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建成平定河東府
叔寶回寨中,見建成、秦王引諸將已立寨中,叔寶下馬來參秦王,秦王大喜。敬德解押徐友諒見秦王,秦王令降,友諒降了,秦王問城中再有幾人為將,友諒曰;“城中將士雖多,乃烏合之眾,不打緊事。獨有劉黑闥勇力,不可輕敵。”秦王曰:“賊輩糧盡,必來決戰,先捉黑闥,然後取肥鄉。”友諒曰:“此間一帶正靠洛水,其水太急,前面寨占山腳,其形最低,可先乞五千軍各帶鍬鋤,寅夜往沿河遷決洛水之水,可盡淹死黑闥之兵也。”秦王曰:“此計亦善,須看空而便行,勿令知覺。”遣李藝領兵接應,去辦決河器械。世績問城東門這條橋名甚,徐友諒曰:“此登雲橋也。”秦王同世績乘馬來橋邊,沿河看了,回寨中,世績喚宇文歆、殷開山:“引一千槍手左右埋伏,黑闥若從山東小路而來,秦叔寶引一千軍伏在那裡,黑闥到,就彼處擒之。喚敬德伏於登雲橋北,等我與秦王引黑闥過來,便拆了橋,卻勒兵於橋北,搖旗為勢,使黑闥不便望北走。若奔南去,必沿河以渡,雖有李藝在彼,卻好中計。”調遣已定,二人自去誘敵。
卻說黑闥交眾將守城,自與程世良為前後隊,黑闥為前隊,世良為後隊,出城迎敵。秦王列一隊,不整不齊。軍士過登雲橋來,與黑闥對陣。秦王乘馬而出,兩邊百餘騎簇捧,遙指黑闥曰:“建德、世充引數十萬之眾,尚被吾所擒,今到此處,何不降之?”黑闥看見秦王軍旅不整,馬上冷笑,說秦王、李[世]績用兵原來有名無實。把槍一招,大小軍校一齊衝殺過來。秦王勒馬退走,黑闥背後趕來。過了登雲橋,建成軍在左,元吉等諸將皆在右。黑闥知是中計,急回軍時,橋已斷了,欲投北去,敬德一軍隔岸擺開,因此投南邊沿河而走。秦王背後回兵掩殺,黑闥勢不能支,遂先逃命。餘眾尤在戀戰,忽李藝決堰水大至,人馬難行,後面追之不及,暫停而止。及河水退時,黑闥已走一日矣。
時太子遣將星夜追趕黑闥,黑闥奔走,不得休息,行至饒陽,手下從者才百餘人,飢餒尤甚。一簇人馬攔路,黑闥曰:“吾合休矣!”又見一群哨馬衝到,方認得是所署饒州刺史諸葛德威軍馬,黑闊方心安。德威接著,言道:“雖知大王兵敗,不敢遠離,恐失所守。”黑闥曰:“吾腹內飢甚,可速進飲食,方與汝談論兵事。”接入饒陽城內,黑闥坐於正堂,德威禮畢,暗地令埋下群刀斧手在兩傍幕下左右,捧獻盤淆。黑闥食尚未畢,德威大呼曰:“何不下手?”兩傍擁出武士數十,蹌上堂來,將黑闥捆縛,隨即送諸唐營。
建成大怒,喝令武士斬於洛州。黑闥臨刑嘆曰:我幸在家鋤菜,乃為高雅賢所誤至此。”黑闥年三十四歲而亡,時武德六年十一月也。後人有詩云。
黑闥交兵血刃紅,殺身報主盡孤忠。
將軍一死雖常事,顯得芳名萬載功。
建成兄弟既斬黑闥,悉平河東之地,班師還入長安,進見唐主。大喜。各人論功升賞,自此軍民安息,遠近地面分兵按察,悉皆平寧。
卻說秦王既與建成、元吉有隙,以洛陽是形勝之地,恐一朝有變,欲出保之,乃奏唐主,請以行台尚書溫大雅先出鎮洛陽。唐主從之,當日齊王元吉亦因御園試槊,被秦王面叱,每懷舊怨,雖欲謀害秦王,奈唐主在上,不敢造次。至是來至東宮,與太子建成商議,欲謀秦王之事。魏徵進曰:“今日雖然平定河東,又顯是秦王之功,可早定計,以濟大事。”建成曰:“似此奈何?”微曰:“乘今收復劉黑闥,設一筵會為賀,夜請秦王赴飲,以酒鴆之;事若漏泄,就於席上殺之,大事遂定。”建成曰:“世民牙爪極多,有變何以得安?此事似不可行。”征曰:“大事一決,牙爪皆臣,何懼之有?”元吉曰:“事變已迫,早圖則坐安天下,遲則吾兄弟皆為泉下之鬼矣。”時王圭在側,亦力贊,建成方有相從之意。
是日,遣人到西府請秦王,秦王欣然應允而來。三人相見大喜,建成曰:“適來收賊,深借吾弟之力,一向未曾報德。今夜稍暇,特備蔬筵,邀弟共飲,少敘片時間闊之情。”秦王曰:“收賊俱為國之計,何預吾事。一者父皇洪福,二者吾兄虎威,小弟固當相賀,如此見擾,何以克當?”元吉曰:“但得四海清平,吾等兄弟終日一醉,有何妨礙。”秦王曰:“然。”於是三人細訴衷情,分坐而飲,左右各執一壺,斟酒侍立於側,獨以一壺藥酒斟與秦王飲之。
酒行數巡,魏徵與王圭商議曰:“事在掌握之中,可速下手。”便叫張達舞劍,達拔刀曰:“筵間無樂,願舞劍為戲。”秦王手下見張達目擊秦王,馬三保掣劍出曰:“舞劍必須有對,某請伴之。”二人對舞,三保目示建成、元吉以目顧後,祁子蓋便拔刀出曰:“舞劍必須有錢間挑心者。”遂縱步舞入。
早有人報與世績,世績慌使殷開山、秦叔寶、尉遲恭各執利器搶入曰:“我等當群舞,以助一笑。”秦王大驚,掣左右所佩之劍立於席上曰:“吾兄弟相賀痛飲,並無疑忌,又非鴻門會上,何用舞劍而為亂乎?不棄劍者亦斬之!”建成佯言叱曰:“弟兄相聚,何必帶刀?”盡命去之,眾皆紛然下堂,遙間盡除兵器。元吉喚諸將士上堂,以酒酬傳曰:“深感吾兄不忘骨肉,共議大事,豈有二心?汝等勿驚疑,開懷為樂,有異心者,絕滅子孫。”眾將皆頓首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