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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四十四

齊武帝諸子 文惠諸子 明帝諸子

武帝二十三男:穆皇后生文惠太子、竟陵文宣王子良,張 淑妃生廬陵王子卿、魚復侯子響,周淑儀生安陸王子敬、建安 王子真,阮淑媛生晉安王子懋、衡陽王子峻,王淑儀生隨郡王 子隆,蔡婕妤生西陽王子明,樂容華生南海王子罕,傅充華生 巴陵王子倫,謝昭儀生邵陵王子貞,江淑儀生臨賀王子岳,庾 昭容生西陽王子文,荀昭華生南康王子琳,顔婕妤生永陽王子 瑉,宮人謝生湘東王子建,何充華生南郡王子夏。第六、第十 二、第十五、第二十二皇子早亡;子瑉繼衡陽元王后。

文惠皇太子長懋,字雲喬,小字白澤,武帝長子也。武帝 年未弱冠而生太子,姿容豐美,爲高帝所愛。宋元徽末,除秘 書郎,不拜,板輔國將軍,遷晉熙王撫軍主簿。事甯,武帝遣 太子還都。高帝方創霸業,心存嫡嗣,謂太子曰:“汝還,吾 事辦矣。”處之府東齋,令通文武賓客。謂荀伯玉曰:“我出 行日,城中軍悉受長懋節度。我雖不行,內外直防及諸門甲兵, 悉令長懋時時履行。”

轉秘書丞,以與宣帝諱同,不就。歷中書、黃門侍郎。升 明三年,高帝將受禪,以襄陽兵馬重鎮,不欲處他族,出太子 爲雍州刺史,加都督、北中郎將、甯蠻校尉。建元元年,封南 郡王,江左嫡皇孫封王,始自此也。

先是,梁州刺史范柏年頗著威名,沈攸之事起,候望形勢, 事平,朝廷遣王玄邈代之。玄邈已至,柏年遲回魏興不肯下, 太子慮其爲變,乃遣說之,許啓爲府長史。及至襄陽,因執誅 之。

二年,征爲侍中、中軍將軍,置府,鎮石頭。穆妃薨,成 服日,車駕出臨喪,朝議疑太子應出門迎 。左僕射王儉曰 : “尋禮記服問:‘君所主夫人、妻、太子嫡婦。’言國君爲此三 人爲主喪也。今鑾輿臨降,自以主喪而至,雖因事撫慰,義不 在吊,南郡以下不應出門奉迎。但尊極所臨,禮有變革,權去 杖絰,移立戶外,足表情敬,無煩止哭。皇太子既一宮之主, 自應以車駕幸宮,依常奉候。既當成服之日,吉凶不相干,宜 以衰幘行事,望拜止哭,率由舊章。尊駕不以臨吊,奉迎則惟 常體,求之情禮,如爲可安。”又其年九月有閏,小祥疑應計 閏。儉又議,以爲“三百六旬,尚書明義,文公納幣,春秋致 譏。故先儒期喪,歲數沒閏,大功以下,月數數閏。所以吳商 云:‘含閏以正期,允協情理。’沒閏之理,固在言先”。並從之。

武帝即位,爲皇太子。初高帝好左氏春秋,太子承旨諷誦, 以爲口實。及正位東儲,善立名尚,解聲律,工射,飲酒至數 斗,而未嘗舉杯。從容有風儀,音韻和辯,引接朝士,人人自 以爲得意。文武士多所招集,會稽虞炎、濟陽范岫、汝南周顒、 陳郡袁廓,並以學行才能,應對左右。而武人略陽垣歷生、襄 陽蔡道貴,拳勇秀出,當時以比關羽、張飛。其餘安定梁天惠、 平原劉孝慶、河東王世興、趙郡李居士、襄陽黃嗣祖、魚文、 康絢之徒,並爲後來名將。

永明三年,於崇正殿講孝經,少傅王儉令太子仆周顒撰爲 義疏。五年冬,太子臨國學,親臨策試諸生,於坐問少傅王儉 曲禮雲“無不敬”義,儉及竟陵王子良等各有酬答。太子又以 此義問諸學生,謝幾卿等一十人,並以筆對。太子問王儉 : “周易乾卦本施天位,而說卦雲‘帝出乎震’,震本非天義, 豈當相主?”儉曰:“乾健震動,天以運爲德,故言‘帝出乎震” 儉又諮太子孝經“仲尼居曾子侍”義,臨川王映諮“孝爲德本” 義,太子並應機酬答,甚有條貫。

明年,上將訊丹陽所領囚及南北二百里內獄,詔太子於玄 圃園宣猷堂錄三署囚,原宥各有差。上晚年好游宴,尚書曹事, 亦分送太子省視。

太子與竟陵王子良俱好釋氏,立六疾館以養窮人。而性頗 奢麗,宮內殿堂,皆雕飾精綺,過於上宮。開拓玄圃園與台城 北塹等,其中起出土山池閣樓觀塔宇,窮奇極麗,費以千萬。 多聚異石,妙極山水。慮上宮中望見,乃旁列修竹,外施高鄣。 造游牆數百間,施諸機巧,宜須鄣蔽,須臾成立,若應毀撤, 應手遷徙。制珍玩之物,織孔雀毛爲裘,光採金翠,過於雉頭 遠矣。以晉明帝爲太子時立西池,乃啓武帝引前例,求於東田 起小苑,上許之。

永明中,二宮兵力全實,太子使宮中將吏更番築役,營城 包巷,制度之盛,觀者傾都。上性雖嚴,太子所爲,無敢啓者。 後上幸豫章王宅,還過太子東田,見其彌亘華遠,壯麗極目, 於是大怒,收監作主帥,太子懼,皆藏之,由是見責。

太子素疾,體又過壯,常在宮內,簡於遨遊,玩弄羽儀, 多所僭擬。雖咫尺宮禁,而上終不知。又使徐文景造輦及乘輿 御物虎賁雲罕之屬,上嘗幸東宮,匆匆不暇藏輦,文景乃以佛 像內輦中,故上不疑。文景父陶仁時爲給事中,謂文景曰 : “終當滅門,政當掃墓待喪耳。”及移家避之。其後文景竟賜 死,陶仁遂不哭,時人以爲有古人風。

十年,豫章王嶷薨,太子見上友於既至,造碑文奏之,未 及鐫勒。十一年春正月,太子有疾,上自臨視,有憂色。疾篤, 上表告辭,薨於東宮崇明殿,時年三十六。

太子年始過立,久在儲宮,得參政事,內外百司私鹹謂旦 暮繼體,及薨,朝野驚惋焉。上幸東宮,臨哭盡哀,詔斂以袞 冕之服,諡曰文惠,葬崇安陵。有司奏御服期,朝臣齊衰三月, 南郡國臣齊衰期,臨汝、曲江國臣並不服,六宮不從服。

武帝履行東宮,見太子服玩過制,大怒,敕有司隨事毀除, 以東田殿堂處爲崇虛館 。鬱林立,追尊爲文帝,廟稱世宗。

初,太子惡明帝,密謂竟陵王子良曰:“我意色中殊不悅 此人,當由其福德薄所致。”子良便苦救解,後明帝立,果大 相誅害。

竟陵文宣王子良字雲英,武帝第二子也。幼聰敏。武帝爲 贛縣時,與裴後不諧,遣人船送後還都,已登路,子良時年小, 在庭前不悅。帝謂曰:“汝何不讀書?”子良曰:“娘今何處? 何用讀書。”帝異之,即召後還縣。

仕宋爲邵陵王友。時宋道衰謝,諸王微弱,故不廢此官。 升明三年,爲會稽太守,都督五郡。封聞喜公。宋元嘉中,凡 事皆責成郡縣,孝武后,徵求急速,以郡縣遲緩,始遣台使, 自此公役勞擾。高帝踐阼,子良陳之,請息其弊。

子良敦義愛古,郡人朱百年有至行,先卒,賜其妻米百斛, 蠲一人,給其薪蘇。郡合下有虞翻舊床,罷任還,乃致以歸。 後於西邸起古齋,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夏禹廟盛有禱祀,子 良曰:“禹泣辜表仁,菲食旌約,服玩果粽,足以致誠。”使 歲獻扇簟而已。

時有山陰人孔平詣子良訟嫂市米負錢不還 。子良嘆曰 : “昔高文通與寡嫂訟田,義異於此。”乃賜米錢以償平。

建元二年,穆妃薨,去官,仍爲丹陽尹,開私倉振屬縣貧 人。先是太妃以七月薨,子良以八月奉凶問。及小祥,疑南郡 王應相待。尚書左僕射王儉議以爲“禮有倫序,義無徒設。如 令遠則不待,近必相須,禮例既乖,即心無取。若疑兄弟同居, 吉凶舛雜,則遠還之子,自應開立別門,以終喪事,靈筵祭奠, 隨在家之人,再期而毀。庶子在家,亦不待嫡。而況儲妃正體 王室,中軍長嫡之重,天朝又行權制,進退彌復非疑。謂應不 相待,中軍祥縞之日,聞喜致哀而已,不受弔慰。至聞喜變除, 昆弟亦宜相就寫情,不對客”。從之。

武帝即位,封竟陵郡王、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永明二年, 爲護軍將軍,兼司徒。四年,進號車騎將軍。子良少有清尚, 禮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傾意賓客,天下才學皆游集焉。善立 勝事,夏月客至,爲設瓜飲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 貴辭翰,皆發教撰錄。

是時上新視政,水旱不時,子良密啓請原除逋租。又陳寬 刑息役,輕賦省徭。並陳“泉鑄歲遠,類多翦鑿,江東大錢, 十不一在,公家所受,必須輪郭完全,遂買本一千,加子七百, 求請無地,捶革相繼。尋完者爲用,既不兼兩,回復遷貿,會 非委積,徒令小人每嬰困苦。且錢布相半,爲制永久,或聞長 宰須令輸直,進違舊科,退容奸利”。

五年,正位司徒,給班劍二十人,侍中如故。移居雞籠山 西邸,集學士抄五經百家,依皇覽例爲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 僧,講論佛法,造經唄新聲,道俗之盛,江左未有。

武帝好射雉,子良啓諫。先是左衛殿中將軍邯鄲超上書諫 射雉,武帝爲止,久之,超竟被誅。永明末,上將復射雉,子 良復諫,前後所陳,上雖不盡納,而深見寵愛。

又與文惠太子同好釋氏,甚相友悌。子良敬信尤篤,數於 邸園營齋戒,大集朝臣衆僧,至賦食行水,或躬親其事,世頗 以爲失宰相體。勸人爲善,未嘗厭倦,以此終致盛名。

八年,給三望車。九年,都下大水,吳興偏劇,子良開倉 振救貧病不能立者,於第北立廨收養,給衣及藥。十年,領尚 書令、揚州刺史,本官如故。尋解尚書令,加中書監。

文惠太子薨,武帝檢行東宮,見太子服御羽儀,多過制度, 上大怒,以子良與太子善,不啓聞,頗加嫌責。

武帝不豫,詔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醫藥。子良啓進沙門於 殿戶前誦經,武帝爲感夢見優曇缽花。子良案佛經宣旨,使御 府以銅爲花,插御床四角。日夜在殿內,太孫間日入參。武帝 暴漸,內外惶懼,百僚皆已變服,物議疑立子良。俄頃而蘇, 問太孫所在,因召東宮器甲皆入,遺詔使子良輔政,明帝知尚 書事。子良素仁厚,不樂時務,乃推明帝。詔云:“事無大小, 悉與鸞參懷”,子良所志也。太孫少養於子良妃袁氏,甚著慈 愛,既懼前不得立,自此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極殿,子良居中 書省,帝使虎賁中郎將潘敞二百人仗,屯太極西階之下。成服 後,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許。

進位太傅,增班劍爲三十人,本官如故,解侍中。隆昌元 年,加殊禮,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進督南徐州。 其年疾篤,謂左右曰:“門外應有異。”遣人視,見淮中魚無 算,皆浮出水上向城門。尋薨,年三十五。

帝常慮子良異志,及薨,甚悅。詔給東園溫明秘器,斂以 袞冕之服,東府施喪位,大鴻臚持節監護,太官朝夕送祭。又 詔追崇假黃鉞、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宰、領大將軍、揚 州牧,綠綟綬,備九服錫命之禮,使持節、中書監、王如故。 給九旒鸞輅、黃屋左纛、轀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輓歌二 部,虎賁班劍百人,葬禮依晉安平王孚故事。初,豫章王嶷葬 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夾石。子良臨送,望祖硎山悲感嘆曰 : “北瞻吾叔,前望吾兄,死而有知,請葬茲地。”及薨,遂葬 焉。

所著內外文筆數十卷,雖無文采,多是勸戒。 子良既亡,故人皆來奔赴,陸惠曉於邸門逢袁彖,問之曰: “近者云云,定復何謂?王融見殺,而魏準破膽。道路籍籍, 又雲竟陵不永天年,有之乎?”答曰:“齊氏微弱,已數年矣, 爪牙柱石之臣都盡,命之所餘,政風流名士耳。若不立長君, 無以鎮安四海。王融雖爲身計,實安社稷,恨其不能斷事,以 至於此。道路之談,自爲虛說耳,蒼生方塗炭矣,政當瀝耳聽 之。” 建武中,故吏范雲上表爲子良立碑,事不行。子昭胄嗣。

昭胄字景胤,泛涉書史,有父風,位太常。以封境邊魏, 永元元年,改封巴陵王。

先是,王敬則事起,南康侯子恪在吳郡,明帝慮有同異, 召諸王侯入宮,晉安王寶義及江陵公寶覽住中書省,高、武諸 孫住西省,敕人各兩左右自隨,過此依軍法;孩抱者乳母隨入。 其夜並將加害,賴子恪至乃免。自建武以來,高、武王侯,居 常震怖,朝不保夕,至是尤甚。

及陳顯達起事,王侯復入宮,昭胄懲往時之懼,與弟永新 侯昭穎逃奔江西,變形爲道人。崔慧景舉兵,昭胄兄弟出投之。 慧景敗,昭胄兄弟首出投台軍主胡松,各以王侯還第,不自安, 謀爲身計。子良故防合桑偃爲梅蟲兒軍副,結前巴西太守蕭寅, 謀立昭胄。昭胄許事克用寅爲尚書左僕射、護軍,以寅有部曲, 大事皆委之。時胡松領軍在新亭,寅遣人說之,松許諾。又張 欣泰嘗爲雍州,亦有部曲,昭胄又遣房天寶以謀告之,欣泰聞 命回應。蕭寅左右華永達知其謀,以告御刀朱光尚。光尚挾左 道以惑東昏,因謂東昏曰:“昨見蔣王,雲巴陵王在外結黨欲 反,須官出行,仍從萬春門入,事不可量。”時東昏日遊走, 聞此說大懼,不復出四十餘日。偃等議募健兒百餘人,從萬春 門入,突取之。昭胄以爲不可。偃同黨王山沙慮事久無成,以 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幐中得其事跡, 昭胄兄弟與同黨皆伏誅。

梁受禪,降封昭胄子同爲監利侯。

同弟賁字文奐,形不滿六尺,神識耿介。幼好學,有文才, 能書善畫,於扇上圖山水,咫尺之內,便覺萬里爲遙。矜慎不 傳,自娛而已。好著述,嘗著西京雜記六十卷。起家湘東王法 曹參軍,得一府歡心。及亂,王爲檄,賁讀至“偃師南望,無 復儲胥露寒,河陽北臨,或有穹廬氈帳”,乃曰:“聖制此句, 非爲過似,如體目朝廷,非關序賊。”王聞之大怒,收付獄, 遂以餓終。又追戮賁屍,乃著懷舊傳以謗之,極言誣毀。

廬陵王子卿字雲長,武帝第三子也。建元元年,封臨汝縣 公。武帝即位,爲郢州刺史,加都督。子卿諸子中無德,又與 魚復侯子響同生,故無寵。徙都督、荊州刺史。始興王爲益州, 子卿解督。

子卿在鎮,營造服飾,多違制度,作玳瑁乘具。詔責之, 令速送都;又作銀鐙、金薄裹箭腳,亦便速壞去。凡諸服章, 自今不啓專輒作者,當得痛杖。又曰:“汝比令讀學,今年轉 成長,學既勿就,得敕如風過耳,使吾失氣。”

永明十年,爲都督、南豫州刺史。之鎮,道中戲部伍爲水 軍,上聞大怒,殺其典簽。遣宜都王鏗代之。子卿還第,至崩 不與相見。

隆昌元年,爲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置兵佐。鄱陽王鏘 見害,以子卿代爲司徒。所居屋樑柱際血出溜於地,旬日而見 殺。

魚復侯子響字雲音,武帝第四子也。豫章王嶷無子,養子 響。後嶷有子,表留爲嫡。武帝即位,爲南彭城、臨淮二郡太 守。

子響勇力絕人,開弓四斛力,數在園池中帖騎馳走竹樹下, 身無虧傷。既出繼,車服異諸王,每入朝輒忿,拳打車壁,武 帝知之,令車服與皇子同。

永明六年,有司奏子響宜還本,乃封巴東郡王。七年,爲 都督、荊州刺史。直合將軍董蠻粗有氣力,子響要與同行。蠻 曰:“殿下癲如雷,敢相隨邪?”子響笑曰:“君敢出此語, 亦復奇癲。”上聞而不悅,曰:“人名蠻,復何容得蘊藉。” 乃改名爲仲舒。謂曰:“今日仲舒,何如昔日仲舒?”答曰: “昔日仲舒,出自私庭,今日仲舒,降自天帝,以此言之,勝 昔遠矣。”上稱善。

子響少好武,帶仗左右六十人,皆有膽乾,數在內齋殺牛 置酒,與之聚樂。令私作錦袍絳襖,欲餉蠻交易器仗。長史劉 寅等連名密啓,上敕精檢,寅等懼,欲秘之。子響聞台使至, 不見敕,乃召寅及司馬席恭穆、諮議參軍江悆、殷曇粲、中兵 參軍周彥、典簽吳修之、王賢宗、魏景深等俱入,於琴台下並 斬之。上聞之怒,遣衛尉胡諧之、游擊將軍尹略、中書舍人茹 法亮領羽林三千人檢捕群小。敕“子響若束手自歸,可全其性 命”。 諧之等至江津,築城燕尾洲。子響白服登城,頻遣信與相 聞,曰:“天下豈有兒反,身不作賊,直是粗疏。今便單舸還 闕,何築城見捉邪?”尹略獨答曰:“誰將汝反父人共語。” 子響聞之唯灑泣。又送牛數十頭,酒二百石,果饌三十輿,略 棄之江流。子響膽力之士王沖天不勝忿,乃率黨度洲攻壘斬略, 而諧之、法亮單艇奔逸。

上又遣丹陽尹蕭順之領兵繼之,子響即日將白衣左右三十 人,乘舴艋中流下都。初,順之將發,文惠太子素忌子響,密 遣不許還,令便爲之所。子響及見順之,欲自申明,順之不許, 於射堂縊之。有司奏絕子響屬籍,賜爲蛸氏。

子響密作啓數紙,藏妃王氏裙腰中,具自申明,云:“輕 舫還闕不得,此苦之深,唯願矜憐,無使竹帛齊有反父之子, 父有害子之名。”及順之還,上心甚怪恨。百日於華林爲子響 作齋,上自行香,對諸朝士嚬蹙。及見順之,嗚咽移時,左右 莫不掩涕。他日出景陽山,見一沐透擲悲鳴,問後堂丞:“此 沐何意?”答曰:“沐子前日墮崖致死,其母求之不見,故爾。” 上因憶子響,歔欷良久,不自勝。順之慚懼,感病,遂以憂 卒。於是豫章王嶷上表曰:“故庶人蛸子響識懷靡樹,見淪不 逞,肆憤一朝,取陷凶德,身膏草野,未雲塞釁。但歸罪司戮, 迷而知返,撫事惟往,載傷心目。伏願一下天矜,使得鏇窆餘 麓,豈伊窮骸被德,實且天下歸仁。”上不許,貶爲魚復侯。

安陸王子敬字雲端,武帝第五子也。初封應城縣公。先是 子敬所生早亡,帝命貴妃范氏母養之,及范氏薨,而子及婦服 制,禮無明文。永明中,尚書令王儉議:“孫爲慈孫,婦爲慈 婦,姑爲慈姑,宜制期年服。”從之。十年,位散騎常侍、撫 軍將軍、丹陽尹。十一年,加車騎將軍。隆昌元年,遷都督、 南兗州刺史。延興元年,加侍中。明帝除諸蕃王,遣中護軍王 玄邈征九江,王廣之襲殺子敬。

初,子敬爲武帝所留心,帝不豫,有意立子敬爲太子,代 太孫。子敬與太孫俱入參畢同出,武帝目送子敬良久,曰 : “阿五鈍。”由此代換之意乃息。

晉安王子懋字雲昌,武帝第七子也。諸子中最爲清恬,有 意思,廉讓好學。年七歲時,母阮淑媛嘗病危篤,請僧行道。 有獻蓮華供佛者,衆僧以銅罌盛水漬其莖,欲華不萎。子懋流 涕禮佛曰:“若使阿姨因此和勝,願諸佛令華竟齋不萎。”七 日齋畢,華更鮮紅,視罌中稍有根須,當世稱其孝感。

永明五年,爲南兗州刺史、監五州軍事。六年,徙監湘州 刺史。八年,撰春秋例苑三十卷,奏之,武帝敕付秘閣。十一 年,爲都督、雍州刺史,給鼓吹一部。豫章王喪服未畢,上以 邊州須威望,許得奏之。啓求所好書,武帝曰:“知汝常以書 讀在心,足爲深欣。”賜以杜預手所定左傳及古今善言。

隆昌元年,爲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敕留西楚部曲助鎮 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陳顯達時屯襄陽,入別,子懋謂之 曰:“朝廷命身單身而反,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今欲將 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便 是大違敕旨。”顯達因辭出便發去。子懋計未立,還鎮尋陽。

延興元年,加侍中。聞鄱陽、隨郡二王見殺,欲起兵赴難, 與參軍周英、防合陸超之議:“傳檄荊、郢,入討君側,事成 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爲義鬼。”防合董僧慧攘袂曰:“此州雖 小,孝武亦嘗用之,今以勤王之師,橫長江,指北闕,以請郁 林之過,誰能對之。”於是部分兵將,入匡社稷。

母阮在都,遣書欲密迎上,阮報同産弟於瑤之爲計。瑤之 馳告明帝,於是纂嚴,遣中護軍王玄邈、平西將軍王廣之南北 討,使軍主裴叔業與瑤之先襲尋陽,聲雲爲郢府司馬。子懋知 之,遣三百人守盆城。叔業泝流直上,襲盆城。子懋先已具船 於稽亭渚,聞叔業得盆城,乃據州自衛。

子懋部曲多雍土人,皆踴躍願奮,叔業畏之,遣於瑤之說 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政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

子懋既不出兵攻叔業,衆情稍沮。中兵參軍於琳之,瑤之 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請取子 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城,僚佐皆奔散,唯 周英及外兵參軍王皎更移入城內。子懋聞之嘆曰:“不意吾府 有義士二人。”琳之從二百人仗自入齋,子懋笑謂之曰:“不 意渭陽,翻成梟鏡。”琳之以袖障面,使人害之。故人懼罪無 敢至者,唯英、皎、僧慧號哭盡哀,爲之喪殯。

董僧慧,丹陽姑孰人,出自寒微而慷慨有節義。好讀書, 甚驍果,能反手於背彎五斛弓,當世莫有能者。玄邈知其豫子 懋之謀,執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仆實豫議 。古人云 ‘非死之難,得死之難’。仆得爲主人死,不恨矣。願至主人大 斂畢,退就湯鑊,雖死猶生。”玄邈義而許之。還具白明帝, 乃配東冶。言及九江時事,輒悲不自勝。子懋子昭基,九歲, 以方二寸絹爲書,參其訊息,並遺錢五百,以金假人,崎嶇得 至。僧慧睹書,對錢曰:“此郎君書也。”悲慟而卒。

陸超之,吳人,以清靜雅爲子懋所知。子懋既敗,於琳之 勸其逃亡。答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 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玄邈等以其義,欲囚將還都, 而超之亦端坐待命。超之門生姓周者,謂殺超之當得賞,乃伺 超之坐,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玄邈嘉其節,厚爲殯斂。 周又助舉棺,未出戶,棺墜,政壓其頭折頸即死。聞之者莫不 以爲有天道焉。

隨郡王子隆字雲興,武帝第八子也。性和美,有文才。娶 尚書令王儉女爲妃。武帝以子隆能屬文,謂儉曰:“我家東阿 也。”

永明八年,爲都督、荊州刺史。隆昌元年,爲侍中、撫軍 將軍,領兵置佐。延興元年,轉中軍大將軍,侍中如故。

子隆年二十一,而體過充壯,常使徐嗣伯合蘆茹丸以服自 銷損,猶無益。明帝輔政,謀害諸王,武帝諸子中子隆最以才 貌見憚,故與鄱陽王鏘同夜先見殺。文集行於世。

建安王子真字雲仙,武帝第九子也。永明七年,累遷郢州 刺史,加都督。隆昌元年,爲散騎常侍、護軍將軍。

延興元年,明帝遣裴叔業就典簽柯令孫殺之,子真走入床 下,令孫手牽出之,叩頭乞爲奴贖死,不從,見害,年十九。 西陽王子明字雲光,武帝第十子也。永明元年,封武昌王。 三年,失國璽,改封西陽。十年,爲會稽太守,督五郡軍事。 子明風姿明淨,士女觀者,鹹嗟嘆之。建武元年,爲撫軍 將軍,領兵置佐。二年,誅蕭諶,子明及弟子罕、子貞同諶謀 見害,年十七。

南海王子罕字雲華,武帝第十一子也,頗有學。母樂容華 有寵,故武帝留心。

母嘗寢疾,子罕晝夜祈禱。於時以竹爲燈纘照夜,此纘宿 昔枝葉大茂,母病亦愈,鹹以爲孝感所致。主簿劉鬷及侍讀賀 子喬爲之賦頌,當時以爲美談。建武元年,位護軍將軍。二年, 見殺,年十七。

巴陵王子倫字雲宗,武帝第十三子也。永明十年,爲北中 郎將、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鬱林即位,以南彭城祿力優厚, 奪子倫與中書舍人綦母珍之,更以南蘭陵代之。

延興元年,明帝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子倫,子倫時鎮琅邪 城,有守兵,子倫英果,明帝恐不即罪,以問典簽華伯茂。伯 茂曰:“公若遣兵取之,恐不即可辦,若委伯茂,一小吏力耳。” 既而伯茂手自執鴆逼之,左右莫敢動者 。子倫正衣冠,出受 詔,謂法亮曰:“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昔高皇帝殘滅劉氏; 今日之事,理數固然。”舉酒謂法亮曰:“君是身家舊人,今 銜此命,當由事不獲已。此酒差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 時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先是高帝、武帝爲諸王置典簽帥,一方之事,悉以委之。 每至覲接,輒留心顧問,刺史行事之美惡,繫於典簽之口,莫 不折節推奉,恆慮弗及,於是威行州部,權重蕃君。武陵王曄 爲江州,性烈直不可忤,典簽趙渥之曰:“今出都易刺史。” 及見武帝相誣,曄遂免還。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暫游東堂, 典簽姜秀不許而止。還泣謂母曰:“兒欲移五步亦不得,與囚 何異。”秀後輒取子罕屐傘飲器等供其兒昏,武帝知之,鞭二 百,系尚方,然而擅命不改。邵陵王子貞嘗求熊白,廚人答典 簽不在,不敢與。西陽王子明欲送書參侍讀鮑僎病,典簽吳修 之不許,曰:“應諮行事。”乃止。言行舉動,不得自專,征 衣求食,必須諮訪。

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行事劉寅等,武帝聞之,謂群臣曰: “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唯巴東。” 武帝問其故,答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取一挺藕,一 杯漿,皆諮簽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唯聞有簽帥,不聞有 刺史。”

竟陵王子良嘗問衆曰:“士大夫何意詣簽帥 ?”參軍范 雲答曰:“詣長史以下皆無益,詣簽帥便有倍本之價,不詣謂 何!”子良有愧色。

及明帝誅異己者,諸王見害,悉典簽所殺,竟無一人相抗。 孔珪聞之流涕曰:“齊之衡陽、江夏最有意,而復害之。若不 立簽帥,故當不至於此。”

邵陵王子貞字雲松,武帝第十四子也。建武二年見誅,年 十五。 臨賀王子岳字雲嶠,武帝第十六子也。明帝誅武帝諸子, 唯子岳及弟六人在後,時呼爲“七王”。朔望入朝,上還後宮, 輒嘆息曰:“我及司徒諸兒子皆不長,高、武子孫日長大。” 永泰元年,上疾甚,絕而復甦,於是誅子岳等。

延興、建武中,凡三誅諸王,每一行事,明帝輒先燒香, 嗚咽涕泣,衆以此輒知其夜當殺戮也。子岳死時年十四。

西陽王子文字雲儒,武帝第十七子也。永明七年,封蜀郡 王,建武中,改封西陽。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四。 衡陽王子峻字雲嵩,武帝第十八子也。永明七年,封廣漢 郡王,建武中改封。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四。

南康王子琳字雲璋,武帝第十九子也。母荀昭華盛寵,後 宮才人位登采女者,依例舊賜玉鳳凰,荀時始爲采女,得玉鳳 凰投地曰:“我不能例受此。”武帝乃拜爲昭華。

子琳以母寵故最見愛。太尉王儉因請昏,武帝悅而許之。 群臣奉寶物名好盡直數百金,武帝爲之報答亦如此。及應封, 而好郡已盡,乃以宣城封之。既而以宣城屬揚州,不欲爲王國, 改封南康公褚蓁爲巴東公,以南康爲王國封子琳。永泰元年見 殺,年十四。

湘東王子建字雲立,武帝第二十一子也。母謝無寵,武帝 度爲尼。明帝即位,使還母子建。永泰元年見殺,年十三。

南郡王子夏字雲廣,武帝第二十三子也。上春秋高,子夏 最幼,寵愛過諸子。初,武帝夢金翅鳥下殿庭,搏食小龍無數, 乃飛上天。及明帝初,其夢方驗。永泰元年,子夏誅,年七歲。

文惠太子四男:安皇后生廢帝鬱林王昭業,宮人許氏生廢 帝海陵恭王昭文,陳氏生巴陵王昭秀,褚氏生桂陽王昭粲。

巴陵王昭秀字懷尚,太子第三子也。鬱林即位,封臨海郡 王。隆昌元年,爲都督、荊州刺史。延興元年,征爲車騎將軍。 明帝建武二年,改封巴陵王。永泰元年見殺,年十六。

桂陽王昭粲,太子第四子也。鬱林立,封永嘉郡王。延興 元年,出爲荊州刺史,加都督。建武二年,改封桂陽王。四年, 爲太常。永泰元年見殺,年八歲。

明帝十一男:敬皇后生廢帝東昏侯寶卷、江夏王寶玄、鄱 陽王寶寅、和帝,殷貴嬪生巴陵隱王寶義、晉熙王寶嵩,袁貴 妃生廬陵王寶源,管淑妃生邵陵王寶修,許淑媛生桂陽王寶貞。 餘皆早夭。

巴陵隱王寶義字智勇,明帝長子也,本名明基。建武元年, 封晉安郡王。

寶義少有廢疾,不堪出人間,止加除授,爲都督、揚州刺 史,仍以始安王遙光代之。轉爲右將軍,領兵置佐,鎮石頭。 二年,爲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東昏即位,進征北將軍、開府 儀同三司,給扶。永元元年,爲都督、揚州刺史。三年,進位 司徒。和帝西台建,以爲侍中、司空。

梁武平建鄴,宣德太后令以寶義爲太尉、領司徒,詔云: “不言之化,形於自遠。”時人皆雲此實錄也。 梁受禪,封謝沐公。尋封巴陵郡王,奉齊後。天監中薨。

江夏王寶玄字智深,明帝第三子也。建武元年,封江夏郡 王。東昏即位,爲都督、南徐兗二州刺史。

寶玄娶尚書令徐孝嗣女爲妃,孝嗣被誅離絕,東昏送少姬 二人與之。寶玄恨望有異計。

明年,崔慧景舉兵,還至廣陵,遣使奉寶玄爲主,寶玄斬 其使,因是發將吏防城。

慧景將度江,寶玄密與相應,開門納慧景,乘八扛輿,手 執絳麾幡,隨慧景至都,百姓多往投集。慧景敗,收得朝野投 寶玄及慧景軍名,東昏令燒之,曰:“江夏尚爾,豈復可罪餘 人。”

寶玄逃奔,數日乃出,帝召入後堂,以步鄣裹之,令群小 數十人鳴鼓角馳繞其外,遣人謂曰:“汝近圍我亦如此。”少 日乃殺之。

廬陵王寶源字智泉,明帝第五子也。建武元年封。和帝即 位,爲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中興二年薨。

鄱陽王寶寅字智亮,明帝第六子也。建武初,封建安郡王。 東昏即位,爲都督、郢州刺史。永元三年,爲車騎將軍、開府 儀同三司,鎮石頭。其秋,雍州刺史張欣泰等謀起事於新亭, 殺台內諸主帥。難作之日,前南譙太守王靈秀奔往石頭,帥城 內將吏,去車腳,載寶寅向台城,百姓數千人皆空手隨後。至 杜姥宅,日已欲暗,城門閉,城上人射之,衆棄寶寅走。

寶寅逃亡三日,戎服詣草市尉,尉馳以啓帝,帝迎入宮, 問之。寶寅涕泣稱制不自由,帝笑,乃復爵位。宣德太后臨朝, 改封寶寅鄱陽王。中興二年,謀反奔魏。

邵陵王寶修字智宣,明帝第九子也。建武元年,封南平郡 王,二年改封。中興二年謀反,宣德太后令賜死。

晉熙王寶嵩字智靖,明帝第十子也。中興元年,和帝以爲 中書令。二年誅。 桂陽王寶貞,明帝第十一子也。中興二年誅。

論曰:守器之重,邦家所馮,觀文惠之在東儲,固已有虧 令德,向令負荷斯集,猶當及於禍敗,況先期夙隕,愆失已彰。 而武帝不以擇賢,傳之昏孽,推此而論,有冥數矣。子良物望 所集,失在儒雅,當斷不斷,以及於災,非止自致喪亡,乃至 宗祀覆滅,哀哉!夫帝王子弟,生長尊貴,情僞之事,不經耳 目,雖卓爾天悟,自得懷抱,孤寡爲識,所陋猶多。齊氏諸王, 並幼踐方岳,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爲主帥, 州國府第,先令後行。飲食游居,動應聞啓,端拱守祿,遵承 法度,張弛之要,莫敢厝言。行事執其權,典簽掣其肘,處地 雖重,行止莫由。威不在身,恩未接下,倉卒一朝,事難總集, 望其釋位扶危,不可得矣。路溫舒云:“秦有十失,其一尚存。” 斯宋氏之餘風,及在齊而彌弊 。寶玄親兼一體,欣受家殃, 曾不知執柯所指,跗萼相從而敗。以此而圖萬事,未知其髣佛 也。

部分譯文

竟陵文宣王蕭子良字雲英,是齊武帝的第二個兒子。自幼聰敏。武帝在贛縣任職的時候,與裴後關係不協調,派人用船送裴後回京城,已經上路了,蕭子良當時年紀幼小,在廳堂前很不高興。武帝對他說:“你怎么不讀書?”蕭子良說:“我娘在哪裡?為什麼還要讀書!”武帝感到很奇異,便召裴後回到了縣裡。

他在宋朝做官任邵陵王友。當時宋朝國運衰落,諸王都很弱小,所以不廢除這一官職。升明三年(479),擔任會稽太守,都督五郡。封為聞喜公。宋朝元嘉年間(424~453),凡事都責成縣郡去辦,孝武帝以後,徵求急速,因為郡縣遲緩,才開始派遣台使,從此公役經常攪擾。高帝即位,蕭子良陳述了這一情況,請求消除它的積弊。

蕭子良重道義、好古雅,本郡人朱百年有極高的德行,很早就死去,蕭子良便賜給他的妻子米一百斛,免去一個人的賦稅,供給她柴草。郡門下有虞翻的舊床,虞翻罷任回家,便把床給他送了回去。後來蕭子良在西邸建了一座古齋,收集了許多古人的器具衣服布置在裡邊。夏禹廟裡有很多人在祈禱,蕭子良說:“大禹同情罪犯表彰仁人,飲食簡單提倡節約,服玩果品,就足以表達誠意了。”讓人們每年只獻一些竹簾竹蓆為止。

當時有個山陰人孔平,到蕭子良那裡告他嫂子買米欠錢不還。蕭子良慨嘆說:“從前高文通與寡婦嫂子打田地官司,內容和這不同。”便賜給米錢以償還孔平。

建元二年(480),穆妃去世,他辭了官,仍然擔任丹陽尹,打開私人糧倉救濟所屬縣中的貧苦人。在這以前太妃在七月去世,蕭子良在八月得到了訊息。在舉行一周年的祭禮時,懷疑應該等待南郡王。尚書王儉提出建議,認為“禮有倫理次序,義不徒然虛設。如果遠處的就不等待,近處的必須等候,這樣禮數上既相違背,內心裡也無可取。如果懷疑兄弟居住在一起,吉凶混雜,那么從遠處回來的兒子,自然應該另外設立門庭,直到喪事辦完,靈宴和祭奠,要依靠在家的人,兩次周年時都進行哀悼。庶子在家,也不等待嫡子。何況太子妃是王室的正式體現,中軍將軍居於嫡長子的重要地位,在天朝又掌握大權,由他處理更加不應再有懷疑。我認為應該不去等待,中軍在兩周年祭祀後穿上朝服的時候,聞喜公只需要致哀,不接受弔慰。等到聞喜公改除喪服,兄弟也應該相聚在一起交流感情,不接待賓客”。皇上依從了他的建議。

武帝即位,封他為竟陵郡王、南徐州刺史,加任都督。永明二年(484),擔任護軍將軍,兼司徒。四年,晉升為車騎將軍。蕭子良少年就有清雅的好尚,禮遇賢才,喜愛文士,他處於很高的地位,而嚮往賓客,天下有才學的人都聚集到了他這裡。他善於做一些很出眾的事情,夏天客人到了,他就為他們擺出瓜果和飲料,標舉文教。士子的文章以及朝貴的作品,都找到讓他們抄寫下來。

當時皇上剛剛開始處理政務,水災旱災不斷發生,蕭子良秘密上奏,請求免除拖欠的租子。又建議放寬刑罰,停息徭役,減輕賦稅。並且陳述“錢幣的鑄造年代久遠,一般都已經殘缺,江東的大錢,連十分之一也不存在了,公家所接受的錢,必須輪廓完整,於是買本一千,要加子七百,無處可以求告,棍打警告相繼而來。尋找完整的來使用,也不多算,往復進行貿易,一定不會有積聚,只會讓小民們常常遭受困苦。而且錢和布伴隨使用,作為制度非常長久,有時聽說長官要讓繳納稅錢,前進就違背了舊的規定,後退則會有人投機取巧”。

永明五年,他擔任了司徒,配給儀仗二十人,侍中職務依舊。移居到雞籠山的西邸,聚集學士抄錄《五經》和百家著作,依照《皇覽》的體例編成了《四部要略》一千卷。招請名僧,講論佛法,創造經唄新聲,佛教風氣的興盛,在江東前所未有。

武帝喜歡射野雞,蕭子良上書勸諫。在這以前左衛殿中將軍邯鄲超曾經上書勸諫不要射野雞,武帝因此而停止了,時間久了,邯鄲超終於被殺死。永明末年,皇上將要重新去射野雞,蕭子良重又勸諫,前後所提的意見,皇上雖然沒有完全採納,他卻深受寵愛。

他又和文惠太子共同喜歡佛教,非常友愛。蕭子良敬信尤其虔誠,多次在家園中營辦齋戒,大批會集朝臣和眾僧,甚至於送飯倒水,有時親自去乾,世人頗以為有失宰相的體統。他勸人為善,從不厭倦,由此終於有了很大的名聲。

永明八年,配給他三望車。九年,京城發大水,吳興特別嚴重,蕭子良開倉救濟貧苦有病不能維持的人,在府第的北面設立官舍收養他們,供給衣服和藥品。十年,兼尚書令、揚州刺史,本官依舊。不久解除了尚書令,任命為中書監。

文惠太子去世,武帝到東宮檢查,見到太子的服飾儀仗,很多都超過規定標準,皇上大怒,因為蕭子良和太子要好,不曾向上奏明,讓皇帝知道,因而皇上對他非常不滿,大加斥責。

武帝生了病,詔令蕭子良帶著侍衛到延壽殿侍奉服藥。蕭子良奏請讓和尚在殿門前誦經,武帝因此在夢中見到了祥瑞花。蕭子良按照佛經宣示旨意,讓御府中做成銅花,插在御床的四角。他日夜守在殿內,太孫每隔一天進去參見一次。武帝病情突然加重,內外都很恐慌,百官都已經改變了服裝,人們議論懷疑要立蕭子良,不一會又甦醒過來,問太孫在哪裡,於是召東宮的衛士都隨著進宮,遺詔讓蕭子良輔政,明帝知尚書事。蕭子良平時仁厚,對政治事務不感興趣,便推薦明帝,詔書說:“事情不論大小,都要跟蕭鸞商量。”這正是蕭子良的願望。太孫自從少年時候起,就養在蕭子良的妃子袁氏那裡,很受到慈愛,他在前些時候,曾經很害怕不能被立為繼承人,從此深深地忌恨蕭子良。武帝死後遷出了太極殿,蕭子良住在中書省,皇帝讓虎賁中郎將潘敞的二百武士,屯駐在太極殿西階下面。穿上喪服以後,諸王都出去了,蕭子良請求在棺材前停留,沒有允許。

蕭子良被晉升職位為太傅,增加儀仗為三十人,本官依舊,解除侍中職務。隆昌元年(494),加給他特殊的禮制,可以帶劍穿履上殿,入朝不用趨步,贊拜不用報名,進而都督南徐州。這年他病情很重,對身邊的人說:“門外應該有異常情況。”派人去看,見淮河中的游魚無數,都浮出水面向著城門。不久去世,年齡三十五歲。

皇帝經常擔心蕭子良有異志,等他死後,非常高興。詔令供給東園的秘密喪葬器具,穿用最高級的袞冕服裝,在東府建立喪位,大鴻臚持節監護,太官早晨晚上呈送祭品。又詔令追贈他為假黃鉞、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宰,兼大將軍、揚州牧,綠綬帶,具備九服錫命之禮,使持節、中書監、王的職位依舊。供給他九旒鸞輅、黃屋左纛、鍂車京車、前後部羽葆、樂隊,輓歌二部,勇士儀仗一百人,葬禮依照晉朝安平王的先例。起初,豫章王蕭嶷葬在金牛山,文惠太子葬在夾石。蕭子良送到現場,望著祖硎山悲傷地感嘆說:“北面瞻看我的叔叔,前面望著我的兄長,死後如果還有知覺的話,請把我埋葬在這裡。”等他死後,便在這裡埋葬了他。

他所著的內外詩文數十卷,雖然沒有文采,卻有很多勸戒。蕭子良死了以後,舊時的朋友都來弔喪,陸惠曉在府門遇到了袁彖,問他說:“近來事件紛紜,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融被殺,魏準破膽。路上人們議論紛紛,又說竟陵王未能安享天年,有這事嗎?”回答說:“齊朝微弱,已經幾年了,臂膀和柱石大臣都完了,命運所餘下的,只是風流名士罷了。如果不立好君主,就無法鎮守和安定四海。王融雖然是為自身打算,實際上是安定國家,遺憾的是他不能果斷處理事情,以至到了這種地步。道路上的談論,自然是虛說,但是蒼生正遭受塗炭,正應當側耳細聽。”

建武年間(494~498),舊時的官員范雲上表建議為蕭子良立碑,事情沒有成功。

魚復侯蕭子響字雲音,是武帝的第四個兒子。豫章王蕭嶷沒有兒子,撫養了蕭子響。後來蕭嶷又有了兒子,上表留他為嫡子。武帝即位,他擔任南彭城、臨淮二郡太守。

蕭子響勇氣力量過人,開弓有四斛的力量,多次於園池當中貼著馬背在竹樹下面賓士,而身體毫無損傷。過繼給蕭嶷以後,車服與諸王不同,每當入朝則十分憤怒,拳打車壁,武帝知道後,讓他的車服與皇子相同。

永明六年(488),有關部門上奏蕭子回響該回歸本位,於是封為巴東郡王。七年,擔任都督、荊州刺史。直閣將軍董蠻粗壯有力,蕭子響邀請他一路同行。董蠻說:“殿下癲狂如雷,怎么敢跟隨您呢?”蕭子響笑著說:“您敢說出這樣的話,也又是一個奇癲。”皇上聽到後很不高興,說:“人名叫蠻,又怎么能夠蘊藉!”於是給他改名為仲舒。對他說:“今天的仲舒,與從前的仲舒相比怎么樣?”回答說:“從前的仲舒,出自私人家中,今天的仲舒,降自天帝,由此說來,勝過從前的很遠了。”皇上非常稱讚。

蕭子響少年時就好武,左右帶刀的武士六十人,都有膽力才幹,他多次在內齋殺牛設酒,和他們相聚取樂。他讓人私做了錦袍絳襖,打算賞給蠻人交換器杖。長史劉寅等聯名秘密上奏,皇上下令仔細檢查,劉寅等人很恐懼,想隱瞞起來。蕭子響聽說台使來到,卻不見詔書,於是便召來劉寅和司馬席恭穆、咨議參軍江胒、殷曇粲、中兵參軍周彥、典簽吳修之、王賢宗、魏景深等一齊進來,在琴台下把他們全部斬首。皇上聽說非常惱怒,派衛尉胡諧之、游擊將軍尹略、中書舍人茹法亮率領羽林三千人搜捕那小子。詔令說“蕭子響如果束手投降,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胡諧之等人到了江津,在燕尾洲築城。蕭子響穿著白色衣服登上城頭,頻頻地派遣信使和他們互相通話,說:“天下哪有兒子反叛的,本身並不作賊,只是有些粗疏罷了。現在我便單獨乘船還朝,何必築城被捉呢?”尹略獨自回答說:“誰和你這個反叛父親的人一塊說話!”蕭子響聽了只是流淚。又送了牛幾十頭,酒二百斤,果饌三十車,尹略都給扔進了江水中。蕭子響的膽力之士王沖天極其憤怒,便率領黨徒渡過沙洲攻破城壘殺死了尹略,而胡諧之、茹法亮單獨乘船逃掉了。

皇上又派丹陽尹蕭順之領兵繼續討伐,蕭子響當天就率領著白衣隨從三十人,乘著舴艋小舟從中流開往京城。起初,蕭順之即將出發,文惠太子一向忌妒蕭子響,秘密地安排他們不許蕭子響回京,讓他們進行完善處理。蕭子響在見了蕭順之以後,打算自己申明情況,蕭順之不允許,就在射堂將他縊死。經有關部門奏請,斷絕了蕭子響的屬籍,賜他為蛸氏。

蕭子響秘密地寫了好幾張信函,藏在妃子王氏的裙腰中,詳細地進行申辯,說:“輕舟還朝而不得,此中苦痛很深,只請加以哀憐,不要讓史書上寫下齊朝有反叛父親的兒子,父親有害死兒子的名聲。”等蕭順之回來,皇上心裡非常責怪和生氣。一百天的時候在華林為蕭子響作齋,皇上親自行香,對各個朝士皺著眉頭。等看見了蕭順之,嗚咽了好長時間,左右的人無不流淚。後來有一天出景陽山,看見有一隻猿猴跳躍悲鳴,他問後面的官員:“這個猿猴是什麼意思?”回答說:“猿猴的孩子前日墮崖而死,它的母親找它找不見,所以這樣。”皇上因而想起了蕭子響,感嘆了很久,悲不自勝。蕭順之慚愧懼怕,生了病,於是憂鬱而死。這時豫章王蕭嶷上表說:“已故的平民蛸子響在事業上沒有建樹,淪落無為,一時泄憤,陷入凶德,身死草野,未作血祭。只是伏罪受戮,迷途知返,回顧以往,令人傷心。在下希望陛下大發慈悲,讓他歸葬祖墳,這樣不僅能讓他的骸骨得到恩惠,而且也使天下人士歸向仁德。”皇上沒有批准,把他貶為魚腹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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