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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元帝降乩

卷十四 崇禎十一年戊寅

元帝降乩

正月,翰林及都察院接出聖上平台詔,百官起大數問天下事。仙降云:九九氣運遷,涇水河邊、渭水河邊,投秦入楚鬧幽燕。兵過數番、寇過數番,搶奪公卿入長安。軍苦何堪、民苦何堪,父母妻子相拋閃。家家皇天、人人皇天,大水灌魏失秦川。流寇數載即息,紅頂又將發煙。虎兔之間干戈亂,龍蛇之際是荒年。聖上又問:元帝書雲,等閒不管間,漢朝將相在眼前。

張任學改總兵

戊寅二月,河南巡按張任學,改都督僉事、總兵官,鎮守河南。先是任學覬得巡撫,旦欲薦丹陽知懸張放,因極詆諸鎮兵不足恃,盛稱文吏有奇才,可禦寇,及承茲命,意大沮悔,尋被逮。

城蘆溝

二月,城蘆溝,名拱極城,太監督役,掠途人受工,民力為憊。城既成,向北京一門,題額曰順治門,向保定一門,題額雲永昌門。數之前定,如此異矣。

去京四十里,西南有蘆溝河,本桑乾河也。俗又呼渾河。有橋跨蘆溝河上,為蘆溝橋,金明昌初建蘆溝曉月,為京師八景之一。所城即此。至於掠途人受工,民力竭矣。況是歲十月,高起潛兵敗於蘆溝橋,苟無其人,雖有堅城,亦安足恃哉!

黃道周經筵應對

三月,上御經筵畢,召諸臣問保舉考選,孰為得人?少詹黃道周對,樹人如樹木,須養之數十年,近來人才遠不及古,況摧殘之後,必深加培養。又曰:立朝之才,存乎心術,治邊之才,存乎形勢。先年督撫未按形勢,隨賊奔走,事既不效,輒謂兵餉不足,其實新舊餉,約千二百萬,可養四十萬之師。今寧錦三協師僅十六萬,似不煩別求剿寇之用也。庶子黃景昉,請宥鄭三俊。上曰:三俊蒙徇,雖清何濟。會南京應天府丞徐石麒亦上言:鄭三俊清節,上因釋之。三俊為司寇,敝衣一筐,爨煙不給,以擬獄輕得罪。上亦素知之,故得放歸。

曾就義兵食對

戊寅三月,上御左順門,召考選諸臣問兵食計。曾就義對曰:百姓之困,皆由吏之不廉,使守令俱廉,即稍從加派,以濟軍興,未為不可。上拔第一。未幾,即有剿餉、練餉之加。

道周謂餉不煩別求,就義則雲加派濟軍。君子小人,義利之分如此。然就義一言投契,即拔第一,思廟好尚可知矣。

楊嗣昌論熒惑

戊寅四月己酉醜刻,熒惑去月僅七八寸,退至尾初度,漸入心宿,兵部尚書楊嗣昌上言:古今變異月食五星,史不絕書,然亦觀其時。昔漢元帝建武二十三年,月食火星,明年呼韓單于款五原塞。明帝永平二年,日食火星,皇后馬氏德貫後宮。明帝圖畫功臣於雲台。唐憲宗元和七年,月食熒惑,其年田興以魏博來降。宋太祖太平興國三年,月掩熒惑,明年興師滅北漢,遂征契丹,連年兵敗。今者月食火星,猶幸在尾,內則陰官,外則陰國,皇上修德召和,必有災而不害者。給事中何偕糾之,古人謂月變修刑,又言禮虧則罰見,熒惑;誠欲修刑,莫如右禮。誠欲右禮,莫若修刑。楊嗣昌縷縷援引,出何典記。其言款塞者,欲藉以伸通市之說也。其言元和者,欲藉以伸招撫之說也。其言太平興國連年兵敗者,欲藉以伸不敢用兵之說也。附會誠巧,矯誣實甚。至所述永平皇后等語,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臣更不知其所指斥矣。嗣昌復疏自理,但言科臣以危機中臣。不復及通市招撫事。戶部主事李鳳鳴,亦言火星逆行,常而非變。給事中解學尹糾其諂,然實考嗣昌所引年月俱謬。

按紀略四月十六日己酉夜,熒惑去月僅七八寸,至曉逆行尾八度,掩於月。至五月初五日丁卯夜,熒惑退至尾初度,漸入心宿雲。予少時每夕見月角一星烺而赤,相距五寸許。竊疑何若是之近,越三月仰觀如故。或語予云:此星在月上大不佳,當主天下亂,予心志之。

何楷劾嗣昌忘親

六月,以楊嗣昌入閣辦事,仍署兵部。七月,嗣昌母服才五月,有旨嗣昌大祀大慶,暨傳制頒詔諸大典,不與。朝講召見如常服隨班,給事中何楷劾嗣昌忘親。上切責之。先是,吏部會推閣員,止及詞臣資序,上不允。命並及在籍守制者,蓋嗣昌為陳新甲地也。已而特召新中為兵部總督宣大,黃道周上言朝廷即乏人,豈無一定策效謀者,而必破非常之格以奉不祥之人,上不懌。

黃道周平台抗辯

七月,召群臣於平台,上問黃道周曰,無所為而為之謂天理,有所為而為之謂人慾,爾前疏適當枚卜不用之時,果無所為乎?道周對曰:天人止是議利,臣心為國家,不為功名,自信其無所為。上曰:前月推陳新甲何不言?對曰:時御史林蘭友、給事何楷,皆有疏,二人臣同鄉,恐涉嫌疑耳。上曰:今遂無嫌乎?道周對曰:天下綱常,邊疆大計,失今不言,待將無及。非私也。上曰:清雖美德,不可傲物遂非。惟伯夷為聖之清,若小廉曲謹,是廉非清也。道周曰:伯夷忠孝,故孔子許其仁。上怒其強說。道周又極詆楊嗣昌。嗣昌奏曰:臣不生於空桑,豈遂不知父母。臣嘗再疏而明旨迫切,道周學行,臣實企仰之,今謂不如鄭鄤,臣始嘆息絕望。鄤杖母,行同梟獍,道周又不如鄤,何言綱常也。道周曰:臣言文章不如鄭鄤。上責其朋比。道周曰:眾惡必察,何敢為此?上曰:孔子誅少正卯,當時亦稱聞人,惟行僻而堅,言偽而辯,不免孔子之誅。道周曰:少正卯欺世盜名,臣無此心。臣今日不盡言,則臣負陛下。陛下今日殺臣,則陛下負臣。上曰:爾讀書有年,祇成佞耳。叱去,道周叩頭起。復奏曰:忠佞二字,臣不敢不辨。夫臣在君父之前,獨立敢言為佞,豈在君父之前,讒諂面諛者為忠乎?忠佞不分,則邪正混淆,何以致治?上怒甚。嗣昌乞優容之。上曰:朕亦優容多矣。諸臣退,上召回,諭以毋黨同伐異,宜其修職業。翰林院修撰劉同升、編修趙士春、給事中何楷、御史林蘭友,各疏救道周,劾楊嗣昌,俱謫調有差。

張縉彥論兵情賊勢

戊寅三月,戶部主事張縉彥上言:臣任清澗知縣,於兵情賊勢,親見有素。蓋賊之得勢在流,而賊之失勢在止。賊之長技在分,而賊之窮技在合。賊之乘時在秋夏,而賊之失時在冬春。昔大賊,王嘉允破河西,據其城,曹文詔奪門斫殺,而嘉允殲。李老柴破中都,據其城,巡撫練國事督兵攻圍,而老柴擒神一元,破寧塞,據其城,左光先等與戰而一元死。譚雄破安塞,據其城,王承恩等攻圍,而譚雄誅。此皆守而不去之城,故速其死也。過天星、老回回、混十萬等所破城邑無算,官軍未至鏇即奔逸,生皆流而不居之賊。故緩死。賊入晉豫,分頭成部,自泰及汝雒,以至江北,無處不被賊。豈賊真有數十百萬?蓋分役以披其黨,牽制我兵,故見多也。前總督陳奇瑜,驅天下之賊,盡入漢中,出棧道關,正可一鼓而滅,乃以招安致敗,不可復收。古人以八日而平賊數萬者,利其合也。夏秋之間,芻糧盡在場圃,足供士馬之資。冬春非破城堡不能得食,官兵促之則尤易,故時有利、有不利也。今欲破賊,惟在亂其所長而使之短,破其所得而使之失,直截以攻之,分為兩軍,一追一駐,賊當之必破矣。賊黨雖眾,大都觀望,其先倡者,不過一二支,故盡一股則論賞,不必事平匯敘,縱一股即諭罰,不許報級塞責。誠如此,賊不望風而靡,未之有也。上是之。抵掌而談情勢,不滅伏波聚米。圖賊在目中矣。雖末路敗名,而其言不可廢也(十九日下午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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