓角,你可以送我一支樂隊,種田的時候想吹奏一番。”張興世平素做事恭謹害怕法律,便給他解釋說:“這是天子的鼓角,不是田舍公所能吹奏的。”張興世想去拜掃祖墳,張仲子說:“你的侍衛太多,先人一定會受驚害怕。”張興世減撤了一些人才去了。他的兒子叫張欣泰。

○張欣泰

張欣泰字義亨,不以武業自居,喜愛隸書,攻讀諸子和史籍。十幾歲的時候,曾經到吏部尚書褚彥回那裡去,褚彥回問:“張郎的弓馬有多少?”他回答說:“我生性怕馬,無力張弓。”褚彥回感到他非常奇異。後來歷任各個王府的佐官。

宋朝元徽年間(473~477),張興世在家,擁有從雍州帶回來的現錢三千萬,蒼梧王親自帶人前去搶劫,一夜幾乎搶盡,張興世憂懼病死。張欣泰的哥哥張欣華當時掌管安成郡,張欣泰把余財全部封存起來等待他。齊朝建元初年,他做尚書都官郎。武帝與張欣泰很早就關係很好。即位以後,就任命他為直閣將軍。後來為武陵內史,因為贓物殺人被彈劾,受到寬大。仍然為直閣將軍、步兵校尉,兼任羽林監。

張欣泰全面涉獵雅俗文化,交結的多是名流,值勤歸來就戴鹿皮冠,僧衣錫杖,挾著素琴。有人把這告訴了武帝,武帝說:“將官家的兒子,怎么敢有這樣的舉止!”後來隨御駕出去到新林,皇帝讓張欣泰進行查訪,張欣泰放下錫杖,在松樹下飲酒作詩。制局監呂文度以此上奏武帝,武帝大怒,把他趕了出去。幾天后氣消了,又把他召來,對他說:“卿不喜歡武職,應當安排你一個清貴的職位。”任命為正員郎。出京任鎮軍中兵參軍、南平內史。

巴東王蕭子響殺死了手下的輔佐官員,皇上派遣中庶子胡諧之西討,讓張欣泰為副官。張欣泰對胡諧之說:“現在太歲星在西南,逆著太歲行軍,是兵家很深的忌諱,如果先停軍在夏口,向對方指明禍福,就可以不戰而將他擒獲。”胡諧之不聽從,進駐江津,尹略等人被殺。事情平定,張欣泰調任隨王蕭子隆的鎮西中兵,改為兼任河東內史。蕭子隆對他深深地喜愛和重視,多次和他一起宴飲交談,誠意的款待可以和謝罣排在一起。典簽秘密啟奏,武帝很惱怒,召他回京。他隔離開別人住在自家的巷子裡,在南岡下面建了一所宅子,面對松山,張欣泰背著弓射野雞,任情閒放,欣賞樂伎和各種藝人,有許多事情開心解悶。明帝即位,擔任領軍長史,調任咨議參軍。他上書陳述應辦的事情二十多條,其中一條說應該毀廢塔寺,明帝都用優獎的詔書作了答覆。

建武二年(495),魏軍包圍了鍾離,張欣泰作為軍中主將,跟隨崔慧景前往救援。等魏軍撤退,而邵陽洲上還有餘下的兵士一萬人,請求送馬五百匹作代價給他們讓出一條退路,崔慧景想斷絕歸路向他們進攻。張欣泰勸告崔慧景說:“歸鄉的軍隊不要阻截他們,古人對此就很畏懼,身在死地的兵士不可輕視。”崔慧景於是便聽任他們通過。當時領軍蕭坦之也增援鍾離,回去啟奏明帝說:“邵陽洲有處於死地的賊軍一萬人,崔慧景、張欣泰把他們放走了,而不去攻取。”明帝因此對他們都不加獎賞。

建武四年,出京擔任永陽太守。永元初年,回到京城。崔慧景包圍了城市,張欣泰入城守備。事情平定後,任命為廬陵王安東司馬。梁武帝起兵,東昏侯以張欣泰為雍州刺史。張欣泰和弟弟前始安內史張欣時密謀聯合太子右率胡松、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閣將軍蕭鴻選、含德主帥苟勵、直後劉靈運等,一同會合相約。皇帝派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去救郢郡,茹法珍、梅蟲兒和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監楊明泰等十幾人相送到中興堂。張欣泰等派人懷中藏著刀,在座位上殺了馮元嗣,人頭落在了果盤中。又殺了楊明泰,剖開了他的肚子。梅蟲兒傷了好幾處,手指都掉下來了。李居士跳牆得以逃出,茹法珍也跑掉回到了台閣。王靈秀便往石頭城去迎接建安王蕭寶寅,率領文武官員數百人,喝令開道,到了杜姥宅。張欣泰剛聽到事情發生時,馳馬進宮,希望茹法珍等人在宮外,城內的處置,一定會全部委託給他,便可以進行廢立。隨後茹法珍得以返回,命令關上門拿上武器,不配給張欣泰軍兵,蕭鴻選在殿內也不敢發兵,城外的眾人不久散去。不幾日事情被發覺,張欣泰、胡松等人都被處死。

張欣泰少年時期,有人給他相面,說他會得到三公的職位,而年齡才三十歲。後來屋子上的瓦掉下來砸傷了額頭,又去問那個相面的人,那人說:“不再是三公之相,年壽有了增加,也可以做個諸侯。”死的時候年齡三十六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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