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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卷二十五

○示弱

《孫子》曰:兵者,詭道也。(無常形以詭詐為道,若息侯誘蔡楚子謀宋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言已實能,用師外示之怯也。若孫臏示弱而制龐涓。)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欲進而理去道也,言多疑設其近,誑曜敵軍示之以遠,本從其近,若韓信之襲安邑,陳舟臨晉而渡夏陽。)

又曰:古人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眾寡不相待,貴賤不相求,上下不相扶,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多設詐變,出東見西,攻南引北,敵之使彼張惶離亂而不集聚也。)合於利而動,(暴之使離,亂之使不齊,動兵而戰之。)不合於利而止。

《左傳》曰:蔡聲子謂楚令尹屈建曰:"若敖之亂,伯賁之子苗賁皇奔晉,以為謀主。及鄢陵之役,楚晨壓晉軍而陣。苗賁皇曰:"楚師之良,在中軍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陣以當之,欒、范易行以誘之,(欒書時將中軍,范燮佐之。易行謂簡兵備,欲令楚貪已而不復顧二穆之兵。易,以鼓反。行,胡郎反。)中行、二郤必克二穆。(郤錡時將上軍,中行偃佐之。郤至佐新軍,令此三人分二以攻二穆之兵。楚子重、子辛皆出穆王,故曰二穆。)吾乃四萃於王族,必大敗之。"(四萃,四面集之也。)晉人從之,楚師大敗,王夷師熸,(夷,傷也。吳楚之間謂滅為熸,子廉切。)子反死之。鄭叛吳興,則苗賁皇之為也。

《戰國策》曰:趙將李牧,常居代雁門,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輸入於幕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烽火謹,趣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歲,亦不亡失。然匈奴謂牧為怯。趙王讓牧,牧如故。王怒,使人代將。歲餘,匈奴每來,出戰,數不利。復遣牧,牧至,如故約。匈奴數來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弓弩者十萬人,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喜,率眾來入。牧多為奇陣,張左右翼擊,大破之,煞匈奴十餘萬騎。單于奔走,十餘歲不敢近邊也。

又曰:韓魏相攻,齊將田忌率兵伐魏,魏將龐涓聞之,去韓而歸。孫臏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趨利者蹶上將,(蹶,猶挫也。)五十里走者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灶,明日為五萬灶,又明日為二萬灶。"龐涓行三日,大喜,曰:"我故知齊卒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過半矣。"乃棄其步兵,與其輕銳倍日並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龐涓死於此樹下。"於是令萬弩夾道而伏,期日:"暮見火舉而俱發。"龐涓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鑽火燭之。讀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軍大亂。龐涓乃自刎,曰:"遂成豎子之名!"

《漢書》曰:韓王信反,帝帝自往擊。至晉陽,聞信與匈奴欲擊漢,帝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壯士、肥牛馬,徒見其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易擊。帝使劉敬復往使匈奴,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夸矜見所長。(見,示也。)今臣往,徒見羸胔老弱,(胔,音漬,一說讀曰瘠。瘠,瘦也。)此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逾句注,三十餘萬眾兵已業行。帝怒,以為敬妄言阻吾軍,(阻,謂止壞也。)械繫敬。廣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奇兵圍高帝於白登,七日然後得解。

《先賢行狀》曰:孫策遣攻陳登於匡琦城。賊初到,旌甲覆水郡下,眾寡不敵。登乃閉門自守,示弱不戰,將士銜聲,寂若無人。登乘城觀形勢,知其可擊。乃申命士眾,宿整兵器,昧爽,開門引軍指賊營,步騎抄其後。賊周章方結陣,不得還船。登縱兵乘之,賊遂大敗。

《晉書》曰:李矩守滎陽城,前趙劉聰將劉暢步騎三萬討矩,屯於韓王故壘,相去七里,遣使招矩。時暢卒至,矩未暇為備,遣使奉牛酒詐降於暢,潛匿精勇,見其老弱。暢不以為虞,大饗渠帥,人皆醉飽。矩謀夜襲之,暢僅以身免。

又《慕容寶載記》曰:魏伐并州,驃騎李農逆戰,敗績。寶引群臣於東堂議之,尚書封懿曰:"今魏師十萬,天下之勁敵也,示之以弱,岨關拒戰,計之上也。"

《陳書》曰:武帝東討杜龕,侯安都軍守,北齊軍入據石頭,游騎至於闕下。安都閉門偃旗幟,示之以弱。且令城中曰:"有登陴看賊者斬。"及夕,賊收軍還石頭。安都夜令士卒密營禦敵之具。明辰,賊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開東西掖門與戰,大敗之。賊乃退還石頭,不敢復逼台城。

《後周書》曰:隋文帝作相之初,尉遲迥拒命,遣將崔仲文率兵定關東,軍次蓼堤。迥將檀讓擁眾數萬,仲文以羸師戰,讓悉眾來拒,仲文偽北,讓軍頗驕。於是遣精兵左右翼擊之,大敗讓軍,進攻梁郡,迥守將劉子寬棄城遁走。

《隋書》曰:煬帝大業中,彭城賊張大彪、宋世模等眾至數萬,作保懸薄山,寇掠徐、兗。隋將董純討之。純初閉營不與戰,賊屢挑之不出,賊以純為怯,不設備,縱兵大掠。純選精銳擊賊,合戰於昌慮,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築為京觀。

又曰:隋末山賊孟讓,眾號十萬,屯盱眙。煬帝遣王充保都梁山以拒之,久不與戰。乃宣言士卒亡叛,使賊中聞之。讓果大笑曰:"王充文法吏,何能為將!吾當生縛之。"於是進攻其柵。充與戰,佯不勝,讓益輕之,乃分兵虜掠。充知其可擊,令軍中移灶撤幕設方陣,四面而出戰,大破之,虜男女十萬餘口,讓僅以身免。

《六韜》曰:武王問太公曰:"敵人先至,已據便地,形勢又強,則如之何?"對曰:"當示以怯弱,設伏佯走,自投死地。敵見之必疾而赴,擾亂失次,必離固所,入我伏兵,伏兵齊起,急擊前後,沖其兩旁。"

○示強

《左傳》曰:楚將子元以車六百乘伐鄭,師入桔祑之門。(桔祑,鄭遠郊之門也。)又入自純門及逵市。(純門,鄭外郭門也。逵市,郭內道上市也。)懸門不發,楚言而出。子元曰:"鄭有人焉。"(懸門施於內城門,鄭示楚以間城,故不閉城門,出兵而效楚言,故子元畏,不敢進也。)諸侯救鄭,楚師夜遁。鄭人將奔桐丘,諜言曰:"楚幕(楚國。)有烏。"乃止。(幕,帳也。)

又曰:楚大飢,戎伐其西南。(戎,山夷也。)庸人帥群蠻以叛楚。(庸,楚屬之小國。)麋人率百濮,將伐楚,(百濮,夷也。)於是申、息之北門不啟。(備中國也。)楚人謀徙於阪高。(楚險地也。)蒍賈曰:"不可。我能往,寇亦能往。不如伐庸。夫麋與百濮,謂我飢不能師,故伐我。我若出師,必懼而歸。百濮離居,將各走其邑,誰暇謀人?"乃出師。旬有五日,百濮乃罷。自廬以往,振廩同食。(往,往伐庸也。振,發也。廩,倉也。同食,上下無異饌也。)

又曰:晉文公率諸侯伐楚,楚將子玉從晉師。晉退三舍,楚師不止。又次於城濮。楚師背崔而舍,(酅,丘陵險阻名也。酅,音攜。)文公患之,聽輿人之誦,(恐眾畏險,故聽其歌誦也。)曰:"原田莓莓,舍其舊而新是謀。"(高平曰:原喻晉軍美盛若原田草也,莓然可以謀立新功,不足念舊惠也。)晉大夫狐偃曰:"戰也。戰而捷,必得諸侯。若其不捷,表里山河,必無害也。"(晉國外河而內山也。)晉車七百乘韅靷鞅靽。(五萬二千五百人也。在背曰靼,在胸曰靷,在腹曰鞅,在後日靽。言駕乘修備,靽,呼見切。靷,與進切。)晉侯登有莘之墟以觀師,曰:"少長有禮,其可用也。"(有莘,故國名也。)遂伐其木,以益其兵。(伐木以益攻戰之具,蓋亦示強也。)終敗楚師。

又曰:晉侯伐齊,齊侯登巫山以觀。晉人使司馬斥山澤之險,雖所不至,必旆而疏陣之。(斥,候也。疏建旌旗以為陣示眾也。)使乘車者左實右偽,以旆先,(偽以衣物為人形也。建旌以先驅。)輿曳柴而從之。(以揚塵。)齊侯見之,畏其眾也,乃脫歸。(脫,不張旌幟也。)

又曰:蔡聲子聘楚,謂令尹屈建曰:"子儀之亂,析公奔晉,以為謀主。繞角之役,析公曰:"楚師輕佻,易震盪也。"若多鼓鈞聲,以夜軍之,(均,同其聲。)楚師必遁。"晉人從之,楚師宵潰。晉遂侵蔡,襲沈,獲其君。敗申、息之師於桑隧,獲申麗而還。鄭於是不敢南面。楚失諸華,則析公之為也。

《漢書》曰:景帝時,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李廣,(中官之幸貴也。)勒習兵擊匈奴。貴人將數十騎出獵,見匈奴三人,與戰。被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匈奴射鵰者也。"(雕善飛,故使善射者射之。)廣乃遂從百騎往馳三人,令騎左右翼,而廣身射彼三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射鵰者也。遙見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驚上山陣。廣之百騎皆大恐,還馳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若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到匈奴陣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護其兵。於是廣上馬,與十餘騎奔射殺之,而復還至其百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是時會幕,胡兵終怪之,卒不敢擊。向半夜時,胡兵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皆引兵去。詰朝,廣乃歸其軍。

《後漢書》曰:廉范為雲中太守,會匈奴大入塞,范自率士卒拒之。虜眾盛,不敵。會日暮,令軍士各交縛兩炬,三頭燃火。虜遙見火多,謂漢兵救至,大驚,待朝,將退,范乃令軍中蓐食,晨往擊之,斬首數百級。虜自此不敢復向雲中。

又曰:虞詡為武郡太守,以討叛羌。羌乃率眾數千,遮詡於陳倉、崤谷,詡即停車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羌。聞之,乃分抄旁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餘里。令吏士各作兩灶。或曰:"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二百里,何也?"詡曰:"虜多眾,吾兵少,徐行則易為所及,速進則彼所不測。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既到郡,兵不滿三千,而羌眾萬餘,攻圍赤亭數十日。詡乃令軍中,使強弩勿發,先用小弩。羌以為矢力弱,不能至,並兵急攻。詡於是使二十強弩共射一人,發無不中,羌大震,退。詡因出城奮擊,多所傷殺。明日悉陳其眾,令從東郭門出,北郭門入,換易衣服,迴轉數周。羌不知其數,更相恐動。詡計賊當退,乃潛遣五百餘人於淺水設伏,候其走路。虜果奔,因掩擊;大破之。

《通典》曰:後漢末陳登為廣陵守,孫策遣軍攻登於匡琦城,登使人求救於曹公。而密去城十里理軍營處所,令多取柴薪,兩束一聚,相去十步,從橫成行,令俱起火,火燃其聚。城上稱慶,若大軍到。賊睹火驚潰,登勒兵追奔,斬首萬級也。

又曰:蜀大將諸葛亮,屯於陽平,並兵東下。亮惟留萬人守城。魏將司馬宣王率二十萬眾拒亮,當亮六十里所,偵候白宣王說亮在城中兵少力弱,將士失色。亮是時意氣自若,敕軍皆臥旗息鼓,不得輒出卷幔,開四門,掃地卻灑。宣王疑是甚有伏,於是引軍北趣山。亮謂參佐曰:"司馬懿謂吾有強伏,循山走矣。"候邏還白亮所言。宣王后知,深以為恨。

又曰:西晉將杜元凱伐吳,陳兵於江陵,遣牙門管定、周旨、伍巢等率奇兵八百泛舟夜度,以襲樂鄉,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出於要害之地,以奪賊心。吳都督孫歆震恐,與吳將伍延書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皆破之。

又曰:東晉末,宋武帝為將,討海賊孫恩。恩在扈瀆,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請為前驅。宋武曰:"賊兵甚精,吳人不習戰,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可在後為聲援。"不從。是夜,宋武多設伏兵,兼置旗鼓,然一處不過數人。明日,賊率眾乃萬餘迎戰。前驅既交,諸伏皆舉旗鳴鼓。賊謂四面有軍,乃引退。嗣之追奔,為賊所沒。宋武且戰且退,賊既盛,所領死傷且盡。宋武慮不免,至向伏兵處,乃止,令左右脫取死人衣。賊謂當走反停,疑猶有伏。宋武因呼更戰,氣色甚猛,賊以為然,乃引軍去。宋武徐歸,然後散兵稍集。

又曰:東晉末,桓玄篡晉,宋武帝起義兵討玄,使將桓謙、何湛之屯覆舟山。武帝使羸弱登蔣山,多張旗幟。玄不之測,大懼。武帝與劉毅等分為數隊進突,謙陣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東北風急,義軍放火,煙塵漲天,鼓譟之音震駭京邑。謙等諸軍,一時奔散。

又曰:蕭齊將馮道根守阜陵城戍。初到阜陵,理城隍,遠斥堠,有如敵將至者,眾頗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戰,此之謂也。"理城未畢,會魏將黨法宗、傅豎眼率眾二萬,奄至城下,道根塹壘未固,城中眾少,失色。道根命廣開門,緩服登城,選精銳二百人,出與魏軍戰,敗之。魏人見意閒,且戰又不利,因退走。

又曰:後魏將宇文測行綏州事,每歲河冰合後,突厥即來寇。先是,常遣居人入城堡以避之,測至,皆令安堵如舊。乃於要路數百處,並多積柴,仍遠遣斥候,知其動靜。是年十二月,突厥從連谷入寇,去界數十里,測命積柴之處一時縱火。突厥謂有大軍至,懼而遁走,自相蹂踐,委棄雜畜及輜重不可勝數。測徐率所部收之,分給百姓。自是突厥不敢復至。

又曰:梁雍州刺史岳陽王蕭詧,雖稱藩附於西魏,而尚有貳心。西魏將楊忠自樊城觀兵於漢濱,易旗遞進。實騎二千,詧登樓睹之。以為三萬也,懼而伏焉。

崔鴻《十六國春秋》曰:後趙石勒荊州監軍郭敬寇晉襄陽,勒馳令敬退守樊城。戒之使偃藏旗幟,寂若無人,彼若使人觀察,則告之曰:"自愛,堅守,後七八日大騎將至,相禁不復得走矣。"敬使人浴馬於津,周而復始,晝夜不絕。偵諜還告晉南中郎將周撫,撫以為勒軍大至,懼而奔於武昌。敬遂入襄陽焉。

又曰:前涼張重華以謝艾為軍師將軍,率騎三萬,進軍臨河。後趙石勒將麻秋以三萬眾拒之。艾乘軺車,冠白慆,(慆,苦洽切。)鳴鼓而行。秋遙睹而怒曰:"艾年少書生,冠服如此,輕我也。"令黑槊龍騰三千人馳擊之,艾左右大擾,或勸乘馬,艾不從,乃下車,踞胡床指麾分處。賊以為伏兵發也,懼不敢進。艾又遣將緣河截其後,秋軍乃退。艾乘擊,遂大敗之,斬秋將杜勛,及虜俘斬首三千級。秋匹馬奔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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