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伏侯宋蔡馮趙牟韋列傳
伏湛 子隆 侯霸 宋弘 族孫漢 蔡茂 郭賀 馮勤 趙熹 牟融 章彪 族子義
伏湛字惠公,琅邪東武人也。九世祖勝,字子賤,所謂濟南伏生者也。湛高祖父孺,武帝時,客授東武,因家焉。父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授成帝,為高密太傅,別自名學。
湛性孝友,少傳父業,教授數百人。成帝時,以父任為博士弟子。五遷,至王莽時為繡衣執法,使督大奸,遷後隊屬正。
更始立,以為平原太守。時倉卒兵起,天下驚擾,而湛獨晏然,教授不廢。謂妻子曰:“夫一谷不登,國君徹膳;今民皆飢,奈何獨飽?”乃共食粗糲,悉分奉祿以賑鄉里,來客者百餘家。時門下督素有氣力,謀欲為湛起兵,湛惡其惑眾,即收斬之,徇首城郭,以示百姓,於是吏人信向,郡向以安。平原一境,湛所全也。
光武即位,知湛名儒舊臣,欲信乾任內職,征拜尚書,使典定舊制。時,大司徒鄧禹西征關中,帝以湛才任宰相,拜為司直,行大司徒事。車駕每出征伐,常留鎮守,總攝群司。建武三年,遂代鄧禹為大司徒,封陽都侯。
時,彭寵反於漁陽,帝欲自征之,湛上疏諫曰:“臣聞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國,必先詢之同姓,然後謀於群臣,加占蓍龜,以定行事,故謀則成,卜則吉,戰則勝。其《詩》曰:‘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弟兄,以爾鉤援,與爾臨沖,以伐崇庸。’崇國城守,先退後伐,所以重人命,俟時而動,故參分天下而有其二。陛下承大亂之極,受命而帝,興明祖宗,出入四年,而滅檀鄉,制五校,降銅馬,破赤眉,誅鄧奉之屬,不為無功。今京師空匱,資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邊外;且漁陽之地,逼接北狄,黠虜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過縣邑,尤為睏乏。種麥之家,多在城郭,聞官兵將至,當已收之矣。大軍遠涉二千餘里,士馬罷勞,轉糧限阻,今兗、豫、青、翼,中國之都,而寇賊從橫,未及從化。漁陽以東,本備邊塞,地接外虜,貢稅微薄。安平之時,尚資內郡,況今荒耗,豈足先圖?而陛下舍近務遠,棄易求難,四方疑怪,百姓恐懼,誠臣之所惑也。復願遠覽文王重兵博謀,近思征伐前後之宜,顧問有司,使極愚誠,采其所長,擇之聖慮,以中土為憂念。”帝覽其奏,竟不親征。
時,賊徐異卿等萬餘人據富平,連攻之不下,唯云:“願降司徒伏公。”帝知湛為青、徐所信向,遣到平原,異卿等即日歸降,護送洛陽。
湛雖在倉卒,造次必於文德,以為禮樂政化之首,顛沛猶不可違。是歲奏行鄉飲酒禮,遂施行之。
其冬,車駕征張步,留湛居守。時,蒸祭高廟,而河南尹、司隸校尉於廟中爭論,湛不舉奏,坐策免。六年,徙封不其侯,邑三千六百戶,遣就國。後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湛曰:“臣聞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寧,是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臣詩竊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行束修,訖無毀玷,篤信好學,守死善道,經為人師,行為儀表。前在河內朝歌及居平原,吏人畏愛,則而象之。遭時反覆,不離兵凶,秉節持重,有不可奪之志。陛下深知其能,顯以宰相之重,眾賢百姓,仰望德義。微過斥退,久不復用,有識所惜,儒士痛心,臣竊傷之。湛容貌堂堂,國之光輝;智略謀慮,朝之淵藪。髫發厲志,白首不衰。實足以先後王室,名足以光示遠人。古者選擢諸侯以為公卿,是故四方回首,仰望京師。柱石之臣,宜居輔弼,出入禁門,補缺拾遺。臣詩愚戇,不足以知宰相之才,竊懷區區,敢不自竭。臣前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愛下,好惡分明,累世儒學,素持名信,經明行修,通達國政,尤宜近侍,納言左右,舊制九州五尚書,令一郡二人,可以湛代。頗為執事所非。但臣詩蒙恩深渥,所言誠有益於國,雖死無恨,故復越職觸冒以聞。”
十三年夏,征,敕尚書擇拜吏日,未及就位,因宴見中暑,病卒。賜秘器,帝親吊祠,遣使者送喪修冢。
二子:隆、翕。
翕嗣爵,卒,子光嗣。光卒,子晨嗣。晨謙敬博愛,好學尤篤,以女孫為順帝貴人,奉朝請,位特進。卒,子無忌嗣,亦傳家學,博物多識,順帝時,為侍中屯騎校尉。永和元年,詔無忌與議郎黃景校定中書《五經》、諸子百家、藝術。元嘉中,桓帝復詔無忌與黃景、崔寔等共撰《漢記》。又自採集古今,刪著事要,號曰《伏侯注》。無忌卒,子質嗣,官至大司農。質卒,子完嗣,尚桓帝女陽安長公主。女為孝獻皇后。曹操殺後,誅伏氏,國除。
初,自伏生已後,世傳經學,清靜無競,故東州號為“伏不鬥”雲。
隆字伯文,少以節操立名,仕郡督郵。建武二年,詣懷宮,光武甚親接之。
時,張步兄弟各擁強兵,據有齊地,拜隆為太中大夫,持節使青、徐二州,招降郡國。隆移檄告曰:“乃者,猾臣王莽,殺帝盜位。宗室興兵,除亂誅莽,故群下推立聖公,以主宗廟。而任用賊臣,殺戮賢良,三王作亂,盜賊從橫,忤逆天心,卒為赤眉所害。皇天祐漢,聖哲應期,陛下神武奮發,以少制眾。故尋、邑以百萬之軍,潰散於昆陽,王郎以全趙之師,土崩於邯鄲,大肜、高胡望旗消靡,鐵脛、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劉永,幸以宗室屬籍,爵為侯王,不知厭足,自求禍棄,遂封爵牧守,造為詐逆。今虎牙大將軍屯營十萬,已拔睢陽,劉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諸君所聞也。不先自圖。後悔何及!”青、徐群盜得此惶怖,獲索賊右師郎等六校即時皆降。張步遣使隨隆,詣闕上書,獻鰒魚。
其冬,拜隆光祿大夫,復使於步,並與新除青州牧守及都尉俱東,詔隆輒拜令長以下。隆招懷綏緝,多來降附。帝嘉其功,比之酈生。即拜步為東萊太守,而劉永復遣使立步為齊王。步貪受王爵,B37D豫未決。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為十萬戶侯耳。”步欲留隆與共守二州,隆不聽,求得反命,步遂執隆而受永封。隆遣間使上書曰:“臣隆奉使無狀,受執凶逆,雖在困厄,授命不顧。又吏人知步反畔,心不附之,願以時進兵,無以臣隆為念。臣隆得生到闕廷,受誅有司,此其大願;若令沒身寇手,以父母昆弟長累陛下。陛下與皇后、太子永享萬國,與天無極。”帝得隆奏,召父湛流涕以示之曰:“隆可謂有蘇武之節。恨不且許而遽求還也!”其後步遂殺之,時人莫不憐哀焉。
五年,張步平,車駕幸北海,詔隆中弟鹹收隆喪,賜給棺斂,太中大夫護送喪事,詔告琅邪作冢,以子瑗為郎中。
侯霸字君房,河南密人也。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右顯等領中書,號曰大常侍。成帝時,任霸為太子舍人。霸矜嚴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產業。篤志好學,師事九江太守房元,治《穀梁春秋》,為元都講。王莽初,王威司命陳崇舉霸德行,遷隨宰。縣界曠遠,濱帶江湖,而亡命者多為寇盜。霸到,即案誅豪猾,分捕山賊,縣中清靜。再遷為執法刺奸,糾案勢位者,無所疑憚。後為淮平大尹,政理有能名。及王莽之敗,霸保固自守,卒全一郡。
更始元年,遣使征霸,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使者車,或當道而臥。皆曰:“願乞侯君復留期年。”民至乃戒乳婦勿得舉子,侯君當去,必不能合。使者慮霸就征,臨淮必亂,不敢授璽書,具以狀聞。會更始敗,道路不通。
建武四年,光武征霸與車駕會壽春,拜尚書令。時無故典,朝廷又少舊臣,霸明習故事,收錄遺文,條奏前世善政法度有益於時者,皆施行之。每春下寬大之詔,奉四時之令,皆霸所建也。明年,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內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不回。
十三年,霸薨,帝深傷惜之,親自臨吊。下詔曰:“惟霸積善清潔。視事九年。漢家舊制,丞相拜曰,封為列侯。朕以軍師暴露,功臣未封,緣忠臣之義,不欲相逾,未及爵命,奄然而終。嗚呼哀哉!”於是追封謚霸則鄉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戶。子昱嗣。臨淮吏人共為立祠,四時祭焉。以沛郡太守韓歆代霸為大司徒。
歆字翁君,南陽人,以從攻伐有功,封扶陽侯。好直言,無隱諱,帝每不能容。嘗因朝會,聞帝讀隗囂、公孫述相與書,歆曰:“亡國之君皆有才,桀、紂亦有才。”帝大怒,以為激發。歆又證歲將飢凶,指天畫地,言甚剛切,坐免歸田裡。帝猶不釋,復遣使宣詔責之。司隸校尉鮑永固請不能得,歆及子嬰竟自殺。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眾多不厭,帝乃追賜錢穀,以成禮葬之。
後千乘歐陽歙、清河戴涉相代為大司徒,坐事下獄死,自是大臣難居相任。其後,河內蔡茂、京兆玉況、魏郡馮勤,皆得薨位。況字文伯,性聰敏,為陳留太守,以德行化人,遷司徒,四年薨。
昱後徒封於陵侯,永平中兼太僕。昱卒,子建嗣。建卒,子昌嗣。
宋弘字仲子,京兆長安人也。父尚,成帝時至少府。哀帝立,以不附董賢,違忤抵罪。弘少而溫順,哀、平間作侍中,王莽時為共工。赤眉入長安,遣使征弘,逼迫不得已,行至渭橋,自投於水,家人救得出,因佯死獲免。
光武即位,征拜太中大夫。建武二年,代王梁為大司空,封栒邑侯。所得租奉分贍九族,家無資產,以清行致稱。徙封宣平侯。
帝嘗問弘通博之士,弘乃薦沛國醒譚才學洽聞,幾能及楊雄、劉向父子。於是召譚拜議郎、給事中。帝每宴,輒令鼓琴,好其繁聲。弘聞之不悅,悔於薦舉,伺譚內出,正朝服坐府上,遣吏召之。譚至,不與席而讓之曰:“吾所以薦子者,欲令輔國家以道德也,而今數進鄭聲以亂《雅》、《頌》,非忠正者也。能自改邪?將令相舉以法乎?”譚頓首辭謝,良久乃遣之。後大會群臣,帝使譚鼓琴,譚見弘,失其常度。帝怪而問之。弘乃離席免冠謝曰:“臣所以薦醒譚者,望能以忠正導主,而令朝廷耽悅鄭聲,臣之罪也。”帝改容謝,使反服,其後遂不復令譚給事中。弘推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餘人,或相及為公卿者。
弘當宴見,御坐新屏風,圖畫列女,帝數顧視之。弘正容言曰:“未見好德如好色者。”帝即為徹之。笑謂弘曰:“聞義則服,可乎?”對曰:“陛下進德,臣不勝其喜。”
時帝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共論朝臣,微觀其竭。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後弘被引見,帝令主坐屏風后,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弘在位五年,坐考上黨太守無所據,免歸第。數年卒,無子,國除。
弘弟嵩,以剛強孝烈著名,官至河南尹。嵩子由,元和間為太尉,坐阿黨竇憲,策免歸本郡,自殺。由二子:漢、登。登在《儒林傳》。
漢字仲和,以經行著名,舉茂才,四遷西河太守。永建元年,為東平相、度遼將軍,立名節,以威恩著稱。遷太僕,上病自乞,拜太中大夫,卒。策曰:“太中大夫宋漢,清修雪白,正直無邪。前在方外,仍統軍實,懷柔異類,莫匪嘉績,戎車載戢,邊人用寧。予錄乃勛,引登九列。因病退讓,守約彌堅,將授三事,未克而終。朝廷愍悼,怛其愴然。《詩》不云乎:‘肇敏戎功,用錫爾祉。’其令將相大夫會葬,加賜錢十萬,及其在殯,以全素絲羔羊之潔焉。”
子則,字元矩,為鄢陵令,亦有名跡。拔同郡韋著、扶風法真,稱為知人。則子年十歲,與蒼頭共弩射,蒼頭弦斷矢激,誤中之,即死。奴叩頭就誅,則察而恕之。潁川荀爽深以為美,時人亦服焉。
論曰:中興以後,居台相總權衡多矣,其能以任職取名者,豈非先遠業後小數哉?故惠公造次,急於鄉射之禮;君房入朝,先奏寬大之令。夫器博者無近用,道長者其功遠,蓋志士仁人所為根心者也。君子以之得,固貴矣;以之失,亦得矣。宋弘止繁聲,戒淫色,其有《關雎》之風乎!
蔡茂字子禮,河內懷人也。哀、平間以儒學顯,征試博士,對策陳災異,以高等擢拜議郎,遷侍中。遇王莽居攝,以病自免,不仕莽朝。
會天下擾亂,茂素與竇融善,因避難歸之。融欲以為張掖太守,固辭不就;每所餉給,計口取足而已。後與融俱征,復拜議郎,再遷廣漢太守,有政績稱。時陰氏賓客在郡界多犯吏禁,茂輒糾案,無所迴避。會洛陽令董宣舉糾湖陽公主,帝始怒收宣,既而赦之。茂喜宣剛正,欲令朝廷禁制貴戚,乃上書曰:“臣聞興化致教,必由進善;康國寧人,莫大理惡。陛下聖德系興,再隆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誠宜夙興夜寐,雖休勿休。然頃者貴戚椒房之家,數因恩勢,乾犯吏禁,殺人不死,傷人不論。臣恐繩墨棄而不用,斧斤廢而不舉。近湖陽公主奴殺人西市,而與主共輿,出入宮省,逋罪積日,冤魂不報。洛陽令董宣,直道不顧,乾主討奸。陛下不先澄審,召欲加B258。當宣受怒之初,京師側耳;及其蒙宥,天下試目。今者,外戚憍逸,賓客放濫,宜敕有司案理奸罪,使執平之吏永申其用,以厭遠近不緝之情。”光武納之。
建武二十年,代戴涉為司徒,在職清儉匪懈。二十三年薨於位,時年七十二。賜東園梓棺,賻贈甚厚。
茂初在廣漢,夢坐大殿,極上有三穗禾,茂跳取之,得其中穗,輒復失之。以問主簿郭賀,賀離席慶曰:“大殿者,宮府之形象也。極而有禾,人臣之上祿也。取中穗,是中台之位也。於字禾失為秩,雖曰失之,乃所以得祿秩也。袞職有闕,君其補之。”旬月而茂征焉,乃辟賀為掾。
賀字喬卿,洛人。祖父堅伯,父游君,並修清節,不仕王莽。賀能明法,累官,建武中為尚書令,在職六年,曉習故事,多所匡益。拜荊州刺史,引見賞賜,恩寵隆異,及到宮,有殊政。百姓便之,歌曰:“厥德仁明郭喬卿,忠正朝廷上下平。”顯宗巡狩到南陽,特見嗟嘆,賜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見其容服,以章有德。每所經過,吏人指以相示,莫不榮之。永平四年,征拜河南尹,以清靜稱。在官三年卒,詔書慜惜,賜車一乘,錢四十萬。
馮勤字偉伯,魏郡繁陽人也。曾祖父揚,宣帝時為弘農太守。有八子,皆為二千石,趙魏間榮之,號曰“萬石君”焉。兄弟形皆偉壯,唯勤祖父偃,長不滿七尺,常自恥短陋,恐子孫之似也,乃為子伉娶長妻。伉生勤,長八尺三寸。八歲善計。
初為太守銚期功曹,有高能稱。期常從光武征伐,政事一以委勤。勤同縣馮巡等舉兵應光武,謀未成而為豪右焦廉等所反,勤乃率將老母、兄弟及宗親歸期,期悉以為腹心,薦於光武。初未被用,後乃除為郎中,給事尚書。以圖議軍糧,在事精勤,遂見親識。每引進,帝輒顧謂左右曰:“佳乎吏也!”由是使典諸侯封事。勤差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不相逾越,莫不厭服焉。自是封爵之制,非勤不定。帝益以為能,尚書眾事,皆令總錄之。
司徒侯霸薦前梁令閻楊。楊素有譏議,帝常嫌之,既見霸奏,疑其有奸,大怒,賜霸璽書曰:“崇山、幽都何可偶,黃鉞一下無處所。欲以身試法邪?將殺身以成仁邪?”使勤奉策至司徒府。勤還,陳霸本意,申釋事理,帝意稍解,拜勤尚書僕射。職事十五年,以勤勞賜爵關內侯。遷尚書令,拜大司農,三歲遷司徒。
先是,三公多見罪退,帝賢勤,欲令以善自終,乃因宴見從容戒之曰:“朱浮上不忠於君,下陵轢同列,竟以中傷至今,死生吉凶未可知,豈不惜哉!人臣放逐受誅,雖復追加賞賜賻祭,不足以償不訾之身。忠臣孝子,覽照前世,以為鏡誡。能盡忠於國,事君無二,則爵賞光乎當世,功名列於不朽,可不勉哉!”勤愈恭約盡忠,號稱任職。
勤母年八十,每會見,詔敕勿拜,令御者扶上殿,顧謂諸王主曰:“使勤貴寵者,此母也。”其見親重如此。
中元元年,薨,帝悼惜之,使者吊祠,賜東園秘器,賵贈有加。
勤七子。長子宗嗣,至張掖屬國都尉。中子順,尚平陽長公主,終於大鴻臚。建初八年,以順中子奮襲主爵為平陽侯,薨,無子。永元七年,詔書復封奮兄羽林右監勁為平陽侯,奉公主之祀。奮弟由,黃門侍郎,尚平安公主。勁薨,子卯嗣。卯延光中為侍中,薨,子留嗣。
趙憙字伯陽,南陽宛人也。少有節操。從兄為人所殺,無子,憙年十五,常思報之。乃挾兵結客,後遂往復仇。而仇家皆疾病,無相距者。憙以因疾報殺,非仁者心,且釋之而去。顧謂仇曰:“爾曹若健,遠相避也。”仇皆臥自搏。後病癒,悉自縛詣憙,憙不與相見,後竟殺之。
更始即位,舞陰大姓李氏擁城不下,更始遣柱天將軍李寶降之,不肯,云:“聞宛之趙氏有孤孫憙,信義著名,願得降之。”更始乃征憙。憙年未二十,既引見,更始笑曰:“繭栗犢,豈能負重致遠乎?”即除為郎中,行偏將軍事,使詣舞陰,而李氏遂降。憙因進入潁川,擊諸不下者,歷汝南界,還宛。更始大悅,謂憙曰:“卿名家駒,努力勉之。”會王莽遣王尋、王邑將兵出關,更始乃拜憙為五威偏將軍,使助諸將拒尋、邑於昆陽。光武破尋、邑,憙被創,有戰勞,還拜中郎將,封勇功侯。
更始敗,憙為赤眉兵所圍,迫急,乃逾屋亡走,與所友善韓仲伯等數十人,攜小弱,越山阻,徑出武關。仲伯以婦色美,慮有強暴者,而已受其害,欲棄之於道。憙責怒不聽,因以泥塗伯仲婦面,載以鹿車,身自推之。每道逢賊,或欲逼略,憙輒言其病狀,以此得免。既入丹水,遇更始親屬,皆裸跣塗炭,飢困不能前。憙見之悲感,所裝縑制資糧,悉以與之,將護歸鄉里。
時,鄧奉反於南陽,憙素與奉善,數遺書切責之,而讒者因方憙與奉合謀,帝以為疑。及奉敗,帝得憙書,乃驚曰:“趙憙真長者也。”即征憙,引見,賜鞍馬,待詔公車。時,江南未賓,道路不通,以憙守簡陽侯相。憙不肯受兵,腳踏車馳之簡陽。吏民不欲內憙憙,憙乃告譬,呼城中大人,示以國家威信,其帥即開門面縛自歸,由是諸營壁悉降。荊州牧奏憙才任理劇,詔以為平林侯相。攻擊群賊,安集已降者,縣邑平定。
後拜懷令。大姓李子春先為琅邪相,豪猾併兼,為人所患。憙下車,聞其二孫殺人事未發覺,即窮詰其奸,收考子春,二孫自殺。京師為請者數十,終不聽。時,趙王良疾病將終,車駕親臨王,問所欲言。王曰:“素與李子春厚,今犯罪,懷令趙憙欲殺之,願乞其命。”帝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更道它所欲。”王無復言。既薨,帝追感趙王,乃貰出子春。
其年,遷憙平原太守。時,平原多盜賊,憙與諸郡討捕,斬其渠帥,餘黨當坐者數千人。憙上言:“惡惡止其身,可一切徙京師近郡。”帝從之,乃悉移置潁川、陳留。於是擢舉義行,誅鋤奸惡。後青州大蝗,侵入平原界輒死,歲屢有年,百姓歌之。
二十六年,帝延集內戚宴會,歡甚,諸夫人各各前言“趙憙篤義多恩,往遭赤眉出長安,皆為憙所濟活”。帝甚嘉之。後征憙入為太僕,引見謂曰:“卿非但為英雄所保也,婦人亦懷卿之恩。”厚加賞賜。
二十七年,拜太尉,賜爵關內侯。時,南單于稱臣,烏桓、鮮插並來入朝,帝令憙典邊事,思為久長規。憙上復緣邊諸郡,幽、並二州由是而定。
三十年,憙上言宜封禪,正三雍之禮。中元元年,從封泰山。及帝崩,憙受遺詔,典喪禮。是時,籓王皆在京師,自王莽篡亂,舊典不存,皇太子與東海王等雜止同席,憲章無序。憙乃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時,籓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僚無別,憙乃表奏謁者將護,分止它縣,諸王並令就邸,唯朝晡入臨。整禮儀,嚴門衛,內外肅然。
永平元年,封節鄉侯。三年春,坐考中山相薛脩事不實免。其冬,代竇融為衛尉。八年,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後遭母憂,上疏乞身行喪禮,顯宗不許,遣使者為釋服,賞賜恩寵甚渥。憙內典宿衛,外乾宰職,正身立朝,未嘗懈惰。及帝崩,復典喪事,再奉大行,禮事修舉。肅宗即位,進為太傅,錄尚書事。擢諸子為郎吏者七人。長子代,給事黃門。
建初五年,憙疾病,帝親幸視。及薨,車駕往臨吊。時年八十四。謚曰正侯。
子代嗣,官至越騎校尉。永元中,副行征西將軍劉尚征羌,坐事下獄,疾病物故。和帝憐之,賜秘器錢布,贈越騎校尉、節鄉侯印綬。子直嗣,官至步兵校尉。直卒,子淑嗣,無子,國除。
牟融字子優,北海安丘人也。少博學,以《大夏侯尚書》教授,門徒數百人,名稱州里。以司徒茂才為豐令,視事三年,縣無獄訟,為州郡最。
司徒范遷薦融忠正公方,經行純備,宜在本朝,並上其理狀。永平五年,入代鮑昱為司隸校尉,多所舉正,百僚敬憚之。八年,代包鹹為大鴻臚。十一年,代鮭陽鴻為大司農。
是時,顯宗方勤萬機,公卿數朝會,每輒延謀政事,判折獄訟。融經明才高,善論議,朝廷皆服其能;帝數嗟嘆,以為才堪宰相。明年,代伏恭為司空,舉動方重,甚得大臣節。肅宗即位,以融先朝名臣,代趙憙為太尉,與憙參錄尚書事。
建初四年薨,車駕親臨其喪。時融長子麟歸鄉里,帝以其餘子幼弱,敕太尉掾史教其威儀進止,贈賵恩寵篤密焉。又賜冢塋地於顯節陵下,除麟為郎。
韋彪字孟達,扶風平陵人也。高祖賢,宣帝時為丞相。祖賞,哀帝時為大司馬。
彪孝行純至,父母卒,哀毀三年,不出廬寢。服竟,贏瘠骨立異形,醫療數年乃起。好學洽聞,雅稱儒宗。建武末,舉孝廉,除郎中,以病免,復歸教授。安貧樂道,恬於進趣,三輔諸儒莫不慕仰之。
顯宗聞彪名,永平六年,召拜謁者,賜以車馬衣服,三遷魏郡太守。肅宗即位,以病免。征為左中郎將、長樂衛尉,數陳政術,每歸寬厚。比上疏乞骸骨,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恩寵,俟於親戚。
建初七年,車駕西巡府,以彪行太常從,數召入,問以三輔舊事,禮儀風俗。彪因建言:“今西巡舊都,宜追錄高祖、中宗功臣、褒顯先勛,紀其子孫。”帝納之。行至長安,乃制詔京兆尹、右扶風求蕭何、霍光後。時光無苗裔,唯封何末孫熊為酇侯。建初二年已封曹參後曹湛為平陽侯,故不復及焉。乃厚賜彪錢珍羞食物,使歸平陵上冢。還,拜大鴻臚。
是時,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而吏事浸疏,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彪上議曰:“伏惟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得其人。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鍊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閱。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帝深納之。
彪以世承二帝吏化之後,多以苛刻為能,又置官選職,不必以才,因盛夏多寒,上疏諫曰:“臣聞政化之本,必順陰陽。伏見立夏以來,當暑而寒,殆以刑罰刻急,郡國不奉時令之所致也。農人急於務而苛吏奪其時,賦發充常調而貪吏割其財,此其巨患也。夫欲急人所務,當先除其所患。天下樞要,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簡嘗歷州宰素有名者,雖進退舒遲,時有不逮,然端心向公,奉職周密。宜鑒嗇夫捷急之對,沉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往時楚獄大起,故置令史以助郎職,而類多小人,好為奸利。今者務簡,可皆停省。又諫議之職,套用公直之士,通財謇正,有補益於朝者。今或從征試輩為大夫。又御史外遷,動據州郡。並宜清選其任,責以言績。其二千石視事雖久,而為吏民所便安者,宜增秩重賞,勿妄遷徙。惟留聖心。”書奏,帝納之。
元和二年春,東巡狩,以彪行司徒事從行。還,以病乞身,帝遣小黃門、太醫問病,賜以食物。彪遂稱困篤。章和二年夏,使謁者策詔曰:“彪以將相之裔,勤身飭行,出自州里,在位歷載。中被篤疾,連上求退。君年在耆艾,不可復以加增,恐職事煩碎,重有損焉。其上大鴻臚印綬。其遣太子舍人詣中臧府,受賜錢二十萬。”永元元年,卒,詔尚書:“故大鴻臚韋彪,在位無愆,方欲錄用,奄忽而卒。其賜錢二十萬,布百匹,谷三千斛。”
彪清儉好施,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曰《韋卿子》。
族子義,義字季節。高祖父玄成,元帝時為丞相。初,彪獨徙扶風,故義猶為京兆杜陵人焉。
兄順,字淑文,平輿令。有高名。次兄豹,字季明。數辟公府,輒以事去。司徒劉愷復辟之,謂曰:“卿以輕好去就,爵位不躋。今歲垂盡,當選御史,意在相薦,子其宿留乎?”豹曰:“犬馬齒衰,旅力已劣,仰慕崇恩,故未能自割。且眩瞀滯疾,不堪久待,選薦之私,非所敢當。”遂跣而起。愷追之,徑去不顧。安帝西巡,征拜議郎。
義少與二兄齊名,初仕州郡。太傅桓焉辟舉理劇,為廣都長,甘陵、陳二縣令,政甚有績,官曹無事,牢獄空虛。數上書順帝,陳宜依古典,考功黜陟,徵集名儒,大定其制。又譏切左右,貶刺竇氏。言既無感,而久抑不遷,以兄順喪去官。比辟公府,不就。廣都為生立廟。及卒,三縣吏民為義舉哀,若喪考妣。
豹子著,字休明。少以經行知名,不應州郡之命。大將軍梁冀辟,不就。延熹二年,桓帝公車備禮征,至霸陵,稱病歸,乃入雲陽山,採藥不反。有司舉奏加罪,帝特原之。復詔京兆尹重以禮敦勸,著遂不就征。靈帝即位,中常侍曹節以陳蕃、竇氏既誅,海內多怨,欲借寵時賢以為名,白帝就家拜著東海相。詔書逼切,不得已,解巾之郡。政任威刑,為受罰者所奏,坐論輸左校。又後妻驕姿亂政,以之失名,竟歸,為奸人所害,隱者恥之。
贊曰:“湛、霸奮庸,維寧兩邦。淮人孺慕,徐寇要降。弘實體遠,仁不忘本。憙政多跡,彪明理損。牟公簡帝,身終上袞。
譯文
(伏湛、侯霸、宋弘、蔡茂、馮勤、趙憙、牟融、韋彪)
◆伏湛傳
伏湛字惠公,琅王牙東武人。九世祖伏勝,字子賤,就是所謂的濟南伏生。伏湛高祖父伏孺,武帝時,在東武為客座教授,因以東武為家。父伏理,為當世名儒,以《詩》教授成帝,為高密太傅,別成一家自成名學。伏湛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從小傳授父業,教授數百人。成帝時,以父任為博士弟子。五次遷官,到王莽時為繡衣執法,使督察大奸,遷後隊屬正。
更始立,以伏湛為平原太守。當時倉卒之間兵起,天下驚擾,而伏湛卻很安靜,仍然教授不廢。對妻子兒女說:“年穀不登,國君應撤席;今百姓都挨餓,怎么能獨飽呢?”於是共吃粗糧,把俸祿所得拿來賑濟鄉里,來客達百多家。時門下督素有氣力,謀欲為伏湛起兵,伏湛惡其惑眾生事,即將他收斬,懸首城郭,以示百姓,於是官吏百姓信服嚮往,郡內以此安定。平原一郡,是伏湛所保全的。
光武即位,知伏湛是名儒舊臣,想令其主持內職,征拜尚書,由他審定舊的典章制度。當時大司徒鄧禹西征關中,帝以伏湛才任宰相,拜為司直,行使大司徒職事。光武每出征伐,常留他鎮守京師,總攝群司。
建武三年(27),代鄧禹為大司徒,封為陽都侯。當時彭寵謀反於漁陽,光武想親征,伏湛上疏勸諫道“:臣聽說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國,必先徵詢同姓的意見,然後謀於群臣,再占蓍龜,以定行事,所以謀則成,卜則吉,戰則勝。其《詩》說:‘上帝對文王說:要取得友邦的支持,要團結兄弟友國,要準備攻城雲梯,要準備臨車和衝車,以討伐兇惡的崇國。’崇國城守堅固,三旬不下,退而修政復伐,所以重人性命,俟時而動,所以能三分天下有其二。陛下承大亂之極,受命為帝,復興光大祖宗,出入四年,滅檀鄉,制五校,降銅馬,破赤眉,誅鄧奉之屬,不為無功。今京師空匱,資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征邊外;且漁陽之地,逼近北狄,彭寵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過縣邑,尤為睏乏。種麥的人家,多在城郭,聽說官兵將到,必事先將麥收割回去了。大軍遠涉二千多里,士馬睏倦,糧食轉運艱阻。今兗州、豫州、青州、冀州,都是中國版圖城邑,而盜賊縱橫,還沒有歸化。漁陽以東,本屬邊塞,地接外虜,貢稅微薄。即使在和平時期,尚且還要內郡資助,何況現在荒耗,難道值得先討伐嗎?而陛下舍近務遠,棄易求難,四方懷疑驚怪,百姓恐懼不安,這是臣非常疑惑的。希望你遠覽文王的重視兵力博採眾謀,近思征伐前後的各種事宜,顧問有司,使他們極盡愚誠,采其所長,以聖慮而選擇之,以中土為憂念。”帝覽其奏,就決定不親征了。這時賊徐異卿等萬餘人占據富平,官兵連攻不下,賊只說:“願向司徒伏公投降。”帝知伏湛為青州、徐州所信仰嚮往,派他到平原去,徐異卿等即日歸降伏湛,護送到洛陽。伏湛雖在倉卒緊迫時,急遽必本於文德,認為禮樂是政化之首,雖跌倒傾覆也不可有違。
這年奏請舉行鄉飲酒禮,得到批准實施。這年冬,光武征討張步,留伏湛居守。當時在高廟舉行冬祭,而河南尹、司隸校尉在廟中爭論,伏湛沒有舉奏,被策書免職。
六年,遷封不其侯,食邑三千六百戶,遣就國。後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舉伏湛說:“臣聽說唐堯、虞舜親如股肱因此社稷康盛,周文王以人才鼎盛而得安寧,所以《詩》稱‘濟濟多士’,《書》曰‘股肱良哉’。臣杜詩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十五歲而志於學,未嘗有所毀缺,篤信好學,守死善道,論經學堪為人師,論行為堪為儀表。前在河內朝歌及居平原,官吏百姓畏愛,以他為楷模而仿效他。遇到時局反覆,兵凶連年,而伏湛能秉節義持操守,有不可奪的志氣。陛下深知其能,授以宰相重任,眾賢百姓,仰望德義。後以微小過失免退,久不復用,有識之士感到痛惜,儒生士子感到傷心,臣私下為之惋惜。伏湛容貌堂堂,智略謀慮,朝廷的集大成者。從童子立志,至白首而矢志不衰。行動足以嚮導王室,名氣足以光示遠人。古時選拔諸侯以為公卿,所以四方回首,仰望京師。柱石之臣,應居輔弼之位,出入宮廷以補救缺漏糾正過失。臣杜詩愚戇,不足以知宰相之才,我只懷有區區小才,敢不盡忠竭力。臣前為侍御史,呈上密封奏章,講伏湛公正廉明愛護部下,好惡分明,世代儒學,素持聲名信譽,能曉經術,修養德行,通達國家大政,尤其應該作為近臣,納言於左右,按舊制九州共選五人以任尚書,令則一郡有二人,可以伏湛代一人。頗引來執事們的非議。但臣杜詩蒙恩深厚,所言只要有利於國,雖死無恨,所以再次越職觸冒上奏。”
建武十三年(37)夏,徵召還朝,令尚書選擇日期以封拜官職,還沒有就位,因召見賜宴中暑,病逝。賜棺材,帝親往弔唁,派遣使者送喪修築墓室。
◆侯霸傳
侯霸字君房,河南郡密縣人。族父侯淵,以作官有才辯,在元帝時任職,佐石顯等領中書,稱大常侍。成帝時,任侯霸為太子舍人。侯霸矜持嚴肅而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產業。篤志好學,以九江太守房元為師,治《穀梁春秋》,為房元都講。王莽初,五威司命陳崇薦舉侯霸德行,遷隨縣宰。縣界曠遠,濱帶江湖,而亡命之徒多為寇盜。侯霸到,立即立案誅殺豪猾,分捕山賊,縣中清清靜靜。再遷為執法刺奸,檢舉揭發有權勢的人,無所疑懼。後來為淮平大尹,政治治理有能幹之名。到王莽失敗,侯霸保固自守,使一郡得到安全。
更始元年(23),派使者徵召侯霸,百姓老弱相攜號哭,遮攔使者車輛,或當道而臥。都說“:願乞留侯君再任一年。”百姓甚至互相告誡年青婦女不要生孩子,侯君如走,將來孩子必難保全。使者害怕侯霸應徵走了,臨淮必亂,不敢將璽書授予侯霸,就將情況寫成奏狀以報朝廷。恰逢更始失敗,道路不通。
建武四年(28),光武徵召侯霸與他在壽春相會,拜他為尚書令。當時沒有故典,朝廷又少舊臣,侯霸明習以前朝廷的事務,收錄遺文,將前世善政法度有益於當時的都條奏上去,都得到施行。每年春所下寬大的詔書,奉四時的政令,都是侯霸一手建立的。第二年,代伏湛為大司徒,封關內侯。在位明察守正,奉公無私。
建武十三年(37),侯霸去世,光武帝深感傷惜,親自臨吊。下詔書說:“侯霸積善清潔,在朝視事九年,漢家舊制,封拜丞相之日,同時封為列侯。朕常年因軍旅暴露於外,功臣還沒有封賞,忠臣之義,是不想逾越的,但還沒有來得及封爵,侯霸就離開了人世。嗚呼哀哉!”於是追封謚侯霸為則鄉哀侯,食邑二千六百戶。子侯昱嗣位。臨淮官吏民眾共同為其立祠,四時祭祀。
◆宋弘傳
宋弘字仲子,京兆長安人。父宋尚,成帝時官至少府;哀帝立,因不附董賢,違命抵罪。宋弘年少而溫順,哀帝平帝時作侍中,王莽時為共工。赤眉入長安,派遣使者徵召宋弘,逼迫不得已,行到渭橋時,自投於水,家人將他救起,他裝死獲免。光武即位,征拜為太中大夫。
建武二年(26),代王梁為大司空,封..邑侯。所得租俸分養九族,家裡沒有資產,以清廉著稱。徙封為宣平侯。帝曾經問宋弘誰為通博之士,宋弘於是薦舉沛國桓譚才學豐富見聞廣博,差不多能與揚雄、劉向父子相比。於是召桓譚拜為議郎,給事中。帝每次宴會,就令他鼓琴,喜愛其繁聲。宋弘聽到不高興,後悔薦舉了他,等桓譚從內出來,宋弘穿著整齊的朝服坐在府上,派人召桓譚。桓譚到,沒等他就席就批評說:“我之所以薦舉你,是想你輔國家以道德哩,現在你幾次進鄭聲以亂《雅》、《頌》,這不是忠正的表現。能自己改正嗎?抑或是要以法相舉呢?”桓譚頓首辭謝,好久才讓他走。後大會群臣,帝讓桓譚鼓琴,桓譚見到宋弘,失其常態。帝奇怪而問。宋弘就離席脫帽而謝道“:臣所以薦舉桓譚,是希望他能以忠心正直來引導陛下,而現在朝廷沉醉於鄭聲,這是臣的過錯啊。”帝正色改容感謝,使反服,其後不再令桓譚為給事中。宋弘進賢士馮翊、桓梁三十多人,有的繼任為公卿。宋弘宴見,御坐新屏風,圖畫女人像,帝多次顧視。宋弘正色說:“沒見到好德如好色一樣的人。”帝即令撤去圖像。笑著對宋弘說:“聽到義就服從,可以了嗎?”宋弘答道:“陛下能進德,臣不勝欣喜。”當時帝的姊湖陽公主新寡,帝與她一起評論朝臣,悄悄地觀察她的心向。公主說:“宋弘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說“:我將找他。”後宋弘被引見,帝令公主坐在屏風后面,對宋弘說:“俗話說,貴了便改變朋友,富了便再娶新婦,這是人之常情嗎?”宋弘說“:臣聽說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哩。”帝回頭對公主說“:事情不成了。”宋弘在位五年,因考查上黨太守無罪可據,免歸府第。數年後去世,無子,封國廢除。
史官評論說:中興以後居宰相台輔握國家大權的人很多啊。那些因任職就得功名的,難道不是先講德禮,後重名法嗎?所以惠公在倉卒之際,首講鄉射之禮;君房入朝,先奏寬大之令。大凡器識情大的沒有近用,道長的,功出就遠大,這大抵是志士仁人用心的根本。君子行道義而得,謂之得;行道義而失,也可說是得。宋弘禁止繁聲,戒淫色,有《關睢》進賢之意哩。
◆蔡茂傳
蔡茂字子禮,河內懷人。哀帝平帝年間以儒學聞名,徵召試為博士,對策陳述災異,以優異被擢拜為議郎,遷侍中。逢王莽居攝,蔡茂以有病自動免職,不肯在王莽下面做官。恰逢天下擾亂,蔡茂素來與竇融友善,因而避難到竇融處,竇融想以他為張掖太守,蔡茂固辭不就職;每次的餉給,取足口糧而已。後來與竇融都被徵召,再拜議郎,又遷廣漢太守,有良好政績。當時陰氏賓客在郡界多犯官禁,蔡茂每次審理糾紛案件,無所迴避。恰逢洛陽令董宣舉糾湖陽公主,帝開始發怒逮捕了董宣,後來赦免了。蔡茂喜董宣剛正,想讓朝廷禁止制約貴戚的非法行為,就上書說“:臣聞興化致教,必由進善開始;康國寧人,最重要的是處理惡人。陛下聖德隆興,再承大命,即位以來,四海晏然。應當早起遲睡,該休息時也不休息。然而近來貴戚妃後之家,多次倚仗恩勢,乾犯吏禁,殺了人不處死刑,傷了人不予論處。臣恐法律章程棄而不用,刑戮廢而不舉。最近湖陽公主奴僕在西市殺了人,而與公主共乘馬車,出入宮闈,逃罪多日,冤魂不報。洛陽令董宣,按正道辦案不顧權貴,向公主討伐殺人犯。陛下不先調查,而欲加鞭笞。當董宣受怒於陛下時,京師為之側耳;等到陛下赦宥了他,天下人都拭目以望。現在外戚驕逸,賓客泛濫,應命令有司案理奸罪,使公正之吏永遠得到信用,以抑制遠近非法之行。”光武採納了。
建武二十年(44),代戴涉為司徒,在職清明儉樸毫無懈怠。二十三年(47)在職位上去世,時年七十二歲。賜東園梓棺,喪金贈賜很厚。
◆馮勤傳
馮勤字偉伯,魏郡繁陽人。曾祖父馮揚,宣帝時為弘農太守。有八個兒子,都是二千石,趙魏之間引以為榮,稱為“萬石君”。兄弟身體都很強壯,只有馮勤的祖父馮偃,身長不滿七尺,常常以身矮為恥,恐以後子孫也會身矮,於是為兒子馮伉娶身材很高的妻子。馮伉生馮勤,身長八尺三寸。八歲就會算術。起初為太守銚期功曹,有能人稱號。銚期常從光武征伐,政事一概委託馮勤。馮勤同縣人馮巡等舉兵回響光武,計謀未成而被豪右焦廉等所反對,馮勤於是率領老母兄弟及宗族親屬歸附銚期,銚期把他們都當作心腹,薦舉給光武。起初未被任用,後來就任用為郎中,供職尚書。以圖議軍糧,處事精明勤勉,於是被光武親信重視。每次引進,帝總是對左右說“:是一位好官啊!”由此令馮勤考校諸侯的晉封事宜。馮勤衡量功次輕重,國土遠近,地勢豐薄,使封賞與功勞相一致而不逾越,使人莫不心服。自此封爵之制,非馮勤審定不可。帝更以他能幹,尚書的各種事務,都令他總錄。司徒侯霸薦舉以前梁令閻楊。閻楊這個人一向被人譏議,帝很討厭他,見到侯霸奏章,懷疑他有奸,大怒,以璽書賜侯霸說“:你以為崇山、幽都有什麼地方可以安身的嗎?黃鉞一下就沒有處所了。想以身試法呢,還是殺身以成仁呢?”使馮勤奉策書到司徒府。馮勤回來,陳述侯霸的本意,為之申明解釋事理,帝意稍寬解,拜馮勤為尚書僕射。在職十五年,以勤勞賜爵關內侯。遷尚書令,拜大司農,
三年後遷為司徒。先是三公多以罪退,帝以馮勤為賢,想讓他善始善終,於是在宴見中從容儆戒他說“:朱浮對上不忠於君,對下欺壓同僚,竟以中傷到現在,死生吉凶不可知,豈不可惜!人臣放逐受誅,雖然復追加賞賜祭祀,仍不足以償無量之身。忠臣孝子覽照前世,以為鑑戒。能盡忠於國,侍君無二心,那么爵賞光榮於當世,功名垂於不朽,難道不要勉勵嗎?”馮勤更加恭敬約束盡忠報國,被號稱為任職。馮勤母年八十,每次會見,命令不要她拜,令侍從扶上殿,面對諸王及公主說“:使馮勤貴寵的,是這位老母啊。”其受到親重如此。
中元元年(56)去世,帝悼惜他,派使者前去弔唁,賜東園棺材,賻贈很優厚。
◆趙憙傳
趙憙字伯陽,南陽郡宛人。年輕時就有節操。堂兄被人所殺,無子,趙憙只有十五歲,常想報仇。於是操練兵器結納賓客,後來就去復仇。而仇家都病了,無人相抵抗。趙憙以為因病報仇把人殺死,不是仁者所為,暫且釋之而去。回頭對仇者說:“你們如果病癒,應遠遠避開我。”仇者都臥著叩頭謝罪。後病癒,都自縛來見趙憙,趙憙不與他們見面,後來竟把他們殺了。更始即位,舞城大姓李氏擁城不降,更始派遣柱天將軍李寶去招降,李氏不肯,說:“聽說宛人趙氏有孤孫趙憙,信義著名,願向他投降。”更始就征趙憙,趙憙還不到二十歲,既引見,更始笑著說“:還是個小孩,豈能挑著重擔走很遠嗎?”即任為郎中,代理偏將軍事,讓他到舞陰,李氏就向他投降。趙憙因此進入穎川,攻擊那些不肯投降的,到達汝南界,回宛。更始大喜,對趙憙說;“你真是名家的千里寶駒,努力勉勵吧。”恰逢王莽派遣王尋、王邑率兵出關,更始就拜趙憙為五威偏將軍,讓他協助諸將抵拒王尋、王邑於昆陽。光武破了王尋、王邑,趙憙負了傷,有戰功,回後拜為中郎將,封勇功侯。更始失敗,趙憙被赤眉兵圍困急迫,於是爬上屋逃走,與好友韓仲伯等數十人,攜帶小孩及體弱者,爬山越阻,直出武關。韓仲伯以妻子色美,擔心有人強暴她,而自己受其害,想將妻子遺棄於道途。趙憙責怒不聽,就以泥塗在韓仲伯妻子的臉上,把她載在小車上,自己以身推著小車。每次遇到賊,或欲逼迫,趙憙就說她得了重病,因而得免於難。既到了丹水縣,遇到了更始的家屬,都赤身露體滿身泥污,飢餓困頓不能再前進了。趙憙見了悲感交集,所裝衣帛資糧,全部給了他們,將他們護送回鄉里。這時鄧奉在南陽造**,趙憙平素與鄧奉友善,幾次寫信給他加以切責,而造謠的人就誣告趙憙與鄧奉合謀,帝以此為疑。等到鄧奉失敗,帝搜查到趙憙寫給鄧奉的書信,就大驚道:“趙憙真是一位長者啊。”即徵召趙憙,接見他,賜鞍馬,待詔於公車。當時江南還沒有賓服,道路不通,帝以趙憙暫為簡陽侯相。趙憙不肯帶兵前往,腳踏車駛往簡陽。官吏民眾不想讓他進城,趙憙就宣告曉諭,呼喚城中大人,示以國家威信,其統帥即開門面縛歸順,由此各營壘都投降了。荊州牧奏明趙憙才能出眾極善治理,詔令他為平林侯相。攻擊群賊,安集降眾,縣邑由是平定。後來拜為懷令。大姓李子春先為琅笽相,豪強不守法度掠奪兼併,為人所患。趙憙下車,聽說他的兩個孫子殺了人未發覺,就窮加追問其奸,把李子春逮捕拷問,兩個孫子自殺。京師為他說情的達數十人,終於不聽。當時趙王劉良病篤將終,帝親臨看望,問他有什麼要說。劉良說:“我平素與李子春相好,今犯罪,懷令趙憙想殺他,願乞留其性命。”帝說“:官吏奉法,法律不可歪曲,你再說還有什麼要求。”劉良再沒有說話。劉良死後,帝追感趙王,就赦免了李子春。這年,遷趙憙為平原太守。當時平原多盜賊,趙憙與諸郡討伐捕捉,斬其大帥,餘黨株連者數千人。趙憙上書說:“惡人做了惡事罰及其身就行了,可將他們徙往京師近郡。”帝聽從,將他們移置穎川、陳留。於是提拔薦舉有義行的人,誅殺奸惡之徒。後來青州發生大蝗災,一侵入到平原郡界就隨即死掉,平原境內豐收多年,百姓歌頌。建武二十六年(50),帝延集內戚宴會,甚歡暢,諸夫人各各往前陳述“趙憙篤義多恩,往年遭赤眉之禍逃出長安,都是趙憙救濟才得活下來。”帝很嘉獎趙憙。後來徵召趙憙入為太僕,接見時對人說“:你不但為英雄所保薦,連婦人也懷你的恩德呢。”於是厚加賞賜。
二十七年(51),拜為太尉,賜爵關內侯。當時南單于稱臣,烏桓、鮮卑都來入朝修好,帝令趙憙主持邊塞事務,思為長久規劃。趙憙令過去由雲中、五原徙於常山、居庸的移民回雲中、五原去,幽州、并州由此就安定了。
三十年(54),趙憙上言宜封禪,正三雍之禮。
中元元年(56),跟從封禪泰山。後來帝崩駕,趙憙接受遺詔,主持喪禮。當時藩王都在京師,自從王莽篡亂,舊的典章制度不復存在,皇太子與東海王等雜坐同席,憲章沒有秩序。趙憙就正色,橫劍殿階,扶下諸王,以明尊卑。當時藩國官屬出入宮省,與百官無所分別,趙憙就表奏由近侍護送,分止他縣,諸王各歸就邸,只有早晚入臨。整禮儀,嚴門衛,內外肅然。
永平元年(58),封節鄉侯。三年春,因考究中山相薛..事不實被免職。這年冬,代竇融為衛尉。八年(64),代虞延行太尉事,居府如真。後遭母喪,上疏請求回家行喪禮,顯宗不許,派遣使者為其脫下喪服,賞賜恩寵甚厚。趙憙內主持宿衛,外擔任宰職,正身立朝,未嘗懈惰。等到帝崩,又主持喪事,再奉大行,禮事圓滿。肅宗即位,進為太傅,領尚書事。拔擢他諸子為郎吏的七人,長子趙代,供職黃門。
建初五年(80),趙憙疾病,帝親臨探視。病逝之後,帝親往臨吊。年八十四歲,謚曰正侯。
◆牟融傳
牟融字子優,北海郡安丘人。年少時即博學,為大夏侯尚書教授,門徒數百人,名稱州里。以司徒茂才為豐縣縣令,視事三年,縣裡無獄訟,為州郡之最。司徒范遷薦舉牟融忠義正直,行為純正,宜在本朝,並上奏其治理情狀。
永平五年(62),入代鮑昱為司隸校尉,多有舉措匡正,百官敬畏。
八年(65),代包鹹為大鴻臚。
十一年(68),代鮭陽鴻為大司農。這時顯宗正日勤萬機,公卿一日幾次朝會,每與延謀政事,判折獄訟。牟融明於經而才高,善論議,朝廷都佩服他的才能;帝多次嗟嘆,以為牟融有宰相之才。第二年,代伏恭為司空,舉動正直持重,甚得大臣節操。肅宗即位,以牟融是先朝名臣,代趙憙為太尉,與趙憙參與總領尚書事務。
建初四年(79)去世,帝親臨其喪。當時牟融長子牟麟歸到鄉下去了,帝以其他兒子幼弱,令太尉掾史教以威儀進止之禮訓,贈..恩寵很隆厚。又賜墓地於顯節陵下,任牟麟為郎。
◆韋彪傳
韋彪字孟達,扶風平陵人。高祖韋賢,宣帝時為丞相。祖韋賞,哀帝時為大司馬。韋彪孝行純正,父母去世,哀毀三年,守墓不出廬寢。服畢,消瘦得皮包骨,形貌也變了,醫療數年才起。好學博聞,被雅稱儒宗。建武末,舉孝廉,除郎中,以病免退,復歸教授。安貧樂道,淡於進取,三輔諸儒莫不慕仰。顯宗聽說韋彪名聲,
永平六年(63),召拜為謁者,賜給車馬衣服,三遷魏郡太守。肅宗即位,以病免太守職。征為左中郎將、長樂衛尉,數陳政術,每每歸政於寬厚。幾次上疏請退職,拜為奉車都尉,秩中二千石,賞賜恩寵,與親戚相等。
建初七年(82),皇上西巡狩,以韋彪代太常從,幾次召入,問以三輔舊事,禮儀風俗。韋彪因而建議:“今西巡舊都,應追錄高祖、中宗功臣,褒揚榮顯先帝功臣,紀其子孫。”帝接受。行到長安,就詔令京兆尹、右扶風求蕭何、霍光後代。當時霍光無苗裔,只封了蕭何後代蕭熊為贊阝侯。
建初二年(77)已封曹參後裔曹湛為平陽侯,所以不再封曹參後代。於是厚賜韋彪錢珍饈食物,讓他回平陵掃墓上冢。回來後,拜他為大鴻臚。這時上書言事的,多言郡國貢舉大多不按功名次序,以致職守日益懈怠而吏事荒疏,咎在州郡。帝下詔令公卿朝臣討論。韋彪呈上建議說:“陛下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得其人。國家以選拔賢才為要務,賢才應以孝行為首。孔子說過:‘事親孝則忠可移之於君,所以要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人的才力與行為很少能兼備的,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因滕、薛國小政繁他們吃不消。忠孝之人,持心近於寬厚;鍛鍊成熟之吏,持心近於刻薄。三代之所以能以直道而行,在於古代用賢都經過磨礪選練。士應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功次相論。然其關鍵,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那么貢舉就都得其人了。”帝深以為然而採納。韋彪以當時是繼承了光武、明帝二代吏化之後,多以苛刻為能,又設定官吏選任職務,不必以才為條件,因盛夏多寒,就上疏諫道:“臣聞政化的根本,必順陰陽。現在立夏以來,當熱而寒,這是刑罰刻急,下面郡國不奉時節所造成的。農夫急於務農而苛吏卻奪其農時,交納賦稅本已達到常規而貪吏們卻強奪其財,這是巨大的禍患。要急人所務,必先除其所患。天下的中樞要害,在於尚書。尚書之選,豈可不慎重?而過去是多從郎官越級擢升為尚書,雖知曉文法,長於應對,然只有一般區區小慧,並無治國安民的大才。應當從歷任州宰素有能名的官員中簡拔,雖進退緩慢,有時來不及,然而他們是忠心向公,奉職周密可靠的。文帝因嗇夫善對要拜他為上林令的教訓,周勃木訥少文而能安劉氏的大功都是應當引以為鑑的。以前楚獄大起,所以設定令史以助郎職,而這些人小人很多,好為奸利。現在務必精簡,把他們停省。又諫議之職,套用公正之士,能看出問題匡正時務,對朝廷政務有所補益的人。又御史外遷,動不動據有州郡。應清理選擇其任,以政績來責成他們。有些二千石視事已久,且能為官吏民眾創造便利平安的,應增秩祿重賞,不要隨便遷徙。希聖上留心。”書奏上去,帝接納了。
元和二年(85),春,帝東巡狩,以韋彪代司徒事從行。回來後,韋彪因病求退職,帝遣小黃門、太醫問病,賜以食物。韋彪說疲睏已極。
章和二年(88)夏,使近侍策詔書說:“韋彪以將相的後裔,勤勉謹慎,出自州里,在位很久。因患篤疾,連上書求退。君年已老,不可以再加重任,恐職事煩瑣,以加重損耗。著其上大鴻臚印綬。遣太子舍人到中臧府,受賜錢二十萬。”永元元年(89)卒,詔尚書:“故大鴻臚韋彪,在位無過失,正準備錄用,奄忽而卒。特賜錢二十萬,布百匹,谷三千斛。”韋彪清儉好施捨,所得祿賜分與宗族,家無餘財。著書十二篇,號為《韋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